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天边的云彩染上了淡淡的黄,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悠长,警局里除了值班的民警,其他人都收拾好包袱准备下班了。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线员女警挂完电话后,神情有些愣怔。

    缓了半晌,她突然拔腿往外猛冲,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赵队!有大案子!”

    刑侦支队队长赵云归虎躯一震,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寸一寸的转过身来,一张硬朗的脸上带着些绝望,“详细说说。”

    他们支队管辖的范围内已经有一年多未曾发生过命案了,每天到点就能下班,日子过得惬意又舒坦,今天还是他和女朋友的周年纪念,两个人约好了要去看电影。

    可现在却……

    女警一路小跑,有些气喘吁吁,缓了一下才开口,“我刚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江边的集装箱那里发现了我们通缉令上的嫌疑人张林。”

    “你说真的?!”赵云归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张林去年残忍地杀害了一家四口,逃脱至今,若是能够将他抓捕归案,他们支队上下都能够得到奖赏,这是莫大的荣耀。

    说时迟,那时快,赵云归迅速把还未走远的队友们召了回来,开着警车就往集装箱那里赶,生怕去晚了又让张林给跑了。

    可当一群警察全副武装的用枪包围了那个集装箱时,却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神情懒散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而让警察们严阵以待的穷凶极恶的匪徒,被五花大绑着,让少年脚踹在屁股上给踹了出来。

    少年双手插在兜里,简单的帆布鞋踩在粗糙的沙砾上,如同闲庭散步。

    被五花大绑的嫌疑人面红耳赤,强烈的愤怒和不甘让他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不确定,再看看。

    赵云归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狠狠的眨巴了几下,再次睁眼,眼前的一切却依旧没有变化。

    为了防止张林伤人,他们连狙击手都准备了,结果就被这个少年如此轻而易举的给抓了?

    言晰拍了拍手,主动走向看起来就能够做主的赵云归,“你应该就是他们的领导吧?你看看这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张林?”

    “是他,没错。”张林的案子压在赵云归心底一年多,对方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认得,他迅速拿出手铐把张林给铐了起来,然后压上了警车。

    从接到举报电话,再到把张林抓住,一切都顺利到如同是儿戏。

    赵云归把言晰到了警局,“他真的是你抓住的?”

    言晰闻言抬眸,“怎么,没看见吗?”

    “倒也不是,”赵云归失笑,“就是觉得你一个学生抓住他,有些太让人惊讶了。”

    言晰打开手机翻出他拍的那张通缉令的照片,“你们这上面说如果找到了线索,能抓住他,就能奖励五万块钱,你们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当然不会,”赵云归神情恢复了些许的严肃,“只不过这个奖金需要我们上报,上面批了以后才能给你。”

    好看的眉心轻轻蹙了起来,言晰有点懊恼,他没想到拿个奖金竟然还这么麻烦。

    赵云归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言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我就先走了,等你们上头批了,记得把奖金给我。”

    赵云归摆摆手,哑然失笑,“好,我会记得的。”

    今天是星期天,明天要去学校上课了,沈家把原主接回来,他自然也从乡下的学校转到了江城的学校。

    江城外国语学校是一所私立高中,在这里上学的学生非富即贵,每天上下学都有专门的司机开车来接,所以所有的学生都一致走读。

    言晰用手机查了下,学校附近最便宜的酒店一晚上都要三百块,他根本支付不起。

    他得先想办法赚点钱才行。

    言晰在路边的一个花坛里随手捡了几颗小石子,扔在地上卜了一挂,算出了他今天财运的所在位置。

    按照地图导航来到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处天桥,桥下车辆川流不息,桥上行人来来往往。

    天桥上面摆着好多个小摊,有手机贴膜的小哥,卖些耳环首饰的姑娘,自己动手扎花束的大妈,还有一个摆摊算命的老头。

    刘老头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前面摆了一张方桌,方桌的桌布上绘着八卦图,一个小巧的黑板立在方桌上方,用粉笔写着业务:算命,看风水,算姻缘,解梦……

    刘老头穿着一身灰黑色的道袍,还留着一撮山羊胡,背后竖着一根小旗,旗子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荡。

    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倒还真能唬人,此时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正坐在他对面,伸出手掌给刘老头看。

    但言晰粗略扫了一眼他的面相,判断出这刘老头确确实实有一点手段,但也只是刚刚入门罢了。

    言晰目标明确,径直向着刘老头走了过去,走近了,刘老头的声音也逐渐明晰,“姑娘啊,我观你的手相就是个有福之人,你的这个男朋友家里挺有钱,只要你嫁过去呀,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原来这姑娘是来算姻缘的。

    一般人听到算命的这样说,肯定顿时喜笑颜开,可这姑娘却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

    刘老头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子,眯了眯眼睛,“我算命几十年了,还从来都没有出错过,姑娘你要是不信这一挂,我直接给你免费!”

    听到刘老头这样说,那姑娘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些,从兜里掏出手机,“怎么付?”

    刘老头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二维码,乐呵呵的开口,“一百块钱,请扫这里。”

    时代在发展,算命的也开启网络支付了。

    姑娘刚打开微信要扫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却突然拦住了她,姑娘下意识的扭过头,撞进了一双宛若琉璃般清澈的眼眸。

    言晰按下姑娘的手机,“他骗你的,先别给钱。”

    算命的刘老头立马怒了,指着言晰的鼻子就骂,“你个小孩不好好念你的书,跑到这里来捣什么乱啊?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我算命一直都很准的!”

    “呸!”姑娘啐了一口刘老头,“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还想骗我的钱,门都没有!”

    姑娘转身就想离开,言晰依旧拦她,“你的夫妻宫黯淡无光,你未来的伴侣不是个好的,若你信我,我可以为你补上一卦。”

    姑娘的视线在言晰和刘老头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带着审视的目光,“你收多少钱?”

    言晰语气淡淡,“三千。”

    “你怎么不去抢?!”姑娘和刘老头异口同声的吼了出来。

    “我以为你刚才是在帮我,为了阻止我被骗钱,原来你是想骗的更多啊!”

    “我告诉你,没门!”那姑娘怒气冲天,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算命的刘老头气急败坏,“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白白害我损失了一百块钱,看到你就晦气,赶紧走!”

    言晰眸光微冷,“我不信你刚才没看出那姑娘夫妻宫暗淡,为了赚钱,口不择言,你也是修道之人,不会不知道这个后果吧?”

    刘老头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然还是个内行。

    “可我有什么办法嘛,”刘老头两手一摊,“我要是直接告诉她,她和她丈夫没有好结果,她怎么可能会给我钱?”

    “而且只不过是夫妻感情不和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刘老头还在强词夺理,“这世上夫妻不睦的多了去了,多她一个又何妨?”

    言晰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刘老头的面相,他除了坑蒙拐骗以外,倒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以后切莫胡说八道,世间万物都有因果干系的。”

    刘老头愁眉苦脸,“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今天摆了一天的摊就遇到这么一个愿意相信的,还被你给气跑了。”

    “我转你一百块钱,借你的小摊一用。”

    刘老头的眼睛瞬间亮了,当那一百块钱确确实实到账后,他立马狗腿的让出了位置,“来来来,坐这里。”

    “不必,”言晰拒绝道,“你可还有粉笔?”

    “有的,有的。”

    言晰把刘老头写在黑板上乱七八糟的字迹擦去,亲手写下了“算命”两个字,又在下方补充写着:一天三卦,一卦三千。

    黑板上的字迹笔走龙蛇,带着一股苍劲的风骨。

    “卧槽!”刘老头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以为你刚才是吓唬那个小姑娘呢,结果你来真的啊?”

    “当然。”

    天桥上来往的行人很多,不一会儿就有人注意到了言晰的卦摊,一群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啧啧啧,三千块钱算一卦,这和直接去抢钱有什么区别?小小年纪不学好,光想着骗人了。”

    “现在的小娃娃哦,成天光想着不劳而获,有这功夫多读几本书不好吗?”

    ……

    他说任他说,摆摊的刘老头都有些急了,言晰却依旧十分淡定。

    直到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从他面前路过,又开始指指点点时,言晰面带微笑的对其中一个穿蓝衣服的大妈开口道,“若你不信,不妨试试看,不灵不要钱。”

    “呵,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秋芳大喇喇的坐了下来,“算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算出个什么东西!”

    她什么也不愿意说,就是想要挫一挫言晰的锐气,免得他继续在这里大放厥词。

    言晰对此不置可否,想要判断一个人的命运,除了测字问声外,观其面相十二宫也依旧可以。

    方才在人群中,言晰一眼就看出张秋芳子女宫中的孙宫盘旋着不散的黑气,而且还越发的浓郁。

    说明她的孙子正处于极度危险当中。

    言晰淡淡看着她,“你尽快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看看你孙子,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张秋芳一听这话,立马就怒了,“你个小兔崽子,我孙子好好的,你竟然敢咒他!你看我不掀了你这小破摊!”

    “你别生气,别生气,”算命的刘老头连忙拉住了张秋芳,这可是他的摊子啊,哪能就这么让人掀了呢,“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的。”

    张秋芳冷哼了一声,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喊,“来看一看啊,都来看一看,来看看现在的小年轻都是怎么骗人的!”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对着言晰指指点点。

    言晰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经警告你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

    又是好一阵闹腾,看热闹的人都几乎快要把天桥的路给堵死了,张秋芳还在那里骂骂咧咧。

    就在此时,刺耳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她拿出手机一看,是她儿媳妇,“喂?怎么了?我这正教训人呢。”

    痛欲绝的女声带着浓烈的绝望和愤怒,几乎快要震碎了张秋芳的耳膜,“你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关煤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