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尴尬现场
笙歌离他们远去之后, 就被幕后之人大卸八块,藏在展馆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双手是自己跑出来的,对于楚文豫来说, 就是一个关键线索。
他隔着柜子和那双手指触碰, 指间点缀出一片血泉,鲜血喷涌而出, 手指化为虚无。
他转头看向微生冥绝, 却意外发现后面的柱子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小心!”
楚文豫本想大声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失声了。
启唇之间,无论如何开合, 都没有丝毫声音。
他发不出声来, 微生冥绝也听不到,自然没有意识到后面的柱子的变化。
就这样, 微生冥绝被柱子吸了进去。
柱子还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动。
楚文豫大步迈去, 双拳紧握,蓄势待发,面露狠色的论起拳头往上砸。
每一拳都有豁命的决心, 可柱子纹丝不动。
他的双拳颤抖着,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丝毫不退,再次挥拳砸向柱子, 没过多久便是鲜血淋漓。
拳头滴落的血顺着柱子往下流,还没有流到地上,就被柱子吞噬掉了。
血肉模糊的砸向柱子, 气势不输开头,但每一次冲击都是徒劳无功。
终于, 楚文豫倒在了地上,他知道只凭他的双拳,是砸不开坚实的柱子的。
可微生冥绝被吸了进去,他手上又没有别的武器,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又能如何?
顾不得包扎的楚文豫双手抱头,而在里面的微生冥绝能看到外面的一切。
微生冥绝出不来,却能看到楚文豫在外面的做法,楚文豫进不去,也看不到微生冥绝在哪里,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甚至感受不到微生冥绝的气息。
微生冥绝也是心疼不已,在里面哭喊着:“别砸了,我求求你,别砸了,你这样,我心疼,我心好疼啊……”
委屈的跪倒在地,可他说的话楚文豫听不到一点,就像楚文豫发不出声说不出话那样。
终究还是错过了。
砸不动柱子的楚文豫砸向自己的额头,嘴里不停的嘟囔道:“刚刚明明有机会的,我真没用,我真没用啊……”
这时候,他知道刻骨铭心作何解,也知道把一个人弄丢了是多么自责与懊悔。
如果重来一次,他定然替微生冥绝进柱子。
可惜一切不能重来,他也没有办法进去。
身边空无一人,也不知道该去求谁,这时候,他能放下所有的尊严去下跪,只要微生冥绝能出来,或者让他一起进去,可他又能去求谁呢?
病急乱投医的楚文豫走向柜子,没有力气的跪下来哀求着锁在里面的五官:“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那双手又来帮忙,并且浮现在楚文豫面前,被楚文豫一把抓住:“你能帮我?”
若是笙歌在现场,估计会好生嘲笑他一番,如此风光的悬案堂堂主,怎么会卑微到跪下来求一只手呢?
那双手带着他走到柱子,好像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事到如今,楚文豫谁都可以信。
之前他觉得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世间并无可信之人,现在只要有个人在他眼前,他都愿意去相信,就算不是人,他也能信。
很不知道该嘲讽他自欺欺人,还是该怜悯他重情重义?
不知不觉就麻木的移动到了柱子旁,那双手学着他的样子一拳又一拳的砸向柱子。
可能是因为那双手主人是笙歌的缘故,她是生死楼中的人,所以可以打开这里的机关。
柱子竟然动了,看到希望的楚文豫毫不犹豫的一头钻了进去。
看到微生冥绝的那一刻,坚定不移的扑向他,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而楚文豫也在微生冥绝的怀中晕倒,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是:“还好,我也不是很没用,还好,我没把你弄丢。”
微生冥绝紧紧的抱住他,嘴唇颤抖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
扶着楚文豫躺了下来,这柱子里还算宽敞,目前看来也没有多少凶险的地方。
或许是还没有出现,不过这也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微生冥绝佝偻着腰坐在楚文豫身旁,他不敢挺直背脊,他害怕上面会突然掉什么东西,万一他来不及反应,那东西就会砸到楚文豫身上。
他就这么一直护着楚文豫,直到楚文豫再度睁开眼。
朦朦胧胧的第一眼就是微生冥绝,楚文豫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被搀扶着坐起来,楚文豫笑着说道:“你在,就好,没丢,就好。”
微生冥绝回应的笑着说道:“我在,没丢,放心吧,我不会把我自己和你弄丢的。”
简单的一笑却融化了所有的冰雪,也融化了彼此压在心中的石头。
醒来之时,楚文豫的拳头都被微生冥绝包扎好了,这包扎的确实不好看,就像裹了一层冬天才会佩戴的厚厚的手衣,虽然管用,但不好活动。
他看着这层手衣,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释放:“真丑!”
微生冥绝:“……”
给你包扎,你还嫌弃起来了。
“管用就行。”微生冥绝故作生气道:“你当这里是哪?堂主哪里来的这么多要求?”
楚文豫舒了一口气:“管用是管用,但是不实用啊,司卿大人解释一下,本堂主接下来该如何活动?”
听到这句话,微生冥绝尴尬的挠了挠头,嘴硬道:“有本司卿在,用不着你活动。”
随后上体前倾,趴在楚文豫耳边轻声道:“你就在我身后,我定能护你周全。”
楚文豫向后一瞥,艰难的作揖:“那就多谢司卿大人了。”
裹着手衣的作揖显得楚文豫像只憨笨的熊,惹得微生冥绝不禁笑出声来。
一听就知道微生冥绝是在嘲笑自己,楚文豫也不生气,随便让他嘲笑,只要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就知足了。
被人嘲笑一番,又不会掉块肉。
他才不在乎呢!
本以为微生冥绝会继续哈哈大笑,谁知微生冥绝竟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放在嘴边轻轻吹动,边吹边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好像意识到什么,楚文豫收回手问道:“你能看到?”
见到微生冥绝点点头,楚文豫的脑海中浮现刚才的场景,他也能体会到微生冥绝在里面的心情,如果微生冥绝在外面如此救他,他心中多的也是心疼而不是感动。
甚至,他并不希望有人为了他这样。
这样,欠下的人情债,该如何去还?
微生冥绝多次为了他拼命,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这过命的交情,早就已经算不清了。
就连心,也算不清了。
不知道心中的那杆秤,该倾向何方。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微生冥绝,看着他对待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到曾经要了多少文武百官性命的镇武司司卿,竟然私下里如此温柔,他就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但这疼痛感,却是真实的。
这不是梦,但楚文豫总感觉不太真实。
即便身受重伤,好像感觉很美好。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如果有人让他受伤了,他定然将那人碎尸万段。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甘愿为一人受伤。
想来那人也是如此,甚至比自己更甚。
“你……刚刚作何感受?希不希望我救你出去?”楚文豫不自信的问道。
语气中夹杂着祈求和试探。
微生冥绝一把搂过他:“被困到此地,我本是不绝望的,可看到你那样,我真的绝望。”
那种想出也出不去,说的话外面之人也听不到的无力绝望感,微生冥绝希望楚文豫这辈子都不要感受到,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最好让他自生自灭。
这怎么可能呢?
受了伤的楚文豫很自然的依偎在微生冥绝的怀里,不知道多久没有人给过他坚实的臂膀,不知道多少个日月没有感受到如此温暖的怀抱了。
像他这样整日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就这么被打破了,一切看起来都很荒谬。
之前没觉得这种生活无趣,现在想来,缺失无趣,无趣至极。
在不属于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的他,好像找到了归宿。
“刚刚我也……我也很绝望。”楚文豫闭上眼道。
“我能感受到。”微生冥绝手臂一缩,将楚文豫搂的更紧。
这时候,就算有任何的腥风血雨,都不会让他放手,只会让他更坚定。
但这腥风血雨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骤然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站起,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般弹地而起。
望向远处,那是一个赤身**的女人正在沐浴更衣。
看到不该看的楚文豫连忙解释,竭力证明自己的出现纯属意外,而且连忙捂住双眼道:“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女鬼低沉的嗓音压迫感袭来:“下策?你管这叫下策?这是下流好不好?”
楚文豫立马拉着微生冥绝一同转身道:“姑娘你先穿好衣服我们在说话好不好?”
“嗖”的一下子,女鬼绕过二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我当公子多么风流成性呢,原来还是个新手啊?”
楚文豫:“……”
心中早已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还不如不进这个柱子:“姑娘……慎言。”
女鬼微微一招手:“那公子为何不慎行呢?”
理亏的楚文豫只得作罢,不在与她争论。
“二位同样洁身自好,为何这位公子看起来镇定许多?”女鬼指着微生冥绝说道。
真是矛头随便对准,对准一个喷一个啊!
微生冥绝拂袖背身:“再镇定也比不上姑娘啊!”
女鬼一时难言:“……”
第052章 清云枪击
这女鬼不知还有多少怨气, 要拿他们两个大活人撒气。
楚文豫心里这么想着,可对上微生冥绝的眼眸后,竟然察觉出了一丝积压已久的欲望。
“二位慢慢享用这一刻暖阳春。”女鬼翘着兰花指道。
大事不妙!
翻滚的张欲想要将楚文豫吞噬腹中, 这是中招了?
女鬼咯咯一笑, 便四下流动而去。
“你回来?解药呢?”楚文豫伸出手大喊道。
女鬼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怎么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微生冥绝被感染的双目通红, 并不是腥红, 而是桃红。
将手掌在他面前晃动,却被死死的钳住,楚文豫心想糟了, 这是……春天来了?
他想逃却逃不掉, 由于外力的催发,现在微生冥绝的力气比他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冷静!屏息凝神。”楚文豫一边挣脱一边说道。
听到这几个字, 微生冥绝的眼神中的欲望海洋波涛汹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开始舔舐楚文豫的脖颈, 这力度不像是亲热,更像是在为他疗伤。
吓的楚文豫立马弹出三尺远:“你没中招啊?”
一想到微生冥绝没中招还能这样,楚文豫手心直冒冷汗, 他刚刚也不像是演的啊?
微生冥绝背着手凑近道:“本司卿早就百毒不侵了。”
“那你刚刚……”楚文豫驳斥道。
凑到楚文豫的眼前, 仅仅距离半步之遥的地方止步,双手搂过他的腰:“本司卿只是百毒不侵,可有人胜过百毒, 力不从心喽!”
这一句话,真是令人窒息。
楚文豫赶紧往后退却:“保持距离。”
“本司卿从不拘礼。”微生冥绝大喊道,这一嗓子将女鬼从地底召唤出来。
懒洋洋的看着二人, 女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就没一个人中招?
这暖阳春从未失效过, 莫不是这二人定力超群?
但看微生冥绝刚才的表现,好像负心薄幸的锦衣郎啊!
确实不像是演的,如果是演出来的,不可能这么天衣无缝。
除非……
暖阳春失效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二人之间根本用不上暖阳春。
暖阳春一旦没有用处,自然就失效了。
想到这里,女鬼像是得到了重大的信息,瞬间捂住嘴惊讶的看着微生冥绝。
结果得到的解释就是微生冥绝天生异体,百毒不侵。
听上去十分无趣,女鬼又将目光转移到楚文豫身上。
微生冥绝没有中招,为何楚文豫也无事?
开了阴阳眼才知道,楚文豫就是天生的阳春白雪,不受任何杂尘的干扰。
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但看两个人的反应,这火候还不到啊!
只可惜女鬼帮不了他们了,暖阳春一旦失效,阴阳眼一旦开启,她就会灰飞烟灭。
不过能保留一缕残魂,注入到生死楼中,开启另一段佳话。
片刻后,柱子打开,二人又来了到了柜子前。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楚文豫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好不容易进去了,结果又回来了。
相当于一切白干,努力都白费了。
那些五官还在狰狞着,想要冲破柜子,重获自由。
但那双手不见了。
声音再一次响起,察觉到楚文豫有一丝的异常,就被微生冥绝打碎。
想要放他们出去为祸人间,那是不可能的。
“醒醒吧,别做梦了,你们出不去的。”微生冥绝呵斥道。
那股笛声好像吹得更剧烈了,剧烈到可以波动微生冥绝的内心,引领他误入歧途。
突然间,柜子碎裂,那些五官都飞了出来拼凑在一起。
形成了一张很奇怪的人脸。
将不同女子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原本都很好看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却令人恶心。
“还真是绝佳的丑陋!”楚文豫感慨道。
那女鬼逐渐成型,亲手掏出了她的心。
楚文豫一脸震惊:“是个狠人。”
女鬼将心抛在一边,尚且跳动的心脏扑闪扑闪的,她却毫发无损的悬在空中:“我不是人。”
楚文豫:“……”
这鬼多少有点叛逆在身上。
“世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亲手掏出自证,哪里有毒?”女鬼呢喃自语:“世人都错了,我的心没毒。”
从一开始就知道妇人心没毒,只是无法证明。
没想到她的执念竟然在此?
楚文豫只是以为她想要自由,却没想到她只想要清白。
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她都不怕,怕的是误解,怕的是诬陷。
“何苦如此?”微生冥绝负手道。
女鬼笑的阴森:“我不苦,苦的是命,苦的是世间万千女子的命。”
她越说越不解瘾:“公子,奴家想问你们一个问题,那世间千万剪影,为何唯有青楼最令人流连忘返?”
楚文豫抢答道:“本堂主从不流连青楼!”
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和惧怕。
他问心无愧。
“哈哈哈……公子答错了。”
说罢,一杆银枪从楚文豫的脊背处打下,打的他口吐鲜血,站也站不稳。
“清云枪,可断世间一切命数,凡人挨不过三枪,公子还有两次机会哟……”女鬼抿嘴道,话语间多了一丝心疼和爽快。
就是要借清云枪断了世间男子的一切念想。
“我来!”微生冥绝挡在了楚文豫的身前,“青楼女子命苦,又堪闭目何辞死?”
“说得好。”女鬼鼓掌道:“只可惜,还是不对。”
言罢,清云枪寒冰噬下,踏平了微生冥绝所有的桀骜。
他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枪,也和楚文豫差不多的处境。
想动弹却动弹不了,想开口却涌出鲜血。
不能让她如此下去,楚文豫开始施展攻心术,企图用言语杀死一个人的妄念:“杀人的理由如此理所当然,找什么借口?”
女鬼潸然泪下:“我找借口?你们男人将我们姐妹坑杀的时候,找的不是借口?将我们活活烧死掩埋的时候,找的不是借口?将我们大卸八块,逼得我们剜心自证的时候,找的不是借口?”
这些话楚文豫感受到很真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这是把自己带入了一个死胡同,难以抽身自保。
但楚文豫可不是轻易束手之人,既入死胡同,诞生活阎王。
第二击重重落下,横扫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所有气息,那是死寂下的迫绝。
甚至都没等到继续回答问题,那清云枪就发了疯似的乱刺。
那杆清云枪本就是阎王为净化世间污秽所铸,楚文豫拿得起也放得下。
不能从女鬼入手,就应该从那杆清云枪入手。
一声激荡,荡尽生死客,荡尽苦命人。
在楚文豫没触碰到那杆清云枪的时候,女鬼就被弹到墙上,痛苦的呻吟着,嘴里冒出白泡,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钉入墙壁中。
暗中之人不屑道:“想拿清云枪,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么命。这么想找死,果真是凡人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清云枪就要降下第三击,第三击一旦降下,二人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楚文豫想伸手去触碰清云枪,却根本触碰不到,就像是捕风捉影一般,怎么握都握不住。
当然,这也和他手上的伤有关,现在想要握住一杆枪,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半截。
清云枪裹挟着寒冰烈焰一泻千里,将整个生死楼刺成两截!
女鬼大喊一声:“我恨你们!”
随着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清云枪的矛头对准了她,一瞬间烟消云散,挫骨扬灰。
“这是为何?”楚文豫心中不解,有理有据的分析:“我在古籍中看到过,清云枪能斩断世间一切邪祟污秽,能斩断世间一切贪嗔痴恨,莫非……”
他不自然的瞥向微生冥绝,发现微生冥绝的手正在不听的朝他的方向挪动。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能看出来他一直都在努力。
“你……你想干什么?”楚文豫一直想问也问不出口,感觉自己的嘴快被封印住了。
微生冥绝一直在不停地移动着手臂,然后带动整个身体侧移。
清云枪的第三击对准了女鬼,但真正的第三击还未降下,它在蓄势,情况很不妙。
龙鸣阵阵,声势浩大,振聋发聩。
两个人的脑海里不断翻滚,就快要震荡出来。
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人同时在想的问题。
微生冥绝之所以一直往楚文豫身边移动,也是为了在清云枪第三击降落之时能用身体护住他。
最起码不会同时戳穿两个人吧?
那可说不准。
楚文豫一眼就看穿了微生冥绝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想在最后一刻护住微生冥绝呢?
彼此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脱了红尘,滚入烟花,浪入长虹。
一击必中清云枪,三击夺命断生魂。
第三击就要降下,微生冥绝也终于移动到楚文豫的身边。
抓住楚文豫的手腕一撕扯,扯的楚文豫筋骨瞬裂,哀嚎着嘘喘。
也正是借住这一份力量,将楚文豫护在下方。
第三击清云□□下,生生刺穿了微生冥绝的身体,却在二人中间停下。
这一击下,微生冥绝仅剩吊着的一口气,所幸刺偏了半寸。
清云枪悬于头顶,再一次降落,楚文豫使出浑身解数带着微生冥绝翻滚,这一击下,楚文豫的身体也被刺穿,清云枪还是恰到好处的停留在两人中间。
是他们之间的甘愿牺牲打动了清云枪,才分为两击落下,给两人留有一线生机。
“好在,都活着……你活着,就好。”
随后,精疲力尽的楚文豫实在难以支撑,便倒向一旁,和微生冥绝濒危的泪一同昏厥过去……
第053章 桥路深渊
“梨花血融八万春, 红唇剥骨映日熏。
陌鬼残雨戚戚浚,魑魅魍魉殁罪沦。”
刹那无间,刹那展馆。
晕过去后, 展馆千变万化, 最终都被覆盖在生人眼下。
楚文豫率先醒了过来,脑海中被灌入可怕的一首诗。
他嘴里重复着那首诗, 成功的把微生冥绝吵醒。
看到微生冥绝醒了, 楚文豫凑上前去:“你听没听到一首诗?”
微生冥绝还没有反应过来:“听过很多首。”
楚文豫:“……”
没等楚文豫问下一个问题,微生冥绝就感觉耳边嗡嗡作响,熟悉的笛声再一次响起, 比之前的更*邪, 他起身道:“你听没听到笛声?”
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听到, 只听到了一首很奇怪的诗。
微生冥绝不在询问,而是转而关心楚文豫:“你刚刚说的什么诗?”
“梨花血融八万春, 红唇剥骨映日熏。陌鬼残雨戚戚浚,魑魅魍魉殁罪沦。”楚文豫重复道。
不知道作何解释,反正听起来就很奇怪。
梨花应似雪, 飞鸿携日月, 为何会是这个血字?
脑海中的笛声与楚文豫口中的这首诗相得益彰,显得分外和谐。
只是在这里,和谐的令人心悸。
心口隐隐作痛, 但是刚才清云□□下的那一道伤口不见了。
也没有被利器袭击的刺痛感,更像是由内而外的碰撞。
柜子随之消散,清云枪也不见踪迹, 柱子也没留下,只留下空荡荡的展馆。
没有伤痛感的楚文豫还是捂住胸口, 总感觉心在滴血。
那种感觉十分真实,就像是垂死挣扎的残破心缺。
站起来后,二人在展馆里逛了两圈,试图寻找出口。
四周都被封死,连个窗户也没有,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墓室。
敲了四周的墙,确认过都是实心的,地板,天花板上也均无突破口。
要想从这里出去,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楚文豫感觉这堵墙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他只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事实证明,不是他想多了。
墙虽然是实心的,但是这墙明显会动,就像是在水下的波纹,随着江河湖海而波动。
注意到墙的不对劲,楚文豫赶紧将微生冥绝拉到身后:“不要靠近这堵墙。”
微生冥绝也早就注意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难不成这墙还能吃人?”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墙就是会吃人。
悄无声息的就将微生冥绝吃了进去,没吐出一点骨头。
被吃进去之后,微生冥绝就被困在一个玉俑中,浑身上下都被玉丝焊着。
血滴落玉俑上,没过多久,就染上了一层红迹。
玉丝深深的镶嵌入微生冥绝的血肉中,穿透了那对美人骨。
浸了血的玉丝逐渐蔓延,随着奇经八脉流入血液中,顺流而下,逆流而上。
两股极端血脉的对流,使得微生冥绝痛苦不堪。
在墙外面的楚文豫连拳头也握不起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却只能有气无力的憋出一句略带抱怨的话:“乌鸦嘴,你怎么又自己搞丢了?”
楚文豫很清楚现在的形势,他不可能硬闯,这墙都是实心的,他连拳头都没有了,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把脚也废了吧?
是想过拿脚踹开,可仔细想想,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次,他不能失了理智,也不能在倒下。
上一次打开柱子用的是这里面的东西,那打开这堵墙,肯定还需要生死楼中的东西。
只是在这密闭的展馆中,还能有什么能打开这堵墙?
楚文豫思索着,忽然想起之前女鬼的那一缕残魂,或许有效。
柱子也不见了,如何去寻那女鬼?
就在这时,一道光华席卷而来,将楚文豫卷入一间荒废已久的院落中。
这里像是生死楼的后花园,或许会有线索。
既然有人让他来到这里,就证明一定不会白来。
一条幽深的小路现于眼前,沿着小路直走,越往深处越发现左右犹如两重天。
一半阳光,一半黑暗。
这便是传说中的阴阳路。
阴阳路后阴阳桥,阴阳桥外阴阳宫。
古籍中的离奇记载在这一刻浮于现实。
楚文豫只感谢自己读的书够多,不然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
阴阳路上幽灵较多,而这些幽灵大多见光幻灭,所以迟迟不敢攻击楚文豫。
楚文豫有种小人得势的看着它们:“怎么如此从心?”
幽灵们发出阴异的嚎叫声,声声直击楚文豫那颗脆弱且带着缺口的心。
一股烦躁袭来,让他感觉后背发凉,惴惴不安。
但既然已经走上了阴阳路,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他也注定回不了头。
阴阳路上的规矩就是不走回头路,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况且他还需要去救微生冥绝。
卸下全身的防备后,楚文豫顿感轻松了许多,既不去招惹幽灵,也没有幽灵敢在阴阳路上放肆,这本质上也算是一种平衡,不过有些诡异罢了。
阴阳路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若是心态好,还能观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如此心大者,除了微生冥绝,楚文豫想不出第二个人,他想着若是微生冥绝走在这一条阴阳路上,可能真的会欣赏两旁的美景吧!
想着想着,也就不怎么排斥这里了。
看向道路两旁,光明救赎着黑暗,黑暗衬托着光明,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右手边天光属实耀眼,若非左手边的黑暗,估计他会睁不开眼。
有时候,光芒太盛,未必是件好事,如此过于刺眼,反倒害人害己。
不知走了多久,幽灵声渐渐小了,到最后了无声迹。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深渊,深渊之下,黑暗无边。
楚文豫凝视着深渊,被迫一跃而下,只见深渊之下,竟是幽灵鬼魅的封印之地。
血骨狰然,毛骨悚然。
无数幽灵鬼魅以嗜血为生,见到楚文豫一个大活人,定然异常兴奋。
嘴里诉说着什么,楚文豫也听不懂,就当做是深渊的召唤。
下面窜动的幽灵时不时打破封印涌向阴阳路。
还有部分幽灵另辟蹊径,涌入楚文豫体内。
楚文豫一身正气,怎可为这些幽灵侵蚀?
但他并没有一鼓作气将这些幽灵打回封印之地,而是任由他们留在体内。
这幽灵好歹也是生死楼中之物,出了深渊或许能救微生冥绝。
就用自己的鲜血豢养这些幽灵又何妨?
深渊之上,便是阴阳桥。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上去。
只有借住封印的力量,才能跃上万丈深渊。
那他体内的幽灵还是很有用的,“我以我血祭封印,阴阳咒术两相同,出!”
闭上眼就又回到了阴阳路上。
他回来的如此从容不迫,将惊悸埋藏于心底镇压那些幽灵。
越靠近阴阳桥,腐蚀的气息就越重。
直到脚底磨穿,赤脚走在烫如岩浆的阴阳路的尽头。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感觉双脚被黏在路上似的,始终迈不动步伐。
这时候,任何面子和尊严楚文豫都能不要。
既然双脚走不动,他就用手够到阴阳桥,双手扶着桥头,拽出血肉模糊的双脚。
到了阴阳桥上就感觉好多了,没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就只剩下疼痛了。
楚文豫倒是觉得这种感觉真好,最起码保证自己还活着,还有希望找到微生冥绝。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淋漓满鲜血和皮肉的双脚:“疼吧,最好在刻骨铭心些。”
双手扶在桥头,觉得这点疼痛比起心痛来还是差远了。
不知不觉间,竟然和自己较起劲来。
哪个痛不是痛的他楚文豫啊?
顿感幽灵在体内作祟,楚文豫拼尽全力镇压,甚至给自己贴上了符咒。
双脚踩着符咒,忍受烈火的焚烧,只求没世不忘。
这时,阴阳桥上的血脚印十分凌厉而凄美,那是他走向微生冥绝的路。
即便是南辕北辙,即便是亡羊补牢,他都坚持走下去,永不回头,永不退缩。
因为楚文豫心里始终确信,那些幽灵是有用的,它们可以帮助自己打开那堵墙。
心中如烹似煎,脚下裂骨痕痕,唯此心不变,坚定向一人。
血脚印爬满了半个阴阳桥,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阴阳两界。
楚文豫刚刚走到中间,一盏孤灯亮起,照亮了永夜阴阳。
阴阳桥下,有一人拿着一盏灯,乘着小舟悠悠飘过,楚文豫清楚的看到他的脚是不着船的。
明明能够直接度过,非要站在船上装悠闲,楚文豫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的目光并不在那人身上,而在于那盏孤灯,灯芯中没有任何可燃物,只是一层纸,却能如此亮堂。
船经过阴阳桥下时,天又黯淡下来。
直到渡过整个阴阳桥,那盏孤灯再一次发挥作用。
借着一抹微光,楚文豫快速的走完了整个阴阳桥。
度过阴阳桥,便是阴阳宫了。
只是现在还没看到阴阳宫的影子。
据说只有拥有阴阳眼的人才能进入阴阳宫,楚文豫自然是没有的。
但他身携幽灵,确能召唤出阴阳宫来。
古籍中记载了血契可开启阴阳宫,楚文豫懒得割破手指,直接撕下脚底的两张符咒,借着血光开启了传说中的阴阳宫……
第054章 阴阳救赎
走进阴阳宫, 大殿内供奉着各种神祇,神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画中走出来。
阴阳宫中心伫立着一座高大的玉鼎, 鼎上刻着“生死界”三个大字。
鼎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记载着生死界的所有传说。
这比多少古籍都管用。
直到此时,楚文豫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叫做“生死界”。
不管是之前的午门森罗殿, 还是如今的生死楼, 都处于生死界之中。
绕过玉鼎,前面有两座小宫殿,一面阴殿, 一面阳殿。
趁着阴阳宫的大门没关之前, 楚文豫回头望去,阴阳桥上已经挂满了红绸和灯笼。
而后, 阴阳宫的大门落下。
摆在楚文豫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进入阴殿, 一条是走向阳殿。
他想着如果微生冥绝在的话就好了,两个人还能分开行动,可现在, 只是他独自一人。
但他也并不是依赖微生冥绝, 只是有所感慨。
不可能离开微生冥绝就活不了了。
身为一个活人,自然是想去阳殿,但是他体内存在着幽灵, 把他一步步的拉向阴殿。
强行镇压着内心的躁动,双腿迈向阴殿之内。
幽冥忘川,黄泉彼岸, 碧落擎沧坠明海,洱滨黑幕堕忧愁。
楚文豫艰难的喘息着:“果真是阴殿, 你可真阴啊!”
体内的幽灵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开始兴奋的乱窜,每一下都让楚文豫欲罢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真不好受。
要不是这些幽灵还有用,他才不会用自己的鲜血豢养呢!
刚开始进入阴殿的大门,身体还没有排斥反应,直到阴兵的出现,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反应。
原本还是热血滚烫的各大血脉瞬时陷入一片死寂,他整个人也毫无生息。
气息虚弱到连阴兵都能骗过。
那些幽灵在他的体内繁衍,逐渐霍乱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他咬着牙往前走,感受到自己的虚弱后,楚文豫伸出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血牙印。
“还好,没死就成。”说罢,他继续往前走。
看起来就像是漫无目的闲逛的阴客,在这偌大的阴殿内,找寻不到任何落脚之地。
浑身被冻得发紫,他蜷缩在角落里,利用体内的幽灵的撞击来催热。
确保自己不会无声无息的死去,就只能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和煎熬。
这是他给自己的“惩罚”,也是给微生冥绝留下的印记。
幽灵快要冲破他的□□,他就去挑战阴兵。
好好巡逻的阴兵不知多少年没见过活物了,果真是活久见了,还有活人来送死?
为了让阴兵更加兴奋,不会觉得打斗无聊,楚文豫也会拿出符咒来捉弄它。
被贴上定身符咒的阴兵活像个僵尸,楚文豫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可这些寻常的符咒根本困不住阴兵,没过多久便被他挣脱了,再一次像楚文豫袭来。
还有东西和他打架,让他觉得有动力,就不会死在这里。
和阴兵大战了二三百回合,楚文豫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若是再打下去,保不齐就会累死在这里。
他嘴里一直重复着不能死在这里,要死也得先救出微生冥绝再说,不能欠下人情。
阴兵的体力是极好的,也根本感觉不到累,千万年来突然冒出来个人陪他玩玩,他也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虚弱,才几百回合就快不行了。
阴兵见差不多了,开启收尾之战,招招致命。
楚文豫闪躲不及被阴兵击中后,砸入阴殿的石壁中。
石壁的缝隙能容得下他,而且这里好像不是很冷。
他在狭小的缝隙中调息片刻,环视四周寻找出路。
若是继续待在这里,迟早被冻死。
他目前还只是个凡人啊!没那么抗冻的。
双手不停的磨搓着,试图带来丝丝余温,嘴里也一直在哈气,却不料吐出不少幽灵。
他也讨得半晌清闲,那些幽灵够阴兵好好玩一阵的了。
剩下的幽灵还在他体内吸收着精气,元气,灵气,快要将他吸的一干二净。
楚文豫觉得不能在这么耗下去,他必须为自己谋得一条出路。
从石壁的缝隙里下来,那些幽灵还在和阴兵大战,可以拖住它。
楚文豫回到了刚开始进入的地方,仔细检查附近的机关。
贴上一个符咒后,符咒燃烧殆尽,阴殿的大门打开,楚文豫一拥而出,整个人倒了下来。
身体重重砸向地面,血落溅染,朵朵生莲。
阴殿大门口开出几朵雪莲,莲花妖冶,却是血凝结的根茎,生得破碎残缺的蓝中透红,撞透了生得希望。
在落地的前一秒他还在期待着,只是……没人接住他。
楚文豫昏迷前,哑然一笑自嘲道:“终究是孤身一人了,仅剩的幽灵也只能聊以慰藉,可我期待的人,还被困于不知之地,但……我没想到我先倒下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说罢,他就昏迷了过去。
梦中,幽灵锥心噬骨,那种真实的感觉怕是存在的,而他就当是一场梦了。
再次醒来时,阳殿的大门已开,他挣扎着起身,自言自语:“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开的门。”
看着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楚文豫有感而发:“骨下泥销魂,隐鸩搅肉碎,世上如我这般凄惨的,还能有几人?”
应该再无旁人了吧!这是楚文豫自己的回答,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自问自答,就当是自娱自乐了。
事到如今,他还真是变得百毒不侵了,疼痛埋不尽他的傲骨,血肉不屈,死志不渝。
迈着残碎不全的步伐,一点有一点的挪向阳殿之中。
这里面阳光万里,生机无限,与隔壁的阴殿截然不同,可他却觉得自己成了此间的死物。
这一副身躯和周围的花花草草格格不入,饱经风霜又饥寒交迫。
阳殿中倒是没有多少机关,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出阴阳宫。
可他连往前走的步子都迈不稳了,只能选择匍匐前进。
若是前方无人,他就要在这里睡上一觉,只是还有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去。
长血拖满了整间阳殿,竟没有一丝断续。
膝下的尊严埋葬于此,随着血肉的腐烂,随着精神的消散长眠于此。
阳殿并不长,但对于楚文豫来说,那就是一道天险。
跨过去便是得道登天,跨不过去就是与世长辞。
艰难的蠕动着沉痛的身姿,顾不上任何风花雪月,只是铁骨铮铮向前行。
好不容易爬到了阴阳宫的出口,他却站不起来开门。
快要耗尽的力气还在慢慢消散,体内的灵气难以聚集,让幽灵更加猖狂,在他的血脉中横冲直撞起来。
他如今的力气压不住幽灵,也救不了自己。
不知何时蠕动出片片血色玫瑰,那玫瑰开的耀眼,颤抖着张开肆意流淌的红花瓣,好似微生冥绝站在身前。
恍惚间,楚文豫好像抓到了门锁,放出体内部分幽灵,将那门锁冲破,他也得见天光。
这一步步枯涸的血痕,黏连了整个阴阳宫。
或许是接受到了血的召唤,阴阳宫下沉深渊,展馆再现眼前。
那堵白墙上尽是鲜血,流的是微生冥绝的血。
楚文豫扶着红墙站立起来,放出所有的幽灵,他也倒在了血泊中。
那堵墙被打开了,微生冥绝眼睁睁的看着楚文豫倒下。
他浑身的鲜血也快被放干了,逆了经脉强行冲破玉俑,来到楚文豫身前。
将他的头盖在怀里抱起,微生冥绝干枯的嘴唇动了动:“楚文豫,你给我醒过来,我撑着一口气,可不是为了看你倒下的。”
这熟悉的声音足以让楚文豫应激,一睁眼笑着说道:“放心吧,没死。”
话音刚落,他就又晕了过去。
微生冥绝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他体内的血快被某种邪祟的东西吸干了。
他略带生气道:“豢养血灵,亏你想的出来。”
此刻微生冥绝心中滴的血,远比在玉俑中被放出来的多得多。
他太疼了,痛不欲生,可又不能死,只能吊着一口气等着眼前之人醒过来,他连眼都不敢闭上,生怕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
地上的血流不止,犹如一片鲜红的玛瑙,足以刺瞎人的双眼。
微生冥绝倒希望这一刻他看不到,若是瞎了眼,可能不会这么痛吧?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在这里自欺欺人。
他能深切的感受到楚文豫豢养血灵承受的痛苦,如玉丝游脉如出一辙。
只是,自己还没有那么痛。
随着这堵墙的倒塌,微生冥绝体内的玉丝也不复存在,只是他倒行逆施所遭受的反噬可比玉丝要严重许多。
但他从来不后悔,因为反噬是为了楚文豫受的,他甘之如饴。
就这么一直守着楚文豫,不知过了多久,楚文豫才再一次睁开眼。
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微生冥绝,真好!
楚文豫挣扎着坐起:“我在,你也在,真好。”
微生冥绝笑了,但是眼中的泪模糊了视线,在眼泪没掉下来之前他是看不见了,但是看不见,不代表不会痛啊!
他拍了拍楚文豫的后背:“你怎么这么傻?”
楚文豫顿时一脸严肃,故作生气道:“瞧不起谁呢?本堂主怎么可能傻?”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是,堂主很聪明,一点也不傻。”
楚文豫心里想到这就对了,谁敢说本堂主傻啊?随后笑着回复道:“司卿大人也很聪明啊!”
“是,”微生冥绝赞同道:“你说得对,本司卿也很聪明。”
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已。
第055章 看到血迹
他们现下也别无选择, 只能通过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去缓解。
楚文豫怔了怔,道:“本堂主文采不错,免费给你说一句, 此刻棠下花啼泪, 焚心执念入骨寐……”
没等楚文豫说出后两句,微生冥绝抢先道:“吾辈屠久灯下黑, 惟愿寄情眼前扉。”
楚文豫鼓掌:“好啊!不愧是司卿大人, 比我说的好多了,最后两句真是点睛之笔。”
微生冥绝笑着说道:“拍马屁就不必了。”
楚文豫尴尬一笑:“被你看穿了。”
这马屁拍的也并非无效,反而让他笑了, 那便是值得的。
展馆周遭变化不是很明显, 但楚文豫总是觉得展馆在无限制的放大。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越来越渺小?”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其实从一开始, 微生冥绝就感受到了,只是他更关心楚文豫的伤势, 顾不上这么多了。
如今楚文豫醒了过来,这展馆越发的大,就要黏连外界。
感觉到形式有些不妙, 楚文豫负手而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展馆像是要连接阴阳宫。”
“你刚刚进过阴阳宫?”微生冥绝不敢确信,他不敢想象楚文豫都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送到他的面前。
“进过,里面环境我熟, 我罩着你!”楚文豫开玩笑道。
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拉扯过来后,微生冥绝沉声道:“跟在我身后。”
楚文豫轻咳一声, 心里默念着:“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这话他不敢说,可微生冥绝好像能读懂:“骂我的话就不必了。”
楚文豫摇了摇头, 表示坚决没有,怎么可能会骂他呢?
微生冥绝也知道,楚文豫不希望被人保护在身后,他是镶着烈爪的鹰,定要在前冲锋陷阵。
可如今这形势,让微生冥绝如何放心,他这一身的伤,哪一个不是为他所受?
展馆连接上阴阳宫后,出现了一个通道。
通道下方就是阴阳路和阴阳桥,微生冥绝用余光注视着他:“你的身先士卒,我无以为报,只求平安顺遂,浪静风平。”
来到阴阳宫前,大门缓缓打开,对此陌生的环境,微生冥绝二话不说的直接迈入,试图从这里面捕捉他曾经来过的气息。
“真熟悉啊!”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并肩而立。
“是啊,熟悉。”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
楚文豫不解,他明明没来过,为何会觉得熟悉?
微生冥绝解释道:“你来过,我就会觉得熟悉。”
楚文豫:“……”
微生冥绝率先看到的就是玉鼎上的“生死界”三个大字。
目光停留的恰到好处,就像是真的来过这里一样。
绕过玉鼎,看到阴殿和阳殿,好似看到了楚文豫的经历,触目惊心。
拉着楚文豫一路走到阴殿,“你干什么?不会要进去吧?这里面可是有阴兵啊,也没有任何出路,打也打不死,杀也杀不掉……喂……你!”
微生冥绝感觉自己的体力有所恢复,直接推开了阴殿的大门。
一股阴风凉飕飕的迎面吹来,楚文豫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可再也不想进去这个伤心之地了,若不是了解微生冥绝的为人,估计都想问他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是出于什么心思?
此刻,微生冥绝能坚定的告诉他,并不是出于什么心思,只是出于私心。
阴兵嗅到了熟悉的活人问道,连忙赶来活动手脚。
这一次,便是他的消散之时!微生冥绝心里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都有伤在身,也没有武器傍身,能依靠的只是赤手空拳。
还有一个拳头不能用的人在身边,能依靠的也只有微生冥绝自己。
他双手结咒,将阴兵定在原地,符咒只能困住阴兵一时,但就是这一时,也够微生冥绝结出下一个符咒来的。
爆破符一贴,化浆符生出,在两符咒的双面夹击下,阴兵有些力不从心。
但这里是阴殿,是阴兵力量大增的地方,仅仅凭借这两个小小的符咒,还不足以让阴兵灭亡。
接下来,便是近身肉搏。
有种战场杀敌的感觉。
微生冥绝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而楚文豫也好久没有感受到有人站在他身前替他挡刀的温暖。
虽然微生冥绝站在他面前,但他自然也不会闲着。
就如同微生冥绝所想的那样,他是镶着烈爪的鹰,定要在前冲锋陷阵。
二人并肩而立,面对着涌动的阴兵潮水,手中空无所有,只有凛冽的杀意。
鬼影重重,纵横交错。
“既然阴兵无情,那我们就用更无情的手段回应。”微生冥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宛如铁石交击,激起阵阵破空之声。
楚文豫微微点头,身形晃动,犹如闪电穿梭。
刀光剑影间,血花四溅,符咒与盾击交错或分开,伴随着强烈的爆炸声。
只一瞬,阴兵破碎的肢体与血肉交织在一起,揉出惨烈的化浆水。
无尽的黑暗被彻底撕碎,浓烈的腐臭味滚滚而上,充斥满整个阴殿。
“多谢。”阴兵被消灭之后,楚文豫对微生冥绝说的第一句话。
“谢我干什么?你可不要误会,我只是找点乐子。”微生冥绝憋着笑道,他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在肌肉的镇压下,差点抽搐起来。
楚文豫转过身来,走到微生冥绝面前,郑重其事的作揖:“多谢司卿大人出手相助,承蒙司卿大人不弃,日后本堂主必定双手奉恩,以携君子。”
微生冥绝摆了摆手,也装出认真的样子:“我不是君子,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这话从微生冥绝的嘴里说出,总感觉怪怪的。
夸还不让夸,楚文豫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嗯,看出来了。”
微生冥绝:“……”
这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啊?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想?
楚文豫被逗笑:“司卿大人好生大度,真是让本堂主刮目相看。”
微生冥绝拂袖:“本司卿确实大度,不过不需要楚堂主的刮目,只求你的相看,就够了。”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
楚文豫也没有多想,只是附和性的点了点头,随即,二人走出了阴殿。
微生冥绝刚想迈入阳殿,就被楚文豫拦了下来:“我们还是先回展馆吧,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他越是这般反常,微生冥绝就越是要看。
一把搂过楚文豫的腰,将他提了进去。
进去一看,还不如不看,微生冥绝锥心透骨道:“楚文豫,这就是你拦我的理由?”
被他这么吼一嗓子,楚文豫吓得一激灵,本来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总觉得半夜时候,鬼会来敲他的门,他垂下头略显心虚道:“我是怕脏了司卿大人的眼。”
微生冥绝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高高扬起:“楚文豫,你……真会扎我的心啊!”
楚文豫连忙解释:“司卿大人看错了,这并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的血吗?”微生冥绝发了疯似的嚎叫:“还是你觉得能瞒我一辈子?楚文豫,你这个悬案堂堂主就是这么当的?你平时就是这么欺上瞒下的?啊!”
楚文豫闭上眼,不敢看着他,只当这条路他不曾走过:“是,我欺上瞒下,是我让司卿大人不开心了,是我的错……”
没等楚文豫说完,微生冥绝将他搂在怀里,让他背对着那些血迹,“楚文豫,伤心无解,心疼无解,你也无解……”他闭上眼又补充道:“楚文豫,我不是铁石心肠。”
还有心里的后半句:“我也会心疼的。”余温散发出寒意,将要把整间阳殿冰封。
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可楚文豫觉得还不如骂他一顿来的痛快。
他大喘一口气,依偎在微生冥绝的怀里道:“我都知道,既然解不了,那就别解了。”只觉得此刻舒适又怯懦,所有的过往都不值一提,“走吧!”他淡淡启唇道。
柔软的肩颈与怀抱足以泯灭一个人的杀意,若是能一直如此,他愿一直如此。
可他不能,雄鹰不遨游于天际,那便不符合自然的法则,他便做不到适者生存。
无论是生死界中的波涛汹涌还是朝廷上的诡谲云涌,他退不了,也不能退。
阴阳宫他能闯,生死界他也能闯,唯有一人,他如今闯不得。
看到地上还未干透的血迹,微生冥绝感觉这地上流淌着自己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失血,直到被阳殿所吞噬。
他并不觉得阴殿是最冷的,只觉得阳殿才是透骨冰心的凉。
既然楚文豫想要逃离这里,那便遂了他的愿,快些逃离这里才好。
现实中的朗朗乾坤,远比这里要明快许多。
这里的太阳不像是太阳,就像是夺命的圆轮,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出了阴阳宫,再一次回到展馆之中,展馆里的一切又变得不同。
那些柜子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是其中的五官不见了。
转头一看,女子们的五官都漂浮在空中,好像没有清云枪出现过一样。
第056章 祭祀木屋
这般操作, 也好似清云枪从未杀死过她们。
五官重聚起来,又是另一个别扭且狰狞的脸。
即便是相同的五官重聚,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那张脸像是一块拼凑的破布, 还是五彩斑斓的。
“清云枪杀不死我, 我乃不死之身。”女子嗤笑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凝视着她,看着那张惨绝人寰的脸, 顿时没有了任何交流的兴致。
女子看出了他们两个这副不屑的样子, 提起之前从未有过的兴致:“你们是不是也嫌弃我?”
那倒没有,姑娘你不要多想。
既然这姑娘这么想要和他们交流,楚文豫开口道:“嫌弃什么?”
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嫌弃……青楼女子?”她的话语中带着苦苦哀求的腔调。
微生冥绝双手环胸:“青楼女子也好, 男子也罢, 不都先是人吗?”
对于出身,微生冥绝向来是不在乎的。
楚文豫也露出难以言表的神色:“为何要嫌弃?有什么好嫌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嫌弃?”
他这三连问, 问不清自己的心,也让女子怔住了。
是啊?
她这么问, 不就是相当于承认自己天生就该被嫌弃的吗?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
就因为生的高贵吗?
哪里来的自信?
高位也并不是为了嫌弃而存在的,它是为了造福而存在的。
女子面色平静,少了些疯疯癫癫:“你说得对。”
她虽然不疯癫了, 但还未见过疯癫之人, 或者没见过人的疯癫之处。
生死界中本就正常人稀少,尤其是朝堂上的豺狼虎豹。
就算有正常人,估计不是死了, 就是在死的路上了。
严格意义上的来说,在这里面能活下去的,都不算是正常人。
女子紧紧的盯着他们, 暗自神伤:“这人心怎么这么难看透?”
楚文豫神色自若,丝毫不受女子的影响:“若是能看透人心, 你也不至于在这里吧?”
女子:“……”
这还真是令人厌恶的好人。
从她的判定上来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算是好人。
楚文豫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微生冥绝突感头隐隐作痛,那可恶的笛声又出现了。
“人骨玉笛?他来了?”女子大惊失色道。
没有听到笛声的楚文豫一头雾水:“你说什么?什么人骨玉笛?还有……他是谁?”
女子捂住耳朵,那笛声还是如同水银一般往耳朵里灌,迫不得已扯下耳朵扔回柜子,这样就听不见了。
虽然看起来血淋淋的,但女子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比任何血迹都可怕。
微生冥绝被笛声扰的心神大乱,但他可不能像女子那般撕下自己的耳朵。
双手捂住耳朵,却管不了一点事,楚文豫又给他加上了一层:“屏息凝神,切勿妄听。”
微生冥绝蹲坐在地上喘息着,伴随着笛声的旋律,曲调算不上悠扬,可能左右一个人的心。
“不要受笛声的干扰,先深呼吸,调整气息,气沉丹田。”看着微生冥绝在地上一起一伏,楚文豫不由得跟着他而动。
躲在暗处之人可是看得透人心,将两人逐个击破不说,控制了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也就不攻自破了。
楚文豫顿时明白过来,虽然听不到,但自己好似也被笛声影响了,他捂着微生冥绝的耳朵开始打坐:“我听不到,你也控制不住我。”
幕后之人:“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楚文豫只觉得自己耳边传来了这个声音,以心击之:“触石而破苍穹上,不死不休少年郎!在下楚文豫,从来都是不啻天渊。今日自报名号,就是为了证明你杀不了我,你,还远远不够!”
“怎会这样?他怎么能控制这些?”幕后之人被功力反噬,虽没有多大的影响,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人,于是退到了生死楼的第二层。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目前处于生死楼的第一层,还未找到前往第二层的通道。
第一层就是如此凶险,还不知道第二层有什么。
楚文豫松开手问道:“好些了吗?”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好多了,多谢。”
“和我客气什么?”楚文豫满不在乎道。
微生冥绝一脸严肃的解释:“我不是谢你,而是谢自己。”
楚文豫:“???”
“谢自己有你。”
这话说的,楚文豫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开玩笑道:“司卿大人不用这么客气,只要你别楔死我就行。”
微生冥绝:“……”
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这一刻,微生冥绝只觉得这里面所有的鬼加起来,都不如楚文豫一人“阴险”。
“她怎么办?”微生冥绝指着女人问楚文豫。
只见女人已经被笛声控制住了,意识是找不回来了,不过她从来也没有意识。
“小心!”楚文豫一把推开微生冥绝。
那女子面容枯槁,形似傀儡:“都去死吧,哈哈哈……”
楚文豫呛道:“你让我死我就死?又不是专门死给你看的。”
女子幽幽发声,仰着头蔑视二人:“废话真多。”
清云枪再次出现,紧紧的握在女人手里,她的手被清云枪的反噬之力磨灭,慢慢的露出枯骨。
本就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露出点白骨又何妨?
女子根本就不在乎,握着清云枪冲上前去。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结印,试图控制住女人和清云枪,却被清云枪一□□破,爆炸以颓云之势席卷整个展馆。
展馆瞬间覆灭,而在清云枪威压之下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站在那里。
没错,他们还站着。
膝盖微微弯曲,抵挡住这爆裂的袭击,楚文豫看向微生冥绝,看到了那一眼火星悬河,却又拨回千煎万难:“你还好吧?”
“还没死。”微生冥绝静静道:“还能撑下去。”
他看着楚文豫的眼眸,才确认自己能够撑下去。
肩背的枪痕横刮而下,沦入旋风,泻下血痕。
鲜血没有滴下,全都凝结在空中,化为一支支飞箭朝清云枪冲去。
两个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鲜血将清云枪包围住,从四面八方射出,将清云枪戳的千疮百孔。
女子一脸震惊的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
随着一声惨叫,化为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展馆不复存在,清云枪也不知所踪,甚至阴阳宫都彻底覆灭。
他们也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便是被五花大绑的绑在祭台之上。
底下的人看着热闹振振有词:“杀了他们,他们就是天灾!”
刚醒来的楚文豫一脸茫然:“什么天灾?我是人祸,不对,我是好人啊!”
微生冥绝缓缓睁开眼:“别喊了,人祸。”
楚文豫眨眼道:“司卿大人可不要乱说,我是个好人。”
微生冥绝不说话了,接着闭上眼补觉。
楚文豫戳了戳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微生冥绝懒洋洋的开口:“火烧眉毛?真要是火烧眉毛倒也好了,你看他们现在的愤怒,这是要烧了咱们啊!”
楚文豫生硬的笑着回复:“你知道他们要烧了咱们,你还不着急?”
被绑着的微生冥绝用稍微松快一些的手点了点楚文豫的腰:“放心,烧不起来,祸害遗千年嘛!”
当下受不了痒的楚文豫翻着白眼:“司卿大人还真是对自己认知明确。”
微生冥绝笑着回复:“半斤八两嘛!”
楚文豫:“……”
就不应该和他说话,这么说下去,不被烧死,也先被气死了。
底下的人喊的越来越凶,有一名壮汉光着膀子上来点火,火势“嗖”一下子冲天而后熄灭,被一阵暴雨取代。
雷声滚滚,饥肠辘辘。
“司卿大人怎么知道要下雨?”楚文豫像是看神仙一样用余光看着他,虽然看不到正面,但只是一个侧颜,便已深深沦陷。
“我不知道啊!”微生冥绝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颇有些胡说八道的嫌疑。
楚文豫垂下头:“这雨太猛了,未必是件好事。”
微生冥绝挣脱绳索,将外袍脱下挡在楚文豫的头上:“好不好的,先跑再说。”
楚文豫解开绳索后,看着浑身被淋透的微生冥绝:“你怎么解开的。”
微生冥绝指了指天上:“看天意如此,我勉为其难的委屈顺从一下。”
随后,拉着楚文豫来到了一间小木屋。
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精致的线条被雨水展现的淋漓,忽的展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惨啊,真惨!”
楚文豫坐了下来:“先吃点东西,饿死我了。”
这间小木屋应该是村民的东西,食物自然是没毒的,就是不太好吃,一点味道也没有。
不过在此种情况下,有吃的就不错了,没办法挑三拣四。
果蔬硬的发干,肉糜食之无味,硌牙!
喝了口水送下去,感觉好多了,虽然不至于活力满满,但应该算是能继续撑下去了。
楚文豫将一根大葱递给微生冥绝,自己也开始啃起来。
葱姜蒜,还有点味道。
楚文豫被微生冥绝的表情逗乐了,“好吃吗?”
“好吃啊!”
微生冥绝是看着楚文豫回复的,好吃的自然也不是手里的食物。
这怎么能不好吃呢?
“好吃你是这副表情?”楚文豫笑着说道。
微生冥绝也不生气,凑上前去摆出一副正常的表情:“我可没说这些东西好吃。”
楚文豫好似听懂了什么,抢过他手里的葱:“觉得不好吃就别吃了,饿不死你。”
微生冥绝摩挲着手指开口道:“饿死了也不让吃啊!”
楚文豫:“……”
第057章 尸斑落雨
还没等二人吃饱, 就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
敲门声狠厉的像是来寻仇的。
“谁啊?”楚文豫大喊道,口中的葱还没咽下去。
“开门!”那人声音低迷,像是垂死之人的挣扎, 却装作一副有力的样子。
听这脚步声和敲门声, 应该不是一个人。
开门后,是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小姑娘, 老者嘴唇干裂煞白, 少女的唇色却艳丽的出奇。
“大哥哥,可否给我爷爷一口水喝?”少女声音非常尖,一看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这间小木屋本就不是他们的, 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打算。
“进来吧,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拿。”微生冥绝道。
少女连忙道谢。
端起桌子上的一碗水递给了老者,老者喝下去才喘过一□□气, 终于不用再苟延残喘了。
“你的手……?”少女想问却又不敢问,说了个开头就止住了。
楚文豫挥了挥手, 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好了。”
少女不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好了?
看了一眼微生冥绝,很明显他也没有注意。
但楚文豫心中又冒出一个疑惑,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少女是如何得知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楚文豫拿着葱道。
“我家世代行医,能看出来大哥哥之前所受的折磨,还有……”少女看似懵懵懂懂, 但当他看向微生冥绝的那一刻就懂了,楚文豫也懂了,道:“别说了, 我没事。”
少女捂住嘴继续发声:“大哥哥接触过巫医?”
巫医二字听的楚文豫瞳孔微阔,别说巫医了, 之前除了微生冥绝,他连活人都没见过啊,又怎么会接触过巫医?
但是他这伤好的蹊跷,若没有人救治,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
有人救治,他为何丝毫察觉不到?
楚文豫想了一会儿,坐下来道:“阁下既然救我,还请出来受谢。”
他喊了一嗓子,巫医也没有出现,倒是少女将医药箱打开道:“大哥哥体内有两股力量相互冲击,我需要施针给大哥哥疏通经络!”
说罢,拿出针灸卷后打开它,银针从粗到细排列,少女拿出最细的那一根针,试图给楚文豫扎针,银针触碰肌肤的那一刻,便被吸回针灸卷中。
“师父,我就知道是你。”少女高兴大喊。
巫医慕楠经这才显形。
他之前都是透明的。
慕楠经微笑着道:“你个小丫头胆子大了,敢玩弄你师父了?”
少女笑道:“小月不敢。”
“小月?”微生冥绝小声道。
慕楠经的耳朵很好,听到微生冥绝的话之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巫医慕楠经,师从药王域,这是我徒弟丛嫔月,从小无父无母和爷爷相依为丛命。”
慕楠经看向老者,从他的眼神里,楚文豫能感受到无助,他医人一生,救人无数,却救不了老者,那种无力感尽收眼底。
“多谢前辈搭救在下,只是老爷爷为何会这样?前辈是如何进入这生死楼的?”楚文豫问道。
慕楠经走到老者面前,叹了一口气:“谢就不必了,我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行善积德而已。至于他……我救不了命数已尽,只听闻生死楼中有一味龙剑骨,是入药的好材料,或许可以一试。”
楚文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本来是我自己一个人进入的,但是这里凶多吉少,小月非得跟来,又不放心她的爷爷,只好我们三人一同进入了。”慕楠经又道,说完不忘看一眼从嫔月这个小丫头。
太执拗了。
“可我先前为何看不到前辈?”楚文豫疑惑道。
慕楠经:“是消形散。”
消形散能使人化于无形,随着外界的变动而变动,也并非完全透明,只是适合隐身。
微生冥绝走了过来:“这世间竟然有这种东西?”
慕楠经拿出一瓶:“有啊,我发明的,只是没想到第一瓶就用到了自己身上,还真是……哈哈!”
双手接过那个葫芦瓷瓶,楚文豫忍不住打开一看,这一打开不要紧,他也“消失”了。
慕楠经:“又多了一位实验者。”
“你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楚文豫大喊道。
只可惜他说的话外人听不见。
楚文豫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牢笼里,这里只有他自己。
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微生冥绝生气道,一把揪起慕楠经的衣领:“你对他有恩,也不能拿他做实验。”
慕楠经拍了拍微生冥绝的手,道:“你刚才可看见了,是他自己好奇要打开的,可怪不得我。”
这么一想,确实如此,微生冥绝依旧嘴硬:“谁让你拿出来了?”
慕楠经算是看清楚了,做什么都是错呗!
懒得和他解释。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已经看不到楚文豫也听不到他说话了,感觉这个人像是从这里消失了一般,微生冥绝顿时感觉到心中很是空虚,从来没有这么空虚过。
他瘫了似的盯着慕楠经:“解药呢?”
慕楠经又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后,楚文豫又出现了,道:“憋死我了,我说话你们听不到吗?”
微生冥绝带着兴奋的摇了摇头。
楚文豫看到他这副表情,问道:“你怎么了?”
没等微生冥绝回复,慕楠经就替他回复道:“他疯了。”
楚文豫:“???”
怎么好好的就疯了?
你说谁呢?
就算是于自己有恩,也不能这么说微生冥绝吧?
“恩人,你……还是……闭嘴吧!”楚文豫想放狠话可又想想还是得知恩图报,不能忘恩负义。
慕楠经感觉心肺被抨击了一下子,不在于楚文豫的话,而在于老者的反应。
他快要不行了。
慕楠经看着医药箱里所有的药,能用的都用了,还是无力回天。
“爷爷……”从嫔月跪在老者身前,眼泪唰一下子顺流而下,滴在老者粗糙的手上。
老者替他抹了一把泪:“小月,爷爷死在这里面,也算是死得其所。”
从嫔月和慕楠经只顾得伤心,并没有认真听老者说的话,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却不是如此,他们同时发出疑问,为何死在这里面,算是死得其所?
临死之际,老者留下一句话:“死,并不可怕,枉死,才是最可怕的,有小月和小经在身边,爷爷不怕。”
他还没说出最后一句就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间普普通通用来躲避大雨的小木屋,老者安详的走了,除了从嫔月和慕楠经,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悲痛欲绝的心情盖上心头,从嫔月丧着脸,就像是即将凋落的花朵,嘴里不停地喊着:“爷爷……”
沙哑的声音宛如蹄血的杜鹃,歇斯底里的抱着老者呢喃,现下一滴泪也哭不出来。
人到伤心绝望处,自有地狱众门出。
周围的怨灵从地下窜出,围绕在老者的身边,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老者吞噬殆尽。
“滚开!”慕楠经通红着眼眶,手中紧握着医药箱,苦大仇深的看着这些怨灵。
老者命数已尽他管不了,但这些怨灵的命,今日也必须留下。
一打开医药箱,众多瓷瓶和银针显现出来,银针扎不死怨灵,那就用毒药,他就不信世间剧毒毒不死怨灵。
“好久没打开你了,也是时候该让你发挥用处了。”慕楠经拍了拍那个精致的瓷瓶,小声说了句:“暮云。”
暮云是毒药的名字,也是他心上人的名字。
暮下夕阳送,云中锦书虹。
暮云无色无味,不毒活人,只毒这些怨灵死物。
怨灵四下逃窜,再也不敢凑近老者,也不敢凑近这间小木屋,慕楠经挥一挥手:“地底的东西,就应该滚回地底。”
他霸气的话感染了楚文豫,“想不到这巫医还是挺能打的嘛!”
微生冥绝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他若是一生气,我等会死无葬身之地。”
楚文豫赞同的附和:“或许,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慕楠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道:“我只救人不伤人。”
楚文豫一眨眼:“那暮云呢?”
他并不知道暮云是慕楠经爱人的名字,他只是问的这毒药。
谁知慕楠经伤心道:“除了暮云,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暮云是谁?”微生冥绝问道。
慕楠经垂下头,忏悔道:“她是我小师妹,只可惜……”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哽咽到说不下去。
此刻,真不知道该安慰从嫔月,还是应该安慰慕楠经,这师徒两人各有各的伤心。
整间小木屋陷入悲伤的情绪中,竟然漏雨了。
今日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间小木屋,怎么还落雨?
雨落芭蕉,打在楚文豫的手上,黏黏糊糊的,楚文豫感觉不妙,道:“这不是雨!”
从嫔月抱着老者的尸体,将他安置到小木屋最里面的地方,最里面的角落里还不漏雨,但是从嫔月所在的地方哗哗的落雨,雨落倾盆,落在了少女的心尖,划过片片伤痕。
从嫔月似乎披上了一层雨衣,粘稠妆的液体将她包裹在内,新落下的雨不停的刺穿那层雨衣,也不断刺穿他那薄弱的心。
角落里也落下雨,从嫔月就用身体护住老者的尸体,但雨水顺着从嫔月的身体滑落,将老者的尸体慢慢腐蚀掉。
“不……不会的,爷爷!”从嫔月不甘心的大喊,不停地把老者身上的雨水擦干净,可还是擦不掉那些尸斑。
尸斑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老者的尸体被整片雨水覆盖,而从嫔月也被迫和老者的尸体绑在一起,再也挣脱不开……
第058章 单膝跪地
一道银针似雨, 倾破粘稠,解救出从嫔月。
可她并不想出去。
她想抱着爷爷的尸体,和他永远在一起。
随着银针将雨破开, 从嫔月得救了, 但是老者的尸体也随之消散,她嘴里泣出半口淤血:“爷爷……”
“破烂天地, 屋逢偏雨, 为何要这样?我只要爷爷,我只要爷爷啊……”
“幽控术?”慕楠经脑海中蹦出这一个想法,这不是雨, 这是一道远古秘术, 沉思片刻,又想起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人间一场松月雨,赴尽天下不宴魂, 暮云,是你吗?”
晨花松月下,雨落惆怅, 飘打了少年的凉薄, 坠下片刻的心安,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天人永隔。
他的暮云, 也是死在一场雨下。
这雨越下越大,大到将整间小木屋淋得无力抵挡,瞬间坍塌下去。
眼见从嫔月没有求生的欲望, 他将从嫔月抱出去:“小月,你的使命是救死扶伤, 不是杀死自己。”
“可爷爷……”从嫔月把头深深埋进慕楠经的怀里,说不出任何话,嘴里就只有爷爷。
她的思绪不可挽回的落下,就像那场大雨,一想到爷爷,就怎么也聚不起来了。
“爷爷说过,他死得其所,姑娘节哀。”楚文豫在一旁安慰着从嫔月,但他不知这简单的几句话为何这么烫嘴,楚文豫舌头都打不直。
死得其所四个字倒是提醒了从嫔月,之前只顾得伤心了,忘记爷爷之前说过的话。
他之前就踏足过生死界,正是从生死界出去之后身体才每况愈下的。
莫非这生死界里真的有什么?
目前爷爷的尸体没了,找也找不回来,在这凶险万分的境地,从嫔月必须振作起来。
就算不能替爷爷报仇,也得知道爷爷因何而死。
楚文豫说这句话,也是为了刺激从嫔月,她不能这样下去,生死界中永远不是伤心之地,必须拼了命的爬出去。
人只有窥见了光明,才有资格去伤心去抱怨。
“我必须找到龙剑骨。”她暗下决心,从慕楠经的怀里出来,笔直的站在雨下。
没过多久,雨就停了。
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楚文豫站在屋檐下,没有直视彩虹,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不是彩虹,而是杀机。
“雨后初晴。”微生冥绝感慨道,又补充一句:“天光乍现。”
是啊,只是乍现,一不留神就没了。
天有不测风云,这彩虹来的快去的也快。
五彩斑斓的实色坠落燎原,金光平地而起,划向楚天空迥,这昭示着一件事: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要出世了。
或许是龙剑骨,又或许是其他的东西。
顺着金光出现的方向,从嫔月挽起秀发跑去,慕楠经紧随其后。
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
眼见着他们就要跑远,楚文豫才开口:“我们也过去看看?”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走,去看看。”
金光看上去距离他们很近,可实际上还需要半日光景。
任何符咒在这里不适用,功法也受到限制,他们只能徒步而行。
翻过一片丘壑,来到幕回山。
幕回山下是一片丛林,林中有野兽出没,若是遇上了,可能会是一番损耗。
二人和慕楠经,从嫔月两人汇合之后,开始商议对策。
刚刚楚文豫试着提气,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微生冥绝也是一样。
如今能用的,只有慕楠经和从嫔月的两个医药箱。
这里的野兽异常凶猛,绝不是靠这些就能扼住的。
“师父,现在怎么办?”从嫔月看着手里的医药箱问道,她已经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心中做不到无所畏惧,终归有些害怕。
慕楠经看了一眼楚文豫,他总觉得楚文豫与常人不同,或许他应该能派上用场,“借你点血。”
血字一出,微生冥绝瞬间遏住慕楠经的喉咙:“你想干什么?”
慕楠经有些冤枉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过是想要他一点血做药用,又不是要了他的命,至于吗?”
彻底听完慕楠经的解释,微生冥绝才放开他,这时楚文豫的血已经取好了递给慕楠经。
血落到装着暮云的瓷瓶中,随着暮云而飘散到整片山林。
楚文豫看着自己不深不浅的伤口:“我的血有什么用?”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血有什么用,但是能有用就行,刚想垂下手腕听慕楠经的回答,就被微生冥绝拽了过去上药,“别动。”
“我的药啊……”慕楠经心都在滴血,心中早就破口大骂: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伤口,还要我这么名贵的药,你知不知道我这个药世间独一份啊?
看着慕楠经那副死人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微生冥绝手中的药哪里来的。
这也算是小惩大诫。
楚文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就是一点点血吗,他在这生死界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过的血了。
但是微生冥绝莫名的生气,取了明贵的药材不说,还是不解气,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就你这破药,什么用都不管,连个最简单的伤口愈合都做不到。”
慕楠经白眼翻过了整座幕回山:“我这是内伤药。”
微生冥绝淡淡道:“哦!”
楚文豫:“你不知道什么药就敢乱用?”
微生冥绝:“我知道,这是救命的药。”
“救命的药?”楚文豫看着他,心里不禁想着:这也太浮夸了吧?,他拍了拍微生冥绝的肩膀,道:“为什么?至于吗?”
就这么一点伤口和一点血,要是晚一些用药,估计伤口都愈合了,何至于用上这么名贵的救命药?
对上迟疑不定的眼神,微生冥绝心中默念:“至于,因为……你就是我的命。”
这话没说出来,却又能让楚文豫意会到。
楚文豫也不敢再问下去,更不敢再猜测下去,扭过头去默不作声。
趁着慕楠经不注意,微生冥绝再次伸手抢过一个瓷瓶,这是“窥心”。
他笑着说出楚文豫的名字,楚文豫下意识的回头刚好中招。
窥心已下,万般皆浮。
隐藏在内心的情愫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如同来来回回的海浪,一次又一次的鼓动着乱如战鼓的心。
楚文豫难以回应,也不想回应,拼尽全身心的力气对抗药效,最后忍不住了,问慕楠经要解药,却被告知窥心无解。
除非石头做的心,才会对窥心无效,可人非石,夺心势,岂能漠尽人意,又岂能堪破情字?
窥心的药效不亚于*药,楚文豫只能默默的忍受着,真不知道微生冥绝这是出的哪门子歪心思,这是故意整他吧?
身上的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可这心里的伤又被揭开,楚文豫真想给微生冥绝几拳,打到他头脑清醒为止。
可微生冥绝早就不清醒了,不然也不会使用窥心。
窥心的药效弥漫在四周,不止楚文豫一个人受罪,微生冥绝也没有逃过。
它能窥入人心,挖掘出内心的破碎伤痕,自古用窥心者,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次,慕楠经没发火,他一直不敢用窥心,一直想着暮云却又不敢直视她,而今误打误撞被微生冥绝打开,他也陷入了内心的漩涡,无暇他顾。
而从嫔月又一次看着自己的爷爷出现在面前,然后再一次亲眼看着他死去,她心里骂死微生冥绝了,可是又没有办法破局,只能被窥心所累。
残忍窥心,狠毒绝情,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慕楠经为了暮云创下窥心,可一直都不敢用,如今世间唯一一瓶窥心消散,扰乱了四个人的心智。
还好,没祸害更多的人。
起初微生冥绝只是想看楚文豫的心思,可谁知道窥心是这种效果?
白白浪费了一瓶好药。
没想到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慕楠经,也只有他能研制出这种害人害己的药了。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效果。
楚文豫在内心深处的一片残海中窥见一人,如同映日春光,薄雾浓云,虽然缥缈,但不至于遥不可及。
窥见暮光的夕阳连天碧落,灿色融华,微目甜涩,那一人站在海域上袖手天下,只为孤岛上的一抹亮色,又或是为一人。
他看见了,但也只有他自己看见了。
即便看见了,也不敢回应,甚至不敢直面。
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懦夫,什么都管不了,什么都不想管,但他不是懦夫,这是公认的。
四个人纷纷被窥心折磨的不成样子,浑身通红发热,燥热的心狂奔涌流,却又像被压在大山下的苟延残喘。
“微生冥绝!”楚文豫忍受着疼痛一拳砸向他的胸膛,炽热的汗流浸满暴起的青筋,顺着沟壑滑落,点点坠心,滴滴欲卿。
那一拳,是他这辈子打过最软的一拳。
真是提不起力气来。
若是遇上林中的猛兽,他们必死无疑。
运气还算不错,一晚上都有任何鬼兽打扰。
虽然周遭的凶兽咆哮声不断,但始终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或许也是沾了楚文豫血的暮云的效果。
第二天一早,几人才恢复了力气,楚文豫真是想把微生冥绝大揍一顿,怎么什么药也敢给自己用?
还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药。
微生冥绝态度十分明确,单膝跪地道:“我错了。”
心中的那口气提不起来也咽不下,却又不忍下手。
“起来吧,下不为例。”楚文豫摆了摆手道,想了一想,楚文豫还是饶了他,没有计较。
好歹微生冥绝也是镇武司的司卿,算起来是他的上司,哪有让上司下跪的道理?
还是单膝跪地!
第059章 龙剑骨罪
虽然楚文豫轻易原谅了微生冥绝, 但是其他人可没打算饶过他。
慕楠经看着虚空,回望着不复存在的窥心,怒不可遏道:“微生冥绝, 你作死!”
从嫔月也从一旁协助:“可恶, 可憎!”
微生冥绝起身作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楠经刚想给他一点教训, 就被楚文豫拦了下来:“虽说他有错, 但也不是故意的嘛,而且……总之,他并非十恶不赦, 还是情有可原的。”
“护着他?”慕楠经看着微生冥绝, 气就不打一出来,而今有人挡在他面前, 还是个受害者,本就憋屈的慕楠经更加生气:“嘿~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脱下鞋来追着二人就打, 打到哪里算哪里。
体力跟不上他们,不一会儿就打累了坐下来,气喘吁吁道:“暮云, 我也老了, 应该很快就能来陪你了吧,你且再等等我。”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挨打倒没多少,慕楠经根本追不上他们, 只当活动筋骨,好生惬意。
“有人护着,真好。”微生冥绝坐下来感慨道。
楚文豫沉下一口气:“你知不知道, 你这有意无心之举,害得老子**的差点让你玩死!”
微生冥绝转动眼球, 没有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好似桀骜不驯的少年,这次没玩死,下次接着玩。
他虽然不在乎,可听到楚文豫的话还是愣了一下,好一个有意无心之举,却是有意,但也算不上是无心。
他有心,心很满,满到只能装下一个傻子。
沾了血的暮云飘散的很快,刚刚过夜就飘到了幕回山巅,飘到了慕楠经心心念念而不得的年华错落之处。
他们也来到了幕回山巅。
不承想竟是因祸得福,不用爬山就到了山巅。
一人端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上去清冷俊逸翩然如仙,凭酒醉玉颓山,眸浩月霞隐波,虽然看不出一点情绪,但能感受到他的孤寂与无解。
霞光色的外袍闪闪如辉,拂袖间尽显葱茏,又不知倥偬过多少岁月?
凝视片刻后,那人启唇道:“你们也是来找龙剑骨的?”
一听到龙剑骨三个字,从嫔月应激一颤:“真的有龙剑骨吗?”
那人勾唇:“想要的话,我剥给你就是了。”
从嫔月:“???”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剥啊?
他双指垂于眼眸:“我于囚笼仰微光,恰似冰窟漾春堂。醒也心殇,醉也心殇。便是长醉不醒,又何妨?”那人自嘲道,手中的酒壶未停,扬下一饮未滴作罢。
这寂寞空冷的幕回山,又何尝不是一座万年冰窟呢?
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里,他想着只要有人来要龙剑骨,他便好心的给,不问缘由,不问因果,前提是,得有人来。
这噩梦,他再也不想做下去了。
幕回山千年为仙,仙者手持龙剑,赖如凤鸣,龙剑为基化骨成仙,一代又一代,传承不绝。
但转世轮回,不过兜兜转转还是那一人。
他手一挥,法阵启动,龙剑祭出。
剥皮抽筋龙剑骨,仙气混散幕回山。
仙气凝聚了千万年,却在一朝一夕之间散尽。
若知如此,从嫔月也不会开口要这龙剑骨。
在那人看来,这龙剑骨虽然珍贵,于他而言却不值一提。
横竖都是囚笼,左右都是冰窟,君子怀玉,又有何用?
这一天一夜里,幕回山的仙气徘徊在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这一切,于那人而言,是解脱,是释放,更是轮回。
独自一人的虚无岁月,他想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应该很有道理,他身负龙剑骨,应该会有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可到头来,只有一对爷孙罢了。
那人看向从嫔月的眼神里,有着故人再见的欢喜,虽微不足道,但死而无憾。
消散之前,他满怀期望的看着从嫔月:“你父亲或者爷爷是否来过这里?”
从嫔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答案,可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便把爷爷去世的消息告诉了那人。
虽为见其人,但可确信为故友。
从嫔月告诉他爷爷死之前说的是死得其所,可能真的来过这里吧?
那人轻哼一声,似乎释然了千万年来的孤寂。
就连唯一的故友都走了,生前是生离,死后是死别,哪一个他都经历的刻骨铭心。
他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龙剑骨于世人而言或许是宝物,但对他来说,不过是罪孽,是将他困在幕回山千万年的罪证。
虽九死,亦不能灭。
散尽浑身的仙气后,那人留下一缕残魂,去找寻故友的踪迹。
终是在那场大雨中,找到了故人片刻的气息。
而他,也彻底消亡于雨中。
龙剑骨虽传于世,然不可说也。
它也是合成阴阳破的碎片之一。
幕回山也下起了雨,不久便绵延了千里,千里幕回,只待一人归。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众人也在幕回山巅住了三天三夜,等到能下山的时候,才结伴下山去。
“下山之后什么打算?”楚文豫问道。
他自知和慕楠经不是同路人,不过是狭路相逢,终究无法一同走下去。
下山的路有很多条,条条通山外,条条束山中。
慕楠经也看的坦然,来日方长,无所谓现今的扭扭捏捏,大丈夫不会故作姿态,“有缘再会。”
告别后,楚文豫便和微生冥绝一同下山。
这二人,始终同路,即便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深山中,也能找到一条平和之路。
“我们是要回去了吗?”微生冥绝背着手道。
按照之前在午门森罗殿的情形来看,每一层过去,都会回到现实中。
如今这生死楼的第一层算是走到了头,如果再不回去办案,估计皇帝会治他们个玩忽职守之罪。
楚文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就如同那日的雨一样凉:“司卿大人这么问,是有办法回去?”
“没有,但随心而动,终归能找到一条回去的路,不是吗?”
微生冥绝抬头看着幕回山,好像在看窸窣的过往云烟,现在就算是酩酊九泉,怕是也醉不了了。
楚文豫倒是很赞同这个说法:“司卿大人说的对,只要随心而动,早晚都能找到一条回去的路,初心不改,始终如一,路就在眼前。”
还真让他们说中了,果真这生死楼的牌匾换成了朝花楼。
还是繁华的街道与闹市的交叠,却让人心生凉意。
从世人口中听到的都是:这该死艳阳天,为何这么晒?
而在楚文豫心里的,却是恰恰相反。
去生死楼中走了这么一遭,他倒是并不觉得这艳阳有什么不好。
这可比阳殿中的光好多了。
“这里的阳光,晒得可真舒服!”楚文豫心生感慨,愿于市井之中寻得片刻安心,这便足够了。
他说这话时,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惬意与真情,可能是在生死界中的时间待的长了,觉得人间的骄阳恰好。
旁人或许不理解,但微生冥绝是理解的,随即接话道:“这才是真正的阳光,艳而不俗,骄而不媚,担得起大地良生,担得起黎民百姓,也担得起国泰民安!”
“说得好!”有一人鼓掌道,他喊的特别大声,而且不止喊了一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无渊。
根据他在宰相府这么多天的调查,差不多也了解了大体的情况,虽然他自己没有搞明白事情的原委,但总觉得和他们二人说了之后,会比自己瞎琢磨更有用。
当然,宰相大人老谋深算,一定是谨小慎微的,即便是在家里,也不可能会让夏无渊打听出有用的消息来。
他匆匆忙忙的坐上来,倒了一口茶水,道:“我爹果真是个老狐狸,混迹官场二十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是一块老……松树,屹立严冬也一毛……不对,坚韧不拔。”
夏无渊本想一吐为快,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说了半天,竟然成了夸宰相的话。
楚文豫一猜就知道夏无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竟然让他打探宰相,真是小材大用了。
“如果没有进展的话,夏公子就请回吧!”微生冥绝喝了一口茶道。
可怜的夏无渊屁颠屁颠的跑来汇报消息,结果刚喝了一口就要被人撵走,真是过河拆桥,还有……狼狈为奸。
气得他向下一瞥,恰好瞥到了一个关键人物,他想着机会来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那不是兵部左侍郎姜辛能嘛?”
这可是宰相的人,还有可能是间接害死工部右侍郎许呈威的人。
此人,必定要审讯一番。
只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身居要职不便出手,只好让夏无渊这个纨绔子弟代劳。
正好姜辛能是宰相的人,夏无渊出手算是物尽其用。
按照楚文豫的吩咐,夏无渊将姜辛能引到那片林子里,若是还发生之前的情况,就要顺藤摸瓜。
这一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躲在暗处。
之前身为局中人,未必看的清楚,那些隐藏在背后的肮脏手段也未必见识的到,如果躲在暗处,可能会看得清楚些。
约定如期进行,姜辛能也十分听从夏无渊的话。
来到了京城外的那片荒林中,果然,姜辛能死了。
和许呈威以及秦安鼎的死法一样,他是窒息而死的,夏无渊一点事情也没有。
即便身在暗处,也是没有瞧见杀人的手法。
和夏无渊汇合后,楚文豫问道:“你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夏无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不知道姜辛能是怎么死的。
现在看来,线索又断了。
第060章 旧案重提
在一瞬间, 楚文豫竟然有一种错觉,在生死界中只需要求生,而在现实中需要的是生活。
既然是生活, 就不能如此着急。
阎王殿里走了那么一遭, 总会有劫后余生的快感。
姜辛能也死了,代表幕后之人动作越发频繁, 连杀两名朝廷大员还能相安无事, 这人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在亲眼看到姜辛能死的那一刻,夏无渊也明白的很透彻。
虽然他不知道宰相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知道宰相定然不会清清白白。
可放眼整个官场, 谁人清清白白, 谁人全身而退?
狡兔死,走狗烹, 不过是狗咬狗的厮杀,在这诡谲云涌的朝堂里, 多的是自相残杀,这和生死界中,又有什么分别?
甚至见识到了生死界中的真情以后, 反倒是觉得朝堂更加可怕。
这世上, 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云谲鬼蜮,而是善变人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人心的可怕, 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衡量和对抗的。
一想到这里,夏无渊就感到无尽的后怕,他害怕自己的力量微薄, 害怕父亲铸成大错。
但事到如今,怕又有什么用?
该承担起的责任一点也卸不下, 该监视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夏无渊匆忙的回到宰相府,也没和宰相硬碰硬,只是和宰相谈了谈心。
“父亲,如何孩儿前面是万丈深渊,是不是应该止步于前,而不是一跃而下?”
宰相知道夏无渊所指何事,也知道夏无渊说这话什么意思,只是把他当小孩子哄着:“如果吾儿前方是深渊,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无能?”
“如果是万丈深渊,你跳,父亲必定在深渊之底接住你,你不跳,父亲是你坚强的后盾,所以,你名无渊,就是无渊,为父在身后替你围湖造田,你只管看碧海蓝天。”
一听到这里,夏无渊便没有了兴致,他从小耳根子就软,父亲如此说,真是折煞他了。
随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下了。
宰相所说不假,此话也是真心,只是放不下的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而不是他一个儿子。
躺在奢华的寝室中,夏无渊久久不能入眠,他心有所想,能瞒天过海,却瞒不过自己的心。
“父亲,若不是孩儿身前的万丈深渊,而是父亲身前的深渊,孩儿该如何解?”
这话他是不敢当面问宰相的,只能自己独守空房暗自神伤之时,才敢提这么一嘴。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父亲,也知道夏家收不回手,可他又能如何呢?
在亲朋好友之间,该如何抉择?
夏无渊在这里劳心劳力,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倒是乐得清闲。
恰好一年一度的朝花节要开始了,整个朝花楼都布置的美轮美奂。
还真是夏日百花奇争艳,朝花簪首把家还。
朝花节可是整个大雍朝一年一度的大节日,上到王宫贵胄,下到黎民百姓都要好好庆祝一番。
这也是皇帝钦定的团圆之日。
如果是往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然不会想着去过朝花节,也就是在悬案堂或者镇武司中吃一顿饭了事,但如今情况不同了,今年的朝花节在朝花楼中过才有意思。
“大人,我可算找到你了。”微生冥绝的手下来报,强忍着压低音量道,看他这样子,像是找了好久,“大人,圣上……病了。”
“什么?”微生冥绝有些诧异:“好端端的,怎么会病?”
皇帝这几日又没有进入生死界,怎么会无端生病?
他从生死界回来之后,也没见他生病啊!
不行,得进宫一趟。
微生冥绝看向楚文豫,那眼神并不是辞行,而是期望,楚文豫也理解他的意思,道:“我和你一起去。”
从朝花楼到皇宫还需要一段时间,街道上人多眼杂,百姓闹闹嚷嚷的,也无法骑马,还得回去换官服,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等到了皇宫以后,时候已经不早了。
“陛下,镇武司司卿和悬案堂堂主来了,已经在外面侯着了。”公公弯着腰说道。
皇帝轻咳一声:“让他们进来。”
“宣~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和悬案堂堂主楚文豫觐见~”公公的嗓音高调而张扬,嚷的皇帝有些头疼,就让他退下了。
进去请安后,微生冥绝关心道:“圣上怎么会突然如此?”
皇帝抿了抿嘴:“只是寻常风寒,司卿不必担心。”
“陛下还应保重龙体才对。”微生冥绝俯首道。
“两位爱卿放心吧,朕没事。”皇帝寒暄道。
“不知陛下让我们过来,究竟是何事?”寒暄了几句后,开始进入正题。
镇武司的那帮人怎么可能会知道皇帝生病的事情,肯定是皇帝的手笔,为的就是让他们入宫一趟。
皇帝咳嗽了几声,手帕上沾着丝丝血迹,他也没给微生冥绝和楚文豫看,只是自己死死的抓住手帕,硬压下来道:“许呈威死了,姜辛能死了,短短几日,朝堂上损失了两名栋梁,朕看了折子,他们的死法让朕想起来十几年前的一件事……”
十几年前,也是有人死于此法,不过是个少年,他无权无势,死了便死了,即便有人报官,当时的官府也是草草结案,到现在也没有定论,案子的卷宗现在还在悬案堂中。
“陛下是说……那件事?”楚文豫或许没有印象,但微生冥绝绝对有。
皇帝都对此有印象,镇武司的司卿记得更清晰。
当年的那件事手法过于蹊跷,不是不调查,只是调查无果。
后来楚文豫接管了悬案堂,就将部分悬案的卷宗调到了悬案堂,那件悬案就在其中。
但那件事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没人关心,只是没想到,最后记得的竟然是皇帝。
“你们去调查吧,朕乏了,想休息,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便告退了。
又来到了朝花楼里。
还是熟悉的位置。
“司卿大人作何感想?”楚文豫刚坐下来就开口谈正事。
微生冥绝端起酒杯:“当年那件事被埋藏的太深了,突然翻出来,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他说的波折几转,但总给人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楚文豫料定他是谦虚了,“司卿大人不会没有后手吧?”
这些陈年旧事都能记得如此清楚,当年匆匆结案,没有楚文豫,可有微生冥绝,还能如此草草,而且皇帝也知道,就说明此案的背后一定牵扯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才让他们“投鼠忌器”,隐忍一时。
可没想到这一隐忍,就是十几年。
如今旧案重提,也不知道前路凶险,也不知道幕后之人会设下什么陷阱等着他们去闯,但这件事是皇帝提起来的,就算是刀山火海,作为臣子也都得去闯。
微生冥绝饮尽杯中之酒,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闭上眼久久未言。
他在复盘当年的行动,心中疑点有三。
其一:当年那件事微乎其微,皇帝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能记到现在?
其二:十几年前和十几年后的凶手之间有什么联系,是不是同一人?
其三:这十几年后,为何有人故意旧事重提,还是借由皇帝之口说出,他的目的何在?
微生冥绝想都不敢想,他倒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他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的星海闪动如初,与这朝花相称:“巧了,没有。”
对上微生冥绝的眼眸,楚文豫盯着看了好久,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耽搁了。
“恰如明河九曲沙,浪淘取媚星无涯,司卿大人,你这双眼睛里,可装了不少的心事啊!”
楚文豫不舍得移开视线,就像盯住快到手的猎物那样盯着微生冥绝。
“凝绝诡欲翠云茶,绣月观花隐于霞,堂主大人不也是如此吗?”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离开了目光,转投在酒液中,沉浸在浓郁里。
对于这件事,二人是心照不宣,查要查下去,可不能明面上查。
就借着手中的茶,隐于市井之中,于夕阳西下尽头处密谋,再到花前月下悄无声息。
“晚些见。”楚文豫率先起身,先回到悬案堂调查卷宗,当年的那件事恐怕积压已久,现在翻查的话不太好查,他就先一步行动了。
辞别了微生冥绝以后,楚文豫就回到了悬案堂。
“堂主,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弟兄们可想你了。”
说话之人是小丁,他也是个苦命人,从小父母双亡,还好早早跟着楚文豫了,不然现在还是街上的一个小乞丐呢。
小丁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丁,也没个亲戚,悬案堂里的人都管他叫小丁,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他个子不高嗓门却大,上来就扑到楚文豫面前。
差点扑空。
“好好说话。”楚文豫严声呵斥道,“别没大没小的,成什么体统?”
听了楚文豫的训斥,小丁识趣的退到一旁。
他从小被训到大,楚文豫这点话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堂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案子都让镇武司抢走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威风的,不就是听命于陛下吗?说白了就是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胡袭不乐意的双手叉腰抱怨道。
他是悬案堂唯一一个武功说得过去的,悬案堂基本都是文人书生,很少有武功好的,除了楚文豫,当属胡袭。
只是他向来说话没个把门的,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往外面说。
楚文豫告诫过他好多次,可他偏偏不听。
早晚毁在这张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