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回忆,对于舒杳来讲,已经很模糊很模糊。
因为那对于她来说,就是极为普通的一天,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特意去铭记的。
想来想去,或许有个人会记得比她清楚。
舒杳攥着笔记本,指尖轻颤着给母亲打去一个电话。
舒美如对于她的童年,果然了如指掌,一听她问游乐园的事情,立刻就说:“对呀,你三年级的时候,我到你去你舅舅家探亲,他和你舅妈,不是带你去了么?”
舒杳急切地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这我不知道呀,当时门票贵,我就没舍得去,他俩带你去的,我就记得你回来之后,乐呵呵地跟我说什么舅妈从过山车上下来吐了,还说……明年再来的时候要多带点棒棒糖,跟人约好了。”
母亲的话像醍醐灌顶,舒杳脑海中的模糊画面,终于清晰了一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也是一个冬天,恰逢舅妈的生日。
所以舅舅和舅妈带她去了游乐园。
结果,俩大人比她还玩得嗨。
由于年纪太小,不能玩过山车,所以他们去坐的时候,舒杳就坐在出口处等他们。
她好奇地抬头,看着过山车呼啸而过。
也就是那时候,她好像遇到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小男孩。
小男孩……
舒杳突然想起,之前去舅舅家拜年的时候,二宝趴在床上翻相册,其中就有当初他们在游乐园拍摄的照片。
虽然不知道拍到了多少,但舒杳觉得,看到照片,或许记忆会更清晰一些。
她去了趟舅舅家。
舅妈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看照片,但还是特意帮她找了出来。
十几年前的照片,都已经泛黄,画质也不太清晰。
舒杳一张张翻过,前面的几张都是她和舅舅舅妈的合影,以及他们的双人照,后面有几张她的单人照。
第一张,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很开心。
第二张,她手里拿着两根棒棒糖,面对着镜头,一脸懵懂。
第三张,她坐在过山车出口处,把一根棒棒糖分给了旁边的小男孩。
虽然画质不清晰,但小男孩的模样还算是能看清楚,就是沉野房里的小胖墩。
舒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逆流到脑袋。
她的心跳得飞快。
这一刻,舒杳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去过辅川游乐园,他却那么肯定她去过。
为什么跨年那天在游乐园,沉野会一反常态地拉着她合照,因为那个地方,是他们曾经拍过合影的地方。
为什么,沉野喜欢吃棒棒糖,而且只吃一种口味。
舒杳把这张照片抽了出来,和舅妈道别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客厅里一片安静。
奇怪,难道又去公司
了?()
舒杳环顾四周,却瞬间发现不对劲——小饼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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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茶几上多了两盒药。
舒杳拿起来一看,一盒退烧,一盒消炎,各吃了一颗。
突然意识到什么,舒杳转身往楼上跑,推开卧室门,果不其然,沉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小饼干趴在他身边,任由沉野的左手搭在它背上,一动不动。
听到响动,小饼干警觉地抬起头,看到舒杳的一瞬间,眼里有了光亮。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蹲下,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算太烫,但可以感觉得出来,烧还没有完全褪去。
距离她离开也不过就两个小时。
他却已经连药都拿好了。
很显然,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难怪她让他在家休息的时候,他难得那么配合就答应了。
可即便如此,听她说要去医院照顾沉炀,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明他也是病人。
“笨蛋。”舒杳轻斥了一句。
见他额头溢着一层薄汗,舒杳去浴室打水,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身子降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药,沉野睡得很沉。
直到下午,才幽幽转醒。
睡衣纽扣开了两颗,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一点没有汗湿后的粘滞感。
舒杳盘腿坐在地毯上,右手牵着他的手,就这么趴在床沿,看上去像是也睡着了。
沉野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回,却还是吵醒了她。
舒杳猛的直起身,眼里困意很快就退去:“你醒了啊?”
她赶紧拿过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帮他量了一下,37度,还好,烧退了。
她松了口气。
沉野的头一阵阵抽疼,他按了按太阳穴,问:“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医院照顾的人还挺多的,我觉得我在那儿也没什么必要。”她轻声细语道,“你发烧怎么也不和我说啊?家里都没个人。”
“就发烧而已,吃点药就好了,没事儿。”
“沉野。”舒杳拉着他的手,低头摆弄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尾巴依旧微微上翘着,“我送你这个戒指,就是为了感应你的情绪,你不能撒谎的。”
沉野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我没撒谎,我也没有因为你去医院而不开心。”
“但是——”舒杳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温和,不像在诉说委屈,倒像是在和他开诚布公地探讨学术问题,“今天在厨房,我亲你,你没有回应,我出门,你也没有亲我。”
沉野没想到她居然在意这个,他轻笑一声,无奈道:“那是因为我感觉到自己不太舒服,想着可能是感冒了,所以怕传染你。”
“……”舒杳又问,“那你真的没有不高兴?”
沉野把她脸侧的头发梳理至耳后,轻笑道
():“我都二十六了,难不成还跟六七岁一样,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我没提发烧的事情,不是不高兴,单纯只是觉得小事而已,没必要让你两头操心。”
轻重缓急。
所以他觉得,现在在她心里,照顾沉炀比照顾他重要吗?
舒杳温声解释:“我想着去医院,是因为这件事毕竟和我有关,不管不顾的,我良心上过意不去,但不代表,我此刻觉得你哥哥比你重要。”
她抬起头,目光真挚地看着他:“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如果今天知道你发烧,我就会留在家里。”
沉野不动声色,按压着太阳穴的右手,却慢慢停了下来。
“他们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嗯。”舒杳也不隐瞒,“今天妈跟我说了一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还给我看了你的周记。”
“……周记?三年级那本?”
“嗯。”
“……”沉野感觉头更疼了。
舒杳打量着他的神色,身子往前一扑,搂住了他的腰,仰头时,琥珀色的瞳仁亮闪闪的。
“你在不好意思吗?”
“非主流时期写的空间被翻出来,你好意思吗?”
“我没有那个时期。”
舒杳慢慢往上挪,唇距离他的只有咫尺之遥,后者却突然偏开了头。
舒杳愣了一下,听到他无奈地说:“就你这小身板,也想发烧?”
“忘了。”舒杳还是识相的,虽然放弃了亲吻,却并没有退开。
她罕见粘人,跟猫似的窝在他胸口,声音低低地问:“沉野,那个11是我。”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沉野的喉结滚了滚:“想起来了?”
“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是,我去舅舅家拿了这个。”舒杳从口袋里掏出照片,塞进他手里。
沉野低头看了眼。
他本来就记得很清楚,此刻那天的记忆,更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舒杳盯着照片里的两个小孩儿,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吧。”
“故事很长,你确定要听?”
“要。”
*
第一次见到舒杳那天,沉野刚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诬陷撞了他。
男人横眉瞪目地指着他,痛斥班主任:“管不好孩子,就不要带到这种人多的地方!”
班主任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面对这种场面,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蹲在沉野面前,摸了摸沉野的脑袋,柔声问:“和老师说,是你不小心撞了叔叔吗?”
沉野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地回答:“我没有。”
班主任看向男人解释:“孩子说他没有撞你。”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问问别人!是不是他撞了我?”男人叉着腰,气势汹汹。

这……”班主任看向旁边围观的路人,礼貌询问,“请问刚才有人看到吗?”
路人纷纷摇头,只有一个男人小声说:“我好像确实看到是这小孩儿撞了人。”
“你看!”男人摸着大腿说,“小孩子没轻没重的!我这大腿还疼着呢!你就说怎么办吧!”
当时的游乐园虽然有监控,但并没有覆盖全园,不一定能拍到不说,申请调取更是极为麻烦。
班主任还要管一个班级的学生,根本无暇再费心力去深究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
她弯腰替沉野道了歉,一遍又一遍。
还自己掏钱赔了男人二十块钱。
男人这才算心满意足地离开。
沉野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还是只有那句话:“我没有撞他。”
班主任温柔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没有撞他,但是这种人,我们没有办法跟他硬争,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师知道你没错,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吗?”
沉野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明白,他没有撞那个男人,为什么老师要道歉,还给那个男人钱。
因为这,沉野有些闷闷不乐。
别的小朋友都去坐游船了,他却坐在过山车出口处的休息椅上,低头不语。
想了想,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他没有提刚才被诬陷的事情,只说想回家。
钱曼青听了,很是惊讶:“今天不是有学校活动,去游乐园吗?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沉野闷闷地道:“就是想回家。”
“阿野,妈妈还在医院陪哥哥,现在实在抽不出空,你别闹脾气好吗?乖乖听老师的话,等会儿就可以回来了。”
沉野低头看着鞋子,“嗯”了一声,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哥哥身体不好。
所以哥哥永远是最重要的。
更小的时候,沉野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还记得六岁生日那天,哥哥突然发烧,爸妈急着送哥哥去医院,就放了他鸽子。
他很不开心,在他们回来之前,他把房间里哥哥的飞机模型都砸了。
后来哥哥回房看到,生气地质问他,却在爸妈询问的时候,替他圆谎,说是自己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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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以为是哥哥因为经常生病,心情不好,也没有深究,只叫保姆清理了就算了。
保姆清理的时候,沉野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伤心地擦眼泪,但哥哥始终没有责骂他一声。
久而久之,沉野心里的不甘和生气,渐渐演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他慢慢开始理解父母,也不再讨厌哥哥,却依旧会为此感到难过。
“你不开心吗?”
就在他垂着脑袋发呆的时候,一道甜甜的嗓音从他的头顶传入耳畔。
他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和他差不多年纪。
她浅浅地笑着,朝他递出了一根棒棒:“我舅妈买给我的,
有两根,你要吃吗?()”
沉野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因为哥哥不能吃,所以家里从来不买,怕他在旁边吃,会让哥哥馋。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声音很轻地道了声谢谢。?[(()”
棒棒糖是柠檬薄荷口味的。
他拆了包装纸,随手塞进口中,糖果融化的一瞬间,一种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口感刺激着味蕾。
女孩儿在他身边坐下,吃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问他:“好吃吗?”
“还行。”
“看来你那个不太好吃。”女孩儿暗自庆幸,“幸好没给你草莓味的。”
沉野:“……”
也没有必要这么实诚。
女孩儿抬头看着不远处呼啸而过的过山车,轻呼出声。
沉野扫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
“幺幺。”女孩儿说,“妈妈一直叫我幺幺。”
“幺幺?”沉野经常听家里人报手机号的时候,把“1”说成“幺”,所以他脱口而出,“123的那个11?”
“嗯……”女孩儿看起来也不是很肯定,“应该是吧。”
“那我叫你幺幺,还是11?”
“11吧,幺幺是我妈妈喊的。”女孩儿反问,“你呢?你叫什么?”
“沉野。”
“加减乘除的乘,也是的也?”
“沉默的沉,野……”沉野顿了顿,说,“野狗的野。”
“好可爱的名字。”舒杳攥着棒棒糖,感叹了一句。
“可爱?”沉野想,她是对可爱有什么误解?
“狗勾很可爱,没人养的狗勾也很可爱,所以你的名字,也很可爱。”
很强悍的逻辑。
沉野低头,脚尖蹭了蹭地面,崭新的鞋子前端,蹭上了些许灰尘。
他反驳道:“我不可爱,我哥哥比较可爱。”
“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比较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你爸妈不喜欢你?你问过吗?”女孩儿满脸疑惑。
“没有。”
“我妈妈说,大多数爸爸妈妈都是很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有的爸爸妈妈会说,有的爸爸妈妈不会说。”女孩儿眼珠子转了转,帮他出主意,“要不你回家哭一哭吧?我每次在我妈妈面前哭,她就可心疼了,我想吃什么,她就帮我买什么。”
“……”什么烂主意。
沉野下午还在吐槽。
可是傍晚回去之后,当父亲严厉质问他下午为什么闹脾气的时候,他却真的史无前例地嚎啕大哭起来。
沉誉吓了一跳。
钱曼青更是立刻从楼下冲了上来,抱着他一边安抚,一边斥责自己的丈夫:“你打他了?”
沉誉满脸无辜:“我没有啊。”
“没有他怎么会哭啊?阿野从来不哭的。”钱曼青抚摸着沉野的后
()背,满脸心疼,“不哭了不哭了,跟妈妈说说,到底怎么了?”
沉野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但他心里却有些意外。
因为爸爸妈妈此刻担心的神情,他以前只在他们面对哥哥的时候看到过。
他把下午在游乐园里被诬陷的事情说了。
父亲大为震怒,拉着他就开车去了游乐园。
于是调监控、查信息、找人,不过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之后男人退回了那二十块钱,还一个劲地鞠躬道歉,乞求沉誉原谅他。
沉誉把他推到面前,掷地有声地说:“跟我儿子道歉。”
那一刻,沉野眼里不是男人瑟瑟缩缩的身影,而是父亲严肃的神色。
他觉得女孩儿说的是对的。
爸爸妈妈是喜欢他的。
只是,比起需要照顾的哥哥,他们对他的喜欢,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
沉野后来又去了三趟游乐园。
每次都只是在那个椅子上坐着,什么都不玩,直直看着四周经过的人群,他想和她说一声谢谢。
他买了很多棒棒糖,想分她一半。
可是每一次,她都没有出现。
他的周记本里,出现了不少她的名字,可是学期末的时候,班主任跟他说,他的周记本不小心被弄丢了,给了他一本新的。
但他其实都知道,班主任把那本周记本给了他的母亲。
他不小心在母亲的包里看到了。
钱曼青很显然翻过很多很多遍,翻得连纸张角,都开始褶皱上翘。
他假装不知,就算钱曼青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个小女孩儿,她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第一次,和母亲提了要求。
他希望妈妈能帮他找到她。
钱曼青也确实托了不少人,但都无功而返。
渐渐的,沉野上初中了。
当初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包括沉野自己。
直到高三开学后不久,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雨里。
他再次看到了她。
他本来只是看不过去猥琐男,所以随手帮了一把,但走过去拿篮球的时候,女生的容颜,却让他愣了一会儿。
太像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她胸口的校牌:舒杳。
杳杳。
幺幺。
11。
沉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了,那一定是当初的小女孩。
要说一见钟情,沉野觉得好像不准确,没人会因为小时候的一段回忆,突然就喜欢上一个多年未见的人。
但这的确让他开始越来越多注意她。
她经常考班级第一,却从来不愿意和其他班的第一一样,在周一的国旗下讲话上发表演讲。
她会在吃面时,嫌弃地把葱挑出来,于是他便习惯在点单时,叮嘱老板其中一碗不要放葱。
她遇到写不
出的难题时,眉头会轻轻皱着,用钢笔头轻轻敲打太阳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
沉野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好像,是每一次注意,慢慢积累,始终量变成了质变。
可惜天不遂人愿。
出国之后,沉野有一度是真的想放下的,他不想,甚至害怕看到舒杳跟周北川的消息,所以他刻意地没有去关注她。
沉野本就是冷淡的性子,连班级群都没加,而徐昭礼因为和赵恬恬不欢而散,一气之下删了俩人的微信,在国外的沉野,也就彻底失去了知晓她近况的途径。
直到后来,隔壁住进一个从辅大来的交换生,同在异国他乡,偶尔会聊一聊,沉野有一次随口问起舒杳,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知道,说她现在是辅川大学很有名的校花,还说校花从入学单身至今,真是浪费。
沉野才知道,原来她和周北川早就分手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和周景淮一拍即合,有了创办公司的想法。
他在招聘网站上偶然看到了舒杳的简历,知道她在找兼职。
于是特意设置了一个职位,邀请她投递。
果不其然,几天后,舒杳的简历投到了他这儿。
怕暴露身份,沉野以社恐的理由,拒绝了语音,一直都是她语音讲课,而他安安静静地听着,如果有疑问,就用文字提问。
那段时间,每周三次的补习时间,成为了他最期待的时光。
最开始,他们只补课,后来,渐渐地也会聊一些生活工作上的事情。
他知道她在为成为职业的花丝镶嵌传承人而努力,她也知道,他公司旗下的第一款游戏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
他们相隔半个地球,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的同时,也都在支持和鼓励着对方的梦想。
他一度以为,俩人算是朋友。
可就在他打算坦白身份的时候,她决绝地辞了职,他提出可以加个微信,继续做朋友,她却说没有必要。
沉野很清楚,大概那句话,已经让她察觉到自己心思不纯,所以才拒绝得如此干脆。
那一天,他拉着周景淮喝了一晚上的酒,都说事不过三。
从九岁到十八岁,再到二十二岁。
沉野想,或许,他们真的没什么缘分。
那时候,他和周景淮的事业刚起步,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这反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慢慢地忘了感情这回事。
他是真觉得自己忘了。
甚至觉得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人不可以不吃饭,但没有爱情,也能活。
直到那一天。
他被徐昭礼拉去参加一场晚宴,半途,周景淮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我好像,看到你房间那张照片上的女生了?】
沉野握着手机的右手猛然一紧。
本想故作不在意,却见周景淮又说:【她好像在相亲。】
“相亲”两个字,让沉野瞬间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忘记,是不可能忘记的。
即便他单身到八十岁,听到舒杳单身的消息,估计还得从床上拄着拐杖下来求个婚。
他管周景淮要了定位,但喝了酒没法开车,于是踢了踢旁边顾着应酬的徐昭礼:“你司机在吗?”
“不在啊,我让他先回了,怎么了?”
沉野蹙眉看了眼地图,晚高峰,市中心,打车不知道要多久,倒是地铁非常方便,几乎出门就是地铁口。
徐昭礼看他放大地图聚焦到了地铁站口,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去坐地铁?你穿成这样去挤地铁?你是不是想上热搜?”
“……”沉野低头看了眼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和手机,随口问,“你有没有带其他衣服?”
“我车里倒是有一套运动装,我打算晚宴结束去健身来着。”
于是那套运动装,不到十分钟,就穿在了沉野身上。
他坐地铁到了餐厅所在的那站,急匆匆跑下车厢,正想上扶梯,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和自己同款运动装的身影。
和高中时期相比,她的脸除了褪去了点婴儿肥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沉野停下脚步,看到她心不在焉地上了地铁,神色带着些微烦躁。
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神,直到关门的提示音响起,才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