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她说的是以为他不会带孩子过来, 而不是以为他不会过来。
所以,她到现在也没睡,不是在等他和两个小家伙,只是在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她知道他今晚会来。
“嗯?”
姜沐言伸手去抱圆滚滚一大坨的小团子, 一时没领悟过来萧南瑜的意思。
“娘。”萧以舟见姜沐言先抱的自己, 开心的抬手搂住她脖子。
“舟舟冷不冷?过来有没有冻到?”
姜沐言单手抱着萧以舟, 纤长如玉的右手摸上他的小脸儿。
倒是不太凉,应该没怎么被冻到。
“娘, 我不冷,爹爹给我们穿得很厚实, 我没有冻到。”萧以舟奶声奶气道。
姜沐言摸完萧以舟的小脸儿, 又朝另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团子伸手,摸了摸萧以星嫩滑的脸儿,也不冻手。
两个小家伙过来没有受寒, 她也就放心了。
萧南瑜见姜沐言摸完萧以舟的脸摸萧以星,摸完萧以星的脸就要收回手。
他劲腰一弯就俯下身去, 主动把脸凑到她细嫩柔软的玉手边。
姜沐言指尖触到微凉的不明物体, 定睛一看,似乎是萧南瑜的脸?
“你干什么?”她不明所以。
“你摸摸我的脸凉不凉。”萧南瑜道。
他清清冷冷的语调听起来很正经,似乎所说之事很重要。
一头雾水的姜沐言,犹豫一瞬,肤如凝脂的纤小素手缓缓贴上他脸庞。
他冒着风雪而来,脸上冰冷冰冷的, 姜沐言摸上去的一瞬被冻得手指微颤。
少女的手柔软细嫩,又刚从被窝里出来, 暖烘烘的。
黑暗中,萧南瑜眸光微闪。
她的手所过之处皆染上一股热意, 似有一股暖流从他脸颊散发出去,顷刻之间便暖遍了他全身血肉,最后狠狠冲击进他的心口,暖得他一颗心也跟着热起来。
萧南瑜让姜沐言摸他的脸凉不凉,姜沐言虽不太明白,但她摸了一下,摸完回答道:
“凉。”
然后她就收回了手。
萧南瑜担心自己脸上寒气冻着她的手,所以她收回手时没有制住她。
姜沐言见他直起腰,似乎就没了下文,不由追问道:
“然后呢?”
他让她摸了他的脸凉不凉,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如果两个小家伙被冻得小脸凉飕飕的,言言,你会怎么做?”
萧南瑜眸色深深的凝视着姜沐言,循循善诱道。
“当然是给他们暖暖,让他们暖和起来别冻着。”姜沐言没有半点犹豫,理所当然的说道。
“所以言言,你不能厚此薄彼对不对?”
萧南瑜继续诱导着,想让姜沐言别光顾着两个小家伙,也在乎在乎他。
两个小家伙的小脸儿不凉,被冻凉的是他的脸,她是不是应该让他也暖和暖和?
“……”姜沐言杏眸眨巴了几下,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旋即小脸腾得一下爆红。
萧南瑜是在跟她撒娇吗?
不、不能够吧?
这、这、他这是什么行动?
姜沐言一时弄不明白萧南瑜到底什么意思,干脆也不去想了。
“屋里烧了地龙,也燃了银炭,你快来炭盆边烤烤火。”
她有些羞涩的扯着萧南瑜袖管,将他带到炭盆前。
既然冷,那就烤烤火吧。
萧南瑜:“……”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要是两个小家伙冻得小脸冰凉冰凉的,她也只是让他们烤火而已?
里间动静有点大,一直传出说话声。
睡在外间守夜的绿蕉,早就醒了。
她坐在软榻上听了几句,听出了萧南瑜的声音后,她就默默下了软榻。
绿蕉也没有绕过屏风去里间看。
她默默地卷起自己的铺盖,抱着被褥往外走。
萧家大公子今日回京,晚上就又来了。
他来了,她就不能再睡在外间守夜了,得去门口守着。
绿蕉打开房门,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本就清醒的她瞬间更清醒了。
她跨出门槛关好房门,在廊庑墙根下打好地铺,赶紧钻进了被窝里。
好冷,被子里比较暖和。
里间。
炭盆就放在床前一点的位置,萧南瑜抱着萧以星烤火,父女的目光却都看向了拔步床。
姜沐言站在床榻前,在给穿得圆滚滚的萧以舟脱衣裳。
她解下毛茸茸的狐毛披风,又脱下厚厚的袄子,萧以舟才从圆滚滚的小肉桶形状变成了苗条许多的可爱团子。
“舟舟,快去被窝里躺着。”
一下子脱下这么多衣裳,姜沐言担心他着凉,催促他去钻被窝。
见小团子自己爬去被窝里,她才又转身朝萧南瑜走去。
“娘。”
萧以星不等她过来,就已经伸长了手要她抱抱。
姜沐言温柔浅笑的走过去,从萧南瑜怀里将萧以星抱过来,转身又往拔步床走去。
“……”萧南瑜孤零零一人站在炭盆前。
孩子没了,她也走了,她转身前甚至都没和他说一句话。
几月不见,深觉自己被冷落了的萧南瑜,看着姜沐言纤瘦背影的眼神,略有点幽怨。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孩子身上,都看不到他了。
萧南瑜其实不冷,一路过来吹了些风与雪,脸上和双手是有些冷,但身上一点都不冷。
在炭盆前稍微站一站,他这会儿手与脸都不冷了。
但他还是站在炭盆前没动,一双清冷眼眸在黑暗中深深望着姜沐言。
姜沐言将萧以星的厚衣裳也脱完,将她也塞进了暖和的被窝里,又将两个小家伙脱下的袄子、披风,都挂在架子上之后。
她转身朝萧南瑜看了过去。
终于等来她关注的萧南瑜,肩背都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你怎么穿这么少?都不冷的吗?”
注意力从小团子转移到萧南瑜身上的姜沐言,抬脚朝他走去。
今日在长街上看到他,他甲胄下也只穿着单薄衣裳,看着就冷。
面对她的关心,本就不冷的萧南瑜,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冷,但话到嘴边,他改口道:
“还好,习惯了。”
确实是习惯了,他自幼习武,寒冬酷暑也日日练剑打拳,筋骨体质从小就打磨的好,不太畏严寒。
他习以为常的事,却听得姜沐言心疼了。
“还是要多穿点,冻着了可不好。”
人身□□,天气这么冷,不多穿点衣服怎么能行呢。
“好。”萧南瑜眉眼间蕴含着浅淡笑意,心情愉悦的点头应承着。
方才心头的那点子幽怨,因为姜沐言小小的关心,也瞬间一扫而空了。
萧南瑜没有发现自己很好哄。
姜沐言也没有发现,自己在无意间哄好了萧南瑜。
萧南瑜以为,姜沐言朝他走来是要对他做些什么,结果她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悬停在炭盆上,就没了其他举动。
她在烤火。
嗯,她过来只是烤火。
她是冲着炭盆过来的,而不是他。
萧南瑜垂眸看着少女纤长细嫩的玉手,他也默默地伸出双手,烤火。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过来?”
他幽深如墨的漆黑眼眸,从姜沐言的双手上移到她脸上。
两人已经习惯了夜间不点灯。
满室漆黑中,姜沐言能看清多少,萧南瑜不知道,夜视能力极好的他,却能看清楚她的五官样貌,乃至她卷翘密长的睫毛。
“猜的。”
姜沐言抬眸看萧南瑜一眼,小巧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
萧南瑜眸色陡然一暗,目光定凝在她饱满小巧的粉唇上,深深地看着。
看得喉咙干渴之际,他才又默默移开视线,看向她的眼睛。
她眼帘低垂,在看自己烤火的手。
“你以为我不会带小家伙过来?”
黑暗中,萧南瑜脚步轻挪,不留痕迹的靠近姜沐言几分,同样在烤火的双手也悄无声息的移了移,一双大掌朝她凝脂般的素手靠近。
“嗯,太冷了,外面还下着雪,夜里更冷,小家伙睡下后不一定能起得来。”
姜沐言想着,萧南瑜肯定也担心小家伙过来容易冻着。
另一个是小家伙都早睡,大半夜又这么冷,他们应该不想起床。
虽然想是那样想,但看到萧南瑜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她还是很开心的。
萧南瑜离京这几个月,她也时不时就去梨园看望两个小家伙,但没法天天去。
小家伙想她,她也想他们,恨不能天天都将小团子带在身边养育,奈何现实不允许。
“所以你这么晚没睡,是在等我一个人。”
萧南瑜又追问了一遍先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烤火的双手还再次向她挪移,离姜沐言纤细的指尖仅有一寸距离了。
她随便动一动手,很大可能都会碰到他。
姜沐言看着自己烤火的手,也没发现萧南瑜的小动作。
“……”她缓缓抬眸看向萧南瑜,对上萧南瑜漆黑深邃的眼眸时,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萧南瑜刨根问底,问了一遍又一遍,在意的竟是这个?
这个问题很值得深究?
“等你和等孩子们是一样的呀。”姜沐言秀眉微蹙,小脸微红的回答道。
虽然不明白萧南瑜为何刨根问底,但她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一个待字闺中的闺阁女子,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在等一个夜闯她闺房的少年郎。
这事任谁知道了,都会认定是放浪形骸的行为。
她放浪,萧南瑜也放浪,谁都逃不掉。
姜沐言眼神闪烁,默默垂眸不敢再与萧南瑜对视。
“不一样。”萧南瑜一口否定。
姜沐言眨巴着杏眸,眼中有几丝疑惑。
萧南瑜否定的太快太坚定了,好像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哪里不一样?”她复又抬眸看向萧南瑜。
“等孩子和……等丈夫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话出口的瞬间,萧南瑜自己也有些羞耻,但他在停顿了一下后,还是嗓音低沉的说了出来。
姜沐言清亮的杏眸一连眨巴了好几下,难掩震惊的盯着萧南瑜看。
怎么连丈夫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他都不会害羞的吗?
姜沐言咻一下低头,收回视线不再看萧南瑜,结结巴巴又瓮声瓮气的小小声道:
“我、我们还没成亲,你不要瞎说。”
一句话说完,她脸颊发烫,热得她手心都快冒汗了。
虽然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她也早就知道两人会成亲,但毕竟还没有成亲,她还没办法将萧南瑜当成自己的夫君看待。
萧南瑜这也孟浪了点。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孟浪的一面?
姜沐言心思百转千回间,双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热。
她庆幸屋里没点灯,萧南瑜看不到她面色涨红的样子,她也能强装镇定的继续烤火。
萧南瑜不需要看,光听她结结巴巴的娇柔嗓音,都能想象出她脸红害羞的模样。
他嘴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怕把人给吓跑了,没再继续逗弄她。
“言言,我离京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
萧南瑜眉眼含笑的转移了话题。
“挺好的。”姜沐言抬眸看他一眼,又飞快垂眸,道,“你呢?在锦州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萧南瑜不想让她担心,略过那些危险之事,轻声道,“就是很想你。”
姜沐言烤火的轻轻一颤。
她微颤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萧南瑜的手指。
她没发现,萧南瑜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他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不紧不慢的又补充一句:
“……和两个小家伙。”
姜沐言眼睫轻颤了几下,颤完暗暗长吁一口气。
出门在外想念孩子很正常。
她自动忽略了,让她心里有点甜蜜又羞涩的想她之语。
“小家伙这几个月也挺好的,我不能常去梨园,镇国公安排到梨园去的胡嬷嬷,很细心很有经验,把两个小家伙照料的很好。”
姜沐言讲述完两个小家伙,想到萧南瑜说想念萧以星、萧以舟,她又接着道:
“两个小家伙也很想你,我每次去梨园,他们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沐言这几个月去梨园,碰见过镇国公两三次。
镇国公在京中也很忙碌,不像之前那样天天都去梨园了,但他只要有空就会去。
姜沐言遇到他会问一下,有没有萧南瑜在锦州的消息。
但镇国公可能是怕她担心,她问了三次,三次他都说萧南瑜在锦州挺好的,让她不要担心。
她再问详细一点的事情,镇国公就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了。
姜沐言觉着,萧南瑜应该会写信回来,镇国公肯定知晓锦州和萧南瑜的情况。
但镇国公不肯告诉她,她也不好多问。
好在那些焦心的日子都过去了。
现在萧南瑜回来了,他看起来挺好的,似乎还比去锦州之前壮实了一些。
“那言言呢?”萧南瑜这次不给姜沐言闪避的机会,漆黑瑞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轻声诱哄般询问道,“言言想我吗?”
想的。
姜沐言自然是想他的,要不然也不会每个月都去相国寺给他祈福,但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抿着唇沉默了。
萧南瑜在她的沉默中,脚下又挪了大半步,这一次他站得极近,两人手臂都快贴上了。
“言言。”萧南瑜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嗓音也暗沉了不少,在她耳边轻声追问,“你想我吗?”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激得姜沐言耳垂一瞬红透,低眉敛眸的眼睫也连连眨动着。
他怎么突然靠得这么近了。
“言言?”
萧南瑜锲而不舍的追问着,低沉醇厚的嗓音似带着某种蛊惑,引诱着姜沐言回答道。
姜沐言想到萧南瑜说,他很想她,在难以启齿的羞耻中,她杏眸慌乱的闪了又闪,最终声音细如蚊吟的结巴道:
“想、想的。”
确实是想他,担心他在锦州过得不好,有没有遇到危险,会不会染上疫病。
他走了近四个月,她就担心了他近四个月。
怎么可能不想呢。
得到肯定答案的萧南瑜,清冷矜贵的面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淡笑。
她想他。
她也想他的。
萧南瑜满足了,姜沐言却羞得连眼皮子都不敢往上抬了。
她看着自己烤火的手,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想要转移注意力。
脸颊红透处于羞涩状态的她,没注意到萧南瑜的手离她很近,她搓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认真搓手给自己取暖的姜沐言,碰了萧南瑜的手指好几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搓手的动作一顿。
此时此刻。
她左手无名指的指尖,停在了萧南瑜的右手尾指上。
少女柔软细嫩的指腹戳着少年郎坚硬的手指骨节。
姜沐言看着两人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手。
萧南瑜也凝着她细细嫩嫩的无名指,很细小白嫩的一根手指,和他宽大的手掌一点都不一样。
死寂一般的安静中。
姜沐言看着看着,猛然回过神来,与萧南瑜相触的无名指轻轻一抖就要缩回手。
然而,萧南瑜动作更快。
她轻轻一抖的细嫩指尖也似抖在了萧南瑜心上。
萧南瑜察觉她要缩回手,宽大的手掌迅猛一抓,如凛射出的箭矢精准无比,牢牢抓握住了少女只缩回几寸的双手。
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她两只手。
如铜墙铁壁般禁锢着,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姜沐言看着自己突然被抓住的手,错愕了一瞬,旋即心跳猛然加速。
嘭嘭嘭的心跳声如擂鼓,在她胸腔里猛烈跳动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让她心慌不已。
萧南瑜要干什么?
“我给言言暖手。”萧南瑜轻声道。
他说完,左手也轻轻贴上姜沐言的手背,如获至宝的捧着,两只大手严丝合缝的包裹住她一双小手。
萧南瑜的心跳也很快,但他表现的很镇定如常的样子,似乎捧着姜沐言的手细心呵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姜沐言没有出去吹冷风,屋里又烧着地龙,燃着炭盆,其实她不冷。
她的手也不太冷。
但手被萧南瑜牢牢包裹住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有点凉,因为萧南瑜的手掌很热。
至少比她的手热。
姜沐言双手被萧南瑜捧着握着,根本就不敢动,却也没让他放手。
她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萧南瑜的手上。
他的手掌好大,手指也很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很有力量。
她双手被他双手握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越发衬得他手掌宽大。
这就是男子的手吗?
不对比不知道,握在一起竟比女子的手大这么多。
萧南瑜安静不语,不想打破这一分静谧美好的气氛,就这么捧着姜沐言的小手,贴心又带着一丝私心的给她暖手。
她的手纤小柔软,柔若无骨的捧在手心里,跟捧着一块软玉一样,舒服到他不想放手。
他们这边安静了下来。
床榻上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两个小家伙,开始了窃窃私语。
萧以星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着萧以舟,小奶音天真道:
“哥哥,你手冷吗?星星也给你暖暖。”
“……我手不冷。”
萧以舟嘴上说着不冷,小手却在被窝里伸向了萧以星,摸索到她的小肉手摸了摸。
妹妹的手也不冷,应该不用他给妹妹暖手。
“哥哥,我给你暖手。”萧以星反手抓住萧以舟。
“我不冷,不用暖。”
萧以舟将手从萧以星手中抽出,扯了扯被她翻身拱开的被子,让她盖得严实些。
“我也不冷。”萧以星自己两手交握,感受着自己暖烘烘的小手,“可我也想给人暖手嘛,哥哥,我手好暖和的。”
“嗯。”萧以舟刚摸过她的手,知道她手暖和,给她出主意道,“娘的手凉,等娘上床,你给娘暖手。”
“好!”
萧以星开心地点头,搓着自己暖烘烘的小肉手,等着姜沐言躺上床来。
小家伙的窃窃私语在安静的深夜里,姜沐言就是不想听也听到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她却窘迫不已。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脸缩手却发现萧南瑜握得更用力了,不想放开她的手。
“你、你……”
姜沐言满脸羞涩的想让他放手,放手二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她灵光一闪,改口道:
“你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嗯?”她突然说要送礼,萧南瑜惊疑了一下。
“原本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但你生辰时人在锦州,我没法把生辰礼送给你,现在给你补上,也算生辰礼可好?”
姜沐言杏眸微垂,能察觉到萧南瑜在看她,她却羞得不敢抬眸与他对视。
萧南瑜可谓是心花怒放,面上却还是沉稳持重的颔首:“好。”
姜沐言听到他首肯,手却还牢牢抓着她,不由得抬起眸看向他,娇嗔道:
“你不松手,我怎么去给你拿生辰礼?”
“……”萧南瑜不想松手,一点都不想。
可她送他的生辰礼,他也有点迫切的想知道是什么。
第92章
萧南瑜沉吟片刻, 还是没松手,先问道:
“言言送的是何物?”
“……”姜沐言不想说出来,双颊绯红的低语道,“看了就知道了, 你松手我去拿。”
萧南瑜又犹豫了片刻, 捧着她双手的宽大手掌, 才恋恋不舍的一点点松开。
今夜,他握她的手, 捧在掌心良久,她都没有挣扎推开, 这让萧南瑜心中暗流涌动, 难掩喜悦。
可下一次想要再牵她的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
双手终于得了自由的姜沐言,十指捲握暗暗攥紧, 大拇指羞得被四根手指藏在了掌心里。
哪怕收回了手,可她手指手背依然发烫, 好似还被萧南瑜捧在手心里一样。
他手掌宽大又暖和, 被他握着手时,比她自己抱着手炉还温暖舒适。
姜沐言心神飘忽的朝角落走去。
她打开一个箱笼,从被褥角落里拿出一个狭长的黑檀木小匣子。
匣子她小心翼翼的藏在箱笼里,不敢放在梳妆台上,怕被其他小丫鬟看见。
姜沐言抓着小匣子,回身时看到站在炭盆前的修长黑影, 突然就有点怯,不太敢朝萧南瑜走去了。
视野漆黑的房间里。
萧南瑜高大挺拔的黑影压迫感十足。
哪怕这是姜沐言自己的房间, 她无比熟悉的地方,可萧南瑜给她的压迫感依然让她无法忽视。
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姜沐言站在箱笼前看萧南瑜, 他高大的黑影似散发着浓烈的侵略性,像要吞没了她一样。
萧南瑜见姜沐言站在角落不动,没有开口催促她。
他长身玉立于炭盆前,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他就那般看着,似乎姜沐言不回到他身边,他能一直看下去,地老天荒的看着她。
不回去是不行的。
姜沐言拿着早已准备好,却没能在萧南瑜生辰时送出去的生辰礼,缓缓朝他走去。
回到炭盆前,姜沐言站在萧南瑜面前,纤纤玉手捧着狭长的小匣子,在黑暗中递给他。
“这是送你的二十岁生辰礼。”她轻声道。
男子二十及冠,是很重要的仪式。
可萧南瑜及冠之时,人在疫病横行的锦州,萧家人没法给他举行及冠礼。
姜沐言听闻,世子夫人为此伤心落泪了好几场,那段时间的京中宴会,她全都推了没出席。
萧南瑜垂眸,伸手接过她捧着手中的小匣子。
他拿起狭长的匣子时,指腹不经意的从她柔软的掌心轻轻滑过。
肌肤相触的一瞬,似有电流激荡而过,两人指尖微颤,眸光都闪了一闪。
萧南瑜拿起小匣子的手紧了一紧,姜沐言则飞快放下手,两只小手缩进了披风里。
萧南瑜见她躲得这么快,想解释一句。
此乃意外,并非他有意为之。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他一解释反倒有越描越黑的感觉。
于是乎,萧南瑜干脆选择了沉默。
他目光狭长的黑檀木小匣子上,缓缓打开。
黑暗中,一抹莹润的光泽闪现,一支长长地通体润泽的白玉?
萧南瑜拿起白玉,才发现这是一支发簪,簪子上雕刻着一支栩栩如生的大雁。
雁乃忠贞之鸟。
一刹那间,萧南瑜心潮澎湃,朝姜沐言投去的炙热目光,恨不能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但他极力克制着,怕吓着她。
“谢谢言言,这支簪子我很喜欢。”萧南瑜嗓音略微暗哑的低低道。
他及冠了,正缺少一支连冠于发的簪子。
她送的簪子,他会戴的,天天戴。
“你喜欢就好。”
姜沐言的声音比他还低,低到拔步床里偷听的两个小家伙都没听到。
“哥哥,娘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到。”萧以星捂着小嘴儿,小小声的询问萧以舟。
萧以舟看一眼躺在身旁的妹妹,摇头低语:“我也没听到。”
姜沐言听不到两个奶团子的窃窃私语,萧南瑜却是能听清的。
但他现在不想搭理小家伙,免得姜沐言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她就又忽略他了。
“我也有个礼物想送给言言。”
萧南瑜将大雁玉簪放回小匣子,伸手从胸前拿出一个手帕。
是之前有一天晚上,他给梦魇中的姜沐言擦过汗的白色手帕。
自从给她擦拭过细汗后,这条手帕他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简简单单没有绣任何图案的白色手帕摊开,手帕上也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子。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手中的白玉发簪,有一瞬的错愕。
不是这么巧吧?
她送萧南瑜发簪,萧南瑜也送她发簪?
还都是白玉的。
不论是何材质的簪子,长长的一根其实相差不太大,区别在于簪子上镶嵌或雕刻的图案。
萧南瑜手中的白玉簪子,和姜沐言送他的大雁簪子就很相似。
发簪由一整块上好的白玉切割而成,唯一不同的是,一支簪子上雕刻着大雁,一支簪子上雕刻着玉兰花。
两朵洁白的玉兰花是萧南瑜亲手雕刻而成。
在锦州时,他想她又有空闲的时候,便会雕上一雕,将带去锦州的玉石全都雕废了,才得了这么一支令他满意的簪子。
此时此刻。
萧南瑜看着左手匣子里,姜沐言送他的大雁簪子,再看看右手他亲自雕刻的玉兰花簪子,心里就更满意了。
这两支白玉簪子放在一起,就像是同一块玉石雕出来的一对簪子一样。
虽然一支簪子是大雁,一支簪子是玉兰花,但在萧南瑜心里,它们就是一对玉簪。
“言言,这是我亲手雕刻的簪子,雕的是你最喜欢的玉兰花。”
萧南瑜右手往前伸,将玉兰花簪子递到姜沐言的面前。
“你亲手雕的?”姜沐言目露惊讶。
他什么时候雕的?
不对,他竟然真的会雕刻玉石?
他什么时候学的这门手艺?
“嗯。”萧南瑜颔首。
他想亲手给她戴上玉兰花簪子,但深夜从床榻上起来的姜沐言,乌黑浓密的齐腰长发披散在肩头,他暂时没机会将簪子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
姜沐言伸手接过玉兰花簪子,还顺手将垫着它的白色手帕也拿了过去。
她垂眸看着手感温润的白玉簪子,纤细的手指在玉兰花的花瓣上细细摩挲着。
雕刻工艺算不得顶好,但也掩不住姜沐言眸底的欣赏之色。
这是萧南瑜亲手雕的玉簪子,说起来,倒是比她送的大雁簪子有心多了。
姜沐言看着玉兰花簪子难掩欣赏,萧南瑜看着玉兰花簪子底下的白色手帕,却心疼了起来。
手帕擦过她的汗,他想留着自己用,没想把手帕也一起给她的。
“言言。”萧南瑜心疼的犹豫片刻,决定将自己的手帕讨回来,“手帕是我用过的。”
姜沐言正细细观赏着玉兰花簪子,乍听此话怔了一瞬。
她看着神色正经的萧南瑜,垂眸去看手中的白色手帕,反应过来后小脸腾的布满红霞。
她右手捏着玉兰花簪子,左手往前伸,纤细娇小的手掌上是摊开的白色手帕。
萧南瑜看着被她捧在手上的帕子,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没有急着伸手接过来。
“言言想要这条手帕便拿去。”萧南瑜突然变得大方起来,一点都不心疼了,甚至眉眼含笑,可他话锋一转却补充道,“只要言言再送我一条手帕即可。”
嗯?
姜沐言杏眸微睁,这是什么意思?
要和她交换手帕的意思?
姜沐言看着一本正经的萧南瑜,双颊的红霞一点点蔓延到耳根,连耳垂都红得能滴血了。
什么正经,萧南瑜瞧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分明是在耍流氓嘛。
是耍流氓吧?
虽然萧南瑜在耍流氓,可姜沐言看着他眉目含笑的正经模样,却一点都气不起来。
姜沐言在心里嘀咕,哪有这样的。
萧南瑜这也太不矜持了。
可她心里觉得不妥,嘴上却羞赧不已的低声回道:“我没有新的手帕。”
萧南瑜眉心微动了一下。
意思就是,若有新的手帕,她便愿意送他一个了?
“不用新的。”萧南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心情大好的愉悦弧度,“我不介意用言言用过的手帕。”
相比崭新的手帕,他更想要她用过的。
姜沐言的清艳小脸彻底红透,她微低着头没好意思去看萧南瑜,小脑袋却坚定地摇着,羞耻拒绝道:“不行。”
她用过的手帕怎么能拿来送给他,羞死人了。
虽说有些场合,比如状元游街的时候,许多女子会朝状元郎抛香囊丢手帕,以示爱慕之心。
但那些场合带着一些玩乐的热闹气氛,跟私下赠手帕还是不一样的。
且萧南瑜要的还是她使用过的手帕,她哪有脸拿出来送他。
萧南瑜见少女羞得都不敢抬头看他了,也不好再逗她,抬手拿回了他自己的白色手帕。
“三日后有一场宫宴,你去吗?”
萧南瑜适时的转移话题,免得姜沐言羞得不再搭理他。
姜沐言没听说三日后有宫宴,但想来是庆祝三皇子、萧南瑜等人赈灾圆满完成,论功行赏的喜宴。
“我还没听说有宫宴,我娘收到帖子入宫的话,应该会带我一起去。”姜沐言道。
萧南瑜颔首,他希望她也去。
他们总在夜里相见,白日里除非她去梨园,否则他想见她一面都难。
特别是两人近四个月没见了,他恨不得天天都看到她在眼前晃悠。
这一夜。
萧南瑜仍旧在姜沐言的拔步床床头打地铺。
睡前他抬头看一眼黑暗中的拔步床,想到床榻上躺着姜沐言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他眉梢眼角都情不自禁的柔和了几分。
萧南瑜安心入睡,睡得无比踏实,是四个月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顿觉。
临近黎明时分。
萧南瑜睁眼醒来,卷好被褥放回角落的箱笼,他来到拔步床前,撩开幔帐看着睡得香甜的母子三人,实在不忍心扰醒他们。
但再不忍心,也不能把两个小家伙在相府留到天亮。
他俯身伸长了手臂,将睡在床榻最里面的萧以舟,先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萧南瑜轻手轻脚,没有吵醒姜沐言和萧以星。
萧以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浑身软绵绵的任他折腾穿衣,他闭着眼睛不吵不闹的继续睡。
给他穿好厚实的袄子和披风,萧南瑜把圆滚滚的小团子放倒,让萧以舟躺在床尾继续睡。
许是萧以舟躺下时,压到了被子里姜沐言的脚,又或许是萧南瑜抱萧以星时,掀开的被子惊醒了姜沐言。
萧南瑜小心翼翼地给萧以星穿袄子时,姜沐言睁开了眼睛。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看着萧以星歪头歪脑还在睡的绵软小身子,心疼道:
“冬天太冷了,晚上就别带孩子过来了,来回折腾他们睡不好也辛苦。”
她刚睡醒,本就清甜的嗓音软绵绵的,直击着萧南瑜的耳膜,听得他耳膜发痒,心尖也跟着痒了起来。
“好,晚上先不带孩子来。”萧南瑜轻声应着。
她只说不带小孩过来,没说不让他来。
姜沐言睡意朦胧的迷糊脑子,似乎知道萧南瑜在想什么,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又补充道:
“你也别总是夜里来了,晚上睡不好你也辛苦,现在又是这么冷的天,你在府里睡得舒服些。”
萧南瑜给萧以星裹披风的动作一顿。
“言言,你要赶我走?”他问。
姜沐言没想到他会这样想,惊得连睡意都跑了一些。
“没有,我没有赶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天冷,你来来回回的太辛苦了。”
姜沐言立即解释清楚,她是心疼他,不是要赶他走。
他都夜闯她闺阁这么多回了,要赶早就赶了,哪里会现在才赶他。
“我不辛苦。”萧南瑜很认真的对姜沐言道,内心挣扎了一瞬,他轻声低语着,“我想见你。”
见不到她才辛苦。
夜里不来,白日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姜沐言的小脸又红了。
“……那、那你想来的时候可以来,但不要每晚来,在我这里来回折腾你睡不好。”
在萧南瑜炙热又深情的眼神下,姜沐言不忍心拒绝他,各退一步的和他商量着。
姜沐言羞涩的低敛着眉目,有勇气同意萧南瑜夜里再来找她,却没勇气抬眸看他一眼。
以前只觉得萧家大公子是一个清隽傲骨,清冷矜贵的正人君子,哪里会想到,少年郎看着一本正经的,竟这么会哄姑娘家欢心。
他用那般深情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轻声诱哄般说想见她。
她就是铁石心肠的一个人,也不舍得拒绝他。
“好。”萧南瑜浅笑着应承下来。
只要她愿意让他来就行,且她承诺了,他想来的时候就可以来,他觉得自己每晚都会想来的。
萧南瑜抱着两个圆滚滚的、还没睡醒的小团子离开了。
他将两个小家伙放回梨园,在天亮之前回到镇国公府。
未免守夜的小厮发现他一整夜都不在房中,萧南瑜回自己房间也是翻窗进的。
回到府中的萧南瑜,已经不打算再睡了。
他从里间走到外间,想去练功房练剑,但他快到走到门口时,视线忽然定在桌几上。
桌上放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
萧南瑜很肯定他昨晚离开房间时,外间桌上是没有这个食盒的。
萧南瑜拧眉,继而心头一跳。
昨夜有人送吃食到他房中,是小厮送进房中来的,还是谁过来了?
会在夜里送吃食给他的人,萧南瑜第一个想到母亲宋令贞。
他走到桌几前,打开食盒。
食盒里有一碗燕窝粥,还有几盘子点心,一夜过去全都已经凉透了。
萧南瑜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他快步往外走,拉开房门。
睡在廊下守夜的小厮看到他出来,连忙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大公子。”
小厮揉了揉眼睛,毕恭毕敬的行礼。
“我房中的食盒是谁送来的?”萧南瑜问小厮。
“世子夫人昨夜送来的。”小厮如实回答着。
“我娘亲自送来的?她昨夜进我房间了?”
萧南瑜期待着能从小厮的口中得到另一个答案。
比如宋令贞的婢女送过来的,他的小厮再将食盒放进了他的屋中。
“是的。”小厮躬身一五一十道,“大公子,昨夜世子夫人在门外一直喊,都不见你回答,世子夫人就闯进去了,然后就……发现你不在房中。”
小厮瑟缩着脖子,萧南瑜回京之后,夜里一直都是他守夜。
萧南瑜交代过,不要随意进入他的房间。
且萧南瑜夜里从来不需要人伺候,所以小厮守夜守得非常轻松,在廊下能安安稳稳的睡一夜。
许就是太轻松了,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萧南瑜偷偷离开过,还好昨晚世子夫人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萧南瑜面色沉了沉。
他夜里偷偷离府的事,被宋令贞发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南瑜照旧去练功房练剑,用早膳时去了秋水苑,主动跟宋令贞交代,说他昨晚有事出去了。
宋令贞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刨根问底问他去干什么了,这事便轻轻揭过了。
但这件事给萧南瑜提了个醒。
常在河边走容易湿鞋。
原本想要每晚都夜闯姜沐言闺房的他,被迫改了念头。
他刚从锦州回京,未免宋令贞又在晚间去给他嘘寒问暖,他连着两个晚上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府中过夜。
直到宫宴那日,他才又见到姜沐言。
皇宫宫门口。
萧南瑜跟在镇国公身后进入宫门。
他走着走着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到了正在下马车的姜沐言。
熠熠日光下,他一眼看到了她戴在头上的玉兰花簪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他的发冠上也插着她送的大雁玉簪。
“阿瑜,你一直回头看什么?”
镇国公世子见萧南瑜回头往后看,似乎还笑了笑?
他惊奇之余,不由得也跟着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的宫门口,都是排队准备入宫的各大臣和大臣家眷,有什么好看的?
镇国公回头看了眼儿子和孙子,也朝宫门口看去。
他扫了几眼,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姜沐言,顿时就明白萧南瑜在看什么了。
还能看什么,看他未来的媳妇儿呗。
大孙子也是不够定性,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人姑娘家看,也不怕被人看出猫腻来。
“阿瑜都多少年没回京了,随便看看而已,你大惊小怪什么?”
镇国公心里吐槽着大孙子,嘴上却还要替大孙子在儿子面前遮掩。
“爹,我也是随便问问而已。”
莫名被训的镇国公世子,赶紧解释一句。
萧南瑜看着自己父亲和祖父,识趣的闭嘴不言,心里却在可惜。
他入宫入得有点快,他回头看到了姜沐言一眼,但她好像没看到他。
姜沐言确实没看到萧南瑜。
她跟在陆巧身边,陆巧和几位相熟的夫人寒暄,秦瑶看到她,把她拉了过去。
“阿言,你听说了吗?此次宫宴,圣上要给大皇子和二皇子指婚。”
秦瑶用团扇遮着下半张脸,压低声音对姜沐言道。
“没听说。”姜沐言轻轻摇头,“指婚就指婚,反正不会指婚在你我身上,用不着担心。”
宫宴上圣上真指婚了,她们看热闹贺喜就行了。
姜沐言不担心,秦瑶却有点担心,反正姜沐言都知晓她心仪三皇子了,她也不怕再被姜沐言笑话,低声道:
“你说,圣上会不会给三皇子也指婚?”
姜沐言眉梢微挑,瞬间明白了秦瑶的担忧。
“三皇子年纪小些,圣上应该不会急着给三皇子指婚。”
姜沐言安慰着秦瑶,见她眉心紧蹙的样子,又故意打趣好友道。
“你放心,万一圣上给三皇子指婚,一定是把你指给三皇子的。”
她可没有胡说八道,两个小家伙亲口说的。
秦瑶是三皇子妃,还和三皇子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
秦瑶的脸瞬间爆红,又羞又气,用团扇轻轻拍了下姜沐言:
“好你个姜沐言,你拿我开玩笑。”
“没有拿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姜沐言轻笑着躲开秦瑶打过来的团扇。
她说的都是真话,奈何好友不信。
两人笑笑闹闹,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跟着长辈在宫门口验明身份,一起入宫。
“圣上不止要给大皇子、二皇子指婚,听说还想给三公主找个驸马,我听我娘说,宜贵妃属意的驸马人选是陆家大公子。”
姜沐言正和秦瑶窃窃私语着,旁边一道声音突然闯入耳中。
陆家大公子,不就是陆承彦嘛。
宜贵妃想让陆承彦娶三公主?
“阿言。”秦瑶忽然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姜沐言,眼睛一本正经的目视前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看前面的萧大公子,他好像在看你。”
第93章
姜沐言心里咯噔一下, 转眸顺着秦瑶的视线往前看去。
巍峨大殿前的白玉石阶上。
萧南瑜和镇国公几人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他们回过身来往后看。
镇国公在看谁,姜沐言不知道。
但萧南瑜的目光,确实是落在她身上的。
两人隔着高高的台阶, 一上一下远远对视着, 心里都非常的确信, 对方是在看自己。
姜沐言怕被人发现,不敢与萧南瑜对视太久。
她收回视线, 神色正经的对秦瑶道:
“不是看我,萧大公子看的是这个方向而已, 他眼中看到的定然是一大片人, 阿瑶你莫要瞎说。”
姜沐言说话之时,萧南瑜的目光也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其他方向。
“是吗?”秦瑶看看高阶之上的萧南瑜, 又看看姜沐言,疑惑了。
她看错了?
可刚才分明感觉萧南瑜是在看姜沐言。
“肯定是的。”姜沐言斩钉截铁的点头。
就算萧南瑜看的是她, 她也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承认。
姜沐言和秦瑶一起踏上台阶。
旁边的贵女还在议论陆承彦被宜贵妃看重, 有可能要尚公主的事,姜沐言低眉敛眸,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陆家和陆承彦的事,都和她没关系了。
姜沐言心里想着,陆承彦的事和她无关,拎着裙摆上了一级又一级台阶, 终于来到了大殿前。
她和秦瑶携手往前走着,即将入殿时, 不经意的一个转眸,看到了从大殿右侧走过来的陆承彦。
她和陆承彦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姜沐言甚至想不起来, 她上一次见到陆承彦是什么时候。
陆承彦乍然看到她,脚步微微一顿,接着继续向前。
秦瑶也看到了陆承彦。
她下意识就朝身旁的姜沐言看去。
说起来,姜沐言和陆承彦之间,挺让人唏嘘的。
她听说,姜家和陆家几乎不怎么走动了。
“陆大公子。”秦瑶朝陆承彦浅浅福礼。
秦家和陆家是世交,她和陆承彦也没什么过节,遇见了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
秦瑶的声音提醒了姜沐言,她也福身跟陆承彦行礼。
“表哥。”
再次从她嘴里听到表哥二字,陆承彦心中唯有酸涩。
但心中再百味杂陈,陆承彦面上也不显。
“表妹,秦四小姐。”
他停下脚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拱手还礼,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沉。
他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就好像他和姜沐言只是表哥表妹,没有过曾要定亲之事,两家也不曾撕破过脸一样。
姜沐言和陆承彦相对无言,秦瑶在一旁看着感慨万千,干脆拉着姜沐言先入殿。
既然有缘无分,那便干脆一点断干净。
宜贵妃想让陆承彦尚公主之事,秦瑶也是听说了的。
姜沐言跨过高高的门槛,和秦瑶一起进入大殿时,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凭着感觉看过去,视线越过人群,一路看向殿宇最前排,落到了跪坐于案几后的萧南瑜身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姜沐言密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她怎么又在不经意间,撞进了萧南瑜的眼睛里。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人再多的地方,她也能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精准捕捉到独属于萧南瑜的清冷目光。
就好比现在。
但和以前有些不同的是,此刻的她看着萧南瑜幽邃深沉的瑞凤眼,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一直在看她吗?
那他看到她在大殿门口,和陆承彦打招呼了吗?
莫名心虚的姜沐言,瞬间找到了自己心虚的原因,然后她立马就不心虚了。
她确实是和陆承彦打了个招呼,但也仅仅只是打招呼而已。
她和陆承彦已经没瓜葛了。
她用不着心虚。
想明白的姜沐言,心境一下就开阔了。
和萧南瑜隔空对视的她,甚至淡淡地笑了一下。
看就看,她又没做亏心事,随便他看。
姜沐言嘴角浅浅勾起时,看着萧南瑜的瞳仁忽然微微紧缩。
她看到了萧南瑜高高竖起的发冠上,戴着那夜她送他的大雁玉簪。
想到自己发髻上也插着他送的玉兰花簪子,姜沐言心尖颤了颤,怕被人看出什么,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与萧南瑜对视。
一直看着她的萧南瑜,眉心微动,他未来的小妻子好像对他笑了?
一刹那间,气质清冷疏淡,沉稳内敛跪坐于案几前的萧南瑜,无人可分享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入殿后的姜沐言和秦瑶分开,跟在各自母亲身后落座。
姜沐言和萧南瑜在斜对面的位置,她一抬眸就能看到对面的他。
陆承彦入殿后,也朝姜沐言的对面走去,他坐在父亲陆如纪的后面,与萧南瑜隔着两个位置。
因为他们两人都在姜沐言的对面,离得又比较近,姜沐言看他们任何一个,都容易被另一个人发现。
所以当她发现,萧南瑜和陆承彦时不时就有意无意的瞥她一眼时,她低眉敛眸的低着头,坐姿端庄柔顺,尽量不往对面看。
此时的偏殿里。
宫装华美的宜贵妃一入殿,等候多时的三公主就迎了上去。
“母妃,他怎样说?”三公主语气有些焦急的询问宜贵妃。
宜贵妃看着自己女儿,轻轻摇头:“他拒绝尚公主。”
宜贵妃也很无奈,好话歹话她都说了。
大燕朝没有不让驸马入仕的规矩,陆承彦尚公主当上了驸马,一样可以科举入仕参政。
且有了三公主背后的她,以及她背后的母族支持,陆承彦的仕途还能走得更顺畅稳当。
可陆承彦还是拒绝尚公主。
宜贵妃没有求燕帝直接指婚,而是先私下询问陆承彦,就是担心他不想尚公主,直接赐婚有可能会毁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且宜贵妃还担心的一点是,陆承彦虽然才华出众,行事风格却有点一板一眼,特别的正派。
燕帝曾言,陆承彦的性子,入仕后可能会是一个宁折不弯的直臣。
万一陆承彦不喜欢三公主,又真的敢当众拒婚,皇家公主的颜面往哪儿搁。
再者,陆承彦一旦拒婚,他和宜贵妃、三公主的关系便会落到僵硬地步,这对宜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不利。
宜贵妃放出风声,她属意陆承彦当驸马,主要是想让陆家人劝劝陆承彦,尚公主对他前途大有益处。
陆家人劝没劝,宜贵妃不清楚,但今日她看清了一件事。
陆承彦态度很坚决,他绝不同意尚公主。
虽然宜贵妃可以用皇权去压他,让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但各种因素的权衡利弊下,她没有那么做。
三公主看着宜贵妃,神色一瞬颓然了下来。
但她很快又强颜欢笑的笑了笑,自我劝慰道: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京中好儿郎那么多,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种结果了。
姜陆两家的事闹得那么大,三公主也听说了一二。
陆承彦痴心姜沐言,奈何文德门一案后,他的痴心被陆家硬生生按住了。
看样子陆承彦的痴心就算被按住了,别人想要趁虚而入也难。
“你能想开就好。”宜贵妃欣慰的握住三公主的手,“你放心,母妃一定给你挑个好夫君。”
宜贵妃其实有点心急,想尽早把三公主嫁出去。
否则再来一个和亲,轮也该轮到三公主了,还是早点成亲的好,免得和四公主一样,落得远嫁他国的下场。
正殿。
各大臣和大臣家眷们的交谈声,在燕帝携皇后、几位妃嫔、以及几位皇子公主入殿后,正式开始了严肃严谨的宫宴。
今日的宫宴,最主要的目的是嘉奖以三皇子为首的,从锦州回来的一众官员。
姜沐言安安静静跪坐着,听着太监在燕帝的授意下,手持圣旨颁下一道道赏赐。
有升官的,有赏赐各种金银财宝的。
一直低垂着眼眸的姜沐言,只在萧南瑜出列接下赏赐时,抬眸朝他看去。
萧南瑜没有升官,燕帝只赏了无数珍宝给他。
陆承彦也在看跪于殿中领赏的萧南瑜。
他眼眸微转间,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姜沐言身上,然后就发现,一直低眉敛眸的姜沐言,终于抬起了头。
陆承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子骤然一紧。
她在看萧南瑜。
陆承彦视线往回扫一眼姜沐言,再次顺着她目光看去,还是萧南瑜。
他没有看错,她确实是在看萧南瑜。
且陆承彦来回这一扫视,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姜沐言和萧南瑜头上都戴着白玉簪子。
远远看去,两支簪子似是一样的,仔细看才能看出,一支簪子雕着栩栩如生的大雁,一支刻着两朵玉兰花。
姜沐言喜爱玉兰,陆承彦幼时便知,她戴玉兰花的簪子,他并不稀奇。
但萧南瑜头上的大雁簪子……
大雁是忠贞之鸟,向来寓意忠贞不渝的爱情。
萧南瑜刚及冠,冠上插着的簪子便是大雁,谁送他的?
他和谁定情了?
陆承彦右手暗暗捲握成拳,某一种可能性隐约闯入他脑海,可他却连想都不敢去深想。
宫宴对姜沐言而言,就一个目的。
萧南瑜也会入宫,来和他见一面,顺便吃一吃宫中佳肴。
虽然见了面两人也说不上话,但萧南瑜那晚的意思,似乎很希望她入宫参宴,所以她来了。
宫宴上。
论功行赏的圣旨颁下后,严谨气氛被推到了热烈的氛围。
酒过三巡,随着燕帝颁下的赐婚圣旨,气氛再次被推到了喜庆范围,恭贺道喜声不断。
大皇子妃是帝师的嫡长孙女,二皇子妃则是忠勇侯的嫡长女。
大皇子和准大皇子妃,二皇子和准二皇子妃,四人一起出来领旨谢恩,他们四人都对赐婚很满意的样子。
热闹喜庆的大殿里,有两个人很紧张。
一个是秦瑶,她揪心三皇子会不会也被赐婚。
另一个是陆承彦的母亲万氏,她可听说了,宜贵妃有意让她儿子尚公主。
皇家公主花落陆家,万氏自然是乐意之至,欣喜不已的。
她跟自己丈夫谈过口风,陆如纪也不反对陆承彦娶三公主。
万氏紧张地揪着手帕,仿佛已经看到三公主给她当儿媳妇的一幕了。
大皇子、二皇子都赐婚了,圣上应该会顺道也给她儿子和三公主赐婚吧?
万氏心口狂跳的等待着。
凝神间隙,目光不小心瞥到了对面的姜沐言,她当即在心里冷哼一声。
当初退亲退得好,否则她儿子还没机会尚公主。
然而万氏等了又等。
一直等到宫宴快结束,也没等来燕帝给陆承彦和三公主赐婚。
万氏的紧张变成了心急,用手帕掩着嘴,低声询问陆如纪:
“宜贵妃不是要让阿彦尚公主吗?怎么圣上还不给他们赐婚?”
陆如纪眉头一皱,低声训斥她:“闭嘴,回去再说。”
隔墙有耳,更何况大殿中根本就没有墙,她怎么敢当庭议论公主的婚事。
陆承彦坐在父母身后,隐约听到了万氏的低语,他心下悲凉,线条冷厉的唇角不由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父母以他为傲,家族中所有人视他为光宗耀祖,是陆家脊梁骨一样的存在。
可他们全都不懂他,没有一个人懂他。
他们还要残忍的将唯一懂他的人,强行从他身边推开。
自古姻亲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姜陆两家表亲,现下几乎断亲。
陆承彦朝大殿对面看去。
姜沐言跪坐于大殿对面,他一抬眸就能看到她,明明离她很近,却又似乎很遥远,远到殿中的距离也如无法跨越的鸿沟。
今日的宫宴。
埋头苦读奋战明年春闱的陆承彦,本不想出席。
可他好几个月没见姜沐言了,想着她可能会出席,他便也入宫了。
陆承彦冷沉的目光,从姜沐言清艳绝伦的脸庞上移到她发髻,又从她发髻转到萧南瑜的发冠上。
两支都是白玉簪子。
这个宫宴,他不如不来。
案几上的宫廷玉液酒,陆承彦独自饮下一杯又一杯,一壶饮尽,宴散,他一语不发的离开皇宫。
他没有去找姜沐言,除了入殿前和她打招呼的那声‘表妹’,他和她一句话也没说。
陆承彦没和姜沐言说上话。
萧南瑜也一样没机会和姜沐言说话。
但两人眼神交流了好几回,姜沐言在宫门口临上马车前,还扭头看了萧南瑜一眼。
这一眼恰巧被萧南瑜捕捉到了,更是让他觉得值了。
宫宴结束。
几天后就要过年了。
整个京城张灯结彩,街头巷尾都洋溢在喜庆热闹的氛围中。
各家各府扫尘、贴窗花、贴春联,忙忙碌碌准备过春节。
姜沐言抽不出时间去梨园,萧南瑜估计也很忙,夜里也没再来找过她。
除夕夜炮竹声声。
姜沐言和姜家人一起守岁,周围都是开心的笑脸,她也挺开心,可心里就跟缺失了一角一样,开心之余还空落落的。
过年了。
她在姜府没法出去,萧南瑜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梨园。
若他也被困在镇国公,两个孩子岂不是要孤零零的过年。
想到冷冷清清的梨园,以及两个奶团子日日期盼着她和萧南瑜,却又迟迟等不到他们去的可怜小模样,姜沐言心口就一阵阵发疼。
过完除夕。
大年初一拜年。
姜沐言领着弟弟妹妹,在家中给老夫人和姜文櫆、陆巧拜完年。
姜家诸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开始走亲访友,相互拜年。
姜沐言本想独自出府,再偷偷去梨园看看两个小家伙,但陆巧非要拉着她出门,她没法脱身。
大年初一,她没去成梨园。
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拜年。
姜家和陆家关系很尴尬,陆巧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着丈夫和女儿回娘家拜年。
结果年初二一大早,她接到了陆老夫人的口信,让她今日就不要回去拜年了。
说什么大过年的,就不要让大家扫兴了。
陆巧不纠结犹豫了,但泪湿眼角默默哭了一场,姜沐言在家陪她,又没去成梨园。
姜沐言一直心心念念想去梨园。
但现实有点不遂人愿,每当她找到机会,眼看着能偷溜出府时,又总会被各种事情绊住脚。
姜沐言困在相府,或和陆巧一直出门无法脱身。
这一困就困到了初十,她才终于有机会去梨园。
梨园。
姜沐言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迎着小雪下了马车。
绿蕉敲响梨园的院门。
姜沐言站在院门口,隐约听见了院子里小孩子的笑声。
萧以星和萧以舟奶声奶气的声音很好辩听。
两个小家伙都在笑,还笑得那么开心,是萧南瑜也在里面吗?
翠柳踩着院中开辟出的雪道,小跑到院门口开门。
打开院门看到姜沐言,翠柳喜气洋洋的欢喜道:
“小姐,你来了。”
姜沐言笑着颔首,抬脚进入院子。
“娘!爹爹快看,娘来了!”
萧以星的小奶音在院子里兴奋响起。
姜沐言循声看去,看到了廊庑下被镇国公抱在怀里的萧以星。
镇国公也在?
姜沐言又转眸,看到了廊下另一端,站在一起的萧南瑜和萧以舟。
姜沐言嘴角洋溢起笑意,穿过院子朝他们而去。
萧南瑜想牵萧以舟一起去迎姜沐言。
“娘!”
结果小家伙开心地大喊一声,迈开小短腿就朝长廊另一头跑去。
“舟舟,你跑慢点,穿那么多小心摔着。”
萧南瑜抬脚跟在萧以舟身后。
他看着穿得圆滚滚,跟个球一样往前滚的小家伙,觉得好笑又担心。
姜沐言穿过院子,踏上台阶来到廊下,圆滚滚的小家伙就一头撞上来抱着她大腿。
“娘!”萧以舟仰起头,腼腆又开心笑着,“娘,新年好,舟舟又大一岁了哦。”
“嗯,我们舟舟今年五岁了。”
姜沐言温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发顶。
“娘,我也长大了一岁,星星也五岁了。”萧以星在镇国公的怀里喊了起来。
镇国公抱着萧以星也朝姜沐言走去,快走到她面前时,将怀里的小团子放在了地上。
萧以星跟燕归巢一样,扑腾着小翅膀飞奔向姜沐言。
“宝宝长大一岁要更开心健康哦,娘给你们发压岁红包。”
姜沐言一手一个抚摸着两个奶团子的小脸,纤纤素手缩进火红披风里,拿出了两个红彤彤的红包。
“耶耶耶,红包!”
萧以星蹦蹦跳跳的拍了拍小肉手,接着两只小肉手摊开,接过姜沐言放在她手上的压岁红包。
“哈哈哈……”
萧以星捧着压岁红包,开心到哈哈大笑,她还回过头跟萧南瑜、镇国公炫耀。
“太公,爹爹,你们看,娘给星星的压岁红包!星星又有红包了!”
小娃娃的开心很简单,蹦蹦跳跳的挥舞着手中的压岁红包,笑声似要震碎屋顶的积雪,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快乐。
萧南瑜和镇国公看着她,嘴角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扬起。
同样收到压岁红包的萧以舟,也回头冲他们笑,眉梢眼角都开心笑意。
姜沐言给两个孩子发完压岁红包,朝萧南瑜和镇国公看去。
“镇国公。”她福身跟镇国公行礼。
镇国公随意摇了下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一家人不必多礼。”
相比姜沐言唤他镇国公,镇国公更想听她叫他祖父。
一家人这三个字入耳,姜沐言闹了一个大红脸。
他们几人站在廊下,确实像一家人,可又有点差别。
“娘,太公方才说,花灯节很热闹,十五我们去看花灯好不好?”
萧以星炫耀完自己的压岁红包,小手儿拉着姜沐言的手,满眼期盼的对她道。
去年正月十五她病了没出门,都没看到花灯节有多热闹。
她想去看看。
姜沐言下条件反射的朝镇国公看去。
镇国公答应带两个孩子去看花灯了?
花灯节是很热闹,但带两个小家伙出门去看,合适吗?
每次带他们出去,她都提心吊胆怕被人看见,花灯节街上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怎么办。
镇国公只是和萧以星说到了花灯节,并没有答应带他们去。
但看着小奶娃开心期待的笑脸,他就不太忍心拒绝了。
“祖父,你答应带孩子上街看花灯了?”萧南瑜也看向了镇国公。
“我没答应。”镇国公否认。
萧以星一下回头,长着小奶瞟的漂亮小脸儿,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镇国公,跟条被人抛弃在路边的小奶猫一样,惹人心疼怜爱。
镇国公被小娃娃的可怜小眼神望一眼就心软了。
他心疼得立马改口道:
“京城这么大,看花灯的人那么多,未必就会遇上熟人,你们眼观八方小心谨慎些就是了,过年还天天把娃娃关在院子里,瞧瞧小家伙多可怜,你们忍心吗?”
镇国公一番话,因素过多。
他表达了他不能带小家伙去看花灯,但姜沐言和萧南瑜得带他们去,还训斥他们狠心把娃娃关在梨园。
姜沐言看着两鬓发白,威严肃穆的镇国公,小心脏瑟缩了一下,视线默默转移到萧南瑜脸上。
萧南瑜蹙了蹙眉,道:“祖父,我又没是不带两个小家伙去看花灯。”
嗯?
姜沐言杏眸微睁,萧南瑜的回答完全超出她意料。
他们祖孙都决定好,十五带两个孩子出门看花灯了?
“耶!哥哥,我们可以看花灯咯!”
萧以星又开心了起来,穿着厚袄子的两条手臂,激动地一把抱住同样圆滚滚的萧以舟。
“嗯。”萧以舟内敛的点头。
他没有和萧以星一样欢呼出声,但他上扬又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他的高兴。
姜沐言低头看着一个比一个高兴的小家伙,也不忍心了。
他们这么高兴期待,要是她说不能去,他们该有多扫兴失落。
萧南瑜走到姜沐言身旁,轻声道:
“小家伙想看花灯,我们带他们去吧,小心谨慎些就是了。”
两个小团子都高兴成这样了,大过年的扫兴不好,姜沐言还能怎么办,只能咬咬牙成全他们了。
“好。”姜沐言皱着眉头点头,“十五我本就要和妹妹们去看花灯,届时我找个借口离开,去找你们。”
见她答应,萧南瑜清冷眉宇间也染上了浅淡笑意。
这一日,两人商议好,十五花灯节当日,两人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会面。
十五这天。
姜沐言穿得漂漂亮亮的,发髻上戴着萧南瑜亲手雕刻的玉兰花簪子出门。
夜幕下的长街,从街头到街尾都灯火通明。
一盏又一盏漂亮的花灯高高挂起,大街小巷人头攒动。
姜沐言都不用刻意找借口离开,她和姜兰芝她们走着走着,就被热闹的人群给挤散了。
姜沐言带着绿蕉,趁机溜走。
她来到和萧南瑜约定的地点,很快看到了抱着萧以舟站在花灯下的萧南瑜。
“舟舟。”
姜沐言温柔浅笑的走过去。
萧以舟闻声回头,开心喊道:“娘!”
萧南瑜也跟着转头,姜沐言伸手去抱他怀里的萧南瑜。
萧南瑜动作略微僵硬了一下,这才顺势让她抱走了萧以舟。
“娘,你终于来了,我和爹爹等你好久了。”
萧以舟搂着姜沐言脖子,笑眼弯弯的对她道,虽然等的有点久,但他的小奶音每一字都透着开心。
“娘方才在另一条街,过来费了点时间。”姜沐言笑盈盈的解释道。
母子两的温馨气氛中,姜沐言听到了一声突兀的倒抽气声。
她疑惑侧目,紧接着她也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冰天雪地里,空气中的冰凉气息瞬间窜入她心肺,冻得她透心凉。
“姜沐言?姜沐言竟然是你!”
杜景看着姜沐言,又看看萧南瑜,再看看姜沐言抱在怀里,喊她娘的缩小版萧南瑜,整个人都被震惊傻了。
他难以置信的惊呼着:
“不是吧!你们玩这么野?”
第94章
杜景震惊到双眸凸瞪, 两只眼睛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瞪得这么大这么圆过。
萧南瑜的外室竟然是姜沐言?
竟然是姜沐言!
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呢!
杜景不是没暗暗猜测过,萧南瑜的外室到底会是谁。
他首先觉得应该是小门小户,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女子, 否则也不会给人做外室。
京中身份地位较低一些, 姿容不错的小姐们, 他也有猜测过。
但他从来就没往姜沐言的身上想过。
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这也太离谱了!
姜沐言可是当朝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嫡长女, 她竟然会给萧南瑜做外室?
这不是开玩笑嘛。
杜景震惊到傻眼,脑子转得飞快, 但越转越想不明白, 越转越觉得离大谱。
“你们可真牛!”
他朝姜沐言和萧南瑜竖起一根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沐言:“……”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释。
姜沐言有点无奈及懊恼。
她看到萧南瑜抱着萧以舟的身影,急步就赶了过来, 根本就没注意到几步开外的杜景。
怪她心急,也怪这边气氛太和谐, 若是剑拔弩张一点, 她一定会发现杜景的。
等杜景走了她再过来,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一幕了。
“萧兄,我真没想到你会和姜沐言搞在一起。”杜景看着萧南瑜,感慨万千道,“你们可真会玩!敢情就我一个正经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萧南瑜瞧着一本正经, 竟然比他还会玩。
玩的还是他想都没想过的野路子。
牛。
巨牛。
他想不佩服都不行。
“……杜小侯爷,请你用词收敛一点。”
萧南瑜听着杜景嘴里蹦出来的‘玩、野、搞’之类的字眼, 脸都黑了。
他倒是无所谓,但这很不尊重姜沐言。
“……”杜景顿时无语至极。
萧南瑜自己玩这么野, 竟然还让他收敛一点?
他就说说而已,他可是一个正经人,他可没有外室和私生子,到底是谁该收敛收敛?
“我可没有养外室,该收敛的人是你。”
杜景压低声音反驳着萧南瑜。
萧南瑜难得一次被杜景说得哑口无言。
他叹了口气,冷静解释着:“不是外室。”
外室这个称呼不太好,萧南瑜不想它套在姜沐言的头上。
杜景挑了挑眉,还没有完全消化完惊人大秘密的他,也不反驳萧南瑜,但他的眼神与每一根眉毛,仿佛都在说:
‘哦,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我不信。’
萧南瑜被他看得很无奈。
姜沐言不是他的外室,要解释清楚就得从头说起,得将萧以星、萧以舟从天而降的事合盘托出。
此事牵扯太广,事关萧家全族的命运与姜家前途,萧南瑜不敢贸然告诉杜景。
且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说这些事。
杜景看着沉默不语的萧南瑜与姜沐言,忽然灵光一闪。
“哎呀,不对呀。”他指着姜沐言道,“难怪你要和陆承彦退亲。”
姜沐言偷偷给萧南瑜生了一个孩子,肯定是不能嫁给陆承彦的,难怪她要急着退亲。
想到陆承彦,杜景又忍不住可怜起他来。
估计陆承彦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吧?
啧啧啧,京中这些优秀儿郎都是怎么回事?
萧南瑜养外室养到了相府千金的身上,还弄出了一个私生子。
陆承彦更是一个情路坎坷的衰神。
思来想去,京中世家子弟里最靠谱、最顺风顺水的郎君,非他莫属了。
“……”杜景提起陆承彦,姜沐言就更沉默了。
她没有做对不起陆承彦的事,但确实辜负了他一腔深情。
“你莫要瞎猜,我和言言的事跟陆家退亲没关系。”萧南瑜蹙眉道。
杜景话语里的意思,就好像姜沐言给陆承彦戴了绿帽子一样。
可姜陆两家会退亲,跟他和姜沐言私底下的关系,以及两个小家伙都没有任何关系。
起因是他在文德门救了姜沐言,万氏不满意姜沐言名节被毁,才执意要退亲的。
杜景听到萧南瑜唤姜沐言‘言言’,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这喊得可真亲密,说没关系他才不信。
“怎么没关系?要是不退亲,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姜沐言嫁给陆承彦?”
杜景睁着他精明又有点愚蠢的眼睛,反问着萧南瑜。
真走到那一步,萧南瑜还不得去抢亲?
思及此,杜景就很想看萧南瑜抢亲,那画面,光想想就热闹。
萧南瑜又被杜景问沉默了。
眼睁睁看着姜沐言嫁给陆承彦,肯定不行。
“此事你绝不能宣扬出去。”
萧南瑜不想再被追问了,转而提醒杜景道。
他手上也握有杜景的把柄,不怕杜景乱说,但杜景既然看到了姜沐言,还是得再强调一句。
“你放心。”杜景没好气道,“先前知晓你有个儿子,我不也守口如瓶了?你就这么不信我人品?我……”
杜景从小就话多,嘴巴张张合合念念叨叨着。
但他说着说着,看着萧南瑜的眼神落在了他身后,嘴巴和眼睛突然一下张大,话也跟着停住了。
杜景死死盯着萧南瑜身后之人,再次露出了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神情。
姜沐言和萧南瑜顺着他视线转头。
看到了抱着萧以星回来的青石。
“这、这……”杜景手指颤抖的指着萧以星,又飞快转眸去看姜沐言。
这一大一小两张脸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姜沐言的女儿。
不是儿子吗?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儿?
难道姜沐言和萧南瑜都生两个孩子了?
整个人震惊到快石化的杜景,手指颤了颤,再一次对萧南瑜佩服的五体投地。
牛,真的很牛!
孩子都生出来两个了,萧家和姜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完美,非常之完美。
“娘。”萧以星看到姜沐言,开心地举起手中提着的灯笼,“娘你看,我买了一个鱼灯,彩色的,好漂亮。”
抱着萧以星的青石,顺势走到姜沐言身旁。
“嗯,彩色的确实很漂亮。”姜沐言温温柔柔的浅笑着,附和着开心的小团子。
她伸手将萧以星的帽子戴严实些,今夜虽然没下雪,但也挺冷的,不能冻着小家伙了。
杜景看着姜沐言和萧以星自然而然的亲近互动,他震惊的神情渐渐收敛起来。
“萧兄!”杜景痛心疾首的对萧南瑜道,“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有两个孩子?”
反正他都看到私生子了,告诉他还有一个私生女也没什么吧?
“你又没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萧南瑜理所当然的反驳着杜景。
虽然杜景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杜景。
“……”这回轮到杜景沉默了。
他没问,他就不能主动说?
萧南瑜好不容易和姜沐言出来一趟,且两个小家伙也带出来了,一家四口难得出门团聚,不想让杜景打扰他们。
“你不是约了人吗?”他对杜景道,“赶紧去吧,别让人久等,记得嘴巴严实点。”
“……”杜景这回更沉默了。
他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南瑜就要赶他走?
也太无情了点吧。
“我……”杜景还想再说什么。
“杜兄,改天我再找你聊,现在你赶紧走,我没空陪你。”
萧南瑜也不跟杜景客气,直截了当的赶人。
杜景看着冷漠无情的萧南瑜,再看看旁边的姜沐言,以及酷似他们的两个小娃娃。
花灯佳节,萧南瑜带着外室和孩子出门玩,确实没空陪他。
“行。”杜景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收起自己强烈的好奇心,点头道,“我走,改天你有空了,记得来找我。”
“嗯。”萧南瑜浅浅颔首。
杜景最后看一眼他们一家四口,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转身离开。
真是奇了怪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是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苟且在一起的?
“一个这些年一直在边关。”杜景走在人群中,自言自语的低语着,“一个又一直在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两人到底是勾搭上的?”
“还有啊,姜沐言连生两个孩子,姜家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杜景早已娶妻,且儿子都能跑能跳了,生孩子的事,他还是懂一些的,当下心头疑惑更多了。
“肚子大起来瞒不住吧?生孩子总得找稳婆接生吧?生完还得坐月子呢,这怎么瞒住所有人的?”
喃喃自语的杜景,越想眉头皱得越紧,紧到打成结时,他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太对!”
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人群里不动了。
“那两娃娃看着差不多大,且看大小至少有四岁了吧?”
“四年前,姜沐言也就……”杜景回想了一下姜沐言的年纪,不太确定的低语着,“十岁?”
得出这个数字的杜景,心头狂跳起来。
“不是吧?”
十岁……怎么可能是十岁?
杜景想了想家中姐妹的年纪,又仔细回忆姜沐言的年纪。
他严谨到甚至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不论怎么数,他眉头都紧紧蹙着。
他数了一遍不算,还翻来覆去的,掰着手指头数了不下三遍。
“不对呀!”
数完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长街,人都傻了。
“十岁?姜沐言十岁的时候生、生……”
杜景再次震惊到两眼凸瞪,宛如被雷劈中了一样。
“不能够啊!这生不出来吧?”杜景的神情跟见到鬼差不多。
他的认知被狠狠冲击到了。
那么小,怎么可能怀孕生小孩。
可是……
“可若不是姜沐言生的,那两个娃娃又是谁生的?且喊姜沐言娘她也应下了。”
杜景越琢磨越糊涂了。
他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姜沐言和萧南瑜身上,怎么这么多秘密呢?
杜景回过头,人头攒动的繁华长街上,哪里还看得到他们的身影。
姜沐言抱着萧以舟,萧南瑜抱着萧以星,一家四口早已混在人群里,热热闹闹的看花灯了。
“娘,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就好了。”
冬天穿得衣裳多,萧以舟见姜沐言抱他抱得频频换手,应是抱累了,体贴的对她道。
一旁的萧以星听到,也对萧南瑜道:
“爹爹,我也要自己走,你放我下来。”
姜沐言看了眼萧南瑜,两人一起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舟舟,娘牵着你走。”
街上人多,姜沐言担心小团子被挤散走丢,牵住他带着手套的小手。
萧以舟乖乖被牵着手,没有任何异议。
“娘,我也娘牵手手。”
萧以星挪了两步走到姜沐言身边,抬手抓住她的左手。
“好,娘牵着你们。”姜沐言柔柔一笑,牵着两个小家伙往前走。
绿蕉立马跟上姜沐言。
冰天雪地里,姜沐言身穿裹着火红的披风,和灯节一样喜庆。
萧南瑜看她牵着两个小家伙就走,站在原地没动。
见她走出去十几步,也没回头看他,更没发现他没跟上,只能无奈的叹息。
只要两个小家伙在身边,她眼里好像就没有他了。
“公子,我们不跟上去吗?”
站在萧南瑜身后的青石,见姜沐言和两个小主子越走越远,轻声提醒着萧南瑜。
“跟。”
怎么可能不跟。
萧南瑜抬脚往前走。
“娘,你看那个灯,好好看哦!”
人小小矮矮的萧以星,从行人缝隙里看街边的摊子,干净澄澈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得眼花缭乱。
“嗯,是很好看。”
姜沐言走得并不快,听着小家伙兴奋的小奶音,隐约觉得少了什么一样。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一下撞进了身后萧南瑜的眼中。
他清冷幽深的瑞凤眼,定定凝视着她。
她温温柔柔的清浅一笑,收回视线。
萧南瑜晃了晃神,长街无数花灯与人影里,漆黑眼瞳只盛放得下她一人的温柔笑颜。
“爹爹。”萧以星也突然回过头,朝萧南瑜伸出另一只小肉手,“爹爹的手我也要牵。”
萧南瑜敛下心神,抓住小家伙带着手套的小手,往前两步和姜沐言一起并肩前行。
萧以星夹在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中间。
小团子抬头看看娘亲,又看看爹爹,两只小手用力抓紧他们的手,两条小短腿跟着往上一缩,转瞬成了荡秋千的快活姿势。
“哈哈哈。”开心大笑的萧以星露出雪白的小乳牙,仰头看着姜沐言和萧南瑜,可可爱爱道,“娘、爹爹,星星这样就不用走路咯。”
姜沐言也笑,看着小团子的眼神全是温柔与宠溺。
小孩子就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星星想荡秋千了?”萧南瑜也满眼的宠溺。
梨园的银杏树很大,等春天到了可以在树下挂一个秋千。
得做成双人的,两个小家伙可以一起坐在秋千上玩。
“想。”萧以星乐呵呵的点头,“娘亲、爹爹,你们甩一下手把我荡起来好不好?”
“好。”
姜沐言和萧南瑜哪能拒绝小团子,当即轻轻晃着手,将两人提着的奶娃娃荡起来。
萧以舟看了眼咯咯直笑的妹妹,扭头继续看街上的行人和花灯。
他不想荡秋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想四处看看。
一家四口说说笑笑的走在前头,和街上的一张张笑脸一样,大家都喜庆洋洋的。
绿蕉和青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小声交流着。
“你看看。”青石指着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背影,对绿蕉道,“这一家四口多欢乐。”
“是欢乐。”绿蕉点头,“要是能天天都如此就好了。”
最好是能光明正大的上街,不用偷偷摸摸的避着人。
“这一天肯定不会远的。”青石认真道,“这都过年了,且我也算过了,最迟今年年底,我家公子和你家小姐就能成亲。”
“希望时间走快些,赶紧到年底,我天天提心吊胆的,焦心得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得少活几年。”
绿蕉感慨着,想到自己夜里在廊庑下打地铺的日子,希望冬天也赶紧过去。
身后的绿蕉和青石窃窃私语着。
走在前面的萧南瑜,却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萧以星拽着他停下,要看摊子上挂了一排排的花灯。
“娘,我想去那里看。”萧以舟指着隔壁的摊位,仰头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见两个摊子就在两隔壁,很近,便松开萧以星的手,对萧南瑜道:
“我带舟舟去隔壁看,不走远。”
萧南瑜看了眼隔壁摊子,离得很近,点头:“好。”
两人分开,各自牵着一个小团子去看花灯。
“爹爹,那只鸟好大,我可以要吗?”
萧以星小手往天上指,摊位最高的架子上,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长长地尾巴垂挂下来,有半个架子高了。
绿蕉跟着姜沐言往前走的步伐一顿。
她回头看看萧以星,仰头也看向那只大凤凰,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萧以星先前买的鱼灯,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那只凤凰灯笼好大,小小的萧以星肯定提不起来,估计买了也是她提着。
可她不太想提,凤凰灯笼真的太大了,提着也太显眼了点。
萧南瑜不是不想给萧以星买灯笼,可他一看凤凰灯笼那么大,心里就摇起了头。
太招摇了。
他们得低调行事。
提着这么大的灯笼容易引人注目。
“星星……”萧南瑜想劝小家伙打消念头。
他低头的瞬间,余光在人群中瞥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立马转眸看去。
一刹那间,萧南瑜蹙眉了。
人群中的那人也看到了他,且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绿蕉,快去让你主子藏起来,先别回来找我。”
萧南瑜低声又急切的,对绿蕉还没走远的背影道。
绿蕉一惊,回头看他一眼,提着鱼灯立马去追姜沐言。
“星星。”萧南瑜低头看着萧以星,将她的小脑袋一把按在身上,低声叮嘱道,“星星把脸藏起来,别说话知道吗?”
萧以星眼前一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萧南瑜今晚出门也披了一件狐裘。
他随意扯了下狐裘,披风自然而然的遮住萧以星的大半个身子,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他做好这一切,本就离得不远的三皇子,穿过人群走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
萧南瑜拱手行礼。
身穿白色锦衣的三皇子,温润儒雅道:
“不必多礼,我今夜是来与民同乐的,倒是巧了能遇到你。”
“确实有点巧。”萧南瑜心里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巧合。
三皇子走近后,看到了萧南瑜脚边站着一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子。
小孩背着对他,被萧南瑜的披风遮了半边身子,看小娃娃的红披风和红帽子,应当是个小女孩。
“你一个人?”三皇子手指往下指着萧以星,道,“怎么还带小孩出来玩了?”
“一家人出来玩,这个小团子比较黏我。”
萧南瑜面色如常,冷静回答道。
三皇子四下张望了几眼,倒是没看到其他萧家人。
但今夜上街看花灯的人多,走散了也正常。
“我记得你们家还没有兄弟姐妹成亲,这谁家小孩这么黏你。”
三皇子其实也就随口一问。
萧南瑜性子清冷,倒是没想到会招小孩子喜欢。
“就本家家族里的。”萧南瑜随口带过,不想让三皇子的注意力放在小孩身上,转移话题道,“殿下上街是随便逛逛?还是……”
“随便逛逛,要一起走走吗?”
三皇子问萧南瑜。
萧南瑜摇头:“小孩子容易闹腾,不敢烦扰到殿下。”
三皇子也没强求,看了眼埋着头,一直没从萧南瑜披风里出来的小孩子,只当小孩子怕生,也没多想,转身走了。
他走了,隔壁摊子前,偷偷留意着这边动静的绿蕉,长吁一口气。
“大小姐,三皇子殿下走了。”她轻声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背对着萧南瑜和三皇子。
萧以舟也被她用披风护在身前,裹了个严严实实,就怕被三皇子看到。
“走远了?”姜沐言追问着绿蕉。
绿蕉垫脚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看了好几眼,才看到人群中三皇子走远的背影。
“走远了。”绿蕉肯定道。
姜沐言回头,看到萧南瑜牵着萧以星朝她走来,她也掀开披风放出萧以舟。
这一晚上,先后遇到杜景和三皇子。
姜沐言都没什么心思看花灯了,就怕一个不留神,又窜出来一个熟人站在她面前。
萧南瑜的心情也和姜沐言差不多。
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们也不想扫小孩子的兴。
两人陪着两个小家伙,小家伙负责到处玩,他们负责到处看,看着小家伙,也看周围人群是否有熟人。
姜沐言神经紧绷的陪小家伙逛完花灯。
萧南瑜带他们回梨园,精疲力尽的她也没有去找姜兰芝她们,自己坐上马车回府了。
回到相府后。
后面回来的姜兰芝问她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姜沐言说走散了,她一直找不到她们就先回来了,倒也没引起别人怀疑。
过完年开春。
京中的其中一件大事,便是春闱了。
省试三天,相府一片风平浪静。
陆家对陆承彦很有信心,但也难免紧张,特别是万氏,简直是坐立难安。
陆承彦考完回到府中,不论是谁问他考得如何,他一语不发,沐浴更衣完倒头就睡。
一直到放榜前。
陆承彦将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见。
陆如纪和万氏在门口心急如焚,怀疑他是不是考得不好,所以不想见人?
放榜当日。
陆承彦不负众望高中状元,整个陆家欢天喜地,上门恭贺之人络绎不绝。
但陆承彦一张脸依然冷沉,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拉开房门,从侧门出,骑马直奔相府。
姜文櫆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在前堂等着他。
“姑父。”
被请进相府的姜文櫆,进入前堂,朝姜文櫆行礼。
“阿彦,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我不能答应你。”
陆承彦还没说什么,姜文櫆一开口就先无情的拒绝了他。
陆承彦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他看着姜文櫆坚决,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道:
“姑父,我想见一见阿言。”
姜文櫆摇头:“没有必要。阿彦,你还不明白吗?真的没这个必要,问题出在陆家,不论你在姜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我不可能把我女儿嫁进陆家。”
陆承彦没有见到姜沐言。
可他高中状元之后直奔相府一事,看见的人不少,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
他和姜沐言定亲退亲一事,又再次被众人提起。
这件事,相府反应平平,没掀起什么波澜。
姜沐言知道后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但陆家对这件事很不满。
可不论是陆如纪还是万氏,都不太敢责骂陆承彦什么。
陆如纪也只恼怒的训斥了他两句,说他目光短浅,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要一根筋。
万氏不敢训斥陆承彦,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姜沐言的身上。
在府中骂姜沐言是狐狸精,摔碎了好几套茶具。
但万氏再怎么生气,姜陆两家几乎断亲的僵硬关系上,她也没法舞到相府去。
姜沐言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听完就算,只当没听过。
春闱放榜这一夜。
好些天没有夜闯闺阁的萧南瑜,不知第几次翻窗闯入了扶摇阁。
萧南瑜站在拔步床,轻轻掀开幔帐往里看,发现姜沐言睡得香甜,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今日陆承彦高中状元,还来了相府一趟,她竟丝毫不受影响,睡得这么好。
“言言?”
萧南瑜轻唤一声,在床沿坐下。
姜沐言没醒。
萧南瑜凝着她恬静的睡颜,俯身一点点靠近她,轻笑道:
“言言,你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第95章
萧南瑜嘴上说着, 姜沐言再不醒来就要亲她。
可他倾身而下,于昏暗视野中凝视着少女闭合的双眸,却久久没有亲下去。
他的脸离她睡颜很近很近,痴痴地望着她, 却一直都没有亲, 也一直没有退开。
睡梦中的姜沐言似有所感, 缓缓睁开眼睛。
黑夜里四目相对的一瞬,萧南瑜微微怔愣, 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
姜沐言则两眼茫然。
刚睡醒的她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看到, 黑暗里有两只眼睛盯着她, 就近在她眼前!
她吓得两眼一瞪,张嘴就要惊呼。
但萧南瑜动作非常迅速,在姜沐言张嘴的瞬间就捂住了她的嘴, 将她的惊呼全压回了喉咙里。
“言言,是我, 别怕。”他轻声道。
熟悉的清冷语调入耳, 姜沐言瞬间紧绷的心神又瞬间放松。
她双手从杯子里伸出来,掰开萧南瑜捂着她嘴的大手,惊魂未定道: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他凑这么近。
她发现自己在和一双眼睛对视时,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凶猛饿狼的眼睛,猛兽下一瞬就要扑下来吃掉她了。
“抱歉,吓着你了。”
萧南瑜还维持着弯腰俯身的姿势, 看着姜沐言近在咫尺的容颜,轻声道歉。
两人的脸离得太近, 姜沐言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袭上她脸庞。
当她发现两人姿势太暧昧时, 她整个人都被萧南瑜的气息笼罩住了。
熟悉的男子气息令她心慌。
他的每一个呼吸,都似在有意无意的撩拨她,撩得她心跳加速又加速。
“你、你先起来。”
姜沐言脸颊发烫,小小声的结巴道。
萧南瑜不起,还顺势轻轻一抓,抓住了她掰开他的手。
“言言,今日陆承彦来找你了?”
萧南瑜这是明知故问。
陆承彦急匆匆登相府大门之事,早就传开了。
以前,萧南瑜曾听说,姜陆两家原定计划是待陆承彦高中状元,陆家便上门提亲,定下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
今日,陆承彦果真高中状元。
陆家没有遣媒人上门,但陆承彦亲自登门来了相府。
萧南瑜还听闻,陆承彦入了相府许久才离开。
不知道姜沐言和他说了些什么?
姜沐言从萧南瑜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她没空去细细探究,先解释道:
“表哥是登门了,但我没见他。”
陆承彦和姜文櫆在前堂谈了挺久,他走后,姜文櫆才来告诉她,说陆承彦想见她,被他拦下了。
拦得挺好的,姜沐言本也没打算见陆承彦。
真见了,她能说的也还是那些话。
那些话太绝情,再说一次也是再伤一次陆承彦的心,没必要。
陆承彦虽寡言,却是个极聪明的人。
她和他的事,姜家和陆家的事,他定然看得分明,心里也是清楚的。
他知道两人没什么可能,却还是一直不肯放手,原因姜沐言心里也清楚。
陆承彦不甘心。
姜陆两家闹僵出乎他意料,退亲更是突然,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你没见他?”萧南瑜微微讶异。
陆承彦在相府待了那么久,他以为一定是和她见面了。
所以他才一天也等不了,当夜就赶了过来。
“没有。”姜沐言轻轻摇头。
爹爹没让她见,她也不想见。
萧南瑜看着她,忽而笑了:“言言为何不见他?”
“……”姜沐言从他轻快的语气里,听出了他隐隐含笑的声音。
这人好坏,他明知故问。
她为什么不见陆承彦,他会不懂?
“你想要我见他?”姜沐言也故意反问道。
“不想。”萧南瑜笑容一敛,立马否决。
但否决完他默了几息,又道:“其实见了也没什么,你和他总归没可能了。”
姜沐言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子。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陆承彦。
但后来,特别是文德门一案引发出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她和陆承彦就断干净了。
萧南瑜信她。
信她和陆承彦不会再有什么。
可听到陆承彦一被钦点为状元,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见她,他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若没有从天而降的两个小家伙,他和她现在还是两个陌生人。
按照小家伙以前所在的时空,陆承彦高中状元的今日,她和陆承彦应该是顺利定亲了吧?
姜沐言听着他前后矛盾的话,抿抿唇,明白了他今夜夜闯她闺房的来意。
他吃醋了。
“你起来说话,一直弯着腰不累吗?”
姜沐言伸手想推萧南瑜,却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掌心。
“不累。”萧南瑜宽大的手掌微微用力,握着她柔软小手的力度紧了几分,让她逃无可逃。
他悬在她上方,两人的脸离得非常近。
他说话间,呼吸若有似无的撩拨在她脸上,直撩得姜沐言心尖发颤,浑身滚烫起来。
姜沐言目光闪烁,羞得敛眸闪躲着,不太好意思和萧南瑜近距离对视。
虽然房中没点灯,看不真切他的神色,但就是不看,她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以及定定凝着她的深情眼眸。
“小家伙呢?你两个都没带来?”
姜沐言转移话题,试图将萧南瑜的注意力转移开,让她也能喘几口气。
在他半压不压的躯体压迫感下,她躺着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没有,他们都睡了。”
萧南瑜先去了梨园,见小团子都睡了就没吵醒他们。
来到姜沐言这里,见她也睡了,他本也不想吵醒她的,但她自己醒了过来。
“言言只想小家伙过来,不想我独自一人来找你?”
萧南瑜细细摩挲着少女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清冷低沉的语调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没有。”姜沐言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眼帘垂得更低了。
这话也太羞耻了,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言言。”
萧南瑜轻声唤着,头往下低了一分。
这轻轻一低,他直挺的鼻梁碰到了她挺翘的鼻尖。
姜沐言眼睫狠狠一颤,纤弱单薄的肩膀也跟着瑟缩起来。
萧、萧南瑜要干什么,他都碰到她了。
是要亲、亲下来吗?
姜沐言紧张到心慌意乱,小手下意识抵住萧南瑜胸膛,结结巴巴道:
“你、你快起来,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没压着言言。”萧南瑜气息暗哑道,“言言怎会喘不过气来?”
少年郎克制着,除了刚刚碰到姜沐言的鼻梁骨,以及抓着她手不放的大手,身体一直都没有碰到她。
“……”姜沐言发烫的双颊瞬间更红了。
萧南瑜在暗示她定力不行,自己想入非非了?
姜沐言羞耻到不行,也有些羞恼。
她娇滴滴的轻哼一声,翻身准备侧躺,背对着他不跟他说话了。
可她没料到的是,赌气翻身之际,因两人靠得太近了,萧南瑜的唇从她脸颊轻轻擦过。
少年郎厚薄适宜的唇瓣,触感温凉。
姜沐言浑身一僵,原本还想扯起被子盖住头的她,侧躺着不敢动了。
她、她……
姜沐言闭了闭眼,懊恼不已,早知道她就不翻身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也让萧南瑜怔住。
但他只怔了一瞬,唇角便缓缓上扬。
萧南瑜看着少女红到娇艳欲滴的莹白耳朵,低低沉沉的嗓音洋溢着愉悦,柔声轻笑着:
“言言……”
低低一声轻唤,似诱哄似宠溺。
姜沐言浑身发烫,被他炙热气息撩拨到的右耳,更是红到能滴血一样。
她羞到无地自容,猛地扯起被子蒙住脸。
她想当缩头乌龟,想将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的。
可她右手还被萧南瑜握着,被子被她与他的手挡住,只能勉强蒙住脸,盖不住她的后脑勺。
萧南瑜被她羞涩的小动作可爱到,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笑声清朗悦耳,听得姜沐言更是没脸见人了。
“你怎么这么坏。”姜沐言被他笑得又羞又恼,却又不敢掀开被子和他对峙。
“我哪里坏了?言言,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萧南瑜看不到少女清艳绝美的小脸了,看了眼她发丝松散的后脑,目光落在她被他握着的纤细小手上。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是她自己翻身不小心被他亲到的。
“……”姜沐言沉默了半晌,闷声闷气的从被子里传出四个字,“你笑话我。”
萧南瑜瞬间又笑了起来,笑得胸膛微微震动,可见心情极为愉悦。
他的笑声让姜沐言更难为情了。
她缩着脖子,小脑袋更往被子里钻了钻。
“你快回去吧。”
姜沐言被萧南瑜弄得没脸见他,用被他握着的手推了推他,羞到要赶他走。
萧南瑜还不想回去,继续坐在床沿没动。
“不急。”他把玩着少女细嫩白皙的小手掌,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沐言的手手掌小,手指细长,他一手就能牢牢抓住她两只手。
萧南瑜以前从不知道,姑娘家的手竟这般绵软细小,且比上好的绸缎还好摸,令人爱不释手。
跟个鸵鸟般藏在被子里的姜沐言,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落在萧南瑜掌中,被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摩挲着。
今夜的气氛本就和往日不同。
她的手指也似知道什么一样,在萧南瑜的暧昧把玩下,指尖颤了又颤。
姜沐言不敢说话,想要抽回手,可萧南瑜不让。
她刚有缩回手的动作,他抓着她手的力度就大了几分,半点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你别这样……”
姜沐言试了两次抽不回手,手就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缩回来了。
少女嗓音娇柔软糯,听得萧南瑜动作一顿,心都要被柔化了。
“哪样啊?”萧南瑜哑声轻问。
陡然幽暗的眼眸定定凝着她漆黑的小脑袋。
“……别玩我手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姜沐言却脸颊发烫,怂得好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话语。
而且她不太明白,手有什么好玩的,萧南瑜抓着她手翻来覆去的把玩。
萧南瑜眉眼间都是浓到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那双风华潋滟的瑞凤眼,也溢满了浓浓深情与宠溺。
“好。”他轻声应着。
被子里躲在黑暗中的姜沐言,惊愕的眨巴了一下杏眸。
萧南瑜答应了?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萧南瑜确实是答应了下来,但他爽快放手前,执起少女柔软细嫩的小手,在她凝脂般的手背落在轻轻一吻。
克制了一晚上的少年郎,微凉薄唇印在少女温热的手背。
姜沐言指尖狠狠一颤,五指瞬间捲握,抓紧了萧南瑜捏在她掌心的手指。
他的手骨节分明,抓上去是硬的,跟她抓自己手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姜沐言察觉到自己紧抓着他的手,细嫩的手指一松,放开了萧南瑜的手。
萧南瑜安抚的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手背,将她手塞回被子里。
姜沐言立即扯起被子盖住头,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
萧南瑜见状,嘴角又忍不住溢出轻笑。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姜沐言不想听,可他的笑声还是透过被子,清晰的传进她耳中,羞得她脸颊更红润了。
这人真的好坏,还笑话她。
等他笑声停止,姜沐言听到了他起身离开床榻的动静。
他要走了?
姜沐言蹙了蹙眉,他要走都不和她说一声的吗?
怂得当缩头乌龟的姜沐言又等了一会儿,迟迟没等来他告别的声音。
姜沐言拉下被子,缓缓回头,先朝窗棂的方向看。
有幔帐挡着看不清。
她略微撑起身子,掀开幔帐往外看。
窗棂前一片安静,也没有人影。
姜沐言杏眸再一转,看到了从角落里走出来,抱着被褥的萧南瑜。
“你不回去?”她错愕的问。
今夜他没带两个小家伙过来,她以为他不会留下来过夜。
之前天冷的时候他也时不时过来,没带小家伙的情况下,她让他回府去睡,他也都是回去的。
今夜怎么就要留下来了?
“我陪你。”萧南瑜朝她床头走去。
每次他过来,其实都不想那么快回去。
但之前一次差点被宋令贞发现,他整个冬天就都很谨慎,想她了就来看看她,怕被宋令贞发现,看完又早早回去,不敢留下过夜。
可一整个冬天过去,宋令贞那边风平浪静,没对他起什么疑心。
所以萧南瑜的胆子就又大了起来。
“我不用陪。”姜沐言犹豫着说道,“你还是回去睡吧。”
萧南瑜在她房里睡,天不亮又要起来偷偷离开,他会睡不好。
萧南瑜脚步顿住,停在拔步床前看她,认真征询她的意见。
“言言,我想陪着你,让我陪你好不好?”
他声线清冷的嗓音,语气很轻很温柔。
姜沐言看着他,根本就狠不下心来拒绝。
“……嗯。”不忍心的姜沐言,轻轻点头。
得了首肯的萧南瑜,又熟练的打起了地铺,在姜沐言的床头躺下。
姜沐言也躺了回去,想到萧南瑜就睡在她房中,她唇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想到自己被他细细摩挲、把玩了好一阵的右手,她一扯被子又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姜沐言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萧南瑜趁着最后一抹夜色离开之前,撩开幔帐看了看她,见她睡得香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相府。
萧南瑜回到镇国公府。
他依旧不打算再睡,翻窗回来的他,从里间走到外间。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又在外间的桌几上,看到了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
萧南瑜眼皮子一跳。
不能这么倒霉吧?
他天天在家里睡的时候,没人送宵夜给他,他一偷溜出府,宵夜就送进了他房中?
萧南瑜眉宇微蹙的拉开房门。
睡在他屋外廊下守夜的小厮,揉着眼睛爬起来。
“公子。”小厮睡眼惺忪的行礼。
“我屋里的食盒怎么回事?昨夜我娘又来了?”萧南瑜沉声询问。
“世子夫人没来。”小厮摇头。
萧南瑜稍稍放心了一点,却又听小厮继续道:
“是世子夫人的贴身嬷嬷夏嬷嬷送来的。”
萧南瑜眉心微动,这比宋令贞亲自来也好不了多少。
小厮见萧南瑜脸色不太好,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诉说着:
“昨夜夏嬷嬷送宵夜过来,在门口喊公子,公子没应声,我就接过了食盒,食盒是我送进房中的。公子,我是等夏嬷嬷走了才送进去的,夏嬷嬷没进屋,她并不知道公子不在房中,但夏嬷嬷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好几眼,估计是起了疑心。”
萧南瑜的心往下沉了沉。
夏嬷嬷起疑,回去肯定会跟他娘说的。
萧南瑜暗叹一声自己不走运,练完剑去秋水苑,找宋令贞陈情自己为何夜不归宿。
“阿瑜,你是经常夜里出去吗?”
宋令贞坐于软榻上,看着身姿挺拔立于房中的萧南瑜,蹙眉询问道。
上一次她入夜后去找他,他也不在房中。
夜里出府办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关键在于他是偷偷出府的,府中没人知道他离开。
上次是这样,昨晚也是这样,他等于瞒着所有人自己偷溜走了。
什么事情非得晚上去办,还得瞒着所有人偷偷去办。
“娘,我没有经常夜里出去,就昨晚出去了,昨晚之前我夜夜都宿在府中。”
萧南瑜这番话回答的一点都不心虚。
事实确实如此,这段日子他就昨夜夜宿姜沐言的闺房了。
哎,怪他昨晚贪恋温柔乡,舍不得回来。
可着实也有点倒霉。
他要是前天晚上去找姜沐言,就不会被宋令贞发现了。
“是吗?”宋令贞一个疑问,表明了她很怀疑萧南瑜话语里的真实性。
上一次送宵夜给他,他不在房中。
昨夜送宵夜给他,他又不在房中。
总不能这么巧,每次他夜不归宿都被她逮到了吧?
她可好久没送夜宵给他了。
“当真如此。”萧南瑜无奈又肯定的说道,“娘,不信你问我小厮,我真的就昨夜不在府中,昨晚之前夜夜都在房中睡觉。”
“你小厮知道什么呀?虽然他夜夜守在你房外,但他连你人在不在房中都不知道。”
宋令贞倒没有斥责小厮的意思。
萧南瑜身手极好,他要偷溜出去,就是他几个弟弟守在房门外,估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的小厮守夜还行,守他本人肯定是守不住的。
“……”萧南瑜被问住了。
可整个镇国公府,除了云开院守夜的小厮,也没人能给他作证,他夜夜宿在房中了。
“娘,我昨夜离府是去办正经事,没干什么坏事,你别担心。”
萧南瑜在无人可证自己清白的情况下,也不纠结自证了。
且在他心里,夜闯闺阁去见姜沐言就是正经事,绝对不存在干坏事的嫌疑。
“娘知晓你有分寸,不会干坏事,可你总是夜里偷溜出府,身边没带人,也没人知道你去了何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的事就不能白天去做?”
相比萧南瑜夜里去办的事情,宋令贞更担心他的安危。
偷偷溜出府也不是不行,但身边不带人怎么能行,出事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萧南瑜眸光微闪。
他夜里做的事当然不能白天做。
大白天的,他偷溜进相府,翻窗闯入姜沐言的闺阁,很容易被人看到的。
有些事情只能借着夜色的遮掩去做。
“娘勿担忧。”萧南瑜朝宋令贞作揖行礼,“祖父知晓我出门做何事,不会有事的,请娘放心。”
关键时刻,镇国公被萧南瑜拉出来做了挡箭牌。
宋令贞恍然大悟:“你祖父吩咐你做的事?”
她还以为,又是圣上给他派了什么差事。
“嗯。”萧南瑜低垂着眉目,颔首道,“所以娘别担心,祖父不会让我出事的。”
宋令贞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看着自己英俊挺拔的儿子,又忍不住叮嘱道:
“你下次再出门,记得要带个人在身边,自己一个人总归不安全。”
“好。”萧南瑜点头应下。
“你那个长随青石呢?他是你的贴身长随,怎么一直没见他回府?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宋令贞仔细一回想,好像萧南瑜回京没多久,青石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不在京中,被我安排去其他地方做事了。”
萧南瑜冷静回答着,一点都不慌。
“办什么事需要这么久?而且贴身长随就得贴身跟着你,你就不能安排其他人去做事?我们镇国公府又不是没仆从给你使唤,你就非得把自己贴身长随弄走?”
宋令贞看着萧南瑜,越看越担忧。
都及冠了,怎么做事还没前几年稳妥了?
“娘,此事我自有安排,您就别操心了。”
萧南瑜在心里叹气,若不是事情太机密,他也不会安排青石去梨园。
“你心中有数就好。”宋令贞也叹息,“青石没回来,你身边没个人也不行,娘再调一个长随跟着你吧。”
“娘,不用。”萧南瑜闻言立马拒绝,“我房中伺候的人够多了,出门要带人我找个人跟着就是了,不用再特意安排。”
萧南瑜坚持不用再安排人,宋令贞见状,也没有强硬给他塞人。
夏嬷嬷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萧南瑜和宋令贞的对话,她自然也是从头听到了尾的。
萧南瑜走后,她看着宋令贞,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她想提醒宋令贞,萧南瑜房中没有通房丫头伺候,他已经及冠年纪也不小了,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经常夜不归宿,谁知道是不是去了风月场所,还是应该多留意一下才是。
可她没有证据,贸贸然提出来有怀疑萧南瑜人品的嫌疑,所以她再三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萧南瑜离开秋水苑之后,往前院走去。
但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停了几息后他转身,回了自己的云开院。
萧南瑜几乎天天去梨园,但今日他不打算去了。
他安安分分的待在府中,想让宋令贞好好的看看,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儿子。
萧南瑜不知道的是。
日日都去梨园,偏生今日不打算去的他,要错过正往梨园去的姜沐言了。
但在姜沐言去梨园之前,有一个人比他先到了离醉巷。
杜景的表弟于墨,也就是住在梨园隔壁的士子,此次科举同样榜上有名,且名次也不低,是二甲头名。
杜景奉祖母之命,来接他去定远侯府,为他庆贺。
并非是定远侯府嫌贫爱富,等于墨榜上有名才来请他入府。
其实于墨一入京,杜老夫人就派人请他入住定远侯府了。
是于墨自己非要租住在外面的。
杜景先去见了于墨,等他的间隙里,听到隔壁梨园小孩子的笑声,对屋里喊了一句:
“表弟,我去隔壁会会好友。”
反正萧南瑜的两个孩子他都见过了,且给他生孩子的人是姜沐言,他也已经知道了。
虽然萧南瑜还没跟他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梨园也没什么能瞒他的了。
杜景想着,他过去打个招呼,萧南瑜应该不至于不欢迎。
但杜景还是谨慎了一下,他没带小厮阿福过去。
自己一个人走到梨园的院门前,‘叩叩’就敲响了院门。
镇国公此刻就在梨园。
他听到敲门声,见小丫鬟不在院中,自己走去开门。
院门打开。
杜景看到门内之人,笑容一僵,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镇、镇国公?
一刹那间,杜景受到的惊吓,不比花灯节看到姜沐言时小。
“对、对不起,我敲错门了。”
宛如晴天霹雳的杜景,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要跑。
他连萧南瑜都有点怕,更别提是萧南瑜的祖父镇国公了。
然而。
杜景刚转身,抬起的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镇国公铁臂一伸,跟个铁钳子一样牢牢抓住了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拖进了梨园。
“救、救命!表弟救我!”
第96章
杜景可谓是肝胆俱裂, 两手挥舞着想要扒住门框,没扒到。
两腿踢蹬着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阻止自己被拖进梨园的命运。
奈何他不是镇国公的对手。
就算镇国公两鬓斑白,就算杜景再年轻, 挣扎得再剧烈, 还是被镇国公粗暴的拖进了梨园。
“救命!救命啊!表弟!救我!”
杜景嚎叫着, 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镇国公怎么会在梨园!
早知道他就不来敲门了。
闻声赶来的小丫鬟翠柳,看了眼杀猪般惨嚎的杜景, 手脚麻利的去关院门。
“别、别关门!”
被拖进院中的杜景一个劲儿朝翠柳摇手,让她别关门。
可翠柳不听他的, 啪啪两下, 院门关上了。
翠柳锁好院门,回头朝杜景看去。
她还记得杜景,且对他印象不太好, 眼下看到他跟个龟孙一样挣扎,她默不作声的袖手旁观着。
“你小子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镇国公将杜景拖进院中后, 松手放开了他, 一双虎眼不怒自威的盯着他。
惊魂未定的杜景,转身看着威严肃穆的镇国公,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也就小时候天天在镇国公府厮混。
长大后这些年,镇国公驻守在边关,他好几年才能见上老人家一次。
就在刚刚,杜景还心存侥幸的想着, 或许镇国公并没有认出他呢?
毕竟男大十八变,镇国公又不常见他, 认不出他也正常。
可镇国公一开口,杜景的希望就破灭了。
“国公爷。”杜景怂怂的作揖一拜, 一刻也不想待在梨园的他,解释道,“我敲错门了,我是来找我表弟的,我表弟在隔壁,不敢打扰国公爷,我这就离开。”
杜景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
镇国公简简单单两个字,杜景身形一顿,立马就不敢再走了。
他哭丧着脸转过头:“国公爷,我真是来找我表弟的。”
镇国公不管他是来找谁的,反正进了梨园就别想轻易离开。
“小侯爷叔叔,你好呀。”萧以星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仰着头甜丝丝的朝杜景笑,“叔叔你是来看星星的吗?”
萧以星记得上一次见到杜景,是在花灯节的时候。
但那天她都没能和杜景说上话,杜景就走了。
杜景低头,看到可爱甜美的奶娃娃,紧绷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一些。
“星星?你叫星星是吗?”
镇国公气场太强大肃杀,给杜景的压迫感太大了,他干脆蹲下身和萧以星说话,借此忽略镇国公。
也试图让镇国公无视他。
杜景乍然看到镇国公时,被吓得不轻。
一心想着要替萧南瑜保守秘密,不能泄密给镇国公,所以他第一反应是跑。
现在稍微缓过神来,他就发现问题了。
镇国公怎么会在梨园?
且国公爷看到萧南瑜的私生子,并没有要收拾私生子的样子。
还有,国公爷在梨园,就说明老人家已经知道萧南瑜养的外室……不对,姜沐言不能算是外室。
但镇国公应该知道姜沐言和两个孩子了吧?
就算还不知道姜沐言,但住在梨园的两个孩子,镇国公肯定是都了解了的。
而且镇国公都出现在梨园了,萧南瑜肯定也知道,镇国公知道两个孩子了。
也不知道镇国公发现这个惊天大秘密时,有没有暴揍萧南瑜一顿。
毕竟萧南瑜这事做的,太离经叛道了。
要是他孙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头都给他拧掉。
思绪飘远的杜景,拉回神又在想。
反正不是他泄密给镇国公的,萧南瑜要算账也不是算在他头上。
所以镇国公看到他,应该不打紧吧?
毕竟镇国公该知道的,估计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从他嘴里也挖不出更多的秘密来,说不定他知道的还没镇国公多。
杜景脑子转得飞快,想清楚明白后,他就没那么紧张了。
萧南瑜真不够义气,镇国公什么时候知道的?竟然也不跟他说一声,害他被吓了一大跳。
“是呀,小侯爷叔叔,我叫星星,萧以星。”
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乳牙,可爱又软萌。
杜景的心一下就被软化了。
他只有儿子,还没有女儿,看着娇娇软软可爱又漂亮的萧以星,心里想着,回去就得和他夫人商量一下,他们也得赶紧生个娇滴滴的女儿出来。
女儿比儿子可爱多了。
杜景伸手抓着萧以星肉呼呼软绵绵的小手,朝慢腾腾走过来的萧以舟看了眼,笑容温和的问萧以星:
“星星,那是你哥哥还是弟弟?他叫什么名字?”
杜景想知道萧以舟的名字,问的却不是萧以舟本人,而是可可爱爱的萧以星。
由此可见,杜景真要有了女儿,定然也是个宠女儿的。
“是哥哥,哥哥叫萧以舟。”萧以星小脑袋一歪,笑嘻嘻道,“叔叔,我和哥哥是双生的哦。”
“啊?你们是双生子?”
杜景惊呆了。
他看出萧以星和萧以舟相差不大,猜测他们可能只隔了一岁,却没想过他们有可能是双生。
双生子不都是长得很像的吗?
就算是龙凤双生,两个孩子在样貌上也会有不少相似之处。
可萧以星和萧以舟这两个奶娃娃,一个是按姜沐言的模样长,一个跟着萧南瑜的样貌长,把他们分开,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是兄妹好不好。
杜景看看和姜沐言一模一样的萧以星,又看看酷似萧南瑜的萧以舟,心里再一次对萧南瑜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南瑜可真牛,连在生孩子方面都比他厉害。
他也想要一对龙凤双生,会不会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无所谓,只要是龙凤双生就行了。
晚上回去努力努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以偿。
估计一晚上不行,和夫人多努力几个晚上,试一试好了。
“小侯爷叔叔。”
走到镇国公和杜景面前的萧以舟,小小人儿有模有样的朝杜景拱手问好。
“好。”杜景冲萧以舟点头,“叔叔很好。”
如果镇国公不在梨园,他会更好的。
“星星、舟舟,你们在院子里玩会儿,太公和小侯爷谈点正事。”
镇国公低头,对萧以星和萧以舟道。
杜景:“……”
和他谈,不是应该询问他的意见吗?
镇国公怎么能忽略他不问呢?
他不想谈好不好!
“好,太公放心,我和哥哥会乖乖自己玩的哦。”
萧以星仰起小脸儿,奶声奶气的软软道。
“真乖。”镇国公一脸慈爱的俯身抚了抚小团子的发髻。
杜景微微讶异的看看镇国公,又看看萧以星。
镇国公在他眼中心中都是威严肃穆的,从没见国公爷这么的和颜悦色过。
果然,生女儿才是上上策。
对萧以星和颜悦色的镇国公,炯炯有神的眼睛睨一眼杜景,压迫感十足的说道:
“你跟我进来。”
“……”杜景不敢怠慢,怂怂的站起身,龟孙一样跟在镇国公身后。
他看着镇国公霸气威严的背影,眼睛咕噜噜的在院子里乱扫。
萧南瑜呢?
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难不成他不在梨园?
杜景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不想一个人面对镇国公啊!
惴惴不安的杜景,看着镇国公的背影,犹豫着问:
“国公爷,大郎不在梨园吗?”
此时此刻,他嘴里的大郎自然是指萧家大郎萧南瑜。
“他今日还没来。”
镇国公和萧南瑜差不多,几乎日日都来梨园,但祖孙两人来梨园都不会事先和对方打招呼,所以能不能在梨园见到对方全靠缘分。
杜景听完,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还没来的意思,就是会来但还没有来,希望萧南瑜赶紧来,马不停蹄的来。
镇国公和杜景进了正屋。
翠柳给他们上茶,随后又退了出来。
青石在厢房忙,他看到了杜景,见镇国公把杜景带去了正屋,便继续忙碌没有出来。
有镇国公招待杜景这个不速之客,不需要他出面。
正屋。
杜景看着上首位镇定吃茶的镇国公,他可没那么镇定。
“国公爷明鉴!我是无辜的,大郎这事做得太离谱,我也不想瞒着您老人家的,是大郎逼我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被迫替他隐瞒的。”
杜景脑子一转,弯腰作揖一拜,非常有骨气的先认错。
“梨园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镇国公放下茶杯,看向杜景的一双眼眸,带着震慑人心的压迫感。
“没有没有!”杜景立即摇头,“我绝对没说,一个字都没告诉别人,请国公爷放心!”
“梨园的事你知道多少?说说看。”
镇国公看到杜景时并不意外,说明他事先已经了解,杜景知道梨园的一些事。
他会知道,自然是萧南瑜告诉他的。
“我、其实我并不知道多少。”杜景看着镇国公的眼神越发无辜了。
“我是在无意中看到大郎和萧以舟在梨园的,我以为大郎养外室……”
外室二字脱口而出的杜景,立马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瞄镇国公一眼,见老人家并没有勃然大怒,这才继续道:
“以为他养外室有了私生子,他要我保密,我就替他隐瞒了。”
“再就是花灯节那一夜,又不小心撞破了他和姜家大小姐在一起,这才知道他和姜沐言生了两个孩子。”
杜景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他运气怎么那么好,总能撞破萧南瑜严防死守的秘密。
但一不小心撞到镇国公的头上,这运气就有点背了。
怪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国公爷,我觉得这事不太对。”
杜景和镇国公解释,但解释着解释着,他就有点激动地反问镇国公了。
“院子里的两个娃娃,至少得有四岁了吧?四年前姜沐言才十岁呢!她怎么可能生得出娃娃来?”
“大郎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姜沐言生的吗?”
镇国公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杜景,面不改色的询问道:“阿瑜怎么跟你说的?”
“……大郎什么也没跟我说,他说回头再跟我解释,这一回头人就不见了。他一直不来找我,我去找他,他就说忙,改天再找我,可他又从来都不找我解释,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杜景就很无奈。
他心里疑惑重重,急等着萧南瑜给他解惑。
可萧南瑜那个杀千刀的,不找他解释就算了,他亲自找过去,还借口忙把他拒之门外。
这一拖再拖的,拖到现在他还稀里糊涂的。
镇国公见杜景一头雾水的样子,放心了不少。
杜景毕竟不是萧家人,且这小子从小就脑子不够好,容易被人忽悠,不能让他知道太多秘密。
梨园里,杜景被镇国公叫去问话。
隔壁院子里。
杜景的表弟于墨,在屋子里换衣裳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呼救。
他换好衣裳从屋里出来,看向杜景的小厮阿福。
阿福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往隔壁院落张望,但院墙很高,他脖子伸得再长,也是看不到隔壁院子是何情况的。
“表少爷。”阿福看到于墨出来,几步上前焦急道,“公子在喊救命!可他走前叮嘱我,让我千万不要去隔壁,怎么办啊?公子会不会出事了?”
于墨蹙了蹙眉,冷静道:“先别急,我去看看。”
他说完往外走。
阿福跟着他走到院门口,想起杜景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他去隔壁院落,他犹豫着,没跟于墨去隔壁。
但他站在院子门口,担心不已的往梨园门口张望,并没有回院子里去。
‘叩叩’两声响。
一袭墨色长衫的于墨,敲响了梨园的院门。
翠柳去应门,她已经养成先从门缝里看门外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的习惯了。
她认出敲门之人是住在隔壁的士子,不知道应不应该开门,回头想问人。
镇国公不在院子里,但青石闻声从厢房出来了。
翠柳伸手往隔壁院落指了指,暗示青石,敲门的人是隔壁士子。
杜景刚才杀猪一般喊救命,青石自然也听到了,他一下就猜到了隔壁士子为何而来。
“小主子。”杜景朝院子里玩耍的萧以星、萧以舟招手,“你们先到我这里来。”
萧以星和萧以舟很听话的朝青石跑去。
“你们在厢房里玩一会儿,先不要出来好不好?”
青石把两个小主子领进厢房,对他们道。
“好。”
萧以星、萧以舟齐齐点头,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有外人敲门的时候,他们经常都需要躲起来。
青石关上厢房门,转身朝门口走去。
翠柳打开院门。
于墨看到门内的青石和翠柳,谦和有礼的拱手道:
“打扰了,小生是来寻表哥的,我表哥似乎来了梨园。”
于墨明明听到了杜景在呼救,却还态度温和,不急不躁的原因,是他早就看出杜景和梨园的主人关系不一般。
且杜景往日的话里行间,和梨园主人很熟、很要好的样子,对方应该不至于伤害他。
至于杜景呼救,杜景自幼胆小,大惊小怪惯了。
“小侯爷确实来了,在屋里和我家主人谈话。”青石回答道。
于墨冷静自若的眼眸,往梨园里扫了一圈。
没看杜景,也没有看到先前还笑声欢快的小孩子。
梨园一直挺神秘的。
于墨知道梨园住着几岁大的小娃娃,似乎还是一男一女两个,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我表哥他还好吗?”于墨询问青石。
梨园的仆从知道杜景是小侯爷,定远侯府的家世背景,京中权贵没有仇怨不会轻易得罪,再加上杜景和梨园主人的关系,杜景应该不会出事。
“小侯爷很好,可要我去屋里请小侯爷出来,让公子和他见上一面?”青石也很客气的说道。
杜景刚才叫的那么惨,他表弟过来关心一下很正常。
人之常情嘛。
于墨见青石神色自然,态度也很坦然,梨园也没再传出杜景的惨叫呼救,温和道:
“那倒不用,表哥无事便好,小生告辞。”
于墨拱拱手,转身走了。
梨园的院门在他身后关上,关得很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阿福看到于墨回来,急忙迎上去,焦急道:
“表少爷,如何了?小侯爷没事吧?”
“表哥没事,你别担心,等会儿他就回来了。”于墨道。
“真的没事吗?小侯爷方才叫那么惨,都喊救命了。”阿福还是有点担心。
要不是杜景临走前叮嘱他,不论隔壁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过去,早在听到杜景喊救命的时候,他就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了。
“表哥不是和你说,不论梨园发生何事,你都不准过去吗?若梨园有危险,他不会这么叮嘱你,你放心好了。”
杜景叮嘱阿福的话,于墨也是听到了的。
阿福虽然担心,但见于墨这么淡定,他想了想,于墨说的有道理。
且小侯爷喊救命时,喊的是‘表弟救命’,不是喊‘阿福救命’,他没去梨园解救小侯爷,小侯爷应该不会怪罪他。
阿福本来还想在院门口等杜景回去,被于墨叫回了院子里。
他们刚回院子没多久,巷子口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马车停在了梨园门口。
姜沐言系披风戴兜帽,掩人耳目的从马车上下来。
绿蕉先去敲门。
‘叩叩’敲门声又响起。
青石都奇了怪了,今日来敲梨园门的人怎么这么多。
翠柳从门缝里看到门外之人是姜沐言,回头看向站立不动,不知道要不要藏起来的萧以星、萧以舟,笑着道:
“小姐来了。”
萧以星和萧以舟双眸一亮,两道小身影欢快的跑向门口。
“娘!”
“娘!”
院门刚被人拉开,姜沐言还没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就先听到两道欣喜的小奶音。
她白皙脸庞扬起笑容,迈入梨园,俯身张开双臂,迎接扑到怀里的两个小团子。
“娘。”萧以星扑在姜沐言怀里撒娇,小脸儿在她心口蹭了蹭,奶声奶气道,“娘身上好香啊。”
姜沐言轻笑着,亲了亲小娃娃的发顶,温柔道:“星星身上也很香。”
奶娃娃还小,身上有股奶香味,很好味。
院子里欢快的动静传到了屋里。
小家伙喊娘喊得那么大声,镇国公知道是姜沐言来了。
他和杜景也谈得差不多了,看着一直惴惴不安的杜景,好心放过他道:
“行了,你走吧,嘴巴记得闭严实点。”
如释重负的杜景,顿觉压在头顶的一块巨石被挪开了。
他再次朝镇国公行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院子里。
姜沐言牵着两个小家伙的手往里走,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杜景,惊讶的停下脚步。
杜景看到她,既惊讶又不惊讶,他走下台阶朝她而去。
“就你一个人来?萧南瑜没和你一起来?”
杜景怕被镇国公听到,压低声音询问姜沐言。
姜沐言摇头。
白天她和萧南瑜又见不到,怎么可能一起来梨园。
杜景走到姜沐言面前站定,看看她,又低头打量两个小娃娃。
姜沐言会来梨园,说明她很惦念这两个小孩。
龙凤胎也喜欢她这个娘亲。
“啧啧。”杜景感慨不已的摇摇头,复又抬头对姜沐言道,“姜沐言你可真厉害,和萧南瑜一样,巨牛。”
面对姜沐言,杜景的状态就轻松自在多了,一点也没有在镇国公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姜沐言看着啧啧称奇的杜景,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姜沐言,你……”杜景话音一顿,回头往屋里看了眼,见镇国公没有出来,他才小小声的接着道,“这两个小娃娃真是你生?”
姜沐言:“……”
她不想回答。
“你几岁的时候生的?”杜景好奇的连声追问着,“你还没及笄吧?你真能生得这么大的两个娃娃?”
杜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不敢找人问,私下琢磨了很久,觉得萧以星和萧以舟应该不是姜沐言亲生的。
可若不是亲生的,姜沐言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会同意当两个孩子的娘就更奇怪了。
且萧以星长得那么像她。
姜沐言:“……”
她当然生不出,小家伙又不是现在的她生的。
镇国公从屋里出来,看着杜景的背影,变相赶客道:
“你怎么还不走?”
杜景浑身一僵。
“这就走!立马就走!”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镇国公一眼,也不追问姜沐言了,抬脚就快步往外走。
姜沐言目送着杜景离开,见他身后有恶狼追赶一样走得飞快,嘴角抽搐了一下。
杜景这么怕镇国公?
但也能理解,其实她也挺怕镇国公的。
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是怕到话都不敢多说,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觉得镇国公除了面相严肃凶厉些,人其实挺好相处的。
姜沐言这一日在梨园,待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比她先去梨园的镇国公,她走时还待在梨园陪孩子。
好些天没见到孩子的姜沐言,回府后心情一直很好。
但这个好心情,回府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陆巧将她叫了过去,开口就是:
“阿言,你又出府了?”
姜沐言眉心微动,陆巧一个‘又’字,让她心头发紧。
“娘,我去书肆买了几本书。”
姜沐言站在房中,低眉敛眸的回答道。
她做戏做全套,每一次不管用什么借口出府,回府前都会如实做到。
今日她回府前,确实去城南一间书肆挑了两本书回来。
“娘知道你去买书了,但你最近出府……是不是出去的太勤快了些?”陆巧蹙眉道。
以往,姜沐言一个月买一次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两个月买几本书之类的。
且胭脂、首饰、书,包括糕点之类的,她出府时一般会一次性买回来。
可陆巧今日一细想,发现姜沐言光这两个月,就出府买了三次胭脂、两次首饰、书也买了两回,还买了好几次糕点。
这相当于她每隔五六天就要出府一次。
以前陆巧没怎么留意,她要出府就让她出去了,今日忽然就发觉不太对劲。
陆巧看着自己柔顺乖巧的女儿,又问:
“且你今日只买两本书而已,就买了两个多时辰?”
第97章
立于房中的姜沐言, 被问得心神一颤。
其实陆巧只是疑惑,很正常的询问而已。
可姜沐言自己心虚,以为她何处露了马脚,担心陆巧是否已经知道了梨园。
“娘, 我今日确实是去买书, 在书肆看到一本好书, 看得入迷了些,便没注意时辰待得久了些。”
姜沐言眉目低敛的解释着。
她神色还算沉静, 看不出紧张的样子,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一点也不安定。
陆巧端详她片刻, 没有再揪着时辰问题盘根问底,又道:
“这几个月,你为何频繁出府?”
姜沐言眼睫微颤,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她没有抬眸看陆巧,思绪翻转间, 很快找了个合适借口, 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娘,没有什么为何,去年发生了大多事,我有些闷得慌,便出府逛逛买些东西。”
陆巧一下就明白了,姜沐言为何闷得慌。
去年下半年, 相府确实不太平。
先是姜沐言在文德门遇险被萧南瑜救下,她名声毁于一旦, 陆家闹着要退亲。
那段时间因为这事,陆巧失眠了好长一段时间。
时至今日, 她想起自己和娘家的僵硬关系,心里也堵得慌。
之后还有姜雅朵闹出来的丢人事情,相府一直处于风尖浪口上,陆巧也没怎么睡过好觉。
但姜雅朵的事应该影响不到姜沐言。
让她闷得慌的,应该是和陆承彦退亲一事。
陆巧忧心忡忡的看着姜沐言,和陆承彦的退亲也过去小半年了,她还没走出来吗?
“阿言,你和阿彦的亲事已作废,你和他已经没可能了,你不要钻牛角尖想不开,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明白吗?”
陆巧语声温柔的开解着姜沐言。
姜沐言眼皮子跳了一下。
她没有想不开,她早就知道也就早就想明白,她和陆承彦绝无可能了。
她也已经放下了。
但陆巧这么安慰她,为了不让陆巧发现梨园,发现她出府另有目的,她也只能认下这个误会了。
“娘,我明白。”姜沐言默默回道。
陆巧见她情绪还算稳定,没有一提到陆承彦就面露哀伤与苦涩,想了想,对她道:
“再过几个月,你便要及笄了,你爹爹的意思是,等你及笄后便给你定个好人家,娘也在准备给你挑夫婿了,你闲来无事可着手绣嫁衣,早些绣好嫁衣也挺好。”
陆巧是想给姜沐言找一件事做,免得她一直沉浸在和陆承彦亲事作废的痛苦中。
是坎坷就得迈过去,她总得往前看,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姜沐言秀眉微蹙。
要准备给她定亲了吗?
有了圣上先前的阻拦,萧南瑜肯定不在陆巧和姜文櫆的选婿人选中。
如果不出意外,她和萧南瑜年底会成亲。
但在年底之前,家里不会又给她定下另一门亲事吧?
姜沐言顿时有些头疼。
“娘,定亲之事不急,女儿还不想嫁,明年再给我议亲也不迟。”
姜沐言不想和别人定亲,未免节外生枝,立马劝陆巧打消议亲念头。
可她拒绝议亲的行为,看在陆巧眼中,却成了她心里还惦念着陆承彦,不想嫁给别人。
陆巧是过来人,知道感情之事不是说断就能立马断干净的。
虽然姜沐言说过,她同意退亲,不想再嫁陆承彦了。
可她和陆承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对对方都是有感情的,陆承彦更是深情厚谊,至今都不肯放手。
姜沐言说是放手了,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陆巧思来想去,误以为姜沐言对陆承彦旧情未断。
毕竟感情不由人,就算外界因素让姜沐言想斩断情缘,可心里还会不会惦念陆承彦,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明年不行。”陆巧摇头道,“你爹爹明确说了,今年就得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陆巧有另一层担忧,姜文櫆过完年后就一直很忙,终日愁眉不展。
陆巧与他同床共枕十几年,隐隐猜到,姜文櫆突然让她给姜沐言定亲,可能是察觉了些什么,姜家可能会出事。
姜文櫆想在姜家出事之前,把姜沐言的亲事定下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尽早把她嫁出去。
大燕律法,罪不至出嫁女。
姜家若真的倒下了,也能保住姜沐言。
陆巧不止要给姜沐言议亲,连姜兰芝的亲事也得提上日程了。
姜语蓉年纪太小,还没法嫁人,她的亲事可以先放一边。
“一定要今年就定亲吗?”姜沐言蹙眉,“娘,是爹爹一定要今年给我定亲的?”
及笄当年定亲,虽然不算早,但也不算太晚,姜沐言觉着还是能拖一拖的。
但陆巧说,想要今年就给她定亲的是姜文櫆。
姜沐言和萧南瑜对于两人要如何才能成亲之事,复盘过多次。
结合两个小家伙预知的未来之事,两人一致认为,一定是姜家或萧家出了大事。
此前,两人都倾向于是萧家出事。
且萧家还有更大的变故,出现在两人婚后。
姜沐言看着面带愁容的陆巧,脑中灵光闪现,往前一步追问道:
“娘,爹爹为何急着给我定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巧看着神色焦急的姜沐言,不想让她跟着担忧,柔柔一笑温和道:
“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瞎操心,只是因为你及笄了,所以娘和爹爹才想给你定亲。”
姜沐言见陆巧面色柔和,神情舒缓也坦然,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稍稍放心了一些,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既担心萧家出事,也担心自己家出事。
不过陆巧提醒了姜沐言。
她确实该着手绣嫁衣了。
不论变故出现在姜家还是萧家,今年年底她极大概率会嫁给萧南瑜,嫁衣再不绣就来不及了。
陆巧疑心姜沐言频繁出府之事,因谈论到她的亲事而轻轻揭了过去。
但姜沐言走后,陆巧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担忧着担忧着,又想到了她频繁出府之事。
且陆巧想着想着,心头猛地一跳。
“她不会是旧情未断,出府私会陆承彦了吧?”陆巧喃喃自语着。
被自己想法吓到的陆巧,转瞬又安慰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阿彦此前还要准备科举应试,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她私会。”
且在陆巧心中,姜沐言不是这么没分寸之人。
和男子私会这种事,且还是频频私会,姜沐言身为姜家嫡长女,自幼饱读诗书,端庄温婉,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自己吓了自己一跳的陆巧,抬手轻抚着自己心口,安慰自己惊吓过度的心脏。
她的女儿断然做不出那种事情。
陆巧刚安抚好自己狂猛跳动的心跳,转瞬又有一个念头蹦出来。
陆承彦没时间私会姜沐言,万一姜沐言私会的是其他男子呢?
一刹那间,陆巧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万一阿言喜新厌旧,私会别的情郎……”陆巧自言自语着,心声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又连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陆巧继续自我安慰,她女儿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且姜沐言往日除了陆承彦,也没和其他男子走得近些,断断然不可能有别的情郎。
退一万步讲,姜沐言就算是有别的情郎,自幼熟读女诫的她,也不可能做出频繁私会情郎之事。
陆巧心慌不已的起身,在房中走来走去。
她不能自己吓自己,肯定是她多想了。
且她和姜文櫆从来没说过,不让姜沐言嫁给意中人。
若姜沐言不喜欢陆承彦了,移情别恋有了其他意中人,大可以私下告诉她。
若是门当户对的郎君,她和姜文櫆肯定会成全姜沐言的。
姜沐言根本就没必要瞒着她私会情郎。
肯定是她担心过度,自己多想了。
陆巧自我安慰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得尽早把姜沐言的亲事定下来。
不管她心里是否还惦记着陆承彦,不管她是否移情别恋了,都得断了她莫须有的念头,让她彻底安分下来,安心待嫁。
陆巧心里选择相信姜沐言,觉得姜沐言不会大逆不道的私会情郎。
但念头冒出来之后,就跟生根发芽的种子一样,不是她忽略不去想,种子就不会生根发芽的。
陆巧思来想去,将绿蕉叫了过去。
绿蕉心里紧张不已,但她嘴严,不论陆巧怎么问,都说姜沐言出府只是去买东西,并没有见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陆巧见完绿蕉,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将刘泉叫了过去。
刘泉不是马夫,但姜沐言每次出府,给她赶马车的一直都是刘泉,这有点可疑。
“刘泉,我记得你跟着王管事做事,什么时候开始还帮着大小姐赶马车了?”
陆巧端坐于主位,主母威仪气场不小,刘泉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回夫人,去年入秋之后,小的开始帮大小姐赶马车。”刘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马车出入有专人专册登记,这个事他隐瞒不了。
“你替大小姐赶马车,都去过些什么地方?”陆巧语气平缓,就似平常问话一样,并没有审问一样咄咄逼人。
跪在地上的刘泉,额头抵着地板,心里明白。
大小姐的事,还是让人怀疑了。
“去过城南的墨斋书肆、胭脂铺、首饰铺子……城北的……小的就记得这么多了。”
刘泉将姜沐言去过的铺子都念了一遍,其余的一字不提。
“除了这些地方,大小姐还去过什么地方?”陆巧又问。
刘泉状似想了一会儿的样子,摇头道:
“没有了,大小姐去铺子里买东西,小的就在门外等着,大小姐没去过别的地方。”
姜沐言每次出府,刘泉都赶着马车拉她去城南离醉巷的梨园。
可梨园二字,他是打死都不敢说的。
他曾跪在姜沐言面前发过誓,只忠诚于她。
“你抬起头来。”陆巧蹙眉看着跪地磕头,一直没有将脸抬起来的刘泉。
手心因紧张而冒着细汗的刘泉,缓缓抬起头。
陆巧打量他片刻,才又问:“大小姐出府,都见过什么人?”
“大小姐在铺子里见过谁,小的并不知晓。离了铺子大小姐就上马车,小的没见大小姐见过什么人。”
刘泉只说自己能说的,不该说的一字不提。
他也没有一味包庇姜沐言。
他没有跟着姜沐言进入铺子,若他一口咬定,姜沐言在铺子里也没见过可疑之人,反倒会让陆巧起疑。
刘泉的回答和绿蕉差不多,没让陆巧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陆巧上下审视刘泉两眼,又道:
“相府有好几个马夫可供使唤,你又不是马夫,为何大小姐出府独独要你赶马车?”
这个问题有些致命,刘泉手心一下收紧。
“回夫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蕉是我亲姑姑,姑姑曾说,大小姐出嫁之时,夫人有意将我一道陪嫁过去替大小姐管事,姑姑让我闲时多替大小姐办事,我便自告奋勇给大小姐当马夫了。”
这个说辞是刘泉早就想好了的。
他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说老实话才不会让人怀疑。
他的所作所为有讨好姜沐言之意,但下人哪有不讨好主子的,主动给主子做事不是错。
陆巧审视了刘泉好几眼,越看他越像个老实人。
脑子稍微灵活一点的下人,哪会姜这些话说给主子听。
但陆巧当初定下刘泉给姜沐言陪嫁,也是看中他老实。
绿蕉也是个老实的,但绿蕉提醒刘泉要在姜沐言面前多露脸,倒是有点出乎她意料。
陆巧又问了刘泉一些事。
刘泉的回答没露什么马脚,但他走出陆巧的院子时,风一吹后背直发寒。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姜沐言很快知道,陆巧将刘泉也叫过去问话的事了。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出府次数太多,被母亲怀疑了,这可不太好。
好在绿蕉和刘泉嘴巴严,没被陆巧问出什么来。
母女二人,陆巧担心姜沐言私会情郎,坐立不安。
姜沐言在扶摇阁也坐立不安。
同一天里。
萧南瑜夜不归宿,被宋令贞怀疑。
姜沐言频繁出府,也被陆巧怀疑。
但两位夫人目前也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也从未想到过,他们二人私底下会搅和在一起。
这一天之后,姜沐言和萧南瑜默契的收敛很多。
姜沐言不敢再出府。
担心母亲夜里突然送宵夜的萧南瑜,也没再夜闯姜沐言闺阁。
风平浪静的好些天后。
云雀楼。
杜景和友人吃酒玩乐。
他对姜沐言和萧南瑜,以及梨园两个双生子的好奇心,就一直没有消减过。
奈何没有人能给他解答疑惑。
就在这一日,他在云雀楼的雅间里吃着酒,姗姗来迟的一个友人说,上楼时遇到了萧南瑜。
“谁?萧南瑜?在哪儿?他也在云雀楼?”
杜景激动地音量一下拔高,连连追问着刚进入雅间的友人。
友人不明白他为何激动,点头道:
“在,我刚在楼梯上看到他了,他正在下楼。”
下楼?
这是要走啊。
“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杜景抛下一句话,起身就往外走。
众人看着他火急火燎跑出去的背影,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小侯爷这么急着逮住萧家大郎?怎么回事?萧家大郎欠他银子了?”一友人疑惑道。
“萧南瑜怎么可能跟小侯爷借钱,小侯爷跟他借钱还差不多。”又一人道。
“不是催债,小侯爷怎么这么激动?”
“谁知道,小侯爷过完年之后,就一直很关注萧南瑜的行踪,跟追美貌小娘子似的,天天都要打听萧南瑜在哪里,一心想要去见他。”
“我也觉得奇怪,小侯爷什么时候和萧家大郎关系这么好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侯爷和萧家几位郎君关系都挺好的,他小时候就经常去镇国公府蹭饭吃,那是打小的交情。”
……
友人的议论杜景听不到,他一路急追下楼,终于在云雀楼门口拦住了萧南瑜。
“萧兄!你等等!”
跑得气喘吁吁的杜景,一把扯住缰绳,不让翻身上马的萧南瑜离开。
萧南瑜骑在马背上,俯视着张着嘴呼吸的杜景,眉梢微挑道:
“杜兄,你怎么这么喘?”
“还不是为了追你!”杜景没好气道。
萧南瑜的霸气剑眉又挑起一分,明知故问道:
“是吗?杜兄追得这么急,不知杜兄有何急事?”
“……”杜景一口气堵在胸腔,差点没被憋死。
萧南瑜这小子蔫儿坏,他为了什么事急急追下来,萧南瑜会不知道?
“萧南瑜!”杜景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我不管,今日你必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他好奇了这么久,被弄得心痒难耐,萧南瑜怎么也得给他一个交代。
“今日我没空。”萧南瑜冷静如常的拒绝,“改天我再找杜兄,定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少糊弄我!你半个月前也说改天找我,你什么时候找过我?”
杜景怕萧南瑜突然骑马离开,抓着缰绳的手又紧了紧。
“我真的很忙,确实一直没空找杜兄。”萧南瑜面色不改的解释道。
“我才不信你!”杜景冷哼一声,“现在就回云雀楼,你跟我说清楚再走。”
“我现在真没空。”萧南瑜摇头拒绝。
“少骗我!你给我下来。”杜景伸手想将萧南瑜拽下马。
萧南瑜随手一挡就挡开了他的手,正色道:
“杜兄,圣上要我即刻入宫,你确定要拦我?”
杜景心头一跳,皇帝要找的人,他哪里敢拦。
萧南瑜身旁的另一匹马上,是他的小厮,小厮对杜景道:
“小侯爷,圣上口谕要大公子即刻入宫,侯公公登镇国公府大门没见到大公子,我这才赶来云雀楼找大公子。”
杜景抓着缰绳的手松了一松。
萧南瑜扯过缰绳,双脚一夹马肚,策马离开直奔皇宫。
杜景望着他英姿飒爽离开的背影,气得一跺脚。
他好不容易逮到萧南瑜,结果萧南瑜要入宫面圣,气死他了。
萧南瑜入宫整整两个时辰,一脸凝重的回到镇国公府。
他一回到镇国公府,等候他多时的唐斌,快步迎了上去。
萧南瑜看他一眼,心领神会的走到廊下无人处。
唐斌跟过去,小声对萧南瑜道:
“公子,有人在暗中调查萧家。”
萧南瑜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清贵至极,傲骨嶙嶙,问:“谁?”
“陆家。”唐斌道。
“陆家?”萧南瑜眉心微蹙,侧眸看向唐斌,“陆承彦还是陆尚书?”
有人会暗中调查萧家,萧南瑜并不意外。
但怎么会是陆家呢?
“不太确定,但应该是陆大公子。”唐斌又道。
发现陆家突然调查萧家,唐斌不敢耽搁,立马就来告诉萧南瑜了。
他们暗中所做之事和陆家无关,按道理说陆家不该插手才对。
萧南瑜沉思片刻,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不是陆如纪暗中调查萧家,事情应该就还好。
陆承彦调查萧家,估计和萧家之事无关。
他曾说过,要和陆承彦公平竞争。
陆承彦应该是对姜沐言还是没死心,科举完有空了,就开始调查他了。
陆承彦调查他,那姜沐言那边呢?
陆承彦是否也暗中调查过她?
萧南瑜刚松开的眉头又微微蹙起。
他这边,陆承彦肯定查不到什么,但姜沐言那边不好说。
万一陆承彦查到梨园……
萧南瑜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收紧。
不行,入夜后他得去一趟相府,得提醒姜沐言,最近须谨慎行事,这段时间她还是别去梨园了。
“派人盯着陆家,有任何异动立即通知我。”萧南瑜低声吩咐唐斌。
“是。”唐斌应声。
夜幕降临后。
萧南瑜等到子时,整个镇国公府万籁寂静,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他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悄无声息的翻窗离开自己房间。
自上一次夜不归宿被宋令贞盘问,他安分守己了好些天,一直忍着没去找姜沐言。
姜沐言这些天也没去梨园,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她了。
陆承彦暗中调查萧家之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借此再次夜闯姜沐言闺阁。
姜沐言的闺阁,萧南瑜闯过多少次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熟门熟路的翻窗进去,室内黑魆魆的,一片安静。
他走到床榻前撩开幔帐。
原以为姜沐言在沉睡,却意外看到了她在黑暗中睁着的眼睛。
“……你没睡?”萧南瑜错愕了一瞬。
他翻窗进来,她没动一下,连均匀的呼吸都没变,他以为她睡得香甜。
“起夜刚躺下,还没睡着。”
姜沐言纤细的双臂撑着床铺坐起身,认认真真的对萧南瑜道:
“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第98章
对于萧南瑜的夜间探访, 姜沐言已经习以为常到,听到窗棂处传来的细微响动,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更别说是被他惊吓到了。
“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萧南瑜很自觉的在床榻边沿坐了下来。
“你先说。”姜沐言挪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滑落到腰际的被子也被她往上拉扯了一下。
“还是你先说吧, 我这说来话长。”萧南瑜道。
“我这也挺长的。”姜沐言叹息一声, 接着道,“我频繁出府, 我娘好像怀疑我了。”
绿蕉和刘泉被陆巧叫去问话之后,这些天姜沐言安安分分的待在相府, 陆巧那边也没再有什么动静。
风平浪静的好像就过去了。
但陆巧先是盘问她, 后又是绿蕉和刘泉,肯定是怀疑她什么了。
陆巧虽然没有问出什么,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沐言并不清楚。
萧南瑜眉心微动,这么巧?
“上次来找你, 我被我娘发现夜不归宿, 她心里估计也起疑了。”萧南瑜道。
这可能就叫祸不单行。
“啊?你也被你娘怀疑了?”姜沐言杏眸微睁,“梨园的事她还不知道吧?”
如果宋令贞知道了梨园和两个小家伙,应该会找上门来,陆巧肯定也会知道的,陆巧知道后也肯定会质问她。
陆巧没有来找她,说明萧以星和萧以舟还没曝光。
但陆巧和宋令贞都怀疑她和萧南瑜了, 姜沐言就有种梨园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惊慌感。
“暂时还不知。”萧南瑜用了暂时二字, 可见他也觉得梨园现在很危险。
“我娘盘问了绿蕉和刘泉,她肯定是怀疑什么了, 所以这些天我都不敢出府,之后我也得表现的安分些,最近怕是不能再去梨园看望两个小家伙了。”
姜沐言唉声叹气。
她原本还想着,她去不了梨园也没关系,可以让萧南瑜晚上带两个小家伙来,她依然可以见到孩子们。
可萧南瑜也被宋令贞怀疑的话,他肯定也得安分守己一段时间,怕是不能随意夜闯相府了。
“嗯,梨园那边你先别去。”
萧南瑜颔首,他今夜过来,也有劝姜沐言近日别去梨园的意思。
陆承彦都去查他了,肯定也会在暗中盯着她。
“哎呀。”姜沐言忽然小小声的惊呼着,谨慎又焦急道,“世子夫人都怀疑你了,你怎么还敢过来找我?快回去,免得你又被抓包了。”
“别怕。”萧南瑜轻声安抚她,“今晚我不夜宿,和你说完话就回去,不会被发现的。”
萧南瑜过来之前,特地偷偷去秋水苑看过。
秋水苑屋里的灯全都灭了,他爹娘已经睡下,不太可能突然爬起来给他送宵。
真要又被抓包……
萧南瑜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的杏眸眨巴了一下。
他来都来了,反正不留下夜宿,现在赶回去和说完话再回去,估计差别不大,姜沐言想清楚也就任由他了。
“我娘还说要给我议亲,我及笄后就得把亲事定下来。”她道。
萧南瑜蹙眉,眉头拧得比他被宋令贞抓包时还紧。
他和宋令贞坦白,自己心悦姜沐言之后,宋令贞没再提过给他议亲之事。
但萧南瑜知道,镇国公老夫人一直在催促宋令贞,尽快把他亲事定下来。
陆巧给姜沐言议亲的事传出去,宋令贞会认为他不可能再娶到姜沐言,肯定也会继续给他议亲的。
“这事没法往后推吗?”萧南瑜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怎么推呀?我说我还不想嫁人,明年再给我议亲,我娘不同意。”
姜沐言叹息一声,仅穿着白色里衣的纤薄肩膀也耸拉了下去。
幔帐隔绝了外部的视线,少年少女坐在床榻上,说起亲事就愁眉苦脸。
萧南瑜也犯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自己说不想定亲不想成亲,可父母若非要议亲,他们似乎也不太能阻止。
萧南瑜还在想着办法,就听姜沐言又道。
“我娘说,是我爹爹急着要我定亲的,我爹爹近日愁眉不展,我旁敲侧击过,但没探听出什么来,可我总觉得,我爹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要我议亲,而且还很急的样子,非要今年就给我定下来,我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沐言这些天翻来覆去的想这些事,可不论她怎么琢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她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南瑜眉宇微动。
关于姜文櫆的事,近日他倒是听闻了一些风声。
但此事只是风声,没有证据,他看着忧心忡忡的姜沐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萧南瑜犹豫几息,最终还是开口道:
“我隐约听到一些风声,似乎是有人要联合上书弹劾你爹爹。”
“弹劾什么?”姜沐言抬眸看向黑暗中的萧南瑜,急声追问着。
姜文櫆做官这么多,没少被弹劾。
但被人弹劾了这么多年,姜文櫆的官位依然坐得很稳当。
可听到有人要联合弹劾他,姜沐言依然担心不已。
萧南瑜看着姜沐言,轻轻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查出来。
目前只有一些风声,弹劾官员自然少不了御史台的影子,但具体弹劾什么,似乎没人知道。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姜文櫆的事,随后话题才再次转回二人身上。
“言言,我今夜过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萧南瑜微侧的身躯更侧过去几分,让自己更正面面对姜沐言。
“你说。”姜沐言上身微倾,也更靠近了萧南瑜一些。
“陆承彦在暗中调查我,我估摸着,你也被他盯着,我本来是想劝你近期别去梨园的。”萧南瑜道。
现在他都不用劝了,陆巧起了疑心,姜沐言已经不敢离开相府了。
姜沐言自然垂落在被子上的手,突然紧抓了一下柔软丝滑的被子。
“他为什么调查我们?他是不是发现我们……”
发现他们什么?
发现他们有私情?
姜沐言眸光微闪,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和萧南瑜的关系,所以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萧南瑜也眸光微闪,关于他曾在相府大门口跟陆承彦说过,要和陆承彦公平竞争这种话,他是不敢告诉姜沐言的。
“我也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萧南瑜垂眸没看姜沐言的眼睛。
“但我那边他肯定是查不出什么的,你这边你就小心谨慎些,近期就别出门了,更别去梨园,他肯定也查不到梨园。”
萧南瑜叮嘱着姜沐言。
“嗯,我不出门。”姜沐言点头,“你也小心些,别让他查到什么了。”
陆承彦要是查到了梨园,姜家和陆家平息不久的风波,估计又会被折腾起来。
“嗯。”萧南瑜也轻轻点头。
黑魆魆的闺房里,时不时从拔步床传出低低细语声。
两人聊完正事之后,萧南瑜却还恋恋不舍,不太想离去。
“言言……”
萧南瑜嗓音低沉伸出手,轻轻握住姜沐言落在被子上的柔软小手。
姜沐言眼睫微颤,没有拒绝他,任由他牵着她手。
少女细腻嫩滑的小手落入掌心,萧南瑜忍不住细细摩挲着,把玩了起来。
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大,姜沐言能真切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渐渐地,一点点的温度却烧得她心潮澎湃,面红耳赤。
姜沐言很害羞,垂着杏眸不敢看萧南瑜,却一直都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随心所欲的把玩着。
……
萧南瑜这一夜没有睡在姜沐言闺房。
她羞涩不已的躺下后,他便翻窗而出,回到了镇国公府。
好在他这一次回去,房中一切和他走前一样,没有突兀多出一个装着宵夜的食盒。
翌日。
陆府,陆承彦的书房。
一个暗卫跪于书房中,毕恭毕敬的对陆承彦道:
“公子,查清楚了。”
“说。”陆承彦肩背笔挺的端坐于书案后,冷凝着暗卫。
“表小姐和你退亲后,相府没什么异常,但表小姐出府次数变多了很多。”暗卫回答道。
“她出府都去了什么地方?”陆承彦声音冷沉。
“胭脂铺子、首饰铺子、书肆、糕点铺等等,都是正常做买卖的铺子,但表小姐去的这些铺子中,绝大多数都在城南。”暗卫恭敬道。
城南?
陆承彦皱眉沉思。
姜沐言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府,她总去城南,真的只是买东西?
“接着说。”陆承彦道。
“表小姐每次出行,只带贴身丫鬟绿蕉和一个叫刘泉的赶马车,刘泉是绿蕉的亲侄子,他也是相府的家生子,但不是相府的马夫,一般不负责给主子赶马车。且表小姐出入铺子的时辰,与相府马夫的出入记录有差入。表小姐在离开相府,进入铺子买东西,再到回相府这段时间,几乎每次出府都有一段空白时间。”
“此段空白属下还未查明,不知表小姐去了何处。”
暗卫说着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见陆承彦没有开口,继续道。
“去岁秋季时,表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蕉,告病假回庄子养病了一段时日,但属下调查发现,绿蕉并没有回庄子养病,那段时日她去向不明。”
陆承彦冷眉紧锁。
种种迹象表明,姜沐言有事瞒着所有人。
当初她突然和他断情时,他就觉得奇怪,纵然陆家阻力大,她想和他断,也不太可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她明知他不想放手,明知他会伤心,就算要拒绝,也会顾及到他不会太绝情。
可她绝情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很反常。
此前,陆承彦要专心准备科举,且姜文櫆答应他,春闱之前不会给姜沐言议亲,所以他将这些事暂且放到了一边。
陆承彦现在有点后悔。
他不应该暂且搁置,应当在察觉异常时就立即查清楚的。
姜沐言有事瞒着他,这件事很重要,非常重要,极大可能和退亲之事有关联。
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搁置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且,姜文櫆和陆巧或许也不知道此事。
姜沐言隐瞒了相府所有人,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内幕,那个刘泉或许也知道一些。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她需要藏得这么深,瞒得这么紧?
“还有呢?”陆承彦又问暗卫。
“相府这边目前就查到这么多。”暗卫答道。
“萧南瑜那边呢?查得如何了?”陆承彦再问。
“萧大公子身手太好,我跟了他三次,三次都没跟多久就被他甩开。且萧家男儿皆在京中,镇国公府被守得跟铁桶一样,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
暗卫的头颅低了下去,态度更恭敬了。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暗卫懊恼请罪。
“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陆承彦知道萧南瑜身手好,也猜到要查萧南瑜不容易,却没想到会什么都差不多。
“没有。”暗卫的声音低了几分。
陆承彦本就冷沉的眉宇沉了又沉。
萧南瑜身上,竟然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
他沉吟片刻,再问:“你在什么地方跟丢萧南瑜?”
“两次城北,一次城东。”暗卫回答的很快。
陆承彦沉凝的眉目没有任何舒展。
两次城北,一次城东,没有一次是在城南。
可就是因为没有一次是在城南跟丢的,所以陆承彦忍不住想。
会不会是萧南瑜故布迷阵。
因为姜沐言经常去城南,所以萧南瑜故意避开城南?
萧南瑜能甩开陆承彦的暗卫,自然是知道有人跟踪他。
他回京后时不时就被人跟踪,有宫里的人,有各大臣府上的。
一般都没有太大的恶意,至少他们只是跟踪,并没有要对他痛下杀手的意思。
所以萧南瑜在最开始查了几次之后,后面就没再刻意去查,到底是谁派人跟踪他了。
反正一发现被跟踪,直接甩掉就是了。
但萧南瑜此前是真没想到,陆承彦会让人跟踪他。
一日。
想出府的萧南瑜,刚走到前堂,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杜景。
“萧兄!”
杜景一看到萧南瑜,就跟蜜蜂看到了花蜜一样,几大步就蹿到了萧南瑜面前,深怕他跑了一样。
“……”萧南瑜看着杜景脸上的笑,以及他那虎视眈眈的样子,知道自己躲了这么久,今日要再甩开杜景,怕是没那么容易。
既如此,也行吧。
“你跟我来。”原本要出门的萧南瑜,转身往回走。
两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对方心知肚明,杜景可谓是心领神会,一看有戏立马跟上萧南瑜。
萧南瑜回到自己的私人书房。
杜景大摇大摆的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有今日就不走了的样子。
小厮给两人上茶,出去时听到萧南瑜吩咐:
“把门关上。”
小厮关上门,很有眼力劲儿的在门外不远处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萧兄,说吧,我今日空闲,你说一整天我都有时间听。”
杜景撩起直裰下摆,二郎腿一翘,一副潇洒二世祖的姿态。
萧南瑜举止高雅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轻轻放下茶杯后,才抬眸看向杜景。
矜贵清冷的少年郎嘴角微勾,不紧不慢不咸不淡道:
“杜兄,你信神鬼之说吗?”
杜景抖着的二郎腿一顿,这是什么开场白?
“……信。”
不明白萧南瑜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杜景很实诚的回答了。
他家里摆着一尊财神爷,他天天都拜。
拜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现在是负债,但他坚信只要他坚持拜,他总有一天会有很多很多钱的。
萧南瑜意外不明的浅笑了笑。
杜景信,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知道什么叫从天而降吗?”他又问杜景。
“自然知道。”杜景被萧南瑜笑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依然实诚回答道,“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不就是从天而降。”
“对。”萧南瑜双手合掌一拍,直截了当道,“我那两个孩子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一句话,萧南瑜对谁都可以发誓,他绝对没有撒谎。
但看样子,杜景好像不信。
杜景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南瑜,眼神里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
“你再说一遍。”杜景面无表情道。
“我那两个孩子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萧南瑜满足了杜景的心愿,又说了一遍,并且补充的更明确了。
“……”杜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给萧南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萧南瑜!”杜景放下二郎腿,激动道,“你太过分了!你就这么糊弄我?”
天下掉小孩?
当他三岁小孩呢?
他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没从天下接住一个半个孩子?
“我没糊弄你,我说得都是真的。”
萧南瑜的神情认真又严肃。
可他越是认真严肃,看在杜景的眼中,越觉得萧南瑜在糊弄他。
“萧南瑜!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聊,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这么敷衍我,你良心过得去吗?”
杜景气急败坏到一下站起身。
要不是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真的打不过萧南瑜,他可能就激动到冲上去暴打萧南瑜了。
“哎。”萧南瑜叹了口气,无奈道,“杜兄,我没有敷衍你,我说的真的是真的。”
“别跟我在这绕口令,什么真的是真的,全是假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
杜景气到拳头痒痒,恨不能朝萧南瑜挥动他的双拳。
萧南瑜太可恶了。
敷衍他就算了,还用这么小儿科的借口敷衍他。
他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可恶可恶!
“杜兄,你可别污蔑我,我可不像你,我嘴里说出来的可全是真话。”
萧南瑜淡定自若的给自己辩白。
杜景:“……”
都这时候了,萧南瑜还不忘踩他一脚。
可恶至极!
“我不管!我要能让我相信的真话!”
杜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萧南瑜颔首,表示可以,道:
“真话就是,我的双生子确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杜景翻着白眼瞪向萧南瑜。
萧南瑜抬手制止他还未出口的反驳:“你先听我说下去。”
“……”杜景忍着气,闭嘴不言。
他就暂且先听萧南瑜胡扯完。
“我的双生子四周岁半了,杜兄,你仔细想想,如果他们不是从天而降的,那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四年前的姜家大小姐还太小,她可生不出孩子来。”
萧南瑜循循引导着,缓缓解释道。
“……姜沐言是生不出来,万一是你和其他女子生的呢?”
萧南瑜说的这个问题,杜景确实也想过,可他想不通。
但萧南瑜今日的解释,根本就没法说服他。
“我女儿星星你见过,杜兄认为我得和哪个姑娘生孩子,才能生出一个那么像姜沐言的娃娃来?”
萧南瑜又反问了杜景一句。
杜景这回被问倒了。
萧以星那个女娃娃,他一看就是姜沐言的女儿,不管谁看了,都会认定是姜沐言的孩子。
因为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亲生的根本不可能这么像。
“那就是你和姜沐言的孩子,还能是和谁生的,肯定是你和姜沐言生的。”
杜景沉默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四五年前的姜沐言根本没法孕育孩子。”萧南瑜两手一摊,继续把问题丢给杜景。
“且按双生子的年纪算,她怀孕生子的时候,我人在边关,她在京城,我和她相隔千里,我不可能和她见面,更不可能和她生孩子。”
“……”杜景再次被萧南瑜说到沉默。
这个问题他同样想过,同样想不通。
萧南瑜的解释并不是给他解答疑惑,只是把事情摊开来给他看而已。
看完……和他自己看的结果是一样的,还是搞不明白。
他唯一得到的有用信息就是。
萧南瑜的双生子是从天而降的,好像确实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
可是这很荒谬!
太荒谬了!
怎么可能天上掉孩子!
萧南瑜看着杜景眉头紧锁,精彩缤纷的脸色,一锤定音道:
“杜兄,你别不信,我的孩子就是天下掉下来的,从天而降的双生子。”
“荒谬!”杜景嘴上说着荒谬,但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难以置信的对萧南瑜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也太荒唐了!”
“对,就是这么荒唐。”萧南瑜很理解杜景的心情,“我一开始也接受得挺困难,但缓缓也就接受了。”
杜景看着风轻云淡,一点也不像接受不了的萧南瑜,很想说萧南瑜敷衍他,可他有点说不出口了。
“你真的没有敷衍我吗?你敢发誓你今日说的都是真话吗?”
不想相信又有点相信,有点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杜景,声声质疑着萧南瑜。
“我发誓我今日说的都是真话。”萧南瑜成全了杜景,站起身道,“你爱信不信,不准说出去,我有事得先走了。”
“你又要走?”杜景也跟着站起身。
“我真的有事,你入府看到我时,没看到我正准备出府吗?”萧南瑜说着就自顾自的往外走。
“不行,你先别走,我还没缓过来呢,我脑子现在一团乱。”
杜景抓着萧南瑜袖子,不让他走。
把他脑子搅成一团浆糊就拍拍屁股走人,萧南瑜也太不负责了。
“没缓过来你可以在我书房继续缓,缓到脑子正常了你就自己离开,但不准动我书房的东西。”
萧南瑜拨开杜景的手,打开书房门。
他对守在门外的小厮:
“进来看着小侯爷,不准他乱碰我书房的东西。”
“是,公子。”小厮应声进入书房。
萧南瑜临走前之际,回头又叮嘱杜景一句:“闭紧你的嘴巴。”
杜景一下抿紧了嘴唇,他目送着萧南瑜离开,没有强留萧南瑜,他也没有跟着走。
他确实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
几日后。
初一,陆巧带姜沐言、姜兰芝去相国寺上香。
陆承彦的暗卫得知消息,立马回府告诉了陆承彦。
陆承彦当即往外走。
他走到陆府大门口,看到了准备上马车的万氏。
“夫人,大公子出来了。”
扶万氏上马车的嬷嬷,小声提醒着万氏。
万氏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和她疏远了不少的儿子,柔和道:
“阿彦,母亲要去相国寺上香,你要去吗?”
陆承彦冷眉微动,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他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好。”
万氏眉目顿时一喜,以为陆承彦终于原谅她了。
就在陆府的马车准备出发,前往相国寺时。
马车上的姜沐言,突然听到了萧南瑜的声音。
“你们去何处?”
姜沐言立马掀开车帘,看到了车窗外骑马在街上缓行的萧南瑜。
萧南瑜问的是绿蕉,见姜沐言掀帘看出来,立马转眸看向她。
“去相国寺,萧大公子你赶紧走,莫让人看到了。”
绿蕉对骑马从身后而来,在看到她后突然缓下来的萧南瑜道。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萧南瑜怎么敢停下来和她说话,万一被人看到,肯定要怀疑他和车上的姜沐言有什么关系了。
“这么巧。”萧南瑜眉梢微挑,眉目含笑的对姜沐言道,“我娘的马车在前面,我也陪她去相国寺。”
“你也去相国寺?”姜沐言惊了一下,继而喜上眉梢。
“嗯。”萧南瑜肯定颔首。
姜沐言和萧南瑜眉目传情,旁若无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把跟在马车旁行走的绿蕉急得不行。
“萧大公子你快走!你再不走就要让人发现异常了!”绿蕉心急如焚的小小声催促着。
不是她非要做这个恶人,实在是不合适。
萧南瑜被姜沐言的小丫鬟念叨得有些无奈。
他本就一路缓行,看到姜府马车,又看到绿蕉走在马车旁,这才骑得更缓慢了一些,不算太突兀。
“言言,我先……”
萧南瑜准备轻夹马肚继续前行,谨慎向四周张望的清冷目光,扫向身后时忽然顿住,话语也跟着一顿。
第99章
长街尾也有一队马队, 萧南瑜瑞凤眼微眯,认出了马车上的徽记,是陆府的马车。
且更重要的是,陆府马车的车旁, 也有一个人在看他。
是骑马护在马车旁边的陆承彦。
姜沐言见萧南瑜往后看, 神情还有些沉凝, 似出了什么事,她下意识也想探头往后看看。
“别看。”萧南瑜的余光瞥到她想探头的动作, 连忙制止。
姜沐言一探头,陆承彦看到她, 定然会猜到她在和萧南瑜说话。
否则怎么会如此巧合又及时, 萧南瑜看到陆承彦的下一瞬,姜沐言的脑袋也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往后看。
姜沐言探头的动作一顿,没能往后看到什么。
“陆府的马车在后面, 陆承彦也在。”
萧南瑜收回往后扫视的目光,低声对姜沐言道。
听到陆承彦的名字, 姜沐言眉梢动了一下, 未有言语。
“希望他们不是去相国寺的。”萧南瑜看着面容沉静的姜沐言,将先前未说完的话说完,“言言,我先走了,相国寺见。”
“好。”姜沐言颔首,心里却想着。
到了相国寺, 她得陪着陆巧上香,萧南瑜估计也得陪在宋令贞身边。
也不知她和萧南瑜有没有机会见到。
两人交汇的目光中, 萧南瑜最后深深看姜沐言一眼,双脚轻夹马肚, 速度立时提快了一些。
但也没有一下疾驰而去。
姜沐言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放下车帘。
街尾同样骑在马背上的陆承彦,他在看到萧南瑜后,目光也一直追随着萧南瑜。
在看到萧南瑜之余,他还看到了萧南瑜与马车中间的绿蕉。
绿蕉穿着相府统一配发的下人衣裳,陆承彦在她是认出相府下人的同时,也认出了她是绿蕉。
绿蕉是姜沐言的贴身丫鬟,她守在马车旁,便表示姜沐言一定在马车上。
陆承彦望着萧南瑜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人群里的萧南瑜,冷沉的眉宇微微蹙着。
萧南瑜的速度不快,脱离了姜府车队后也不快,一直是匀速前进。
陆承彦不确定萧南瑜是恰巧路过姜沐言的马车,还是特意慢骑在她马车旁。
但萧南瑜突然往后看,并在看到他之后,还多看了他两眼的行为,让陆承彦推断是后者。
若萧南瑜和姜沐言没什么,为何要多看他两眼?
他和萧南瑜之间,可没有什么交情,不值得萧南瑜为他侧目。
初一上香的人多。
出了城门后,有不少车队是朝相国寺的方向而去的。
萧府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姜府马车在中间,陆府马车在最后面。
三府的车队都没有提速,也没有减速,一直到相国寺,三家人都没有在路上碰头。
萧府和姜府的马车队伍离得不远。
萧南瑜原以为,能在相国寺的山门口和姜沐言见上一面。
但他们到达山门口时,遇到了先一步到达相国寺的郭夫人一家。
郭夫人是大理寺卿郭大人的郭夫人,也领着儿女来相国寺上香。
宋令贞看到郭夫人后,主动上前打招呼。
“郭夫人。”宋令贞雍容华贵的朝郭夫人走去。
郭夫人看到她,立马迎上前,热情道:
“世子夫人今日也来相国寺上香?可真是巧了。”
郭夫人听闻,宋令贞近日又有意给萧南瑜张罗婚事了。
且宋令贞挑选的儿媳人选,大多是正二品、从二品的人家。
她夫君大理寺卿官居正二品,正好在宋令贞挑选儿媳的范围内。
如果能和镇国公府结成亲家,郭夫人自是乐意之至。
她今日到相国寺上香,也是为了儿女的婚事大事来的,但不是求嫡女能嫁入镇国公府,主要求的还是嫡长子的亲事。
此前有一日下朝。
丞相姜文櫆私下问询大理寺卿郭大人,他家嫡长子可有婚配,郭大人答曰没有。
虽然姜文櫆只问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暗示其他的。
但郭大人回府跟郭夫人说了之后,心思通透的郭夫人琢磨了一番,遣媒人给嫡长子上门提亲,求娶丞相府的嫡长子姜沐言。
结果让郭夫人喜出望外。
姜文櫆和陆巧虽然没有答应求亲,但也没有拒绝,关键丞相大人的态度很友好。
这让郭夫人嗅到一丝此事可行的味道。
所以她特意带着嫡长子前来相国寺,求神拜佛,力求能促成和姜家的亲事。
“可不就是巧了吗?没想到能在相国寺遇到郭夫人。”
郭夫人热情,宋令贞待她也热络。
两人夫人寒暄一番,萧南瑜上前给郭夫人作揖行礼:
“郭夫人。”
“世子夫人。”跟随郭夫人而来的三个儿女,也朝宋令贞行礼。
一行人肆见一番。
宋令贞看着郭夫人的嫡女,郭夫人看着萧南瑜,两位夫人都挺满意的,笑容满面气氛融洽的携手,一起入了相国寺的山门。
萧南瑜也只能跟在宋令贞身后,和她一起进入相国寺。
在跨入相国寺高高的门槛时,萧南瑜回首朝高阶之下看去。
姜府的马车队到了。
但他不能再停留在山门口等她了。
姜沐言下马车时,相国寺的门口已经看不到萧南瑜的身影了。
她站在马车旁往后看。
一队车马走在林间山道上,马车上悬挂的徽记,隐约好像是陆府的。
姜沐言走到前面一辆马车前,扶着陆巧的手臂,轻声道:
“娘,陆家的马车队在后面,我们还是快点进相国寺吧。”
陆巧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回头往来时路看去。
陆家是她的娘家,弄到两家偶遇还要刻意避开的地步,她也是很无奈。
“走吧。”
陆巧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和姜沐言一样踏上相国寺山门前的石阶。
今日相国寺的山门口,停着许多马车。
跟在母女二人身后的姜兰芝,四下随意看看的目光,落在了一辆马车上,细细打量一番,眉眼间立时染上了喜色。
她快走几步,走到姜沐言的身旁,状似无意指着一辆马车道:
“咦,长姐,你看那是不是镇国公府的马车?”
上着台阶的姜沐言,脚步微微一顿,转眸朝姜兰芝看去。
陆巧也侧眸了,但她看的却不是姜兰芝,而是顺着姜兰芝的手指方向,看向了马车。
“确实是镇国公府的马车。”陆巧轻声道,“世子夫人也来了相国寺?”
陆巧和宋令贞原想给姜沐言、萧南瑜定亲,后又被燕帝阻拦后,两家为了避嫌,往来就不多了。
“母亲,坐马车来的,应该是世子夫人无疑了。”
姜兰芝笑盈盈的回答着陆巧。
陆巧继续给萧南瑜议亲的事,她也听说了。
虽说她是庶女身份,不太可能给萧南瑜当正妻。
但陆巧给她议亲,选的人全是庶子,嫁给一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庶子,她还不如嫁给萧南瑜当贵妾。
这样一来,她既能嫁给自己倾慕的男子,镇国公府也能给姜家带去助力,姜文櫆和陆巧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陆巧神色淡淡的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圣上忌惮姜家和萧家结亲,姜家和镇国公府既然成不了亲家,为了两家好,她还是不要和宋令贞走太近比较好。
陆巧心里想着,入相国寺遇到宋令贞,远远看到就要先避开才行。
结果她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大雄宝殿,在门外就看到了殿内跪拜在金身佛像前的宋令贞。
陆巧要入殿的脚步顿住,想避开,等宋令贞拜完再回来。
但她转身之时,目光和往外看的郭夫人对上了。
郭夫人站在大殿旁,等宋令贞和萧南瑜拜完,她也要领着儿女上香。
等待间隙,她扭头看到了陆巧,又看到陆巧似乎想走?
不明白陆巧为何想走的她,为了自己嫡长子和姜沐言的亲事,她笑容一扬当即往外走。
陆巧见她笑容满面的迎出来,也不好扭头就走,略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大雄宝殿的门槛外。
“姜夫人。”郭夫人跨出门槛,看到陆巧身后的姜沐言,笑容就更大了,“姜夫人也带孩子来上香呀,可巧了,今日我也领着几个孩子来上香。”
“是好巧。”陆巧回以笑容,朝殿内的宋令贞看了眼,“我看人挺多的,郭夫人你们先上香,我待会儿再进去。”
陆巧现在只想避开。
再不走,宋令贞上完香就该出来了。
陆巧在意的是宋令贞。
姜沐言往殿内看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宋令贞的旁边,同样跪在蒲团上的萧南瑜身上。
那一抹熟悉的挺拔背影,她不需要刻意寻找,目光一望进去就自动锁定在了他身上。
正在上香的萧南瑜,似有所感的睁开眼,回头,清冷目光一下撞进了姜沐言的杏眸中。
姜沐言心口‘砰’的重重跳了一下。
她和陆巧站在一处,萧南瑜没有久久凝视她不挪眼,只与她对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萧南瑜这一个回眸,同样怦然心动的还有姜兰芝。
姜兰芝捏着帕子的手一紧,瞳仁都紧缩了一下。
萧南瑜竟然回头看她了?
他在看她!
或许萧南瑜和她一样,对她也有意的吧?
姜兰芝一下心血翻涌起来,转瞬想到了之前来相国寺的事。
相国寺方丈光衍大师曾断言,萧南瑜有一桩天赐良缘,当时她就在身旁。
当时她就觉得,光衍大师暗示的天赐良缘就是她。
姜兰芝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她和萧南瑜缘分深厚。
她一定可以嫁给萧南瑜的。
“姜夫人,人不多,世子夫人马上就上完香了,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郭夫人不想让陆巧走,热情的拉着陆巧的手跨进门槛。
陆巧不想进,但也不好在大雄宝殿门口挣扎,就这么被郭夫人拉了进去。
萧南瑜和宋令贞上完香,回身就看到她们。
第100章
宋令贞看到陆巧的一瞬, 讶异了一下,继而面露尴尬之色。
但她很快恢复正常,端庄雍容的冲陆巧浅笑致意:“姜夫人。”
陆巧也和宋令贞,略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笑:“世子夫人。”
郭夫人见宋令贞手上拿着一支签子, 笑盈盈的说着好话:
“世子夫人可是替令郎求的签?令郎福人自有天相, 定然是个上上签。”
宋令贞捏着签子的手紧了一紧, 浅浅笑着没有回应,有意无意的瞥了姜沐言一眼。
姜沐言站在陆巧身后, 低眉敛眸专注看自己裙摆,没有注意到宋令贞的视线。
但一旁的姜兰芝注意到了, 以为宋令贞在看她, 顿时又是心花怒放。
随后。
宋令贞朝角落坐于桌案后解签的老和尚走去。
萧南瑜跟随她而去时,目光轻轻扫向姜沐言,却见她眉目低垂, 规规矩矩,连余光都谨慎地没瞥他一眼。
她这也太谨慎了。
宋令贞拿着签文走到老和尚面前, 将签子递给他:“劳烦大师帮我解签。”
老和尚形如枯槁的手接过签子, 看了眼签文,又看了眼最下方用朱砂笔圈起来的‘下’字,抬眸看宋令贞一眼,接着又看向她身后的萧南瑜。
“施主可是替令郎求的姻缘?”老和尚问。
宋令贞还没给出反应,萧南瑜先蹙了蹙眉。
他并不知道母亲求的签是替他求的,求的还是姻缘。
他的姻缘根本就不用求。
“嗯。”宋令贞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 紧张道,“大师, 这签如何解?”
宋令贞虽然看不懂签文,但朱砂笔圈起来的‘下’字, 她不可能不明白。
她求的签是一个下签。
她知道萧南瑜心悦姜沐言,可他和姜沐言绝无可能。
宋令贞不能任由儿子拖下去,私下看中了大理寺卿郭家的嫡女。
此刻,郭家嫡女就和郭夫人一起,跪在大雄宝殿的殿中上香。
宋令贞虽中意郭家嫡女,却没敢声张,萧南瑜的亲事太不顺了,她得先来求菩萨问问看。
今日她求问的,是萧南瑜若和郭家嫡女成亲,是否是一桩良缘。
结果她求出来一个下签。
“施主,这是一个下下签。”老和尚缓缓摇头,劝告着宋令贞,“施主若执意施为,定会促成一桩孽缘。”
宋令贞心神一颤,身形都跟着轻晃了几下,萧南瑜眼疾手快的搀扶住她。
“娘?”萧南瑜蹙眉看着脸色惨白的宋令贞。
“没、没事,娘没事。”宋令贞看着儿子担忧的峻脸,轻轻摇了摇头。
还好,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去郭家提亲。
否则亲手给自己儿子定下一桩孽缘,酿成他一辈子的不幸,她该如何弥补。
“大师,这签可否看出我儿亲事如何?”
宋令贞定定心神,又问解签的老和尚。
老和尚修为没有光衍大师,看不出萧南瑜有一桩天赐良缘,但他看看签文,又看看萧南瑜,给出了这样一句话。
“施主莫急,依贫僧看,令郎好事将近,今年定能成亲,施主顺其自然便好。”
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宋令贞顿时眉目一喜:“今年能成亲?当真?”
老和尚复又打量萧南瑜两眼,肯定点头。
“虽有些磨难,但最迟今年年底,令郎定能成亲,施主宽心。”
宋令贞这下真的宽心了。
萧南瑜能成亲就好。
她眉眼含笑的走出殿宇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今年就能成亲,虽然不知萧南瑜会娶谁家女,但她得赶紧准备聘礼了。
还得好好地翻翻黄历,看看下半年的好日子都在什么时候,该准备的也得着手准备起来。
萧南瑜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嫡孙,他成亲,婚事一定得大办,绝不能仓促之间办得太寒酸。
宋令贞和萧南瑜刚走出大雄宝殿,郭夫人也拿着签子去找老和尚解签。
不过她手上拿着两支签,两签都是问的亲事。
一支是问她的嫡长子和姜沐言的亲事。
一支是问的嫡女和萧南瑜的亲事。
郭夫人将签子递给老和尚时,神色比宋令贞还凝重。
因为她手上的两支签子都是下签。
老和尚接过签子一看,很快解签。
“这两支签都是下下签,施主求的亲事成不了,真成了也是孽缘,施主给令郎、令嫒另选佳媳、佳婿的好。”
郭夫人犹如五雷轰顶,她知道是下签,没想到是下下签。
她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成亲可能不太顺利,但最终还是能成亲的。
结果老和尚告诉她,亲事成不了,成了也是孽缘。
“大师,两支签的亲事都成不了,都是孽缘?”郭夫人苍白着脸颤声追问。
“都成不了,都是孽缘。”老和尚肯定点头。
郭夫人面如死灰,脚步虚浮的走出了大雄宝殿。
她出去没一会儿,陆巧也拿着两支签子走向了老和尚,姜沐言和姜兰芝安安分分的跟在她身后。
“大师。”
陆巧先给老和尚递了一支签子,这支求的是姜沐言和郭家嫡长子的姻缘。
老和尚一看,蹙眉。
怎么今日求出来的姻缘,全是下下签的孽缘。
“施主,这是下下签的孽缘签,还请施主三思,莫要害了令嫒一生。”
老和尚解签道。
陆巧脸色白了几分,但状态也还可以。
她在看到签子上的‘下’字时,就已经打消了给姜沐言和郭家嫡长子说亲的念头。
求出来下签还让姜沐言嫁,她嫁进郭家肯定婚后不顺。
陆巧和姜文櫆本就是担心姜沐言婚后不顺,才不让她嫁给陆承彦的,又怎么会把她推进另一个火坑里。
“大师,您再看看这支。”
陆巧又递给老和尚一支签子。
这支也是求的姻缘,给姜兰芝求的。
老和尚接过签子看了看,眉宇间终于舒展了一些。
“此乃上签。”老和尚朝陆巧身后的姜沐言、姜兰芝看去,目光最后落在姜兰芝身上,话是对陆巧说的,“令嫒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陆巧回头看了眼姜兰芝,心下已经明白要给她定哪家儿郎了。
姜兰芝却被老和尚的目光,以及‘如意郎君’四个字冲昏了头脑。
老和尚什么意思啊?
她真的能嫁给如意郎君?
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萧南瑜,这么说,她真的能嫁给萧南瑜了?
姜兰芝越琢磨,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马上就能成为萧家的少夫人了。
一起来上香,陆巧给姜沐言求的是下下签,而她的是上签。
姜兰芝心里乐不可支,恨不能放炮竹好好庆贺一番。
她终于有赢过姜沐言的一次了。
姜沐言没搭理姜兰芝朝她投来的,暗含炫耀的得意眼神。
她的姻缘不用求,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嫁给什么人了。
且光衍大师还亲口断言,她和萧南瑜是天赐良缘。
有天赐良缘在前面挡着,陆巧求她和别人的亲事,肯定出不来上签。
陆巧从大雄宝殿出来,看到了不远处站在一棵树下,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的郭夫人。
这跟郭夫人求签前的状态大相径庭。
陆巧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宋令贞,她想了想,朝郭夫人走去。
站在木棉树下的郭夫人,两个儿子已没在她身边,只有一个女儿陪着她。
“娘,丞相夫人过来了。”
郭家嫡女看到陆巧朝她们而来,低声提醒着郭夫人。
郭夫人扭头看到陆巧,收敛起心神,微笑着迎上去:“姜夫人。”
“郭夫人,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陆巧关切道。
郭夫人面露苦涩,本以为一双儿女都能高攀上一门好姻缘,结果全都是孽缘。
希望落空,她需要好好缓缓。
“也没什么事,为了儿女的亲事愁苦罢了。”郭夫人苦笑着道。
陆巧也为姜沐言的亲事愁苦。
她回头对姜沐言和姜兰芝道:“你们自去寺庙里走走逛逛,半个时辰后我们回府。”
“好。”
“是。”
姜沐言和姜兰芝福礼离开。
郭夫人见状,给自己嫡女使了个眼色,她女儿也走了。
姜兰芝看到郭家嫡女也离开,有意炫耀自己的好心情,主动靠了过去。
“郭二小姐,你今日来相国寺,你母亲也替你求了姻缘吗?”她浅笑吟吟的询问道。
“嗯。”郭家嫡女看姜兰芝一眼,颔首。
“你的姻缘如何?”姜兰芝急着分享自己的欢欣雀跃,不等郭家嫡女回答,就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我母亲也替我求了姻缘,是个上签,大师解签说我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姜沐言不想听姜兰芝这些话,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姜兰芝瞟了眼姜沐言岔开道的身影,只当她心情不好,她也没有跟上去,免得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姜沐言自己一个人随意走着,绿蕉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她在廊下走着,转了几个弯后,又转过一个转角时,脚步忽然顿住。
她顿了一下,转身就要往回走。
“阿言!”
陆承彦从走廊另一端而来,见她看到他就要走,当下唤住。
姜沐言脚步又是一顿,她没走,但也没有转过身去。
陆承彦快步上前,走到姜沐言身后,对她纤细单薄的背影道:
“阿言,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敢了吗?”
姜沐言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眉目冷沉的陆承彦:
“表哥,我不是不敢见你。”
“那你为何见了我就走?”陆承彦冷沉目光定定凝在她清艳脸庞上。
他们二人在廊下说话。
不巧的是,在另一个殿宇廊下的萧南瑜,看到了他们。
他仅犹豫了一瞬,抬脚朝他们走去。
陆承彦凝视着许久未见的姜沐言,思念翻涌,在她的沉默中,问出了一句锥心之语:
“阿言,你是否心悦萧南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