第061章 龙潭虎穴

    虽然胡袭的武功不错, 但比起镇武司的高手来说,他也算不得什么。

    听着胡袭的抱怨,楚文豫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自己兄弟面前, 说几句就说几句吧!

    也确实是镇武司有时欺人太甚。

    “还有那个镇武司的司卿,任由手下欺压咱们悬案堂, 我看他们就是狼狈为奸。”

    胡袭这句话可就惹得楚文豫不高兴了, 镇武司的其他人他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镇武司的司卿微生冥绝那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也不允许任何人编排他。

    “住嘴!”楚文豫生气道:“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滚下去领罚!”

    胡袭心里委屈,咬牙道:“是。”

    “我提醒过你好多次了, 镇武司不是你能招惹的,见到他们躲着走就行, 没必要起正面冲突。”楚文豫坐下来道:“还有……我不希望有人再议论镇武司的司卿大人。”

    今日罚了胡袭,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是!”悬案堂的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完就退下了。

    现场只留下小丁一人,他帮着楚文豫找到十几年前的案子。

    一边找着一边说道:“堂主, 胡袭也是心直口快, 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他也是看不惯镇武司那派作风, 他们……实在是过分!”

    楚文豫挥了挥手:“我知道,我没怪他,只是微生冥绝这个人, 你们不要招惹,以后敬而远之。”

    “知道了。”

    说罢, 小丁就去翻其他的书架。

    足足找了一下午,才将卷宗翻了出来。

    接过卷宗之后,楚文豫看着十几年前卷宗上的记载,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记载如此模糊,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真相大白,这才草草结案。

    那人如此手眼通天,不用猜能锁定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金红色晕染下的祥云如同频频燃烧的火焰那般绚丽,楚文豫走在小路上,也和天边争彩,吸收了几分夕阳。

    按照约定的时间,楚文豫坐在那间小木屋中等着微生冥绝。

    等了片刻,微生冥绝也到了。

    一开始二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边的悲欢离合,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夜幕中。

    远方末尾的亮光逐渐沧桑而下,直到被无尽的黑幕掩埋。

    “司卿大人的属下不太平啊!”楚文豫第一句话就是先提醒微生冥绝管好手下人。

    “怎么?这帮狼崽子又去欺负你们悬案堂之人了?”微生冥绝咽下一口气道。

    楚文豫微微一笑:“司卿大人知道?”

    微生冥绝没有答话,楚文豫就当他是默许了。

    “果真没错,你们狼狈为奸!”楚文豫放下手中的茶,清了清嗓子道。

    微生冥绝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他:“那楚堂主是要为手下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也不至于把气洒在司卿大人的身上,楚文豫还是能分清谁对谁错的。

    他虽然生气到出言不逊,但在心里的是非始终不变。

    “你的人,我无权管辖,还请司卿大人自行处置。”楚文豫拱手道。

    微生冥绝笑了笑,满是自嘲:“我的人?楚堂主都料定我们狼狈为奸了,可还这么相信我?”

    楚文豫胸腔股股:“我还没被气糊涂,他们定然是没有你的授意的。”

    “可本司卿袖手旁观,相当于助纣为虐了,不是吗?”微生冥绝双手环胸道。

    楚文豫抬头仰望远方,和那月亮对视一番有感而发:“月光如此亮堂,可司卿大人你看,周围不还是茫茫黑暗吗?”

    微生冥绝起身看向他:“楚堂主的言外之意是指我镇武司黑暗喽?”

    楚文豫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他真挚如玉的眼眸:“我是说司卿大人就如皎皎明月,清节外泄,衡光如常。”他顿了顿,“且高悬于天边,令人捉摸不透。”

    拉回他的目光,视线激烈的碰撞下,微生冥绝避之不及:“今日事,今日毕,既然我的人对不起悬案堂,就请楚堂主替我管教他们。”

    楚文豫连忙拒绝,作揖道:“下官不敢逾矩。”

    “你口口声声说我的人如何,今日本司卿把这权力交给你,怎么?楚堂主是怕了?”微生冥绝钻着空子就说个不停,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咄咄逼人。

    楚文豫退后半步:“怕?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都是你的人,我一个外人动了他们,无论于公于私,对司卿大人都不好。”

    “本司卿可从来没说过你是外人。”微生冥绝眼底有些失望:“罢了,你口中的我的人,和我心中的出入颇大。”

    夜间微凉的风拂过秀面,将失望吹到九霄云外。

    看着他长发飘飘如瀑,额鬓的发丝荡漾的随性,扰了心境,乱了心弦。

    在无人问津的黑暗里,他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真情。

    楚文豫也察觉到微生冥绝的变化,趁乱回眸道:“司卿大人还是说正事吧!”

    微生冥绝又坐了下来,沏好的茶凉的透彻,暴露出夜色中阴晴不定。

    凉茶也没什么不好喝的,反正品的本来就不是茶本身。

    他一饮而尽,喊了楚文豫坐下陪他一起喝茶。

    楚文豫喝了一口,茶涩难入口,勉强咽下后:“司卿大人这是在报复我?”

    微生冥绝不以为然,将一整壶茶都喝光,像是醉了酒后胡言乱语:“我舍得吗?”

    他这话表面是在问自己,可实际上还是想让楚文豫听到,不然他也不会说出来。

    现场一片空寂,微生冥绝怕尴尬于是圆场道:“这茶醉人。”

    茶怎么会醉人?醉的是心吧?

    楚文豫盯着他手中的那壶茶,久久不能言。

    夜色渐深,正事还没进展半分,楚文豫这才回了思绪,道:“司卿大人,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微生冥绝将手中精致的茶壶一摔,茶壶被摔在地上如琉璃碎落,看着着实可惜。

    楚文豫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摔茶壶,还以为有什么暗号,于是问道:“司卿大人这是何意?”

    微生冥绝勾起唇角:“没什么意思,案件也无进展。”

    楚文豫:“???”

    那你好好的摔茶壶干什么?

    看着茶壶碎片和灰尘混在一起,似是明珠蒙尘般可叹:“那你何必同这个茶壶置气呢?”

    微生冥绝冷下脸来:“它只是个普通的茶壶,你都这么关心吗?”

    楚文豫心里不爽:敢情这是冲我来的?

    虽然微生冥绝这番理论实在是难以评价,但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也不好公然顶撞,他微笑着过去:“明珠蒙尘可叹可惜,司卿大人可是月亮啊!”

    眼瞅着他逐渐靠近,微生冥绝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在你眼里,月亮是什么样的?”

    楚文豫被拉的痛彻,挣扎着回答:“纯洁浇明月,和光惊微尘。”

    “是吗?可本司卿并不是什么纯洁之人,宁可污秽同息,不与月光相提。”微生冥绝眨眼道。

    楚文豫:“……”

    夸你两句你还灿烂了?

    你以为本堂主愿意夸你吗?

    “所以呢?司卿大人想干什么?”

    楚文豫扯回自己的手腕,看着一抹红痕,虽然是黑夜中,却是格外刺眼。

    腕骨被微生冥绝扣的生疼,层层烙在心中,只能借着月光疗愈。

    “本司卿说了,今日定给你个交代。”微生冥绝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不跟我回镇武司?”

    楚文豫一听回镇武司,两眼呆滞的空白:“回……回镇武司,做……做什么?”舌头都捋不直了,说话结结巴巴的,竟然把微生冥绝逗笑了,“楚堂主以为做什么?看堂主这反应,想的很是久远啊!”

    他话语间带着撩拨的意思,逼的楚文豫不得不解释:“我……没有。”

    微生冥绝大笑了几声后,附在楚文豫耳边道:“不是你说的管教我镇武司的人吗?不然……楚堂主以为回镇武司做什么?”

    楚文豫:“……”

    都说了我不去,你没听明白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

    看来对方也是个犟种,楚文豫觉得自己是拗不过他,索性就跟着他回去了,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毒药。

    镇武司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好像一直在等待着微生冥绝似的。

    这个时辰,镇武司上下不应该全体出现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微生冥绝料定了自己今天会来?

    就他着走一步算十步的人,算到这里也不奇怪。

    微生冥绝拉着楚文豫走到座位上,底下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听说你们惹了悬案堂的人?”

    听到这句话后,楚文豫感觉微生冥绝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十分陌生。

    月光下那份真情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高高在上的镇武司的司卿大人。

    手下的人一个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跪在地上,头埋的一个比一个低。

    “问你们话呢!”微生冥绝强调道:“有些话我不想问第二遍。”

    阴冷的诡谲充斥着单薄的衣衫,砸在地面上激起片片火花。

    那火花顺势燃烧,呈燎原之势,煎熬着底下每一个人的心。

    有人开口:“司卿……是他们悬案堂欺人太甚。”

    微生冥绝看向楚文豫,看着他一脸不信的神情,便明白了原委:“本司卿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恶犬相咬?”

    底下有人不服,握紧拳头道:“我镇武司都是热血儿郎,哪像他们悬案堂啊,一个个的孬种。”

    那人丝毫不顾及楚文豫在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微生冥绝起身鼓掌:“好啊,很好!”

    第062章 太后召见

    一旁的楚文豫气不过, 但还是忍住了一言不发。

    谁知底下的人误以为悬案堂堂主也是个软柿子,说的越发难听起来。

    这一刻,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竟然敢说这么过分的话。

    起初, 微生冥绝一直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还是站在镇武司的角度上看戏。

    不仅看戏, 还边看边鼓掌。

    直到林久安开口,朝着楚文豫破口大骂,微生冥绝才一改常态, 露出阴狠的一面:“林久安, 你跪的是真安稳啊!”

    林久安抬头:“不敢,属下不过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

    就等着这一刻呢!

    微生冥绝将今晚所有说过悬案堂坏话的人全部杖责五十。

    林久安因出言辱骂悬案堂堂主杖责一百, 跪守京郊。

    底下哑然无声。

    不一会儿,便是一片哀嚎声。

    过往的议论既往不咎, 他只惩治今夜心直口快的那些狼崽子。

    楚文豫一直隐忍不发的在一旁看戏,等到杖刑结束之后才开口:“司卿大人好手段。”

    微生冥绝笑着道:“楚堂主开心了?”

    楚文豫自然不是这么好骗的人,今日微生冥绝上演的这一出好戏, 绝不仅仅是为了悬案堂出气, 重点在林久安身上,“司卿大人这可算是借刀杀人,将我悬案堂的境地推向龙潭虎穴?”

    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肩膀:“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楚堂主。”

    他回身坐下后, 伸手让楚文豫凑近:“此人是太后的人,他一日不除,我镇武司一日不得安宁, 不过今日不巧被楚堂主看穿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楚文豫摇了摇头:“司卿大人一箭双雕, 这个人情太重了,我可受不起。”

    在楚文豫的几番推脱下,微生冥绝才肯作罢,想来也对,他们之间何须算的如此清楚?

    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差不多天亮了。

    微光熹明一线,不知不觉间,楚文豫竟在镇武司过夜了。

    虽然没有睡觉,但总归影响不好。

    一早,他就回到了悬案堂休息。

    消息传的很快,微生冥绝惩治镇武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悬案堂上下。

    大早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拍手叫好。

    从来没有到的这么早过,看来昨晚没睡的人不少,这样楚文豫也就不突兀了。

    小丁见楚文豫来了,连忙凑上去说:“堂主你知道吗?昨晚真的是大快人心,看来这镇武司的司卿还真是手段狠辣,对自己属下都能这么狠心,幸亏我跟的是堂主,没跟着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不然堂主可能就见不到小丁了。”

    楚文豫:“……”

    你看本堂主想看见你吗?

    怎么微生冥绝好心帮他,竟然传到悬案堂就成了心狠手辣了?

    到底是谁造的谣?

    不仅是小丁,胡袭也凑了过来:“堂主,痛快,太痛快了,哈哈哈……”

    楚文豫一脚踢到胡袭的屁股上:“你不痛了改成痛快了是吧?”

    胡袭捂着屁股嗷嗷叫,之前板子的伤还没好,又被楚文豫这么踹了一脚,真是折煞他了。

    可即便这样,胡袭还是要说,他必须一吐为快:“堂主,你是不知道,昨晚上炸了天了,他们镇武司竟然内乱了,真是天助我也,这个司卿大人也真是的,不多打他们几板子?他是心狠手辣不假,可我觉得昨晚还是不够啊!”

    每一个人的都在楚文豫耳边重复微生冥绝的心狠手辣,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真没想到这帮人如此闹腾。

    楚文豫垮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本堂主不知道?”

    胡袭想都没想:“堂主,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你比我们来的都晚,再说了,你怎么可能昨晚就知道了呢?”

    胡袭自己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小丁提醒他:“闭嘴吧!”

    胡袭扬起手:“你个小屁孩一边子去。”

    小丁:“……”

    你就作吧!扶不起的烂泥。

    楚文豫仔细回想,悬案堂的这帮人都知道镇武司昨晚发生了大事,甚至连内乱都传出来了,证明这件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可他昨夜在镇武司的消息,却没有人透露半分。

    难不成这也是微生冥绝的手笔?

    想微生冥绝是怎样的心机,便是做到如此,也不奇怪吧?

    幸亏是带着善意的隐瞒,不然与他对上,大抵是没有好果子吃。

    楚文豫想的出神,宫中传来旨意,说是太后召见。

    太后怎么会无缘无故召见他?

    而且,一向深入浅出的太后为何会如此着急?

    和来人一打听,太后不仅召见了他,还同时召见了微生冥绝。

    想来应该是因为昨晚的事,昨晚的事闹得欢,闹到太后那里也不奇怪。

    林久安本就是太后的人,微生冥绝这一方法无异于敲山震虎。

    太后能不找他们算账吗?

    但是消息明明封锁的这么好,太后为何会召见自己?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昨晚在镇武司的消息,为何能传到太后耳朵里?

    微生冥绝想封锁消息,却又透露给太后,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想了很多,才来到了太后此刻所在的行宫中。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到达,彼此使了个眼色就进去了。

    第一眼见,太后的容颜如同月下的莲花,静谧而高贵,又如同秋水映月,明净而秀美。

    高坐于宝座之上,身着华丽的锦绣长袍,金丝银线交织,仿佛繁星点点,熠熠生辉。

    她的发髻高耸,犹如山峰,点缀着珍珠和宝石。

    在她深沉的外表下,那是经历过风霜洗礼,又深深品味过人间悲喜后的光华。

    也是束缚一生的代价。

    她微微颔首,如同高山的雪莲在微风中轻舞,不经意间的对视,就能堪破那一种无法言喻的优雅和从容。

    “微臣给太后请安。”二人跪下来异口同声道。

    不卑不亢,谦卑有礼,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对太后的敬意。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很柔软,又夹杂着岁月的流失与不甘:“听闻司卿昨晚在镇武司演了一出好戏。”

    还没等微生冥绝答话,太后就瞥向楚文豫,目光炯炯,让人心惊:“你就是为了这小子?”这话意有所指,如同精雕玉琢的瓷器般容不得半分不雅与欺瞒。

    微生冥绝:“请太后明鉴。”

    这五个字犹如金石撞击,哄的太后心尖一颤,她那放不下的威严还在,并且更甚先前,“你就说是不是?”

    微生冥绝摇头:“不是。”此刻,一切风雨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那你就是为了动哀家的人?”那声音如同晨曦中的微风,轻轻拂过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微生冥绝磕头,用五个字穿透一切真相与迷雾,剥开月明:“请太后明鉴。”

    太后沉思一阵:“微生冥绝,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抬起头来告诉哀家,你到底是不是为了他?”那稳而高贵的气质在此刻具象化,仿佛她的话语就是宫廷中的律法,不容置疑。

    在一旁的楚文豫是一动也不敢动。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若是能明哲保身也就罢了,偏偏太后第一句话就将他牵扯进去。

    虽然被动,但楚文豫也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和风度,绝不被这两个人带偏半寸。

    微生冥绝抬起头来斩钉截铁道:“不是。”如山石般坚定,不能撼动分毫。

    太后表面镇定,心中早就骂起来:你个死心眼,哀家给你个台阶下,你还非得高高在上,摆着副臭样子给谁看呢?

    “既然你一口咬定不是为了他,那便是为了动哀家的人,来人啊,将微生冥绝拖下去杖责四十,让他清醒清醒。”太后决心敲打敲打他。

    话语间蕴含着高山流水,前半段轻柔如丝绸,后半段激昂如狂风,让人无法抗拒她的权威。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楚文豫突然开口,给太后吓一激灵,他大喊道:“请太后明鉴。”

    一个两个的,你们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

    太后心里想着若不是碍于身份,哀家早就直说了。

    太后也不制止身边人将微生冥绝拖下去,时不时的观察楚文豫的反应。

    微生冥绝面无表情心如死灰的,楚文豫明显比他更疼,激荡的心化为冰雪,势必与艳阳天争个高下。

    眼见微生冥绝就要被架上去,他的目光如炬:“太后!”楚文豫又吼了一嗓子,“明鉴!”激昂高亢的传遍行宫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篆刻下久违的痕迹。

    太后:“……”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吼?

    吼的我这个老太太脑仁疼。

    “求情者,同罪论处。”太后放的狠话好似凤舞九天,每一个字都敲响了远方的战鼓。

    他这一开口,楚文豫更要求情了,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悬案堂堂主楚文豫在此为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求情,他无罪,不该罚!”他言辞犀利,如刀剑般直戳太后的心。

    太后扶着眼眶:“他都说了不是为了你,你还要为他求情?”

    楚文豫大喊:“无罪强加,百死莫辩。罪臣跪首其间,横死不生。”眼神犹如鹰隼,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虚伪和真实。

    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向太后心口,太后睁开眼:“你竟自称罪臣?”

    楚文豫抬起头:“罪臣楚文豫求太后收回成命!”

    细语铮铮,铁骨巍巍,不屈也不服。

    那双眼眸坚定如架,傲骨凌然,比那铁板还硬。

    太后一笑,道:“仔细说说,你有何罪?”

    第063章 二层生死

    这话就如浪涛下的珍珠般捕风捉影。

    眼看着第一杖就要落下, 太后还在这里拖延,楚文豫心煎如麻,语速渐快:“身为悬案堂堂主干涉镇武司内部事务, 此罪一;……, 此罪二;……,此罪三……”

    楚文豫道不明心中之语, 此时此刻, 他脑子全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宁可给自己随便罗列罪名, 也不想让微生冥绝被打。

    “停手!”刚打了不足十杖, 太后就让他们停手了,“你这是为了他连命都不想要了?”

    楚文豫提起一口气:“回太后, 微臣惜命,但微臣知道, 微臣的命归大雍!”

    这声音低沉悠扬,告慰了整座宫闱,任岁聿垂怀, 垂暮焦荏苒, 流波于豪言壮语之下,气势逼人。

    被两个人架着的微生冥绝刚受完杖刑又被拖了回来,笔直的跪在大殿上。

    此时虽无声, 却如琴瑟和鸣般令人心潮澎湃。

    太后浑厚的声音席卷微生冥绝的耳边:“哀家再问一遍,你可是为了他?”

    “不是。”微生冥绝斩钉截铁的看着太后,嘴里死咬着那两个字。

    太后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你可知刚刚他为了你自称罪臣?”

    微生冥绝不敢看向楚文豫, 只敢看着太后,那深邃的眸子里含着久居深宫的无聊, 道:“回太后,他不是。”

    她不是单单是一介妇人,而是大雍的太后,眼里容不得半点风沙,好似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不染浮尘。

    没想到今日竟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司卿。

    此时,皇帝也走了过来:“母后何必大动干戈?”

    “陛下。”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顺着皇帝走过来的方向挪动膝盖,最后依旧停留在太后所在的方向。

    “皇帝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自然是想母后了呗!”

    太后莞尔一笑,垂下的阳光打在脸上,像极了刚入宫时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当年也是这样,讨得了先皇的欢心。

    虽然物是人非,但还好留下一丝念想。

    还好留下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萧琅,也就是当今皇帝。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皇帝,看看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代明君,也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先皇的影子。

    尤其是睥睨天下的眼神,像,太像了。

    “你呀!”太后自然知道皇帝不是来客套的,想要保下他的两位爱卿,既然皇帝亲自来了,太后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索性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退下了。

    想着能和皇帝叙叙旧,其实也挺好的。

    毕竟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以她的身体,还不知道能有几个年可以过。

    离开皇宫后,楚文豫走在后面,看着微生冥绝身上的伤就说不出话来。

    杖刑的杖头用铁制成,坚硬而冰冷,足以穿透皮肉,留下疤痕。

    顾不上一切流言,他抱起微生冥绝就来到了镇武司。

    就这么抱了一路,二人一言不发。

    来到了镇武司之后,楚文豫吩咐微生冥绝的手下给他治伤。

    经过昨晚那么一折腾,镇武司还站着的人寥寥无几,不过好在还有。

    昨晚微生冥绝敲山震虎,他们见了楚文豫也不敢得罪。

    虽然心里别扭,但明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受伤的也是微生冥绝,他们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整个过程楚文豫都在一旁守着。

    大夫换好药后,嘱咐楚文豫这药的用量和换法,让他不要误了时辰。

    微生冥绝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对楚文豫反抗:“你……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楚堂主了。”

    “你就听大夫的吧!”

    很明显,反抗无效。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做?”微生冥绝小心翼翼道。

    楚文豫以为他问的是为什么为了他忤逆太后,转过头来认真回答:“因为我心里,司卿大人无罪,既然无罪,就不该罚。”

    微生冥绝:“我是问你为什么把我抱回来?”

    一听到这个问题,楚文豫愣了一下,但还没失去理智,“因为你受伤了,而且……你又不是没抱过我。”

    这么解释,倒也解释的通。

    但生死界中和现实里是不一样的,生死界中只求生死,而现实中需要生活。

    这一路走来,多少的流言蜚语和背后议论,这是本不该承受的。

    “楚堂主,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分得清生死界和现实吗?”

    “分不分得清有这么重要吗?那东西既然都缠上我了,为了性命,也得放手一搏。”楚文豫回答的很是无奈。

    是啊!无论分不分得清,不都得去闯吗?

    又不是只在一个世界里。

    “还有一个私人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微生冥绝根本不敢直视楚文豫,他害怕楚文豫会答非所问,不看着他反而没那么紧张。

    “因为你对我也好,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还懂得知恩图报。”楚文豫回答的倒是轻松。

    表面上回答的天衣无缝,可在微生冥绝看来,他这就是在答非所问。

    但是现在纠结这个也没什么用处,关键是案子没有一点进展。

    不知道何时会进入生死楼的第二层,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虽然不去朝花楼就有可能进不去生死楼的第二层,但眼看着朝花节就要到了,不去也得去。

    三日后

    微生冥绝的伤早就好了,那几杖其实无所谓,连药都不用上。

    还是楚文豫太紧张了,他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只能三日都趴在床上。

    现在好了,终于能出来透口气了。

    一年一度的朝花节开始了。

    百花争相绽放,整个京城被五彩斑斓点缀着,屋檐上的红灯笼随风飘荡,灯芯忽明忽灭,朦胧下像是雾中藏火,稍不留神便熄灭了。

    朝花节有一项习俗,那便是白日点灯,驱鬼辟邪。

    每家每户的灯笼都很争气,虽然随风摇曳,但没有一家是灭了的。

    对于他们来说,红灯笼就像是长夜灯,一旦灭了,视为不祥。

    所以,红灯笼万万不能灭。

    度过了那么多年的朝花节,人们倒也不是随时随刻注视着红灯笼。

    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节日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如同美酒般沁人心脾。

    朝花楼更是出彩。

    整个朝花楼如同盛开的花瓣,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绽放着美不胜收的场面。

    楼排上的红灯笼与普通人家的不同,犹如浮尘融仙,若隐若现。

    “你确定要进去?”楚文豫蹙眉提醒着微生冥绝,“这很有可能就是生死楼,司卿大人可想清楚了。”

    微生冥绝抬头一看朝花楼的牌匾,牌匾未变,现在还是朝花楼,于是拂袖道:“来都来了,走吧!”

    一股与命运抗争的力道弹射出来,恰巧打到楚文豫的心里,他心中的丝丝畏惧也随之消散。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害怕改变不了一切,反倒是让有心者有机可乘。

    强大,才是生存的本能。

    走进朝花楼里,那是活人的热闹,而生死楼中,就是死人的热闹。

    无论活人还是死人,今日确实空前热闹。

    随着歌舞升平,浓烟遮眼,二人来到了生死楼的第二层。

    牌匾变幻的迅速,在二层的入口处也刻着生死楼的标志。

    “还真让你说中了,这果真是生死楼!”微生冥绝笑着说道。

    但他并不害怕,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微生冥绝很享受这种快感。

    楚文豫握拳道:“赌上性命,相托于君。”

    微生冥绝怡然道:“好啊!本司卿一定保你安然无恙。”

    他并不知道生死楼二层的凶险,只是想着护下一人,无论血光,无论灾祸,他都想着保那人安然无恙。

    生死楼二层仿佛是一个混沌的天地,无边无际,周围的空间扭曲,光线闪烁,中心是一座巨大的传送阵。

    楚文豫能感受到外围的结界在不停地晃动,如同水波荡漾般粼粼洒洒。

    伸手去触摸结界,有一股反噬的力量将他的手推开。

    遽然,结界裂开一道口子,随后,整片结界碎裂,如同玉石琉璃擎天而碎,疯狂砸向凹凸不平的泥土地。

    他的脚被结界所伤,整个靴子渐渐被阴透了,血也不往外流,只是定格在靴子上,还有外袍上也溅了些许。

    转头看向微生冥绝,见他没有受伤,楚文豫也放心了,还没有迈入混沌,便难以站立,他先坐下来检查伤口。

    脱下靴子后发现脚上并无伤口,疼痛感却是真实的,就像是有人不停的拿着刀子划刺。

    靴子被染成红色,靴口处不停地摆动就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楚文豫看着靴子一脸疑惑相,却也没多说什么。

    红色越来越深,形成拂晓时的一抹红光,洒向地面。

    靴子里不断喷血,仅仅在地面上待了片刻就消失了。

    血泉涌动的热烈,地面犹如滚滚泥沙,一旦入了沼泽,就再也出不来了。

    楚文豫将手伸进去,发现地面是软的,就像是扶在云彩上,柔软的让人沉沦。

    他看向满眼猩红的微生冥绝,他就像是被人下了诅咒般木讷寡言。

    “你怎么了?”楚文豫站起身来问道。

    没有得到回答的他看向地面上的血迹,血浆凝聚成一团犹如红莲般绽放在空中。

    红莲烈狱,垂帘扬散。

    一团血浆在黑暗中发出殷红色的光芒,仔细看过是一排排的血珠混在一起,形成了妖冶艳丽的红莲。

    朱砂滚烫,鲜血萌动。

    雪莲化为血水向微生冥绝洒来,楚文豫用衣袖一挡,将恶心的血水挡在身旁。

    只是他的袖子被染上血水而后燃烧起来,红光苒苒,血色浓炎,困于一掌之间。

    第064章 阴阳热闹

    微生冥绝面色凝重的将那袖子撕下, 暗暗的洇出一抹暖光,温热了楚文豫的胸膛。

    “君子不断袖,活天长地久!”

    “我并非君子, 也不在乎天长地久。”微生冥绝咬着牙道。

    楚文豫追问下去:“你恢复了?”

    又是一片死寂。

    看向那张如同墙壁般的脸, 楚文豫就知道他还没有恢复。

    问了也是白问。

    不过,刚才是他潜意识里的话和动作?

    来不及想这些, 周围的骷髅便被悬上丝线挂在半空, 楚文豫穿上靴子,凝视着这些森然骇人的骷髅。

    无光的眼眶中凸出飞剑,那飞剑射程很短, 根本射不到楚文豫所站的地方。

    有一人负手立于飞剑之上, 一剑锋出万丈惊华将骷髅头尽数斩灭。

    飞剑随之消失。

    那人快速走来问道:“他怎么了?”

    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微生冥绝就恢复了正常, 他眼中的红丝线滑落到脖颈,与闪电般的黑气一同坠落。

    那人摆了摆手:“好了。”

    “多谢!”二人同时作揖道。

    将手中的剑插入剑鞘, 抬眉凝雪:“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凑近一看,剑上冰刻着霜寒二字。

    一剑霜寒佟凝雪, 双指醉踏骆晚阙。

    “阁下可是佟凝雪?”楚文豫看着那人眉目点波, 顿觉寒意阵阵鼓动心扉,除了一剑霜寒佟凝雪的霜寒剑外,无人有如此强大的剑意, 能够牵动他人的心绪。

    “正是在下。”

    佟凝雪握剑将骆晚阙喊出来。

    骆晚阙是佟凝雪的弟子,二人师承汇垣峰。

    十几年前便是人尽皆知。

    “师尊!”骆晚阙飞身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这声音,应该是一个活脱脱的无拘束少年。

    果不其然, 骆晚阙衣冠不整,一副浪荡少年的模样,和清冷冠绝的佟凝雪格格不入。

    “你又跑到哪里去玩了?”佟凝雪装出一副训斥的样子,骆晚阙毫无认错的态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师尊就不要拘束弟子了。”

    面对这样跳脱的弟子,佟凝雪也不知该如何说教。

    这可是他自己选的。

    十几年前凭一己之力挑遍汇垣峰所有师兄弟也要救下的弟子。

    汇垣峰之人说骆晚阙是个大害,佟凝雪便带着他出来游历,十几年再没回过汇垣峰。

    此生只收一徒,一徒占满师心。

    骆晚阙上前查看白骨碎屑,发现里面有很多磷粉。

    “奇怪,他为何不燃烧?”骆晚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他看向那卓然立世的师尊:“师尊,不会是你的霜寒剑把它们吓到了吧?哈哈哈……有意思。”

    佟凝雪也跟上去一看:“来者不善。”

    骆晚阙扬了扬胳膊:“外面都不善,这里面能善吗?”

    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走过去正式的自我介绍,表示久仰他们的大名。

    佟凝雪很客气,骆晚阙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人类阴险,不如鬼怪坏的自在。

    “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骆晚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移不开佟凝雪的霜寒。

    楚文豫:“你……”

    他刚想发火就被微生冥绝拦了下来,使了一个眼色道:“他是想说,你真好看!”

    骆晚阙:“???”

    这人有病吧!

    就在微生冥绝开口之时,楚文豫瞥见清高孤傲的佟凝雪脸上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笑容,若不是他观察的仔细,怕是看不到这冰山融化的笑。

    有人夸他徒弟,他自然是高兴的。

    这时,又来了一个人,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很是粗糙,腰间却佩戴着一枚精致的光船玉,叮铃作响。

    此人正是阎王嫌——曹铎。

    “今日人间朝花节,连生死楼中也这么热闹。”曹铎双手捂着腰间道。

    他捂着的正是那枚光船玉。

    “铃叮光船玉,绝尘去归人。”这话从佟凝雪的口中说出,犹如双笛杂响,自带回声。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汇垣峰凌无仙尊佟凝雪。”

    “凌无仙尊?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号了。”佟凝雪自嘲道。

    听到凌无仙尊四个字,骆晚阙明显的不高兴,灵犀的眼神中猝下万般狠厉:“不会说话就闭嘴!”

    “哪来的臭小子??我和你师尊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曹铎怒目圆睁道。

    霜寒剑出鞘宛如玉碎,坠下几声清响,埋没了光船玉的光芒。

    曹铎惊厥立马闭嘴。

    纵横仙门多年的凌无仙尊他是万万惹不起的。

    霜寒剑出鞘的瞬间,楚文豫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想到竟是佟凝雪先出的手。

    “几位,和气为贵。”他在一旁劝解道。

    动手自然不必多说,楚文豫也打不过,只能杵着动动嘴皮子。

    虽然在生死界中他们的能力有很大的提升,可远远不及修炼多年的仙尊。

    “我师尊想出手就出手,你管得着吗?”骆晚阙偏偏过来马后炮。

    楚文豫:“……”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都得闭嘴。

    “让二位见笑了。”佟凝雪谦虚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马上回礼,“仙尊当世无双!”

    “过奖。”

    佟凝雪一出现,那结界丝毫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众人先后迈入中心的传送阵中。

    风云缥缈,仙尘离心。

    野火燎原烧了幕回山七天七夜,将这座万年冰窟烧成了灰烬。

    “为何又回到了幕回山巅?”楚文豫不解道。

    曹铎有些震惊:“你们之前来过这里?”

    楚文豫点了点头。

    除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进入生死界。

    一进入便到了生死楼的第二层。

    眼前多半还没搞懂怎么回事。

    虽说有佟凝雪这样的高手在,但这里着实蹊跷。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唱一和的给他们讲述了生死界的故事。

    整整说了一个晚上,也只说了个大概。

    “当真是惊险。”

    “还好有惊无险。”

    曹铎若有所思,楚文豫口中的慕楠经和从嫔月他之前好像见过,有过一面之缘。

    行走在人间,曹铎靠的就是人脉,跟谁都能沾上边。

    他谁都感觉面熟,但谁都不认识他。

    他和佟凝雪正是不打不相识,这下也算是认识了。

    第二天一早

    幕回山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被吞下的光辉聚集在大殿顶部,折射出幕回山千万年来的倒影。

    “龙剑骨?”

    曹铎大惊失色的看着上面,他之前听到过龙剑骨的传闻,没想到真的有。

    只可惜已经被人取走了。

    楚文豫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皱着眉头看向天边,“之前在午门森罗殿的时候,明明三层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为何到了生死楼就是回到了原地?”

    不仅他不清楚,就连一向有主意的微生冥绝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画面不断切换,直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出现在画面中。

    这漫长的千万年岁月,竟只是这几个短短的瞬间。

    画面消失后,整座幕回山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大火重新燃起。

    “下山!”曹铎大喊一声,“不然我们都会葬身于此。”

    可火势如此之大,如何才能下山?

    此时,佟凝雪微微一点,众人便被传送下山。

    楚文豫直观的感受到力量的悬殊。

    若没有佟凝雪,估计他也会束手无策,可佟凝雪只是轻轻这么一点,就把所有人从火海中解救出来。

    “多谢。”

    三个人纷纷颔首道谢,曹铎的头垂的最低。

    骆晚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嘲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如此出言不逊,佟凝雪也不好言相劝,甚至根本没打算阻止。

    刚接受过佟凝雪的恩惠,曹铎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会再开口。

    任由骆晚阙在一旁贬低他,全程默不作声。

    “无趣!”

    说到最后,骆晚阙自己都觉得无趣,一回头将地上的石子提出很远。

    佟凝雪还是那般威然,仅仅用余光瞥了一眼石子,那颗石子便炸开了花。

    “师尊。”骆晚阙看着佟凝雪道,“石子又没惹到我。”

    石子没惹到你,你踢人家干什么?

    佟凝雪并未答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休息。

    楚文豫看着骆晚阙一个人孤独的坐在石头上,就凑过去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无聊?”

    “我觉得你这人是挺无聊的。”骆晚阙谁也不给好气,反正他有佟凝雪。

    楚文豫:“……”

    过来关心你,你还喘上了?

    他回到微生冥绝身旁吐槽道:“我这就是自讨苦吃。”

    微生冥绝静静的看着他,在佟凝雪的身旁站着,心中莫名的清净。

    楚文豫也坐了下来,靠着石头休息片刻。

    他身边有微生冥绝,骆晚阙身边有佟凝雪,只有曹铎孤身一人。

    但他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孤独,说起来,这也是个奇人。

    能有本事认识天下人,他自然不会孤独。

    周围传来了一阵狼嚎声,楚文豫立马睁开眼:“有狼。”

    看他这个惊吓的样子,骆晚阙嘲笑道:“狼有什么可怕的?再可怕,有人可怕吗?”

    “人有什么可怕的?”楚文豫回怼道。

    骆晚阙挥了挥手:“你不懂。”???

    我不懂,难不成就只有你懂?

    没大没小的小屁孩,不就仗着师尊是佟凝雪吗?

    你能有什么本事?

    虽然没有瞧不起他,可楚文豫从未见过他出手。

    若真有本事,为何一直躲在佟凝雪的身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狼群蜂拥而来。

    骆晚阙很是兴奋,他的眼神中不是杀意,更像是找到了朋友。

    他上前走去站在狼群中间毫无惧色。

    光是这副胆量,楚文豫也觉得心服口服了。

    “不愧是一剑霜寒佟凝雪,双指醉踏骆晚阙啊!”

    第065章 冰封岩浆

    那双指如剑点地, 从地底涌动的灵气形成一个圆环将狼群包围。

    他也将自己包围其中。

    谁都进不去。

    狼群没有贸然进攻,只是在圆环里面眈眈的望着骆晚阙这个猎物。

    骆晚阙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甚至在里面唱起歌来。

    再看一眼佟凝雪, 眼睛都没有睁开, 卷翘的睫毛错落如雪,静待着睁眼后的一剑霜寒。

    “狼崽子们, 今日就由我骆晚阙来陪你们好好玩玩。”

    狼群回应着他说的话, 嚎声震天,将他设下的圆环震出一丝缝隙。

    “还不错嘛!狼,就应该有狼的血性!”骆晚阙很是满意狼群的这一声怒吼。

    在他看来, 狼群井然有序, 掷地有声,可比人相处要轻松的多。

    骆晚阙在狼群的包围下坐了下来:“我不要你们的狼丹, 我只想陪着你们说说话。”

    众狼:“……”

    就算我们能听懂你说话,也开不了口陪你说啊?

    说是让那些狼陪他说话, 可话到了嘴边,骆晚阙就说不出来了。

    奇怪的是,那些狼也不攻击他。

    骆晚阙面带失望:“连你们也嫌弃我吗?”

    狼:“嗷儿……”

    骆晚阙看着众狼的表情, 都差不多的样子, 他顿时觉得无趣。

    飞身上点圆环顶,众狼退却十几里。

    击退了狼群后,骆晚阙回过头来抱怨道:“师尊, 狼一点也不好玩!”

    佟凝雪睁开眼:“为师又没说过狼好玩啊!”

    骆晚阙撇了撇嘴,捕捉到微小的笛声:“师尊,笛声, 有人。”

    那笛声是由千里之外传来的,他竟能听的真真切切。

    楚文豫仔细一听, 什么都没有听到,转头看向微生冥绝:“你听到了吗?”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

    骆晚阙凑过来问道:“这笛声远在千里之外,你是如何听到的?”

    “我早就听到了。”微生冥绝背着手回答。

    骆晚阙的眼中提起了几分兴致:“有意思。”

    他料定了这笛声只有他和佟凝雪能听到,没想到微生冥绝也能听到。

    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千里之外?”楚文豫看向骆晚阙,一副崇拜的样子。

    千里之外的笛声,他是如何听到的?

    难不成真的会千里传音?

    忽然想起之前微生冥绝说有笛声,他以为微生冥绝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只是为何自己听不到?

    骆晚阙歪头斜视着楚文豫:“区区千里,你惊讶什么?”

    楚文豫佯装镇定:“谁说我惊讶了?”

    他说完之后就收到了骆晚阙一个白眼。

    本就没打算和骆晚阙计较,有了他和佟凝雪的存在,生死楼的二层也没有那么可怕。

    好像觉得一切变得很平凡,平凡到心塞。

    接着,骆晚阙抓起楚文豫的手瞬移到了千里之外。

    随后,佟凝雪带着微生冥绝和曹铎也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片草原,一望无际,荒无人烟。

    除了草,没有任何活物。

    或许别人感受不到,但佟凝雪和骆晚阙知道吹笛之人就在这附近。

    他身旁还跟着一头凶兽。

    感受到那头凶兽的气息,骆晚阙不屑一顾道:“拿个坐骑就来装神弄鬼,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呢?”

    “他之前受过伤。”佟凝雪道。

    骆晚阙朝着天边喊了一嗓子:“速速现身,饶尔不死。”

    这声音震彻九霄,将草原震动微微晃动。

    吹笛之人一直在生死楼附近,但是迟迟都没有出现。

    先前被法力反噬的那一下子,够他受的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这不是草原。”楚文豫感受道。

    骆晚阙丝毫不在乎道:“底下是岩浆。”

    曹铎瞳孔扩大,手中不停地冒着虚汗:“岩……浆?那……”

    “这么怕死?”逮到嘲笑人的机会,骆晚阙是不会放过的,“你就不该来这里。”

    曹铎迟来的深情看着脚下,牢牢的抓住光船玉的绳结:“此地等一人,万死犹不悔。”

    “哦?”骆晚阙觉得有些意思便追问下去,“等谁啊?什么人能让你万死不悔?”

    手中的汗浸透了绳结,红色的绳结逐渐潮湿,曹铎望向天边:“她。”

    “她是谁?”骆晚阙问道。

    曹铎看着光船玉,伤心道:“我妹妹。”

    “你妹妹?”骆晚阙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但他现在很想听故事。

    “我妹妹曹敏宁。”曹铎再一次垂下头道。

    听到这个名字,微生冥绝觉得无比熟悉,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她,于是开口试探道:“曹将军?”

    将军二字太重了,曹铎担不起,“她不是将军,只是我妹妹。”

    微生冥绝抱拳道:“抱歉,是我记错了。”

    楚文豫看着曹铎这个糙汉,没想到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他不修边幅,但那光船玉的绳结却是十分干净,想必是花费了些功夫的。

    只是曹敏宁这个名字连楚文豫也觉得熟悉,三年前,大雍唯一女将曹敏宁战死关外,再无消息。

    皇帝派人找了她三年,都没有找到尸骨,也没法归乡。

    刚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多么希望那就是曹将军啊,只是……重名罢了。

    根据曹铎的描述,他的妹妹很柔弱,十指不沾阳春水,和女将军相差甚远。

    “你找了她多久?”楚文豫问道。

    “三年。”

    曹铎越说越伤心,越说就越觉得他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有一点楚文豫不太理解,为何会来这里找他妹妹?

    这里可是生死楼啊!

    曹铎觉得外面都找遍了,就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但楚文豫感觉他撒谎了,只是当下的悲伤氛围不方便戳破。

    至于曹铎口中的曹敏宁是不是大雍的女将军,这个谁也不知道,只有见到本人才明白。

    “她……是你亲妹妹吗?”微生冥绝问道。

    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可能这么巧,都是在三年前发生的。

    既然这么问,就是在试探曹铎此话的真假。

    “是。”曹铎坚定的回答,看表情也不像是演的。

    姑且先相信他,若曹敏宁当真在这里面,总会相见的。

    等到重逢之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草原就要支撑不住,从中央开始塌陷,逐渐向四方蔓延。

    底下的岩浆发出阵阵的打铁声,似乎是在召唤着他们。

    “岩浆……”

    比起伤心,此刻曹铎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没找到自己的妹妹,就先葬身于此。

    毕竟,那可是岩浆啊!

    肉体凡胎如何抵御滚烫的岩浆?

    没等草原完全塌陷,佟凝雪率先跳了下去。

    霜寒剑一出,冰冻了万里岩浆。

    岩浆被一层层的封上,似乎心有不甘的在底下扑腾,可被冰封的死死的,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众人纷纷掉下去,重重的砸到冰上,也没有激起水花。

    楚文豫爬起来感慨道:“这冰是真结实啊!”

    “谬赞。”佟凝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

    不得不说,佟凝雪这实力的高手,整个大雍朝找不出第二个来。

    虽然他不属于大雍。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运气不错,照目前情况来看,生死楼的二层就算躺着也能出去。

    “继续。”佟凝雪冰封般的语气袭来,压的众人铁血寒凉。

    他这话是朝着曹铎说的。

    想不到一代仙尊也这么八卦?

    曹铎什么都不想说了,刚才被岩浆吓得不轻,虽然现在站在冰上,但总觉得不太安全。

    谁知道这冰能支撑多久?

    佟凝雪知道,只要他不收回此术,这冰就会一直存在。

    曹铎的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如果确定你妹妹在此地的话,我或许能帮上忙。”佟凝雪负手道。

    曹铎一听,顿时满血复活:“真的吗?”

    站在一旁的骆晚阙叉着腰,一副你瞧不起谁的样子看着曹铎:“我师尊一言九鼎,你有什么资格怀疑?”

    曹铎解释道:“在下并没有怀疑仙尊,只是……只是太激动了。”

    “无妨。”就算曹铎怀疑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已经超脱凡尘,就不会被凡人的心思所困扰,不然就是作茧自缚。

    随后,佟凝雪双手结印:“召魂阵,启!”

    赤寒色的光芒围在四周,形成一个五星状阵法。

    这阵法与底下的岩浆和寒冰交相呼应,变得十分动人,就像蠢蠢欲动的映水碧波,烈焰灼烧下的寒咧清风。

    没过多久,阵法的中央就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她眼含热泪,难以相信的问道:“哥哥,真的是你吗?”

    曹铎连忙上前:“是我,是哥哥。”

    女子从阵法中走了出来,化作一片霜花落在寒冰上。

    曹铎跪下来捧着触手即化的那片霜花,泪滴砸向寒冰,啪嗒啪嗒的出响。

    “为什么?”他口中振振有词:“妹妹……”

    “这阵法名为召魂,如果她还活着,就能走出阵法,如果……就像现在这样,所以,节哀。”

    高冷清寒的佟凝雪说了他们见面以来最多的一句话。

    曹铎跪在冰上嚎啕大哭,心中抗拒着召魂阵:“这是假的,我妹妹没死,她一定还活着。”

    骆晚阙本来想呛他几句,竟然敢说他师尊的阵法是假的,骂他几句都算是轻的。

    可看着他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节哀。”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佟凝雪的眼眸中蕴出了浓郁的光,少见的骆晚阙不呛人。

    佟凝雪的视线停留在骆晚阙和曹铎中间,此时最伤心的事曹铎,可他的目光还是偏向骆晚阙。

    第066章 召魂傀儡

    正是因为召魂阵, 微生冥绝才能确信曹铎的妹妹并不是三年前的女将军。

    随着霜花的融化,召魂阵也消失了。

    曹铎接受不了这一现实,颓废不堪的长跪不起。

    楚文豫看向佟凝雪, 不知是对是错。

    佟凝雪是坚定不移的, 他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能帮助一个人认清现实,这便是行善事。

    可曹铎再一次失去了妹妹, 让他一蹶不振。

    如果知道结果, 佟凝雪还是会选择启动召魂阵。

    人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希望里,现实是无比残酷的。

    这生死界中更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若不是佟凝雪在此, 恐怕曹铎都对付不了岩浆。

    只是一点小小的困难就能打败他, 那他注定不适合生死界。

    他只是来碰碰运气的,他的运气一向不好。

    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 可如今妹妹也死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

    骆晚阙第一个看不下去, 道:“没人能陪你一辈子。”

    “我不奢求一辈子,我也从来没有计划过一辈子,像我这种在刀口舔血的人, 怎么敢奢求一辈子呢?只是这消息太突然了, 我真的……真的接受不了。”曹铎哽咽道。

    他哭的说不出话来。

    三年前,他妹妹不见的时候,他都没有落泪, 因为他相信妹妹一定还活着,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哥哥去找她。

    可是现在,妹妹真的不在了。

    就连尸骨都找不到, 就连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看着他这副伤心的样子,骆晚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总觉得现在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可这里是生死界,残忍这种东西在这里面,是最不值一提的。

    吹笛之人选择在此时出现,借用召魂阵的余力启动傀儡阵法,将所有都困在傀儡阵中。

    他就要告诉他们,一不留神便会永不安息。

    傀儡阵法力越发强盛,不止借用了召魂阵的余力,还化用了寒冰的力量。

    身在阵中难脱困,就连一代仙尊佟凝雪都中招了。

    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借用他的力量来对付一行人等。

    佟凝雪不能收回他的力量,否则众人就会葬身岩浆之中。

    可若是不收回自己的力量,阵法只会越来越强盛,到最后他会被榨干的。

    在傀儡阵之中,所有人都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浑身都被冰封住,脚趾已经开始石化,不出半日,就会气绝而亡。

    将活人制作成傀儡需要耗废很长的时间,所以石化不会很快,但冰封会。

    “佟凝雪,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大礼,喜欢吗?”吹笛之人嘚瑟道。

    没等佟凝雪开口,骆晚阙挣扎的喊道:“你敢欺辱我师尊,我骆晚阙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骆晚阙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叫嚣?”幕后之人哈哈大笑:“你师尊我都不放在眼里,你?更不值一提。”

    骆晚阙气的直发抖,嘴唇冻的很难开合,不然一定和那人舌战八百回合。

    此时楚文豫一睁眼:“手下败将,你又算什么东西?”

    手下败将这四个字太杀人诛心了,就连骆晚阙都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真没想到楚文豫还有这样一面。

    “上次是我大意了,这次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幕后之人也被手下败将这四个字干扰到了,狠话都说的很小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你连他都干不过,还敢和我师尊说话,你配吗?”骆晚阙强挤出笑容道。

    楚文豫:“……”

    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呢?

    那人没有答话,觉得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反正他们活不长了。

    傀儡阵法一旦启动,就没有任何回头路。

    要么全军覆没,要么一人甘愿牺牲。

    佟凝雪知道这傀儡阵法该如何破,可他闭口不言。

    在楚文豫的几番逼问下,佟凝雪才说出了解法。

    他本来想着耗尽自身的修为就能解救众人,可楚文豫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骆晚阙也是如此,这样,他会疯掉的。

    如果佟凝雪真的散尽全身的修为救下众人,骆晚阙也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知道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

    不过是一个人的责任扛在了五个人肩山罢了。

    这担子太重了,是一个人的命,还是五个人的命。

    这该如何抉择?

    怎么看一个人牺牲救下所有人都是赚的,可性命如何能用数量来算?

    这又怎么算得清呢?

    佟凝雪话突然多了起来,就是为了劝说他们。

    这傀儡阵法消耗的是自己的修为,他散尽全身修为不过成为一介凡人,而他们会死的。

    修为没了还可以再炼,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看来,佟凝雪的牺牲是最划算的。

    但骆晚阙坚决不同意:“师尊,我是你救的,把命给你就是了。”

    说罢,就要散尽自身的修为去破解傀儡阵法。

    他的修为明显不够,不仅要散尽全身修为,还要搭上一条命。

    傀儡阵法一步步的吸收着佟凝雪的法力,冰封也在逐渐减弱。

    他用尽仅剩的几成修为封印住了骆晚阙:“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就应该知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石化住了,没想到一代仙尊看起来冷冰冰的,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骆晚阙不仅被封住全身的经脉,还被封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徒弟就是话多,让他安分一些也好,佟凝雪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只想快速破解傀儡阵法,越往后拖一分,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不就是散尽全身的修为吗?散了便散了。

    可没等他动手,曹铎便解下光船玉抹了自己的脖子。

    光船玉落在寒冰上,砸出一片霜花,也是与曹敏宁相呼应了。

    “你……”佟凝雪万万没想到曹铎会选择牺牲。

    事实上,曹铎并不是为破解傀儡阵法而牺牲,他是个自私的人,只是如今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了,还活着干什么?

    “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今日成人之美,还望仙尊日后多为我妹妹祈福。”

    玉碎人亡,这是信物,也变成了遗物。

    傀儡阵法瞬间被破解,寒冰迅速退化,岩浆滚滚涌上。

    佟凝雪的法力受阻,一时提不上气来。

    除了能把封印住的骆晚阙送出去之后,他就只能带两个人上去。

    这时候,自然活人为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人都上去了,而曹铎连个尸体都没留下,所有的痕迹都化在岩浆里。

    解开骆晚阙的封印后,佟凝雪转头吐了一口鲜血。

    这是骆晚阙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师尊吐血。

    他连忙上去搀扶:“师尊,你没事吧?”

    只是法力的滞涩还不至于让佟凝雪吐血,他吐血是因为道心,乱了。

    “没事。”雪白的袍子被染上了丝丝鲜血,那块藏在怀里多年的帕子被他掏了出来。

    骆晚阙看到帕子,感觉心中万分苦涩难言:“师尊……你还留着?”

    这块帕子是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骆晚阙送给佟凝雪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藏在怀里未曾拿出,骆晚阙还以为师尊早就把这块帕子扔了。

    一块帕子就拐走了一个师尊,这买卖还真是血赚。

    佟凝雪因他修得道心,也因他乱了道心,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你送的东西,我不舍的仍,便一直留着。”

    虽然骆晚阙知道佟凝雪如今还留着这个帕子,却不知道这帕子在他怀里待了十几年。

    看到帕子的那一刻,他以为是师尊恰巧带着的,也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能说会道的骆晚阙也说不出话来,只蹦出四个字:“那太好了。”

    佟凝雪看着他这副天真的模样,就如同饮了一壶烈酒,一不小心便醉了。

    此时此刻,道心在不在或者乱不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还在。

    看着两个人眉目含情的目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好生艳羡。

    好像没有人关心曹铎了,好像没有人记得刚才的凶险场面了。

    在生死界中偷得一丝欢,便觉得赚了一辈子。

    忽然觉得,人都好容易满足啊!

    楚文豫走过去,看着底下不停翻滚的岩浆,就只剩下岩浆了。

    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踪迹,也找不到那块碎了的光船玉。

    他凝望着下方,看着岩浆似急火攻心,明晃晃的试图刺瞎他的双眼。

    这底下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召唤着他,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

    不能这么下去,好不容易才上来,楚文豫连忙后退几步,撞入微生冥绝怀中。

    “你怎么了?”微生冥绝关心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看你状态不对,是不是受到干扰了?”微生冥绝捂住他的耳朵,就像是之前在展馆中那样。

    周围的杂音渐小,真切的画面浮现眼前,楚文豫又回想起了第一层的种种。

    那时候,也是惊心动魄,可远没有这样畏缩过。

    之前觉得可以无畏的闯下去,可认识佟凝雪之后,他都会如此,自己又能如何呢?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过于渺小,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

    楚文豫只是淡淡道:“没有干扰。”

    微生冥绝越发觉得他这样子不对劲,拉住他的手腕道:“你如何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隐瞒不了任何秘密,早就心有灵犀了。”

    心有灵犀?

    楚文豫被这个词震撼了片刻,还是不愿意透露半分:“我真的没事。”

    这时佟凝雪走了过来:“傀儡阵的干扰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他怎么可能没事?”

    但是话又说回来,微生冥绝为何没事?

    第067章 道心倾覆

    这一点, 佟凝雪都感到费解,同样都是凡人,为何微生冥绝不受干扰?

    他之前说是能听到笛声, 那笛声是在千里之外吹出的, 他又是如何听到的?

    佟凝雪探了探微生冥绝的脉搏,未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想来是他法力尚未完全恢复造成的什么都探不出来, 等到恢复好了再探也不迟。

    至于楚文豫, 自然是无事的,只是受到了一些干扰,调整好心绪就无需担心了。

    有佟凝雪在场, 还不至于让楚文豫受到这些东西的困扰。

    他给楚文豫施了一道咒, 能让楚文豫安心休息,不在轻易受到外物的干扰。

    骆晚阙走了过来:“你小子运气挺好, 能让师尊亲自施咒。”

    楚文豫作揖感谢:“多谢仙尊。”

    佟凝雪背过手去:“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虽然上来了, 但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他们需要赶紧转移阵地。

    至于去哪里,现在还没想好, 在生死界中,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无论是运筹帷幄算尽天下的谋士,还是法力高强力压群雄的高人都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

    生死界中法力受到一定的限制又或者是拓宽, 只是不知道佟凝雪真实实力如何。

    反正对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说,一定是拓宽了,在这里面, 他们都能施展符咒。

    只是符咒也不稳定,有时能用, 有时不能用,这也说不准。

    “这里不安全,先走吧!”佟凝雪说道。

    骆晚阙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投放在佟凝雪的怀里。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看那块帕子,还是在看那个人。

    帕子的余温还在,这是承载了两个人的余温,一带就是十几年。

    众人撤离了此地,又回到了幕回山下。

    整个幕回山都被烧的不成样子,唯有下面一处空地因为没有草的缘故未被火烧及。

    那里是他们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

    可刚到空地没多久,四周就长出了参天大树,树干可通天,一眼望不到最高处。

    枝繁叶茂的乘风之所,虽然没有房屋,但是这枝叶能挡下烈日的酷袭,便是极好的。

    “天助我等。”微生冥绝有些激动道。

    刚和岩浆靠的那么近,现在有个乘凉的地方,没人会不高兴。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树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楚文豫也跟着躺了下去:“真舒服啊!”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这里大概算是生死界中的一方净土吧?

    佟凝雪还是那副高冷的样子,虽然话变得多了些,但还是立在那里。

    背靠着大树,感受到树干内的灵力翻涌,这树干具有疗愈的作用,只是倚靠在这里,他便觉得神清气爽,好似站在无人的山巅。

    骆晚阙本来就是那副跳脱的性子,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此时回归无忧无虑的少年,与这大地亲密接触,美好的回忆映上心尖。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多了,也想手不握拳,腰不佩剑,过些平凡日子,哪怕只有片刻,也是来之不易,值得万分珍惜的。

    他们借着大树的荫蔽睡得很香,这是进入生死界以来睡得稀少的安稳觉,也是睡得最舒服的一次觉。

    若是只有他们三人,反倒是睡不那么安稳,可谁都知道佟凝雪在旁边,一个比一个放心的呼呼大睡。

    一觉连了天,睡到第二天正午。

    “真的好舒服啊!”楚文豫睁眼道。

    微生冥绝也跟着坐了起来:“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骆晚阙一脸骄傲的嘚瑟:“那还不是有师尊在?”

    “对对对!”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回答道。

    不用骆晚阙嘚瑟,他们心里也很清楚,多亏了有佟凝雪在。

    说佟凝雪,佟凝雪便到了。

    他一把抓过微生冥绝的手腕探道:“原来如此。”

    微生冥绝和楚文豫齐刷刷的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骆晚阙有些不高兴的站起来,真没想到醒来看到师尊抓着微生冥绝的手,他感觉很不爽,但又无可奈何,越想越气。

    “怎么回事?原来怎样啊?”微生冥绝问道。

    佟凝雪微扬起嘴角道:“当下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骆晚阙:“哼!”把脉就算了,还朝着他笑,笑的这个灿烂,都不是我认识的师尊了。

    他又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心里重复了无数遍:师尊刚刚是笑了么?

    再一回头的时候,就看不到佟凝雪脸上的表情了。

    佟凝雪这回答,直接引发了在场三个人的一致不满。

    微生冥绝只是觉得等时机到了,还需要你有什么用?

    既然知道了,为何不说?

    堂堂一代仙尊,还在这里卖关子,真是气人。

    楚文豫也觉得被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很不爽。

    若是照这个进度下去,骆晚阙就要出手了。

    谁知佟凝雪回过头去也朝他一笑,这一笑,便融化了心中所有的不爽。

    “师尊,你笑起来……真的好看。”骆晚阙心里咯噔一下,他确确实实的被这个笑震惊到了。

    日光顺着叶片泄下来,洋洋洒洒的光辉将佟凝雪整个人衬的超凡脱俗。

    他本来就是超凡脱俗的。

    佟凝雪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日光走过来,这一刻,所有的光都没有他耀眼。

    骆晚阙瞪大了眸子,想要装下整个佟凝雪:“师尊……”

    佟凝雪走过来抚摸着他的头,一顺一顺的拂下来,掸走所有的灰尘与不快。

    虽然他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在骆晚阙心里,这一瞬间胜过千言万语。

    此时无声,心如鼓声。

    搀扶着佟凝雪坐了下来,骆晚阙笑道:“师尊,你伤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佟凝雪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道。

    骆晚阙满眼的心疼:“师尊,可是为我受的伤?”

    就算佟凝雪不说骆晚阙也知道,昨日他吐的那口血根本就不是因为法力,以师尊的厉害,区区傀儡阵和岩浆都不在话下。

    昨天只顾得关心佟凝雪手中的帕子,一时间竟然忘了问。

    这其中的缘由,骆晚阙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满是自责的低下头道:“师尊因我乱了道心,不肖徒弟罪无可恕。”连声音都是如此轻,若不是佟凝雪听觉好,估计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骆晚阙说的很是心虚,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疼和自责。

    就像是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师尊因他乱了道心,他罪无可恕。

    但他却不知道,因他乱了的道心,也是因他修成的。

    佟凝雪也学着他轻声道:“道心嘛,为师也不是很在乎,乱了,便乱了吧!”

    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佟凝雪心里也畅快了。

    可骆晚阙心里却不怎么畅快,师尊一生执着的道心,怎么能说乱就乱呢?

    他不知道的有很多,不知道佟凝雪因他修成道心,也不知道佟凝雪从来都不执着于道心,更不知道这道心,佟凝雪早就想乱了。

    如今又何尝不是因祸得福呢?

    “这……怎么行?”骆晚阙丝毫不敢抬头,生怕从那凝冰的眸子里看出半分漠然。

    这一刻,佟凝雪都不想顾及身份,直接抬起骆晚阙的下巴:“为何不行?为师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始终如一的在意一人而已。”

    骆晚阙心中一震,平时寡言少语的师尊如今说的头头是道,他平常滔滔不绝的如今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这么被师尊抬着下巴,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他好害怕这是梦啊!

    即便这是梦,也能醉一场,还去奢求什么呢?

    去奢求正道宗师一代仙尊佟凝雪为一人对抗全天下吗?

    他想都不敢想。

    此刻,霜寒剑发生了颤动,佟凝雪附在他耳边道:“拔出来。”

    骆晚阙:“???”

    师尊,那可是你的佩剑啊?

    我如何能拔得出来?

    看着骆晚阙迟迟不敢动手的样子,佟凝雪再一次强调道:“霜寒剑认主,你能拔出来。”

    灵剑霜寒本一体,此刻无息化无极。

    剑认双主,道心倾覆。

    颤颤巍巍的手不自觉的触碰着霜寒剑,触碰到又缩回来,来回折腾了好几次。

    佟凝雪直接抓住骆晚阙的手腕,二人一起拔出了霜寒剑。

    “怎么会?”骆晚阙不可思议道:“一定是师尊你借我的手拔出来的。”

    他后半句话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动摇。

    佟凝雪松开手,霜寒剑紧紧的握在骆晚阙的手中。

    骆晚阙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那是他的手在抖,也是他的心在抖。

    “这……”骆晚阙缓慢的反应过来:“剑认双主,道心倾覆,师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下跪,佟凝雪弯曲着膝盖顶着他。

    从来不肯卑躬屈膝的一代仙尊弯曲了自己的膝盖,今日真是颠覆了骆晚阙对他的认知。

    他自知罪无可恕,自知罪孽深重,是他彻底毁了师尊的道心。

    无尽的自责涌上心头,耳边却响起了淡淡的安慰:“为师从来都不是清心寡欲之人。”

    这更震惊了。

    骆晚阙不可捉摸的看着佟凝雪,从他那双冰眸中看到了未燃的欲望。

    他赶紧起身:“师尊,对不起。”

    “你无错,无罪,无言对,是为师偏心了。”佟凝雪淡定的说道。

    一般说这话的人,断然是不可能如此淡定的,而佟凝雪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表面风浪无息,内心鼙鼓动地。

    骆晚阙想来很久,还是无言以对,只挤出两个字:“师尊……”

    这声师尊,不知道唤过佟凝雪多少遍,可他依旧是百听不厌。

    佟凝雪敛起寒霜,水静无波道了一声:“爱徒。”

    第068章 墓牢血人

    多年来, 佟凝雪从未这么唤过,但他心里一直想这么唤。

    骆晚阙听闻,他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一般, 就如同被佟凝雪冰封在底下的岩浆, 表面一层冰霜覆盖,内心却是水光潋滟。

    可能是老天爷瞧不下去他们如此这般, 竟将身后的大树连根拔起。

    那树本就参天, 如今被连根拔起,旋起一片风沙。

    原本晴朗的天顿时狂风大作,将那大树吹的摇摇晃晃。

    “这要是砸下来, 后果不堪设想。”楚文豫捂住口鼻道。

    只见佟凝雪将霜寒剑插入地面, 由中央向四周扩散成一层又一层的冰封。

    这才将风沙控制住,只是原先停留在空中的风沙都被吸入了树中。

    佟凝雪猜想这棵树一定是某个入口, 里面暗藏玄机。

    将双指在自己额间轻轻一点,闭上眼便能感知到树中的世界。

    “入口找到了。”佟凝雪睁眼道。

    随即便带着众人一同进入树中世界。

    随着他的脚步,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树洞内壁光滑如镜,映射出各种奇幻的光影。

    佟凝雪停下脚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也是一个传送阵。”

    “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楚文豫问道。

    佟凝雪点了点头, 双手结印, 探测到传送阵的阵眼,引领着众人站上去。

    “猝……”的几声后,众人来到了一座牢狱内部。

    这牢狱看上去稀松平常, 类似于刑部大牢。

    没看到外面的景观,他们直接到达了大牢内部。

    牢房内,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夹杂着铁链碰撞的叮当声和低沉的哀嚎。

    牢壁上刻着无数冤魂的血书,痕迹斑驳。

    破旧的木门吱呀作响, 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跟着佟凝雪走进大牢深处,一股更加强烈的气息扑鼻而来,那是死亡的气息,是绝望的味道。

    这里的囚犯大都穿着破烂的衣服,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张憔悴的面容,他们的手脚被铁链束缚,身体弯曲在狭窄的牢房中。

    牢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在角落里。

    这微弱的光亮带来了多少慰藉,也无法驱散那些绝望的灵魂。

    铁链撞击的声音、牢房的回音、犯人的呻吟声……

    一切不规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凄凉的悲歌,摄人心魂。

    在这个压抑的环境中,也有人例外。

    他身穿破旧的囚衣,却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两个狱卒:“看什么看?这可是死囚,再看小心你们的脑袋。”

    听着语气,是把他们当成犯人对待了。

    “笑话,我活了这么久,还没什么不能看的,再说了,死囚又如何?他这不是还活着吗?”骆晚阙一脸不高兴的反驳道。

    那名狱卒拿起铁鞭用力往骆晚阙的身上抽,被佟凝雪拦了下来。

    “找死!”狱卒一拧手中的铁鞭,企图将佟凝雪的手掌割碎。

    可他没料想到自己手中的铁鞭不受控制,随后铁鞭化冰,碎裂一地。

    这声响格外清脆,引来了死囚的目光。

    他看起来很兴奋。

    狱卒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看地上碎裂的铁鞭,也不敢看着佟凝雪。

    佟凝雪一挥手,狱卒便乖乖的将牢房的门打开,还礼貌的作出个请的手势。

    佟凝雪点点头,第一个走进去,众人相继进去后,狱卒便离开了。

    慌慌张张的连门都没锁。

    佟凝雪背着众人面对着沾满血的墙,注视着墙上的文字。

    “师尊,你没事吧?”

    明知道那鞭子伤不到佟凝雪,骆晚阙还是不自觉的发问。

    佟凝雪一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同时也让他们上前来看。

    “血落如注墓牢前,苦债泪语罪和潸。偿尽人间枯恩厌,死生为证煞昭然。”楚文豫将墙上的文字念了出来,“好一番淋漓罪孽。”

    凝视了许久,微生冥绝提出疑惑:“这可是线索?”

    经过几人的分析,其中的墓牢应该就是此地,这里并不只是普通的牢狱,而是墓中牢。

    至于这债主还不知道是谁,反正留下这四局的人多半已经死了,他用自己的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期盼有一天能昭然若雪。

    “我还有一个疑问,他是死于墓牢前,为何能在牢中留下文字?”楚文豫道。

    佟凝雪将手放在血迹上,有什么东西烫了他一下,立马将手缩回,“这血……是活的。”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清晰又惊愕的眼神漂泊不定,血怎么可能是活的?

    墙上的血迹忽的没了,斑驳的墙壁上也凸显了最初的底色。

    这血不知在何方重聚,反正如今的情况正是应了佟凝雪的那句话,血是活的。

    这话若不是从佟凝雪的嘴里说出来,估计没人会相信。

    在这生死界里,血迹会动倒是没什么稀奇,只是滚烫而鲜红的活血确实稀有。

    楚文豫提议先去外面看看,这墓牢前说不定有线索,正当他们回头之际,牢房的门被锁上了。

    霜寒剑出鞘都没能撬开那锁。

    “这么结实?”微生冥绝双手环胸道:“普天之下能接住霜寒剑的锁,恐怕没有几把。”

    他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恭维佟凝雪,这话中有话,是为了提醒众人。

    楚文豫率先反应过来:“逊筹锁?”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看这锁的形状不定,正是逊筹锁没错。

    骆晚阙走上前去一看:“这锁有什么稀奇?我觉得它看起来挺逊的啊!”

    楚文豫一拍他的后背:“你可别忘了,这是霜寒剑砍不断的锁,你说他逊?”

    他又瞥了一眼佟凝雪,意思很明显。

    骆晚阙猛地回过头来杀意满满的盯着楚文豫:“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慎言。”楚文豫比划着做出一个封嘴的姿势。

    “逊筹,寻仇?”微生冥绝扶着下巴道。

    “有仇人杀了不完了,整这么一把锁干什么?”骆晚阙觉得荒谬:“这不是闲的吗?”

    楚文豫:“……”

    懒得和他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出去吧!”微生冥绝提醒道。

    霜寒剑都斩不断的锁,很明显那人想要把他们都困在这里。

    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楚文豫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出去就不能来硬的。

    这逊筹锁形态各异,全看幕后之人的操控,若是能从那人突破,说不定这锁就开了。

    微生冥绝灵机一动,凑到楚文豫耳边小声嘀咕,“合作。”

    “合作?”楚文豫看着他的眼眸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合作。”微生冥绝背过手道。

    听到合作这两个字,骆晚阙觉得有些可笑,道:“合作?我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合作?和空气合作吗?”

    莫名其妙被骆晚阙怼了一顿,楚文豫心中难免不爽,直接将这个烂摊子甩给了他,“那你说怎么办?”

    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骆晚阙这才默不作声。

    微生冥绝拉着楚文豫的手腕,站在牢房门口大喊:“苍天无眼,奸人当道……”

    为了演的逼真,二个人互相掐着流下了眼泪。

    骆晚阙在一旁捂住眼睛不敢看,实在是太丢人了,就连佟凝雪都闭上了眼睛。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啊!

    片刻后,一个血人飘了过来,浑身上下全是血,看不清面貌,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由血拼凑出来的人形。

    见到血人之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停止哭泣和呐喊。

    “真尴尬。”血人道。

    楚文豫:“……”

    不尴尬你能出来吗?

    “你们什么意思?”血人贴近逊筹锁:“给你们三句话的机会。”

    话音刚落,逊筹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启动了某种机关。

    三次之后,就是杀机。

    “合作。”微生冥绝道。

    第一次变化。

    楚文豫:“你放我们出去,我们帮你找到仇人。”

    第二次变化。

    “杀之而后快。”微生冥绝补充道。

    这一次,逊筹锁没有发生变化。

    “好。”血人淡淡道。

    逊筹锁已开,接下来就是寻仇时机。

    出去之时,佟凝雪在逊筹锁上注入法力,以防下一次还出不去。

    只要被他注入法力,他就有办法解开此锁。

    血人看到了他的举动,也丝毫不在乎,觉得这把锁可能以后没什么用了。

    若他们这些人真的能帮他找到仇敌,杀了他们,他也死而瞑目了。

    血人像是将他们带到了墓牢前,逼他们立下血誓。

    不过是一个誓言而已,真做不到也不用等到天打雷劈。

    这里可是生死界,做不到就出不去,出不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说,这个血誓对于他们来说,起不到一点作用。

    也就血人自己图个心安吧!

    他将自己的经历和记忆灌入几人的识海中。

    本是一朝将军,却被文官弹劾,一道圣旨自刎于墓牢前,死后依旧不得安宁,最后被挫骨扬灰,他不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也不甘那些文官能好好活于世上。

    凭什么?

    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掉,就算是死,也会化为厉鬼索命。

    等他变成血人形态的时候,发现无论如何都伤不了那些文官。

    那些文官都该死,该被挫骨扬灰的是他们,该被万世唾骂的也是他们。

    既然伤不了他们,血人只能写下这些诅咒。

    还是用他们的方式。

    可那些文官还活的好好的,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深得圣心。

    无奈之下,他只能寻得逊筹锁试图将那些人永远困锁在此地,只是恰巧碰上他们这些人,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

    本来也没有必然的把握将那些言官引来此地,既然他们谈及合作,横竖他也不亏,就答应了。

    第069章 深渊之路

    根据血人的记忆, 这里是大夏朝,在位的皇帝名为秦似呈。

    皇帝是个好皇帝,就是没有主见, 太容易受到别人的挑唆。

    最大的言官是高允, 手下还有很多虾兵蟹将搅弄朝堂。

    正巧,多年混迹朝堂的心术, 此刻能派上用场。

    “放心吧!交给我们。”楚文豫道。

    随后, 血人化作血珠,飘散到朝堂之上。

    楚文豫等人都出现在朝堂上,穿着大夏朝的朝服, 看这打扮都是武将。

    整个朝堂上, 现在仅剩的也就只有他们这四个武将。

    文官倒是挤满了朝堂。

    “陛下,镇国大将军狼子野心, 竟和敌国勾结!”

    高允这么一起头,手下的言官纷纷上来凑热闹。

    “陛下, 前线战败,我军连失七座城池,那是多少将士的鲜血换来的啊!”

    ……

    “请陛下为众将士做主!”

    皇帝刚要开口, 骆晚阙就站到中间:“镇国大将军为国为民, 为何要被你们这般对待?”

    说完还不解气,继续喊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轻松,有本事你们自己上战场啊!”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 高允有些恍然,“我大夏朝本就以文立身,哪有让文官打仗的道理?”

    “道理?你在这讲道理?”骆晚阙大喘一口气道:“镇国大将军在外辛苦征战, 边关满目疮痍,你们倒好, 只知道在这里动嘴皮子,难不成多说几句,那七座城池就能回来?”

    “试问在场的诸位,这世上,又有谁是天生的兵卒?”

    高允和骆晚阙对峙着,双方僵持不下,转身启奏:“陛下,可以和谈。”

    皇帝被这么一吵头疼的紧,面色僵硬的坐在那里,拿不定主意,只能任由他们继续吵下去。

    听到和谈两个字,他好像比谁都高兴,总算有个人提出办法了。

    “不能和谈。”微生冥绝站出来道。

    他这一反对,那些文官就像是被戳中脊梁骨似的,全体站出来:“请陛下准许和谈。”

    这样的形势,皇帝早就觉得屡见不鲜了。

    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之前高允一开口,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如今有人站出来不同意和谈,他倒是想听听其中的缘由,就问了微生冥绝一句:“为何不能和谈?”

    微生冥绝义正严词:“目前我军虽失七城,但也只是些边陲小城,以镇国大将军的实力,未必不能扭转局势,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和敌国勾结一事,更是捕风捉影。”

    “镇国大将军多少次出征从无败绩,若他与东夷勾结,何必等到现在?”

    “这次只是一时的局势不利,以我大夏朝的实力,何愁灭不了东夷小国?”

    微生冥绝越说越是慷慨激昂,楚文豫不停的在心里给他鼓掌。

    皇帝也被他最后一句夸的心潮澎湃,他说的没错,以大夏朝的实力,何愁灭不了东夷小国?

    这一次,皇帝站在镇国大将军这一方。

    恰巧前线传来战报,我军大捷。

    众文官:“……”

    楚文豫觉得没这么简单,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发展的话,就算圣旨传到镇国大将军那里,也至少得两三天。

    可他之前,明明就死于今日。

    这就说明了有人假传圣旨。

    有人知道前线大捷坐不住了,将之前准备好的圣旨递了出去。

    但镇国大将军是死于牢中的。

    也就是他并未回到朝堂上,就已经死在了墓牢前。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军营中有内鬼,和朝臣里应外合。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楚文豫站了出来:“请陛下彻查镇国大将军勾结外敌一案。”???

    他说这话的时候,骆晚阙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镇国大将军又没有勾结外敌,查这个干什么?

    他小声嘀咕:“你是不是疯了?”

    皇帝也投来不解的目光,楚文豫一身武将打扮,为何会选择彻查此案?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可只有微生冥绝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只有他知道楚文豫此举有多高明。

    “陛下,微臣认为有人在背地里构陷镇国大将军,请陛下为镇国大将军做主!”楚文豫略带哭腔道。

    皇帝蹙眉:“好,有人敢构陷镇国大将军,朕绝不轻饶,查,给朕一查到底,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瞥了高允一眼,从那老谋深算的眼神中看不出半分异样。

    高允可是文官之首,他纵横朝堂几十年,历经三代皇帝而不衰,怎会在众人面前露怯?

    不过,就算他在众人面前不露怯,背后也一定有所动作。

    最起码,他得先灭口。

    散朝后,楚文豫觉得应该提醒镇国大将军。

    可是即便是送信,也得三天三夜,而且他们不一定比高允行动快。

    此时,就需要佟凝雪发挥作用了,他刚刚在朝堂上一言不发,是因为不屑计谋,也不屑争斗。

    至于骆晚阙为什么第一个站出来,纯属是因为他想怼人。

    佟凝雪用千里传音之术,把消息传递给镇国大将军。

    骆晚阙叉着腰问道:“他会信吗?”

    “管他信不信呢,反正让他提防着了。”楚文豫道。

    骆晚阙:“……”

    如果他不信,岂不是白干了?

    镇国大将军也不是傻子,他在收到消息后将计就计将内鬼揪了出来。

    等高允行动的时候,传来的就是假消息了。

    缴获了假传的圣旨之后,将高允等人一网打尽。

    按律应当诛杀九族。

    但这大战的紧要关头,不能让东夷钻了空子,所以楚文豫提议将他们关进墓牢中,秋后问斩。

    皇帝也同意了。

    就是曾经关押血人的那个墓牢。

    同一间房,大仇得报。

    高允等人惨死牢中。

    血人也随之消散。

    众人找到了大树的出口,但随着树的不断上升,此时他们已经身处白云之上了。

    霜寒剑逐渐放大,承载着众人一同落地。

    “多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行礼道。

    佟凝雪回礼:“无妨。”

    这一遭如同大梦一场,那些文官随便说几句就能让为国为民的大将军死不瞑目。

    他们也是混迹官场的,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只是觉得这一次和前几次想比,进展的太过于顺利了些。

    可能是接近现实,处理起来比较得心应手吧!

    那颗大树也不知道何去何从,这片空地上没有了遮□□,躺都没办法躺。

    老天也不会给他们躺下的机会。

    双日映珠再一次出现,整片大地龟裂开来,如同闪电劈到了地面上。

    “怎么又出现了?”楚文豫道。

    骆晚阙满腹狐疑的看着两个太阳:“什么叫又啊?难不成此番景象以前出现过?”

    将手挡在额头上,微生冥绝将眼光投射到下方:“之前在一座小岛上出现过。”

    “不知仙尊可否听说过血灵鬼船?”楚文豫看向佟凝雪道。

    佟凝雪甩了甩衣袖,双脚悬空于龟裂上方,衣袂随着风的方向飘然而动,翩翩兮若春风之清韵:“听过。”回答的很是淡然。

    这些地面上的举动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楚文豫进一步补充:“我们也是寻找血灵鬼船而上到一座小岛上,那岛上出现了双日映珠,那也是生死界的一个入口。”

    听着这番话,佟凝雪的心潮微微起伏:“双日映珠为天象,天象异动则有碍,凡间星宿移位,昭示着不久之后会有一场霍乱,或波及整个人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警觉的看向他:“什么?霍乱?”

    他们满心想的都是大雍,如果真是人间霍乱,可能整个大雍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佟凝雪旋身而下,站到仅存的完整地面上:“你们也不必过于忧心,这霍乱来的没那么快。”

    那还不是早来晚来都得来。

    楚文豫走了过去,拱手道:“还请仙尊明示。”

    佟凝雪轻咳一声,道:“无法明示。”

    楚文豫:“……”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

    若真是霍乱,早做准备不好吗,非得在这里卖关子!

    去***天机不可泄露!

    大地裂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后形成一道深渊。

    佟凝雪本想将众人拉上去,一想到双日映珠,还是下方比较凉快些。

    就和他们一起掉了下去。

    当然,他是安稳落地的。

    来到深渊之下,就感觉刚才的地面犹如天边,可望而不可即。

    受到双日映珠的影响,深渊之下也有许多光亮,不会觉得黑暗可怕。

    他们前面摆着的是一条岔路口。

    岔路两旁都是一样的,一点差别也没有。

    佟凝雪双指点地,感受两边千里之外的差异。

    都是地狱,选哪个都一样。

    众人:“……”

    骆晚阙提议道:“那不如分开走?”

    佟凝雪自然是愿意的。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有异议,虽说生死界中有佟凝雪的存在很心安,但是他们也不能一直依靠别人。

    几人都欣然接受,佟凝雪给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人一道灵力,这一缕灵力可救一命。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道谢完后,刚想走上右边这条路,就被佟凝雪拦了下来:“这条路更凶险,二位还是走左边这条吧!以二位的实力,应该可以安全离开此地。”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作揖道:“多谢。”

    佟凝雪“嗯”了一声后,就和骆晚阙走上了右边的这条路,渐行渐远的背影在深渊下依稀可辨。

    一个风华绝代的仙尊领着一个叛逆徒弟,走上了精心挑选的一条深渊之路。

    而他们二人也走上了左边的这条路。

    四人从此处分开,以后的路各凭本事,日后有缘再见。

    第070章 麒龟水玄

    微生冥绝心神不宁的问道:“若今天这里有四条路, 楚堂主会选择和我分开吗?”

    楚文豫想了想,道:“如果我有本事,我一定会毁掉其中两条。”

    “为何不毁掉三条?”微生冥绝一副多闻阙疑的表情。

    楚文豫微微一笑, 道:“成人之美且私心尚在。”

    听到这些, 微生冥绝笑而不语。

    二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看啊……快回头看啊, 他在你后面……”

    这声音越是熟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越不敢回头。

    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孤魂野鬼。

    黑色的骷髅头燃着黑火,它的脚不在地面上, 却能发出人走路的脚步声。

    这鬼能发出二人的声音, 并且可以分别传入二人的耳朵里。

    学着一个人的声音传入另一个人的耳朵里,无比熟悉又陌生。

    “他真的在你后面, 快些回头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捂住耳朵,尽量不让自己受到这鬼的干扰。

    眼见着干扰不到这两个人, 此鬼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眼神里冒出愤怒的黑火,直视着二人的眼睛。

    “懦夫,你们为什么不敢回头?为什么不敢?”那鬼咆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你这鬼, 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我们不是不敢回头, 而是懒得理你个孤魂野鬼。”

    鬼:“……”

    你们两人结伴有理了是吧?

    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孤魂野鬼。

    它“嗖”的一下子就来到了楚文豫的面前:“小子,你别太狂妄。”

    楚文豫“切”了一声,双手结咒将鬼毁于一旦。

    “砰”的一声, 这孤魂野鬼就爆炸了。

    这只是开始,很快,楚文豫就感觉情况不妙了。

    这个孤魂野鬼只是个开端, 他们周围的鬼越来越多。

    微生冥绝结出符咒:“我们这是捅了鬼窝了啊。”

    周围的鬼将本就微弱的阳光占据了七八分,形成一片黑云压在上空。

    黑云不停地飘动着, 将四周围的密不可分,将所有的阳光隔绝在外。

    它们的嘴里发出阴森的笑声,污秽不堪。

    群鬼结阵,邪气四散。

    “这是……”

    马车?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像,但是前面是一匹马,后面是一辆车。

    这些鬼黑乎乎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辆奇丑无比的马车。

    马车打开了窗户,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吸了进去。

    虽然马车外面惨不忍睹,但是里面的布局就类似于一辆普通的马车。

    甚至是王公贵族才能做得起的马车。

    马车里面有两张饼,还有一堆黑漆似的葡萄和兵书。

    楚文豫拿起一颗葡萄,上面冒着稀少的黑气,没等他放入盘中,整个普通就被囫囵吞枣的灌入他的腹中。

    第一次吃到没有任何味道的葡萄。

    楚文豫抿着嘴,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将腹中的葡萄吐出去。

    可那葡萄早就下肚了。

    微生冥绝则是拿起一旁的兵书,兵书表面布满灰尘,里面却是崭新无比。

    兵书中记载的不过是些普通的冰法,这些微生冥绝基本都读过。

    正当他要合上的时候,兵书在他手里翻滚到最后一页。

    上面记载了一种神兽——麒龟水玄。

    上面的图片模糊不清,隐隐约约能看到此神兽有着麒麟的甲片,乌龟一般的坚硬外壳,还有长似瀑布般的脖子,犹如一条水玄蛇直立面前。

    他思考着这世上为何会有此种生物的时候,马车突然停止了。

    楚文豫随手掏着马车上仅有的两张饼放入怀中,然后和微生冥绝一起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两个高山之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悬在空中。

    群鬼四散开来,在马车的前后搭成只有一个脚掌宽的黑线。

    虽然仔细看上去眼前的路并不窄,但是放眼前后被群山包围着,这条路看起来就像是丝线一般。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站稳脚跟后,马车便消失不见了。

    眼前也出现了千丈瀑布。

    瀑布湍流而下,恰如星慧扫尾,篝火聚燎。

    虽然水流很快,但肉眼可见的水珠停留在空中颗颗分明,犹如银河散星般垂悬着。

    往前走也是被瀑布冲下去,往后走是绝路难生,不如直接跳下去来的痛快。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臂挽着臂垂直而下,恰巧掉入水中。

    水汽寒体,揪的心锥刺痛。

    “你怀里还抱着两张饼干什么?”微生冥绝问道。

    楚文豫拿出怀中的饼,给了他一张,“吃啊!”

    “你确定这能吃?”微生冥绝沉吟不决道。

    楚文豫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这一张饼在绝境之地是出奇的香,也引来了另一个馋鬼:麒龟水玄。

    当麒龟水玄站在微生冥绝面前的时候,他才真正的看清它的可怕。

    书中的画面只是冰山一角,麒龟水玄的鳞片犹如荆棘丛生,每一片都是一根很粗的针。

    看着麒龟水玄,微生冥绝咽了一口气,赶紧啃了一口饼,就将饼放入怀中。

    这可是他们救命的稻草。

    先前看的兵书中介绍麒龟水玄不喜荤腥,只爱好葡萄和饼。

    葡萄被楚文豫吃了一颗,其他的也没办法带,只有那张饼,可以吊着麒龟水玄的胃口。

    “你是如何知道它喜欢吃饼的?”微生冥绝好奇的问道。

    马车上的那本兵书明明只有他自己看到过,当时的楚文豫正在挣扎着吐出口中的葡萄呢。

    楚文豫淡淡道:“我不知道啊,只是恰好我也喜欢吃。”

    微生冥绝:“……”

    他将饼放入怀中后拍了两下,既是在确认饼还在自己的怀中,也是在“调戏”麒龟水玄。

    麒龟水玄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二人一时不吃饭尚且如此,不难想象出它看到香喷喷的饼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就算这张饼一点味道也没有,麒龟水玄也是欢喜的。

    最起码,还能有张饼尝尝,总比饿着肚子强。

    它既不喜欢荤腥,就意味着千万不可见血,否则会让他兽性大发的。

    麒龟水玄的外壳被眼前的山镇压着,它想活动也只能活动脖子。

    还好脖子够长,才能吃到对面的葡萄藤。

    “这里怎么会有葡萄藤?”楚文豫不禁思索道。

    微生冥绝看着那架悬于空中且比后面那座山都大的葡萄藤陷入了沉思。

    麒龟水玄轻微的晃了晃脖子,便是地动山摇。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是站在水中,所以感受的不是很明显,但看着前面那座会动的山,楚文豫猛然惊悸:“以山为壳,以瀑为依,这……”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不是感觉我们太渺小了?”

    “这若是被他吞入腹中,怕是爬都爬不出去吧?”楚文豫愣在原地道。

    他面部的呆滞恰好给了麒龟水玄机会,直接朝着他的怀中拱来。

    楚文豫:不是吧?你这一拱,能把我拱出八座山去啊!

    他急忙着闪躲,不料麒龟水玄的脖子过于长,而且很是灵活,简直比他的身形还灵活。

    虽然勉强没被拱出八座山,但是麒龟水玄脖子周围的强大气息将他推了几个跟头。

    踉跄着站稳后,楚文豫赶紧俯下身子,道:“蹲下。”

    听到楚文豫说的话,微生冥绝也跟着蹲了下来,但是他并不清楚楚文豫让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于是问道:“这时候不应该逃命吗?蹲下来干什么?自寻死路吗?”

    楚文豫一把将微生冥绝的脊背摁下水:“小心。”

    楚文豫这一突然的举动,也呛了微生冥绝一口水,微生冥绝仰起头来呼吸后吐了一口水道:“恐怕我还没被它拱死,就快被水呛死了。”

    楚文豫将怀中的饼拿出来放入水中,也将微生冥绝怀里的饼掏出来一起扔进水里。

    饼放在水中比放在他们怀里要安全的多。

    这底下的水流动的不是很快,若是放在这里,说不定最后还能找到。

    微生冥绝眼看着自己只吃了一口的饼被楚文豫扔进水中,心疼道:“你疯了吗?”

    楚文豫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麒龟水玄应该眼瞎。”

    这么当着人家的面说真的好吗?

    虽然知道不太好,但楚文豫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它还耳聋。”

    麒龟水玄:???

    你礼貌吗?

    微生冥绝抬头仰望着麒龟水玄,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它眼瞎耳聋啊?

    楚文豫叉着腰道:“麒龟水玄只靠着脖子活动,而且嗅觉异常灵敏,若是它执意要攻击人,恐怕我们早就死了。它那脖子快如闪电,刚才没攻击中我,并不是因为我躲得快,而是它看不见。”

    “还有,我猜测它也听不见,是因为瀑布。它的五感在这千万年来逐渐退化,全被贡献给它的脖子和鼻子,鼻子可以闻到味道,我们来的时候,它也是闻出来的,而不是看见的。它看不到我们具体所在的位置,只能大体的感受到我们所在的方位。”

    “至于它那灵敏的脖子,当然是因为可以吃到对面的葡萄,还有……自保和攻击。”

    微生冥绝觉得楚文豫说的有道理,接着补充道:“而水可以隐藏我们身上的味道,所以它目前并不知道你我所在何方?”

    楚文豫竖起大拇指道:“正解。”

    微生冥绝摸了摸酸涩的鼻尖,“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见机行事。”楚文豫在水中清洗了自己的袖子,拧干了给微生冥绝擦了擦脸上的水:“抱歉,事急从权。”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笑着道:“无妨,我真切的记住了,日后这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