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难道她真有万人迷光环?以及, 似乎都是男人喜欢她,没有女人对她表过意,这万人迷光环是只迷男人吗?
沈秀惊疑不定, 神色变幻纷呈。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小桃偷偷瞄了瞄屋里头。她有些害怕地抚抚胸脯。夫人可当真是个厉害人物!她竟然把教主给弄伤了!
“小桃。”
夫人的声音传到外头来,小桃一个激灵, 深深呼吸了才疾步入屋。
沈秀问:“春梨怎么样了?可醒了?她没什么大问题吧?”
“回夫人,春梨姐姐已经醒了, 没什么大问题。”
嗯了一声,沈秀让小桃退下。她又静坐沉思起来。晚霞泼天时, 她揉捏泛酸的脖颈, 起身伸展活络四肢。
“夫人,该吃晚食了。”小桃领着饭菜入屋。
“我不饿。”沈秀灌下一杯凉沁沁的水,离开屋子。来到一处房门前, 她问守卫:“你们主上怎么样了?”
“主上已无碍,这会在休息。”
点点头, 沈秀进入屋子。床上, 谢扶光平躺着, 脸色苍白,寝衣深红, 深红的衣衫衬得他的肤色更加苍白起来。
因受伤而微微苍白脆弱的谢扶光, 若一朵被风吹打过的花,美丽而脆弱。
沈秀走近时,谢扶光掀眼帘。他捂着胸口, 微微支起上半身, “你来了。”
床边上的琉璃花盏,与他精致的容颜相衬, 人面花颜交相映,映得他本就颠倒众生的容貌,更加动人心魄了几分。
不过此刻沈秀没心情欣赏他的美貌。她蹙着两条细细的眉,默默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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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扶光真的喜欢她?她真的有万人迷光环?
见她皱眉看着他,不言不语,谢扶光道:“怎么了?”
“你……”沈秀欲言又止,忖度几番,她还是闭了嘴,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去。
谢扶光目送沈秀走远。思及沈秀方才盯着他的脸眉心紧皱,他也蹙起眉,“来人,取镜子来。”
侍从取来镜子。谢扶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发白,唇色发白,气色很差。
现在的自己,没有之前那般好看。这大抵是方才沈秀皱眉的原因。
谢扶光触摸自己的脸,眸光渐渐沉凝。他偏转眼角,吩咐侍从,“去,弄一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过来。”
沈秀返回寝殿时,注意力落在寝殿边上的守卫身上。她随意走到其中一个高大英俊的守卫身前。
守卫即刻行礼。沈秀让他起身,对他道:“抬头看着我。”
守卫从命,与她视线交汇。她直直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夫人,您有何吩咐?”
沈秀不言语。原本守卫还能保持镇定,但一直被她盯着,他的心跳越跳越快,耳根也不受控制地染上红晕,“夫人?”
扫了眼他泛红的耳朵,沈秀问:“你叫什么?”
“回夫人,属下名唤江忠。”
“你身上的熏香我很不喜欢,换一个。”
江忠微怔,“是,夫人。”
她颔首,并未吩咐什么,侧身入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里,谢扶光没来她这里。应该是受了伤所以才没来。难得能有一晚能自己一人睡,沈秀不禁放松下来。
她尝试入睡,却好半天都睡不着。心里想了太多事,实在是无法入眠。天光大亮时,她抓抓头发,颓丧地埋进被子里,不愿起床。
不知多久过去,小桃在床边道:“夫人,您该起了,主上让您去他那里用早食。”
“不去。”说完,沈秀眼珠一转,又决定去。
她没想到,一夜过去,谢扶光竟然恢复得这样好。
昨日他面色还发白,今日面色就已经变得很红润。她瞧瞧他红得微微妖冶的红唇,心想她那一刀这么重,他的身体可真好,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只不过奇怪的是,明明他气色这样好,瞧着已经恢复了许多,但其实他还不能下床。
她喝着粥,几番打量谢扶光,又是拧眉又是抿嘴。
谢扶光弯起嫣红的唇角,“有话要说?”
沈秀默然,之后道:“没有。”
等沈秀吃完早食离去,谢扶光又差人取来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擦过胭脂水粉,气色极好。可沈秀依旧皱眉。
他沉着脸,取出床边暗格里的胭脂,白皙如玉的指尖划过胭脂,在唇上一抹。
这一边,侍从偷瞄到这一幕,恶寒地直龇牙。
老天爷,他的主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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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抹那些女人用的玩意儿!一开始,主上叫他去弄胭脂水粉,他还以为是主上要送给夫人来着。却不曾想,主上是拿来自己用的!
主上何时有了这样的癖好?侍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室内熏香弥漫,沈秀铺陈纸张,研墨执笔。数着时间,过了一刻钟,她步至门口,向江忠投以一瞥。
“小桃,去花园那边走走吧。”沈秀拂袖,跨出门槛。经过江忠身边时,她故意晃身,朝他摔去。
“夫人!”江忠眼疾手快扶住她。她也眼疾手快,把手里藏着的纸团飞速塞进他手里。
悄悄塞了纸团,她与他拉开距离,“多谢。”
江忠先是一滞,随之不着痕迹地藏住纸团,“夫人小心着些。”
借了如厕的空隙,江忠打开沈秀偷塞给他的纸团。扫视完纸团上的内容,江忠表情凝固住。
原来夫人是被教主强掳来的?她并不愿嫁给教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纸团上,夫人一字一句,将教主的卑劣无耻,与她的愤怒痛苦写尽。她希望他能助他逃离此处,若他能助她,她必定重金谢之。若他愿意帮她,就悄悄回她一个纸团。
如果不想帮她,就不用回她了,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当然他要是想向主上告发她,她也没意见。
江忠犹如被点住穴道,不能动了。
夫人的遭遇,让他心中燃烧起一把怒火。教主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夫人!
而纸面上的泪痕,更让江忠怒火中烧。夫人必定痛苦不已!
他定视纸面上的泪痕,面前浮现出夫人流泪的模样,只觉着心脏被刀刮了似的难受。
他要帮助夫人!这样的念头无法抑制的涌上心头。
紧接着,他眉宇间的怒火卡顿住。帮助夫人,不就背叛主上了?他不能背叛主上!先不提他对主上的忠心,若他抛却忠心,真背叛主上的话,他会死。
他怎能铤而走险帮助夫人。
可他夫人那么痛苦,他若不帮夫人,她……
江忠纠结起来。
彼时,沈秀蹲在花丛前,她欣赏着花,心思却没集中在花朵上。
她打算在江忠身上测试一下,她到底有没有万人迷光环。
江忠会不会帮她?
若她真的有万人迷光环,江忠也许会喜欢她。如果喜欢她,就有可能会帮她。
她承诺必重金谢之,重金可能打动不了他,爱情没准可以。毕竟爱情,有时会比钱财更让人昏头。
就看江忠会不会为了爱情昏头了。如果他真的帮她,那她极大有可能就是有万人迷光环。不然他怎么会冒着背叛谢扶光的危险来帮她。
当然江忠也可能不是因为爱情才帮她,可能会因为同情她的遭遇,因为善良而帮她。她会再继续测试,不会如此草率做断定。
如果他回她纸团,愿意帮她,她会再问他为什么要帮她,问不出来就直接对他表白,表示对他一见钟情,想与他一同逃离这里。
他若同意,那就是真喜欢她了。当然,她不会真的与他一同逃走,她就是测试一下而已。测试完后她会告诉他,她说的都是假的。
这方法虽蠢,但简单方便。
谢扶光可能会发现她与江忠之间的事。如果被发现,江忠受牵连,也许会死。
她不忍吗?不忍。但于她而言,谢扶光是害她的凶手,曼陀教里的所有人都是帮凶。站在她的立场上,曼陀罗教里的所有人都是坏人。
拿到江忠塞给自己的纸团时,沈秀静默良久。自己有万人迷光环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再次拿到江忠塞给自己的纸团,沈秀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真的有万人迷光环。
江忠收到沈秀的回信后,神情僵住。原来夫人请求自己助她逃跑是假,喜欢他,要与他一同私奔也是假。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用来测试他是否心善,是否正义而已。
原来只是测试他是否心善正义?
江忠心脏难受起来,宛若被人一把捏住,难受得他脸色发青。
给江忠回了信,对他表示了歉意后,沈秀静坐在香炉前,神思恍惚起来。
第 82 章
香炉里香雾一阵一阵飘进沈秀鼻子里, 熏得她头昏脑胀,越发神思恍惚起来。
自己真的有万人迷光环,而谢扶光, 也是真的喜欢自己。
那么,司马烨与司马朗也是真的喜欢她,并非像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 有什么目的。
而魏朝清,沈秀叹气。他也是被光环影响了, 才喜欢她的罢。她本就因为不能回应他的感情而愧疚,现在是更加愧疚了。他是被迫喜欢她的。
宋玉的面孔闯进脑海里, 沈秀咬牙。宋玉应该也是因为光环才要强娶她。
如果不是宋玉, 她不会被迫离开锦州,后面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不会遇见谢扶光, 也不会现在困在此处不得自由。
她的一切遭遇,一切苦难, 源头是宋玉。更深处的源头, 是她的万人迷光环。
这个光环, 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运光环, 而是厄运光环。
老天爷为何要给她一个这样的光环?她感到十分不解, 憋屈,委屈,还有痛苦。
“夫人, 您、您怎么了?”小桃发现沈秀在垂泪, 慌慌张张地问道。
“没事。”沈秀蜷缩在软榻上,用抱枕遮住遍布泪痕的脸。
“夫人……”
“我说了没事, 退下。”
小桃咂嘴,退出了屋子。
沈秀越想越觉得委屈,老天爷为何如此不讲道理,把这种光环强加给她,她根本就不愿意要这光环!可老天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她抬首望天,咬牙切齿地诅咒不讲道理的老天爷。
眼泪流够了,沈秀擦干净泪水,大脑极速运转起来。
谢扶光是真的喜欢她。应该不会杀她了。虽然也不一定,也许她惹恼了他,即便他喜欢她,也一样会杀她。
然而他的喜欢,到底让她比之前更加有底气了一些。
她之前被逼急了,想不到任何办法逃离谢扶光的束缚,唯一想法就是逃,想方设法地逃。
可是逃了又能怎样。她逃回去了,谢扶光还可以再找到她。她也可以隐姓埋名,一辈子躲躲藏藏,但还是有被他找到的风险。
如果她有完全可以抵抗他的能力,也就不怕他会找到她了。
然而谢扶光实在太强大,他不仅武功高强,身后还有一个同样强大的曼陀罗教,他的实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就算魏朝清,司马烨,司马朗,叶应天,叶云川,卫风,还有高昌王、楼兰王可以联合起来帮她,她也觉得他们都抵不过谢扶光。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另一种方法。她这个万人迷光环,貌似只迷男人,那能不能迷住所有男人?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都来帮她,有没有可能解决掉谢扶光?
随即她便想到,谢扶光是书里的男主,他可能有男主光环,男主怎么可能会死呢?她的潜意识里,认为作为男主的他是不可能会死的。
就算她真的可以迷住全天下的男人,驱使全天下的男人都来帮她,也不一定就能解决掉谢扶光。
而且她也不想让不喜欢自己的人,因这光环被迫喜欢上自己。如果自己被迫喜欢上一个有万人迷光环的男人,她会觉得恶心。想必魏朝清他们,若知道真相,也会觉得恶心,甚至恶心到想杀掉她。
这不是她的错,是光环的错,可她作为承载光辉的主体,到底免不了愧疚。
再者,她也不愿再招惹更多的男人,再出现几个像谢扶光这样的疯子,她的处境肯定会比现在更糟糕。
或许可以靠谢扶光的喜欢,拿捏他,杀掉他?这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的理智打压下去。她实在是过于天真,想靠爱情杀掉谢扶光,谁知道他的喜欢能有几分重。
是以,沈秀觉得,她好像怎么也干不过谢扶光。
现在她若是逃,完全解决不了她的问题。想要解决问题,得从谢扶光他本人身上下手。
而她现在的万人迷光环,给了她一个从他身上下手的机会。
思定好几番,沈秀去了谢扶光那里。
谢扶光靠在床榻上,侍从正在给他上药。沈秀走过去,“我来。”
谢扶光挑眉,很意外她会主动给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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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
沈秀擦着药,抬首看了一眼谢扶光。他低低垂睫,目光定在她脸上,一直在看她。
她看着这个被迫喜欢上她的男人,一时心绪复杂。稍微压住复杂的情绪,她麻利地上完药。
她酝酿情绪,挤出泪花,“谢扶光,你若真的喜欢我,就放我走吧。”
“你还是想离开我。”谢扶光的眼神变得无机质起来。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想要为她好吗?你怎能强迫我?你这种喜欢是不对的。你喜欢我,就应该对我好。”
谢扶光:“前提是你在我身边。”
“之前在蒲犁花田,我说过,你喜欢的花想要的花,站在边上欣赏就好了,不必强行摘下来占为己有。毁了它的生命不说,还有可能扎伤自己的手,多得不偿失。人也是如此,你喜欢我,我并不喜欢你,你不能违背我的意愿强行占有我,这样会得不偿失。”沈秀心平气和地与他讲道理。
然而他无动于衷。
沈秀就知道,即便他喜欢她,也不会答应她的要求放过她。之前她求过那么多次都不行。
他就是一个情感缺失,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正常的,正确的喜欢。
叹了口气,她依旧心平气和,好声好气地道:“两情相悦的的人才能做夫妻。若你真想娶我,那就想办法让我喜欢上你。”
谢扶光:“你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沈秀一字一句,“我若喜欢你,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想着离开你。”
“而且。”她缓缓伸手,牵住他的手,“我若喜欢你,我会主动牵你的手。”
“我若喜欢你,我会主动拥抱你。”她轻轻拥住他。
谢扶光眸光微微变化。
“我若喜欢你,”沈秀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我会主动亲吻你。”
语毕,她靠近他,吻在他唇角。她清晰地感受到谢扶光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
见状,沈秀狠下心,决定给他加大“剂量”。她缓缓移动嘴唇,生疏地撬开他的牙齿。
沈秀没谈过恋爱,并不懂亲吻,她也只能凭本能,毫无章法地伸出舌尖,与谢扶光亲吻。
刹那间,谢扶光整个人滞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咚咚咚!
沈秀听到谢扶光心口剧烈的心跳声,他的心脏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了一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刻发现新世界的谢扶光,眼眸里泛出奇异的光彩。他按住沈秀的后脑勺,反客为主,无师自通,缠住了她的舌尖。
快要缺氧时,沈秀用力推开谢扶光,她大口大口喘气。然后看向谢扶光。
谢扶光唇光红润,身上又出现了之前那种兴奋到病态的颤抖。只不过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
以至于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马上要背过气去。
沈秀欲言又止,“你……”
她还未说完话,便被谢扶光掐住下巴。他喘着气,眸子里奇异的光彩亮得惊人,“喜欢我。”
他在命令她,命令她喜欢他。
沈秀心头一动。他命令她喜欢他,便是想要她喜欢他。不错,她的计划兴许奏效了。
“想要我喜欢你,那你就想办法让我喜欢上你。”
谢扶光仍然在喘气,他无法抑制住快要爆炸的兴奋与快乐。他的目光落在沈秀的嘴唇上,灼热的渴求愈发浓烈,“怎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
“对我好,尊重我,别强迫我,追求我,做让我开心的事。这样我才有可能会喜欢上你。”
沈秀仔细想过了,既然干不掉谢扶光,那就化敌为友,与他好好相处,别与他针锋相对。让他变成一个正常的追求者,如此这般,她才会好过。
“首先,你得放我离开。”沈秀按住他不断靠近的面庞,“否则,我永远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我永远不喜欢你,就永远不会不像方才那样,主动牵你的手,主动拥抱你,主动亲吻你。”
“好。”谢扶光几乎是立刻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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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一顿,“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好。”
他答应了?这么容易?沈秀咽嗓子,准备好的话已经没了施展之处。
“那么,”她斟酌言辞,“现在你是我的追求者,你好好想办法追求我。我能不能喜欢上你,就看你自己努力了。”
谢扶光凑过来,想要她主动亲吻他。她一动不动,“我说了,要我喜欢上你才行。”
他蹙眉,又凑近一些,打算直接亲上去。她捂嘴,“你要强迫我?”
对她好,尊重她,别强迫她,追求她,做让她开心的事。这样她才会有可能喜欢上他。她说的话从耳边闪过,谢扶光退开。
他双手撑在床上,无法抑制的渴望,与方才被她主动亲吻的极乐在脑中爆炸开来。
沈秀发现谢扶光还在喘气,他还越喘越急,宛若嗑了药一样。又像有什么病,在犯病一样。
她与他拉开距离,心想着他要是就这样背过气去,那便再好不过。
第 83 章
“你没事吧?”沈秀感觉谢扶光已经快抽过去了。
谢扶光掀起睫毛, 微红的眸子里冒着水气,若一片被露水氤氲过的桃花,“没事。”
“那我先走了。”
走出房间, 沈秀望向雾蒙蒙的天。风刮在脸上,她扬了下嘴角,一时只觉冷风也变得可爱起来。
小桃发现沈秀去了一趟主上那里后, 心情变得好了许多,她暗地里松气。她就怕沈秀心情不好, 她们这些下人受牵连,成为沈秀的出气筒。
“小桃, 我想吃糖炒栗子。”这样冷飕飕的天气, 最适合吃热乎乎香喷喷的糖炒例子了。
“是,夫人。”
“我不是说了,别叫我夫人?”
“是、是, 沈姑娘。”小桃恭恭敬敬道。小桃如今对夫人是怕之又怕。夫人可是个狠人,居然能伤得了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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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 这天下, 没人能伤得了主上。可是夫人就能。夫人不仅刺伤了主上, 主上还一点也没生气!
从某种层面来说,夫人比主上还可怕。是以, 相较于主上, 小桃现在更怕夫人。
领了命,小桃赶紧让厨房的人炒栗子。不消多久,甜香四溢的糖炒栗子端上桌。
深棕色的糖炒栗子泛着微微的热气, 外壳饱满, 油光锃亮。栗子皮脆易剥,皮膜不粘, 轻轻一弄便露出里面的栗子肉来。
沈秀轻轻一咬,满嘴香甜,这种香甜不是甜的发腻的那种甜,而是一种清口的甘甜,柔和软糯的栗子肉一点点把这种甘甜送入口腔每一处,渐渐地,整个五感都变得香甜起来。
糖炒栗子又名灌香糖,口中的栗子,可真犹如灌了满满香甜味的糖。吃着热乎香浓的糖炒栗子,沈秀问小桃,“怎么不吃?”
“奴婢不敢。”
沈秀能察觉得到,小桃比以前更怕她,好像她要吃了她似的。
“别这么怕我。”
“沈姑娘、奴、奴婢……”小桃颤颤巍巍。
“算了,你下去。”
待小桃退下,沈秀凝视墙壁上的曼陀罗花。
她恨谢扶光。但当她知道谢扶光是被迫喜欢上她之后,她对他的恨意里,掺杂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固然不是好人,但也同她一样,都是被这贼老天捉弄的人。
她捏紧热腾腾的板栗,把复杂的心绪压下去。尽量让自己想一些高兴的事。想到马上就要回家,她弯弯眼角。
忽而,她想起什么,迅速丢下板栗,重新去往谢扶光那里。
“你之前说你派人去请我爹娘来这里,可是我马上就要回去,就不用让他们来这里了吧?你的人接到已经我爹娘了吗?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吗?如果已经在路上了,就让他们原地返回吧?这样也免得我爹娘来回奔波。”
谢扶光听了沈秀的话,“我会派人捎去消息。”
“我想明日就回去。”
“再过几日,我同你一起
铱驊
回去。”
“可你的伤还未好。”
“过几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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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他现在都还不能下床,过几日伤口就可以痊愈?沈秀视线逡巡他的伤口。她后悔自己那日没扎得更深一些,让他受的伤更重一些。更后悔自己当时没能一步到位,直接一刀把他杀死。
不过,她想,谢扶光也不会允许她直接一步到位把他杀死。他肯定是有保全性命的把握与底气,才会让她拿刀刺他的。
“那好。”沈秀点头。
见沈秀不愿与他多待,说完事情便头也不回离开,谢扶光道:“站住。”
沈秀:“有什么事?”
“留下来,同我多待一会儿。”
“不,我想回屋。”沈秀挥挥手,三两步消失在门口。
谢扶光张口欲言,最后止声。她说过,不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否则她不会喜欢上他。
被她主动缠住舌尖的极致快乐再度袭击大脑,急切的渴望,让谢扶光呼吸再次不顺畅起来。
他要让她快点喜欢上她。
他吩咐侍从,“你,过来。”
侍从连忙过去,“主上,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谢扶光:“如何追求女人,让女人尽快喜欢上自己。”
“啊?”侍从思维停了一瞬。
谢扶光:“不知道?”
侍从忙不迭道:“回主上,追、追求女人的话,就……可以送一些女人喜欢的东西,讨她欢心?”
“女人喜欢什么东西?”
“比如漂亮的衣裙,珠翠首饰,胭脂水粉?”
谢扶光若有所思。
一箱一箱漂亮的衣裙,珠钗首饰,还有胭脂水粉抬进屋子里,沈秀看也没看一眼,“抬出去,我不喜欢这些。”
从侍从口中得知沈秀并不喜欢他送的东西,谢扶光笑了笑,语气却阴森森的,“你不是说,女人就喜欢这些东西?”
侍从慌忙跪下,“寻常女人就是喜欢这些东西的!夫人……夫人不是一般人,岂是寻常女人能比的,夫人喜欢的东西,肯定非同寻常!”
“非同寻常的东西?”谢扶光陷入思索。
“其实……”侍从小心翼翼,“主上,其实您可以直接问夫人喜欢什么,这样便能直接投其所好。”
“去,请她过来。”
“是,主上。”
“慢着。”谢扶光掀开被子,“取来衣衫。”
“主上万万不可啊,您还下不得床!小心伤口裂开了!”
谢扶光并未理会侍从的话,他披上袍子,按住泛疼的伤口,离开了屋子。
见谢扶光来了,沈秀第一反应是先观察他的胸口。他这就能下床了?
“有事吗?”
谢扶光走近,“你喜欢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要给她送什么?
“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给你弄来。”
沈秀心说,她喜欢天上的星星月亮,看他能不能给她弄来。但忖了一忖,她把话咽回去。
她犹疑地打量他,考虑要不要说出她的想法。
没等到她的回复,谢扶光重新问:“你喜欢什么?”
“我,”沈秀语气微停,“我喜欢你……”
听到这里,谢扶光漆黑的眸子微闪。
“……的武功,喜欢你的武功。你的武功很厉害,你学的什么武功,我也想学。”
“我的武功?”
“是,我想学你学的武功。你可不可以教我?”
沈秀想学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谢扶光的武功,大抵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若他能亲自教她,她就能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自保能力。
她的万人迷光环是厄运光环,能给她招来许多不可预测的危险。以及,若是她的光环失效,消失了,那些被光环影响的人可能会报复她杀掉她。
是以,她必须尽可能提高自保能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谢扶光愿不愿意教她?谢扶光这样的高手,学的武功应该是最最顶级的那种武功秘籍。他可否愿意将顶级的武功秘籍传授给她?
若他不愿意,那也正常。谁会愿意将武功秘籍随便传授给别人啊,更何况他的秘籍还可能是顶级的武功秘籍,更不可能随便传给别人了。换做是她,她也舍不得的。
“你可以教我吗?”
“可以。”谢扶光甚至未曾犹豫。
“真的?”
“当真。”
沈秀心喜,“谢谢。你学的是什么武功?”
“曼陀煞。”
“听起来就很厉害。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教我?”
“等我伤好,你回家之后。”
“好。”沈秀眉眼弯弯,颊边笑出了笑窝。
谢扶光忽然靠近,注视她颊边的笑涡,“你很开心。”
“你送我的东西,我是指你教我的武功我很喜欢,所以我很开心。”
他微微歪头,宛若喜欢歪头看人的猫狗,“那你喜欢上我没有?”
他的话有一种动物一样的天真与纯真。
沈秀语滞,他对感情真真是一窍不通到了如此地步。她道:“不是说你送了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会马上喜欢上你,你把喜欢想的太简单了,哪有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人的。”
“可我就很容易喜欢上你。”
闻言沈秀静默下来。他这么容易就喜欢上她,那是因为她有万人迷光环。
如果她没有万人迷光环,他不会喜欢她。他这种无心无情之人,想必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她回他,“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不会那么容易地喜欢上一个人。”
五日后。
谢扶光带上一行人,与沈秀一同出发,前往东陵。
沈秀想一个人坐一辆马车。谢扶光虽不愿,但也牢记不能强迫她的准则,依了她。
夜里,马车停在路边休整。沈秀躺在马车里,盖上厚被子,抱着暖手炉沉沉睡去。
睡到迷迷糊糊时,鼻尖传来一丝花香。透着血腥味的花香混合出了一种妖冶的香气。她清楚地知道,应该是谢扶光进了马车。
都睡下了,他来干什么?她没有睁眼,装作没醒。
谢扶光悄悄入了马车,他坐在沈秀旁侧,静静看她。他伸手,意欲将她抱入怀里,与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在即将要碰到她的最后关头,他收回手。
良久,如他悄悄来了这里一般,他悄悄离去。
沈秀用帕子挥散马车里的花香味。
翌日,马车来到一处小镇上。沈秀下马车时戴了面纱。她不确定是不是别人看见了她的脸就会被万人迷光环所影响,为了不殃及更多的无辜之人,保险起见,她出门最好还是戴面纱。
小桃正要扶她,谢扶光先她一步伸手,将她挡在身后。
沈秀瞅瞅谢扶光。若是以前,他会不顾她的意愿,直接抱她下来。现在倒是进步了,会给她选择了。她借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
走进一处食肆,沈秀坐下来点菜。这会儿并不是饭点,食肆里没几个人,故而店里很是安静。
沈秀点了菜,托腮放空大脑。忽而,一位长得很是粗犷的汉子走过来,“妹子,汉人?”
沈秀点头,“是。”
“那老乡啊!”汉子双目亮若灯盏,“你是哪的人?”
“锦州人。”
“哎哟,我是秧州人,和锦州挨得老近了。”汉子说着,自来熟地坐下来,还与她挨得极近,差点就要碰到她的手。
这时,一把锋利的匕首飞到汉子面前,他急忙一躲。万幸躲过了匕首。
他拍着胸膛,怒瞪谢扶光,“你干什么!”
谢扶光神色阴冷,还未说话便被沈秀按住。她转头对老大哥道:“对不起!你快离开!”
汉子审度时势,保命要紧,大步离开了食肆。
沈秀按着谢扶光的手背,道:“你方才要杀他。”
谢扶光:“不能杀他?”
“为何要杀他?”
“他让我不开心。”
“他怎么你了你就不开心?”
“他接近你。”
沈秀语塞。谢扶光的占有欲和嫉妒心真是强到变态。她道:“让你不开心你就要杀他?他又没有犯罪,你怎能杀无辜之人。”
“他让
铱驊
我不开心,就是犯罪,并不无辜。”
沈秀再次语塞。在谢扶光的观念里,让他不开心,惹到他了,那就并不无辜。他的三观以他为中心,简直歪到了极点。
“他方才的所作所为,并不是犯罪。别的男人接近我,你就不开心,这是因为你在嫉妒,这是你的错,这是你的罪,不应该怪到别人身上,还有,我跟你讲讲什么是真正的是非善恶……”
为了不让自己间接背上人命,沈秀语重心长,继续给他讲什么是正确的是非善恶观,试图重塑他的三观。
说得口干舌燥后,她道:“听懂了吗?明白了吗?”
谢扶光眨了下浓卷的睫毛,并未听进去。他不赞同她的说法。
这在沈秀的意料之中。他秉持了这么多年的观念,岂能靠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
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教他的,不对,他没有母亲。那么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教他的。
思及此,她想到了虐待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是变态,竟然能笑嘻嘻地让人毁掉自己儿子的根骨,同样的温柔又残忍。这样的人,恐怕根本就没有教过谢扶光正确的是非善恶观。
她叹气,见他听不进去,便道:“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你杀无辜之人,做过的恶,可能会报应到你喜欢的人身上,你现在喜欢我,你想报应到我身上?”
谢扶光眸光微动,良久良久,他垂睫,轻声道:“我知道了。”
第 84 章
“记住, 你的嫉妒,是你的错,你的罪, 与别人并不相干,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沈秀再次重复。
半晌,谢扶光:“嗯。”
沈秀又重复, “以后要牢记我方才说的是非善恶的判断标准,多做好事, 别做坏事。就算不想做好事,也不要做坏事。”
“嗯。”
沈秀松气, 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不远处的焌糟上。焌糟, 即食肆里女伙计的统称。通常情况下,在大堂里做跑堂的都是些男伙计,女伙计当跑堂小二倒是很少见。
旁边桌上有客人道:“女的伙计常见, 女的跑堂小二倒是稀罕得很,这饭铺老板也不知怎么想的, 竟让一女子做跑堂小二。跑堂小二这活计累得很,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有男子好使, 一个男子能顶两个女子用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焌糟可比男人还猛, 一人就能顶俩。而且她拿的钱比男人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无论怎么说, 女子怎能做小二,这不都是男子的活嘛。她一个女子怎么好意思来做这个。”
“听说她家里穷。一家子都靠她养着。若不是生计艰难,一个女子怎会抛头露面饭铺的小二, 做这累死人的活, 唉。”
听着旁桌客人的话,沈秀注视忙碌的焌糟良久。
饭毕结账, 她招来那位忙得满头是汗的焌糟。
“你叫什么?”
焌糟恭恭敬敬道:“客官,小的名唤小春。”
“小春。”沈秀取下头上的珠钗,将珠钗递给焌糟,“小春,这钗子送你了,这是给你的小费,不是,是赏钱。”
小春懵住。她不是没收到过赏钱。但赏钱一般都只是几个铜板,除非运气极好才能碰上赏个一两半两银子的客人。她在这店里干了这许久,也就只收到过两三个人的赏钱,赏钱统共加起来不过十个铜板。
这位姑娘手里的簪子,嵌着一多十分精致的玉莲,一看就很值钱。就这么赏给她了?她莫非是忙得头昏眼花,忙糊涂了?
“客官,您……”
“送你的。”原想说赏给她,但“赏”这一字,透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感,这让沈秀略微不适。
“使不得!使不得!”小春推拒了好几番,最终还是磨不过沈秀,她接了簪子后,立刻跪下来,“多谢客官,多谢贵人!”
吃了饭,沈秀刚走出食肆,就注意到食肆对面围聚着一大群人。
却原来,食肆对面的红楼上,有女子在抛绣球招亲。沈秀抬首望向红楼上的女子。
女子头上缀着珍珠作蕊的玛瑙花,身着桃红撒花袄,臻首娥眉,明眸皓齿,珠辉玉丽,真真是疑是仙子下凡来,微微一笑胜星华。
沈秀惊讶。这样一个小镇上,竟出了一个这样的大美人。旋即她就默默在心里拍了自己一巴掌。谁说小地方就不能出大美人,固有的偏见产生出的地域歧视,让她很是自愧。
转而,她目带欣赏,观赏着女子的美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美人自然引得男人们蜂拥而至。
“抛给我抛给我!”
“给我!给我!”
听到周围男人们闹哄哄的声音,沈秀笑了笑。
“还不走?”谢扶光倏然出声。
“再看看。”沈秀想再看会儿美人,也想看看热闹,看谁能接到绣球抱得美人归。
谢扶光见她目含欣赏,专注地盯着红楼上的女子,眸光一寸一寸冷下来。
红楼上,女子抱着绣球,含羞带怯,两靥生晕。她扫视楼下,搜寻着意中人,忽而柳黛团凝,双眸泛出一丝光彩来。
一位红衣少年闯入了她的视野里。少年长身玉立,唇红齿白,容颜精致昳丽到了极致,连画笔都画不出这样好看的人!
她从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故而不免有些看呆住了。
沈秀发现,红楼上的女子似乎在看谢扶光。她心里一咯噔。美人看上了谢扶光?
也是,就谢扶光这完美的皮相,很难不让人倾心。
就在这时,红楼上的大美人面含期许,朝着谢扶光,径直将绣球抛给了他。
绣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即将要落到谢扶光身上时,谢扶光伸手。
沈秀不可思议。他居然伸手接绣球?他难道对大美人有意思?
她刚这么想,就见谢扶光并不是去接球,他手一动,绣球被拍飞,直接破碎成块。
沈秀:“……”
所有人:“……”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谢扶光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歪头,对沈秀道:“走了。”
“那个绣球……”沈秀还未说完话,便被他拉着离开。沈秀很是无语,他要拍飞绣球就拍飞绣球,怎能把人家的绣球直接给打碎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貌似在生气,在对绣球泄愤。
红楼上的美人呆立在原地,难堪与难过在她如若凝脂的面庞凝聚出了一层青白色。方才那少年伸手,她还以为他是要接绣球,未曾想,他并不是要接绣球,而是直接拍飞了绣球。他根本就不愿接绣球!
是自己长得不够美?美人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
日头西沉,天色暗下来时,小春歇下来。另一个跑堂小二走过来,“小春,天冷了,瞧你脸上的皮儿都裂开了,你好歹弄些油擦擦。”
“没事儿。”小春笑呵呵,笑得眼角的细纹皱成了浅浅的菊花。
跑堂小二叹了声。小春才十五六岁的姑娘,因常年的劳苦,眼角纹路明显,瞧着都老了十岁不止。
小春命苦啊。
小春的爹与寡妇好上了,便直接休妻,将小春娘赶出家门,连妻带子,一同赶出了家门。
小春娘因生孩子难产,落下病根,干不了重活,是以,他们一大家子人,小春娘,小春,双胞胎弟妹小夏小秋,全都是靠小春养活着的。
为了挣更多的钱,小春总是去干男人的活计。因为男人的活计,比女人的活计钱多一些。
然而尽管她比男人更能干,更能吃苦,她却找不到什么男人干的活计。那些老板们,都认为男人的活她干不了,纵使她证明她比男人还行,也很难找到活儿。
她只有稍微降低一些工钱,那些老板们才肯用她。例如她之前在码头扛包,扛的包和男人们一样多,拿的钱却比男人的少。她不能有任何怨念,否则老板会辞退她。
“唉。”跑堂小二很是同情小春,“你赶紧家去罢,这里就交给我了。”
小春拖着疲惫乏累的身子,走出饭铺。她按按怀里的钗子,黯淡无光的面庞微微泛出些许亮色来。
虽然她没啥见识,不识货,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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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这钗子应该有点值钱,她估摸着,这钗子应该能值个一二十两?
她在食肆里干活,每日累死累活,一日能得三十文工钱,一月九百文,一年差不多十两银子。
这一根钗子,能抵她两年工钱了!
她激动到面庞微红。准备当了钗子后,给家里割二两肉回去。
家里穷,每日只能食些喇嗓子的粗粮,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两回肉,想到娘和妹妹们蜡黄的脸,她握拳,快步前往当铺。
“姑娘,这钗子真是你的?”当铺老板满目震惊。
老板这反应,让小春心头一颤,想了想,她镇定道:“当然是我的,这是我家里祖传的钗子!”
老板的眼光在她身上逡巡,沉吟片刻后,他道:“行,这钗子我要了,我出这个数。”
老板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小春一虎,“就这点钱?老板你莫拿我开玩笑!”
老板见诓不了她,讪讪一笑,踟蹰道:“那我再加五百两?一千五百两总行吧?再多的没有了。”
多、多少?小春大脑一片空白。
一千五百两?一千五百两!
小春只觉自己被一道雷劈中,神识都给霹岔开了。
这钗子竟这么值钱?她原以为只值一二十两!竟、竟然这么值钱!
那位贵人,竟把这么贵重的钗子裳给了她?
内里几番震荡之后,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她哪里是没见识不识货,她真真是极其没见识!极其不识货啊!
小春不回话,老板面露难色,咬牙道:“那再加五十两,再多的真没有了!也就是我喜欢这钗子,否则我岂能给你这么高的价钱,其他地方可不会给你这么高的价钱!”
“我再考虑考虑,多谢。”小春把钗子捂进怀里,掉头就走。
“哎!等等!我再加点!”
小春头也不回。
怀揣着价值千金的宝物,小春连走路都不会了。她仿若丢了骨头的破灯笼般,双腿虚软,走得磕磕绊绊。她竭力保持冷静,不让人瞧出任何端倪。
当她从另一个当铺走出来后,她的手已经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小春儿,今儿咋回来得这么晚?”巷子里,邻居大婶探头问。
“有事耽搁了。”小春疾步进入家门,生怕走慢一步,怀里的银票就会被人抢走。
家里,小夏小秋在捣衣裳,
“大姐,回来啦?”
小春点点头,朝里屋喊,“娘!娘!”
破烂昏暗的屋子里,小春娘手里拿着针线,靠着椅子,双目紧闭,已然睡将过去。
小春止声。她踯躅许久,把怀里紧紧揣着的银票好生地藏起来。藏好银票,她取出碎银子出屋。
“姐,你又要出去?”小夏小秋问。
“嗯。”
“出去干啥呀?”
小春张口欲言,最后笑笑,“回来了再告诉你们。”
她来到肉铺里,“老板,我要二两肉,肥的多割些。”肥肉多一些,能多熬油。
老板切肉时,小春盯住白花花的肉,不停咽口水。想着晚上回去能吃肉了,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从眼角淌落而下。
“姑娘,这是咋了,你哭啥?”
小春抹掉泪,“没啥。”
老板见她身子瘦弱,脸色蜡黄,衣着寒酸,忖度过后,道:“唉,姑娘,我再送你两根大骨头。”
“谢谢!”
拎着肉离开时,小春倏然驻足。她一咬牙,返回肉铺子,“老板,再割二两肉!”
现在她有钱了,她想多买些肉,让家里人都能多吃两块肉。
“肉!肉!大姐,肉!”她一回到家,小夏小秋就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小春娘问:“你哪儿来的钱买肉,还买这么多!”
得知有贵人赏了小春一根钗子,且那钗子价值千金后,小春娘先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旋即是喜得说不出话来,“天爷!”
当天夜里,小春娘用肥肉熬了油。往日里,家里舍不得用油,做饭时只用油布轻擦一下锅底,而现在,小春娘没用油布,她往锅里倒了些油,“今儿咱多补些油水。”
“香!香香!”小夏小秋围着锅边转,开心地哼起歌儿来。
冒着油花儿的菜汤,吃得一家四口一连满足。小春边喝汤边道:“娘,我明日就把饭铺里的活儿辞了,咱以后盘个铺子,做点小生意。”
小春娘应声,“哎,好,好。”接着她抹泪。
钗子当的钱,足够她们一家四口过活一辈子,拿一些钱去买个铺子,有了铺子就有了赚钱的好营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生计艰难,往后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她们的苦日子,似乎要到头了。小春娘喜极而泣,不禁双手合十,“多谢那位贵人,多谢老天爷!”
一家四口难得吃饱喝足,吃完饭后,小春娘道:“小春,咱去给贵人立个牌子,去买一些香,回家拜拜。”
小春点点头,“好。”
小春出去办事,回家时,见有小孩在吃糖葫芦。她想起了小夏小秋。小夏小秋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从来都是看着别人吃,还故意说自己不喜欢吃,不稀罕吃。
她心酸地吸了下鼻子,去买了几串糖葫芦。
沈秀吃着甜沁沁的糖葫芦,忘了忘外面的夜色。又赶了一日路程,一行人抵达东陵边关。边关城门闯入视野,沈秀一颗心稍微落地。终于回来了。
进入东陵地界,离燕州越来越近,沈秀掀开车帘子,望向窗外。冷风钻进车子里,她连忙放下帘子,抱紧暖手炉。
又过了几日,沈秀宿在客栈,晨间休憩烤火,她吃着香热的烤红薯,眼角余光瞥向旁侧的谢扶光。
他在给她剥红薯。
白皙精致的手指,修长纤瘦,如玉一般毫无瑕疵,搭在黄彤彤的红薯上,显得红薯也漂亮了几分。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应该执笔画丹青,执扇弄风流,而他却用来舞刀弄剑,有些粗俗地糟蹋了这样一双好手。
沈秀视线往上偏移。谢扶光垂着浓长的睫毛,专注剥红薯,细腻如凝脂的肌肤在火炉的熏染下,微微透红,若透红的白玉,很是赏心悦目。
“唉。”她不由再次唉声叹气,又一次可惜这样一副好皮囊生在了谢扶光身上。
“为何叹气?”
沈秀支支吾吾,违心编瞎话,“有点冷。”
她穿得衣裳已经够多,火炉的炭火也足够大,烧得她鼻尖微微出了细汗。
谢扶光看了看她的衣裳,看了看火炉,又看了看她鼻尖的细汗。他伸掌运力,催发内力,热气连绵不断扑到她身上。
本就热得出汗的沈秀,忍了一会儿后,“不用了,不用了。”
“你不是冷?”
“不冷了,不冷了。”话音将将落地,小桃敲响门,“姑娘,外头有人找您。”
“谁?”
“说是叫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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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沈秀迅疾起身,快步走出屋子。
走廊尽头,身形颀长的男子一袭橘红色的长袍,橘红色的抹额下面,嵌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他捏着扇子,一眨不眨关注前方。
“卫风哥!”
卫风微顿,“秀秀!”他几乎是飞奔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她一番,确认她好像没什么事,他长长松下一口气。
随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段时日你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可曾受伤?”
他刚说完话,沈秀就被一只手拉走。他偏转脑袋,对上一张陌生的脸,“你是……?”
谢扶光将沈秀拉到身后,“谢扶光。”
卫风眸光微凝,“你的脸……你现在是带了面具?”
“没有。”
那就是他之前戴了面具,现在这张脸才是他的真容?卫风诧异。他眼睛眯起来,“是你掳走了秀秀。”说着,他手中的扇子伸缩几下,变成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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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是这样的!”沈秀赶紧搭腔。她怕卫风与谢扶光打起来,死在谢扶光手下。
“事情是这样的。”她清清嗓子。她告诉卫风,之前有人贩子掳走了她,好在一路上人贩子并未将她如何,她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在被人贩子卖掉之前,谢扶光从人贩子手下将她救出来。他们一同回东陵的时候,她与他走丢,不小心失忆。等她恢复记忆再遇谢扶光,就与他一起回了东陵。
这番说辞,在回东陵之前,沈秀就与谢扶光串过词。当时谢扶光问:“为何不说实话?”
“我只是想避免一些冲突。”沈秀只是想能安生些。
她若全部如实说出真相,她怕受她光环影响的那些男人会跟谢扶光拼命,死在谢扶光手下。
她不想当间接杀人犯。
所以,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稍微撒点谎,能让所有人都安生些,所有人的关系都平和些。她也能好过些。
“所以,卫风哥,火气别那么大,都是朋友,都是朋友。”沈秀颊边堆笑,按住卫风的长剑。
卫风迟疑,狐疑地打量谢扶光,“秀秀,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卫风手里的长剑又伸缩几下,变成原来的扇子,一触即发的战火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方才对不住。谢扶光,多谢你。”他郑重道谢,又握住沈秀的手,道:“万幸,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扶光再一次拉开沈秀。卫风不悦,“你干什么?”
谢扶光语气微冷,“别碰她。”
卫风又来了火气,“不是,你谁啊你,我怎么就不能碰她了?你管的还挺霸道的啊!”
谢扶光歪头笑了下,“我喜欢她。”
卫风吃惊,“你、你喜欢秀秀?”
像是要确认什么,卫风急切地问向沈秀,“那你呢,你难懂也、也喜欢他?”
沈秀:“没有。”
谢扶光垂睫,红唇微抿。
卫风则暗地里松气。
沈秀咳了下,“谢扶光,都是朋友,朋友之间有接触是正常的,你难道又忘记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了?”
谢扶光又笑了下,只是这笑容里藏不住隐忍的戾气,但他的脾气到底按耐下来了。
谢扶光安生下来,沈秀也放下心来,她转头问卫风,“卫风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一进边关,就有人给我传了消息,云川他们也都知道了,我这几日日夜赶路赶来的,我脚程比他们都快,所以先到了这里。”
沈秀想起来,卫风轻功一绝,故而脚程比其他人都快。她点点头,发现卫风眼底下一片青黑,她道:“你日夜赶路,都没怎么睡好吧?你先去睡一会,歇息歇息。”
“没事。”卫风紧紧盯着她不错眼,仿佛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听到他的肚子在唱空城计,沈秀道:“你没吃饭?”
“来不及吃。”
“小桃,赶紧弄些饭菜来。”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卫风边吃边道:“你爹娘眼睛都快哭瞎了,万幸你没事。”余光触及谢扶光精致漂亮的面庞,卫风咀嚼的速度慢了一息。
谢扶光这张脸,对女人的诱惑力极大。巨大的危机感让他全身汗毛直竖。
“对了,秀秀,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他瞥瞥谢扶光,示意他先出去。沈秀扯扯谢扶光的袖子,“你先出去。”
谢扶光睨了卫风一下,走出屋子。
待谢扶光离开,卫风道:“秀秀,谢扶光这人你可了解他?”
“怎么说?”
“谢扶光这人,江湖上的人都有所耳闻。你别看他长得好看,经还常笑吟吟的,其实这人心肠很坏,他心狠手辣,本性凉薄,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最好不要与他过多接触。”
“对了,先前我们都怀疑是他将你掳走,去找他时找到了赵金金,赵金金是他之前的未婚妻。你可知他这人做事有多狠绝……”
卫风与叶云川从醉酒的赵金金口中套出话来。却原来,她是他未婚妻一时,是假的。谢扶光根本就不喜欢赵金金。就因赵金金曾经骗过谢扶光,谢扶光为了报复她,就故意装□□上她。等她爱上他时,他就抛弃了她。
“赵金金现在每日都醉得如一摊烂泥?”沈秀问。
“是啊,镇日里都在喝酒,好好一姑娘成了酒鬼,唉!”卫风啧了一声,“所以说,谢扶光这人危险得很,不值得深交。”
说到这里,他做出公正凛然的姿态,“他是你恩人,我本不应对你说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是我在背后当小人,乱嚼舌根一样,但是,为了你好,我想这话我还是得说出来。”
沈秀干笑,“他其实还行。他救了我,还打算教我武功。”
“什么?你已拜他为师?他会教你武功?”
“他会教我武功,但不是我师父,我还没拜师。”
卫风表情几度变幻,最后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虽然但是,好吧,算了。”
待卫风吃过饭,沈秀打算继续赶路。卫风翻身就要钻进沈秀的马车里,谢扶光拦住他,“她喜欢一个人坐马车。”
卫风转向沈秀。沈秀摸鼻子,“卫风哥,我让人帮你租一辆马车。”
最后卫风只能另租了一辆马车。马车里,沈秀抱着暖炉,神色晦暗不辩。
另一辆马车里,谢扶光轻靠车厢,深红的帕子轻轻擦着雪亮的长剑。
他想杀了卫风,但他不能杀。
下午时,叶云川与沈秀会面。扎着高马尾的叶云川,几缕额发扫过浓黑的眉目,俊秀的眉眼微微凹陷,之前的意气风发的张扬与少年感完全消失不见。
“你没事就好。”他卸下一口气。
沈秀要跟着谢扶光学功夫,而谢扶光的功夫与凌云诀相斥,不能一起学,是以,沈秀不会再跟着叶云川一起学武功。得知此事,叶云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卫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也不能教沈秀轻功了。
重新上路时,谢扶光再次拿出帕子擦拭雪亮的长剑。
他想杀的人又多了一个。
叶云川与卫风坐在马车里,两人面色各异,各自想着事。叶云川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黑。
谢扶光抢占了自己的位置。原本他才是教沈秀功夫的师父,如今却变成了谢扶光。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愤怒与一种模糊不清的嫉妒,让他脸色越来越黑。
同样黑着脸的卫风说道:“没想到谢扶光竟是曼陀罗教教主。”
谢扶光此人,江湖上从前从未有过此人任何消息,近两年他在才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短短时日内便成为武功排名第一的高手。
他用的武功,有曼陀罗教的痕迹,而他身上还有曼陀罗教的图腾,曼陀罗花。是以,很多人都猜测此人来自中原江湖以外的曼陀罗教。
但谢扶光本人从未透露过自己的来处。
却不曾想,他不仅来自曼陀罗教,还是曼陀罗教的教主!
曼陀罗教位于中原以外的地域,其教主的盛名卫风听过。但也没听说曼陀罗教教主武功天下第一。是之前在藏拙,还是这两年谢扶光武功突飞猛进?
卫风沉吟。转而他的注意力从谢扶光是曼陀罗教教主这件事,重新转移到了沈秀身上。
走了两个时辰,马车停下来。沈秀在隐蔽的草丛后头解决完生理问题,来到已经如厕完毕的卫风面前。
“卫风哥,我问你个事儿。”
“你问。”
“你多大了?”
“十九。”
“云川哥呢?”
“十九岁半,与我差不多。问这做什么?”
“你还未娶妻吧。”
娶妻?妻,这个字在耳边响起时,脑中相应出现的画面是沈秀的脸。卫风怔然。
他居然……
他猝然瞠目。他该死!他是把秀秀当妹妹的,他怎么会有生出这种想法!
“卫风哥?”
卫风神识回笼,“还未娶妻。”
没娶妻就好。沈秀的负罪感减少一分。她闷声继续问:“那你可有心仪之人?我是说,我们认识之前,你可有心仪之人?”
“没有。”
这是最好的情况。沈秀吁气。若卫风原本有心仪之人,那么她就是破坏他原本姻缘的罪人。幸好他之前没有心仪之人。
“云川哥呢?”
“他?他绝对没有,他老爹一直催他娶娘子,他一直都说娘子没什么好,不如一个人自在。”
“在说什么呢你们?”叶云川拍了下卫风的肩
忆樺
膀。
“在说你,说你之前一直不想娶妻,觉得一个人最好。哦,我记得你发过誓,说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妻。”卫风笑呵呵道。
叶云川耳根涨红,“谁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妻?我之前说的话并不当真!我怎么可能不会娶妻!”
“哟,你这是,有情况了?你看上哪位姑娘了?”卫风兴致盎然。
叶云川喉头一哽,“别多问。”
“你这是真看上谁了?还真有情况了!不得了不得了。”卫风眉目泛光,“你从前总说不娶妻,一个人最好,叶叔叶婶好说歹说你都不改口,把他们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若是他们知道你想娶妻了,可不知能有多高兴。云川,你快说说,那姑娘是谁!”
“都说了别多问。”
沈秀突然插话,“对不起。”
叶云川与卫风:“怎么了?”
对不起,让你们被迫喜欢上我。沈秀感到无力。她吐气,认真而郑重道歉,“对不起。”
“为何道歉?”叶云川与卫风异口同声。
沈秀摇头,“总之我对不起你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倒是我们对不起你,竟在眼皮子底下,让你被人贩子掳走。”说到这里,卫风面色阴寒,“算那些人贩子幸运,已经死了,若他们没死,我得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让他们生不如死,想死也不能!”
叶云川也冷冷道:“算他们运气好。”
见他们面色不好,沈秀道:“好了,不说那些人贩子了,晦气。”
另一边,谢扶光的目光在沈秀三人身上逡巡。半晌,他偏头问侍从,“我与卫风和叶云川相比,谁更好看?”
主上居然问这种问题?主上何时如此注重外貌了?侍从哑然,随即道:“自然是主上,主上之貌,无人能及!”
第 85 章
至夜, 马车抵达一座小城池。沈秀下车时,车下伸来三只手。
看着伸手要扶她下来的三人,沈秀动作慢了一拍, 她谁的手也没扶,牵了下裙子,直接跳下来。
“再有两日, 便能到达燕州。”往客栈里走时,叶云川说道。
想着不久便能见到爹娘, 沈秀心下稍定。离开时是九月初,再次回到东陵已然是十一月中旬。一晃两个半月过去, 东陵已从微微热的季节过度到了寒冷的季节。
她穿来时是六月, 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快半年。这半年,她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而这一切,都拜万人迷光环所赐。思及自己的万人迷光环, 沈秀没忍住,冲着天空竖起了一根中指。
谢扶光见她竖中指, 问:“干什么?”
收起中指, 沈秀摇摇头。夜深, 沈秀从梦中惊醒。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老天爷笑得猖狂, “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玩具, 被我玩弄在鼓掌之间,哈哈哈哈哈哈!”
从梦中惊醒后,沈秀大口喘气, 大汗淋漓。她下床, 推开窗户,夜风扑面而来, 顿时吹醒惊魂未定的她。
“呲啦!”旁侧屋子的窗户也被推开。紧接着,一件厚长的袍子从旁边飞来,劈头盖脸,精准地落在没披外套的沈秀身上。
随之,她听到谢扶光的声音从右侧窗边传来,“没睡着?”
“梦醒了,”沈秀搂住温暖的袍子“多谢。”
“做了什么梦?”
“记不得了。”
沈秀偏转脖颈,目光落在谢扶光身上。他靠在窗边,与他对视,瞳孔漆黑,映着淡淡的月光。
乌黑长卷的长发也披了一层月辉,淡银色的光芒随着长发在夜风里浮动,宛若在他发间撒了银粉般明耀悦目。
他没穿寝衣,穿着精致华丽的红衣,衣衫间用银线绣着熠熠生辉的曼陀罗花。
他这是……他似乎是好生打扮了一番。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好生打扮了一番?要出门?
她没问。
转而她面前又浮现出方才的梦镜。沈秀想,谢扶光这样一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人,也被老天爷玩弄在股掌之间。他对别人是降维打击,老天爷对他也是降维打击。
随即她又背后开始发凉,若有一天老天爷收走了她的光环,谢扶光就要对她降维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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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一凛,求生欲让她自私起来,“谢扶光,你没睡着?要是睡不着的话,现在可以教我武功吗?我睡不着。”
“可以。”谢扶光不假思索,接着,他补充了一句话,“可以,秀秀。”
他叫她什么?秀秀?他从前都只是叫她沈秀的。忽然这么叫她,她有点别扭。
谢扶光倒是一点也不别扭,他笑了笑,“他们都这么叫你。”
“嗯。”
不过,去哪里练?沈秀这会儿意识到,自己有点头脑冲动,想一出是一出。这大半夜的,到处都黑灯瞎火,去哪里练武,又不是在家里,有院子可以练武。
她捂额,“算了,今晚不练了,还是回家了再说,也不差这两日。”
次日,沈秀在包厢雅间里吃朝食时,小二忽然进入房里上茶,她放下没啃完的鸡腿,赶紧用袖子挡住脸。
谢扶光:“为何挡脸?”
当然是不想让这光环再连累另一个无辜的男人。沈秀:“吃得满嘴油光,不太好看。”
卫风:“你吃的满嘴油光也是好看的。”
叶云川:“对。”
谢扶光睨向倒茶的小二,语带威胁,“谁敢嫌你不好看。”
正在倒茶的小二手一抖,“小的万万不敢这么想,姑娘怎么都是好看的!”
沈秀踢了谢扶光一脚,示意他安静,继而向小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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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二离去,沈秀才放下袖子继续用餐。
这时,叶云川耳朵微动,他走到窗边。一只鸽子停到他肩头,他取下鸽子上的信卷。
“秀秀,你爹娘到这里了。”
“他们到这里了?在哪儿?”沈秀即刻放下筷子。
再次见到杨氏与沈有财,沈秀心中生起一种荒诞感。仿佛是在情景再现,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第三次经历这样的场景。
“秀秀啊!你可吓死爹娘了!”杨氏和沈有财抱着沈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秀抱紧他俩,“对不起。”
叶云川和卫风站在边上,安抚性地拍着杨氏夫妻,“没事了没事了。”
谢扶光看着紧紧抱住沈秀的杨氏与沈有财,他按住背后的长剑,欲一剑劈开杨氏夫妻。
他按住长剑,竭力压下戾气后,耳边传来侍从结结巴巴的声音,“主上,您就这么看着吗?”
“怎么?”
“那是沈姑娘的爹娘,您要娶沈姑娘,那不得讨好丈人丈母娘啊!您也像那两位公子一样,上去表现表现呀!”
为谢扶光出谋划策的侍从,见自家主上这木登登的表现,很是恨铁不成钢。
谢扶光看了一眼叶云川卫风。他上前,模仿他们俩,缓慢地,生疏而笨拙地伸手。
手还未拍到杨氏夫妻,就只见沈秀眸光一凛,警惕起来,“你要对我爹娘做什么?”
沈秀的警惕与防备,让谢扶光蹙起眉心。且她对叶云川卫风没有警惕防备,只对他区别对待。
熟悉的嫉妒,与心脏上陌生的,针刺般的刺痛,让谢扶光眉心蹙得更紧。
他放下手,反问,“他们是你爹娘,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沈秀意识到自己貌似冤枉了谢扶光,她咳了下,有些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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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这位就是那位救命恩人?”杨氏端详对面好看得过分的少年。
沈秀说是。杨氏和沈有财当即拱手,“恩人!多谢您!”
谢扶光嗯了一声,不留只言片语,转身离开。
沈秀若有所思。他生气了?就因为刚才她冤枉他?可这能怪她吗?这只能怪他自己,谁让他本身就是一个让人不得不警惕防备的人。
“谢公子当真是不错。”杨氏叹了声。谢扶光救了沈秀,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且还长得那么好看,是以,杨氏不自觉地给谢扶光带上了滤镜。
沈有财也道:“是不错!”
他哪里不错了!卫风当即要反驳,要说谢扶光的不好之处,但因顾及沈秀,他没张口。
等他带着沈有财去茅
依譁
房时,他眼珠一转,开始给沈有财上眼药,“沈叔,你们都忘了?谢扶光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可是江湖事鼎鼎有名的杀手,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还有,他之前那未婚妻……”
听完卫风的话,沈有财干巴巴道:“可是,他即便不是什么好人,他到底救了秀秀。你似乎很不喜欢他?”
卫风嘴唇翕动,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往下一垂。他不喜欢谢扶光?对,他不喜欢。因为谢扶光喜欢沈秀,所以他不喜欢谢扶光。
他因为嫉妒,再一次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再一次做了长舌妇。他变得不像自己。
收起扇子,卫风神色凝重下来。
这边厢,杨氏紧紧握着沈秀的手,生怕她再度消失。沈秀回握住她的手。
谢扶光,叶云川,卫风,以及沈有财,他们都是因为万人迷光环,所以才关心她,紧张她,只有杨氏,是真正地关心她紧张她
只是……沈秀眼神黯然下来,杨氏的紧张与关心,是对原主的。
事实上,这里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关心她紧张她。
她的嘴角挂上自嘲的笑。
就在这时,因为生气而消失了两刻钟的谢扶光重新出现,他走进屋内,将热腾腾的烤肉与冰糖葫芦放到她面前,“在街上看到有蒲犁烤肉和冰糖葫芦。”
第 86 章
沈秀神色微闪。
把他惹生气了, 他自个儿就消了气,还跟没事人一样,给她买好吃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对她的喜欢, 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一点?
谢扶光对她的喜欢越深越好。她也能依照他喜欢她的程度,估摸着分寸,调整对他的态度。
想了想, 她道:“这里有蒲犁烤肉?”
“有。”
“谢谢,不过我不饿。”
谢扶光没说什么。
卫风问:“秀秀, 你爱吃这个?”
“是挺喜欢。”
卫风边上,叶云川的视线从蒲犁烤肉与冰糖葫芦上划过, 随之想起了什么, 目光闪烁了一下。
晶莹的一抹白从窗边闪过,一片片雪花飘扬而下。沈秀转头。下雪了。今年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下雪不能继续赶路。左右沈秀已经与父母团聚,也并不着急回燕州, 是以,下雪耽搁路程她并不在意。
等众人散去, 沈秀靠在窗边伸手接纷纷扬扬的雪。杨氏仍然紧紧攥着沈秀的手, “秀秀。”
“嗯?”
杨氏摇摇头, 仿佛只是确认一下她是否是真的存在。
小桃走进来,问道:“姑娘, 要到晌午了, 午食吃什么?”
沈秀问杨氏,“娘你想吃什么?”
杨氏问沈有财,“我什么都可以, 有财, 你想吃什么?”
“秀秀吃啥我吃啥。”
决定权又回到沈秀身上,但这会子沈秀没心情想吃什么, 便闷声道:“随便吧。”
到了晌午,所有人围聚在桌前用餐。
“云川哥呢?”不见叶云川身影,问道。
“不知他去哪里了。”卫风拿起筷子,将最嫩最香的肉夹给沈秀。就在这时,叶云川披着雪花快步进屋。
“秀秀,喏。”叶云川打开油纸包,里面炸得金黄油亮的鱼笋夹子暴露在空气里。
“鱼笋夹子?这里也有?”沈秀笑笑,“多谢你。”
“不用,快趁热吃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风打量鱼笋夹子,“秀秀喜欢吃这个?云川,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过我。”叶云川坐下来。
谢扶光的目光在鱼笋夹子上停留片刻。
“谢公子,来,吃,多吃些。”杨氏给谢扶光夹菜。
谢扶光眉心微微蹙起。
沈秀一把拉住杨氏,“娘,用公筷。”
杨氏懊恼,“哎哟,咱家以前也没这习惯,我没注意,谢公子,对不住。”
谢扶光掀起睫毛,“没事。”他将杨氏夹的菜吃进嘴里。
杨氏见他没嫌弃,展颜,又给他夹菜,“多吃些。”
“多谢。”谢扶光嫣红的唇角漾开浅淡的笑,若花朵绽放般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杨氏被他的脸冲击得闪了下神。不由在心底喟叹,这孩子长得真真是好看哪。她就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
叶云川,卫风,魏朝清,司马烨,司马朗,这些人长得都同样的好看,但通通都不及谢扶光。杨氏感叹之后,定神,继续给他夹菜。
叶云川和卫风见杨氏貌似很喜欢谢扶光,两人面色各异。
饭毕,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沈秀又加了件衣裳,整个人裹成了圆不隆咚的球。
“这雪不知何时会停,今儿应该走不了了。”杨氏把暖手炉递给沈秀。
沈秀望向窗外的雪花,恰在这时,对面楼窗里有人看了过来。沈秀飞快转身,“娘,关上窗,太冷了。”
她抱紧暖手炉,下巴搁在炉顶上,眉宇间附着愁云。对面楼窗那位男子,有雪花的遮挡,应该没看清她?
若他看清她了,这世上便又多了一个无辜受累的男人。难道她要随时戴上面纱?
她心情沉闷,抠着暖炉,指甲在炉子上发出呲呲声响。
沈有财:“秀秀,怎么了?”
沈秀并不应答,她抬首审视沈有财。
也就是因为她的万人迷光环,沈有财之前才性情大变,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从讨厌她,到对她宠爱至极。
本质上来说,他根本就没有变好,他仍然是那个重男轻女的父亲。
原主的记忆,一帧一帧从脑海里划过。原主对沈有财的怨恨,以及委屈,伤心,难过,痛苦,通通从沈秀心头袭过,她一字一顿道:“爹,我想吃火锅。”
“不是才吃不久?”
“方才没怎么吃好,又饿了。这么冷的天气,吃火锅多好,我想吃火锅。”
“行,这就给你弄去。”
这个世界的古代,是有火锅的。这里食物都很齐全,像是辣椒,土豆,玉米,这种食物都有。
备好的汤锅烧得沸腾,一汩汩地冒着热泡。小桃拿着长筷子,将凤爪,牛肉,羊肉,土豆,青菜,蘑菇各种菜涮下锅。
热气升腾,汤汁翻滚着菜,雪白晶莹的凤爪染成了微黄色,肉片翻滚地卷了起来,油汁浸透肉片表层,渐渐地将肉片托浮起来。
沈秀喝了一口喷香的汤,“真香。”
“碗里都冒着泡呢,你就直接喝,小心烫着。”沈有财生怕她烫着了。
沈秀笑笑,拿碗又盛了一碗汤,把热烫的汤端到沈有财面前,“爹你尝尝,这火锅汤真好喝。”
沈有财正高高兴兴去接碗,沈秀手一滑,整碗滚烫冒泡的汤直接泼在沈有财手上。
“啊!”沈有财被烫得一跳。
“秀秀!”杨氏惊呼。沈有财也第一时间去关心沈秀,“闺女,你烫着没!”
“没有。”
沈有财放下心来。杨氏赶紧拉他去水盆边上泡冷水,一边给他泡冷水,一边对沈秀道:“秀秀,你怎的这么不小心,你瞧你爹这手,唉!”
“你说她干啥,她又不是诚心的!”沈有财瞪杨氏。
沈秀这才慢吞吞道:“手太滑,我并非故意。”
“没事儿。”沈有财道。
沈秀转头,去瞧滚烫起泡的火锅。
她是故意的。
原主所受的委屈与痛苦,驱使她无法控制地给原主出气。出完气,痛快了。痛快之后,她又顿觉无力起来。
沈有财重男轻女,说到底是这个畸形的社会,畸形的性别观念造成的。在他的认知里,他是没有错的。在杨氏的认知里,他也是没有错的。
他既可恶,又不可恶。若他是一个现代人,受过现代教育的洗礼,知道重男轻女是错误的观念后,他仍然秉持重男轻女的观念,那么可以说
忆樺
他很可恶。
但他并不是现代人。是以,也可以说他并不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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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心绪复杂,心头一片惘然。
客栈另一处,卫风慢慢展开扇子。杨氏对谢扶光的热情与喜欢,让他很不是滋味。
扇子展开,又合拢,如此反复屡次后,卫风眯起眼。
走廊里,杨氏往房间里走时,被卫风拦住。
“卫公子?”
“杨婶,我有些话想与您说。”
“什么话?”
清清嗓子,卫风说,谢扶光这人凉薄无情,不可能会喜欢人,他之前就骗过赵金金,说不定这次也是在骗沈秀。
“可是,”杨氏踟蹰,“他之前的未婚妻是因为骗了他,他才骗她的,咱秀秀又没骗过他,没对他做过什么,他为何要如此?”
对谢扶光滤镜深重的杨氏,完全不同意卫风的说法。虽然她也觉得谢扶光喜欢自家闺女有些不可思议,听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毕竟秀秀又不是啥大美人,但她对谢扶光有滤镜,所以不怎么怀疑他对秀秀的喜欢,不怎么怀疑他有什么目的。
卫风:“或许他————”
毫无预兆地,谢扶光骤然出现,“我喜欢她,并未欺骗。”
他迤迤然而至,对杨氏道:“您先回去。”
杨氏看了看谢扶光,又看了看卫风,忖度一番,离开此处。
杨氏一离去,卫风就被一阵掌风定在墙壁上。他挣扎几下,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谢扶光:“这么喜欢乱嚼舌根,不如拔掉你的舌头?”
他眼里带笑,声音却阴鸷森冷。
卫风完全被压制在墙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刻,卫风深刻地体会到了谢扶光的武力值有多恐怖。
他自己武功也不低,原以为对上谢扶光能过上几招,不曾想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谢扶光!
睨着如小绵羊一样无法反抗的卫风,谢扶光抱臂而立,笑吟吟地歪歪头。
他取出泛着银光的匕首,尖锐的刀锋从卫风的下巴上滑过。
卫风:“谢扶光,你敢!”
谢扶光扬扬唇角,“你本该死,现在只是拔掉你的舌头而已,我已足够仁慈。”
他运力,要拔掉卫风的舌头时,忽而停下动作。
卫风是沈秀的朋友,他若拔了卫风的舌头,以她判断是非善恶的准则来看,她定会觉得过于严重。
她会不高兴。
思及此,谢扶光轻轻扫视卫风,良久,他收起匕首。
杨氏回屋后,与沈秀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沈秀一惊。她快步出门。
走廊上,卫风捂着脸,他脸色铁青,一半边脸肿得老高,“谢扶光,你敢打我脸!”
“谢扶光!”沈秀连忙上前。谢扶光见她来了,轻声道:“他诬陷我。”
他在解释他为何打卫风。
沈秀看向卫风。卫风偏转过脸,不让她看见他肿得老高的脸。
卫风似乎只是被打了脸,沈秀松气。卫风此番诬陷的行为,以谢扶光的性子,他可能会杀了卫风。好在谢扶光并未如此,他只是把卫风的脸打肿了而已。
大抵是之前她对谢扶光说的话起了效,稍微约束了他肆无忌惮,毫无拘束的行为。
调整好情绪,沈秀对卫风说:“卫风哥,他是真心喜欢我,你往后莫再如此诬陷他。”
咬紧后槽牙,卫风从胸腔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回到房中,卫风对准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英俊不在,肿若猪头。方才秀秀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张肿如猪头的脸?
他脖子瞬间涨红。
好你个谢扶光,打他哪里不好,要打他的脸!他定是嫉妒他长得英俊,故意毁他英俊的相貌!
真真是气煞他也!
擦过药,他碰碰脸,起身准备去见沈秀。才走出门槛,他又返回屋子,取来一面罩戴上。
戴上面罩,他又忖了忖,又取下面罩,用力一掐脸,让脸肿得更加严重了几分。
顶着红肿的猪头脸,卫风来到沈秀面前,开始卖惨,“秀秀,我并非那种喜欢挑拨离间,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我只是担心你受骗,所以合理推测而已。”
他可不能让沈秀以为他人品不好。
“我是为了你着想的。”他半垂脸,漂亮的狐狸眼微微泛红,显得既真诚又委屈。
沈秀:“多谢你。”
“嘶!”大抵是因为说话,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卫风痛呼一声。
“还没擦药吗?”沈秀问。
“还没。”卫风泛红的鼻头吸气,“秀秀,谢扶光这人出手忒狠,疼死我了。”
第 87 章
只是打了脸而已, 与谢扶光从前的行事风格相对比,这并不算狠,他已足够手下留情。沈秀转头, 吩咐小桃取来消肿的药。
次日,沈秀等人抵达燕州城门。还未到燕州城门,叶应天以及萧扶摇就已经出来接他们了。
叶应天仔仔细细观察沈秀, 良久,道:“好孩子, 平安无事便好。”
“让您担心了。”沈秀不着痕迹打量叶应天。
这位前武林盟主,非要认她作干女儿, 她从前以为, 她是撞了大运才入了叶应天的眼。如今才知,什么撞了大运,一切都是她的万人迷光环在作祟。
马车一路行驶进城内, 四周逐渐热闹起来,街道华盖如云, 游人如织。抵家休整, 吃过饭后, 众人散去。
卫风和叶云川恋恋难舍,不大想离开, 然天色已晚, 只能离去。
谢扶光先住在沈家,等寻到房子后再离开。杨氏领着谢扶光去他的房间,“谢公子, 你就先在这里将就将就。”
谢扶光唇边含笑, “多谢。”
翌日一早,天将将亮, 沈秀敲响谢扶光的房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谢扶光穿着赤色寝衣,长发微乱,领口也微乱,露出了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
颇具视觉冲击感的凌乱美氤氲在朦胧的晨雾间,撞击了一下沈秀的视觉,“咳,你还没起?”
“有事?”他的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慵懒。
“我以为你醒了,等你醒了再说,你先睡。”沈秀转身。谢扶光拉住她,“什么事。”
“今日就把拜师礼办了如何?拜完师,我想尽早开始学武。”
谢扶光:“我不做你师父,我只做你丈夫。”
四下顿然静寂,沈秀迟疑,“你反悔了?”
“我会教你武功,但不会做你师父。”
“我明白了。”她又问,“何时可以开始教我武功?今日可以吗?”
“可以。”
沈秀学过一段时日的基本功,离开谢扶光房间后,她就去练基本功了。多日不练基本功,略显生疏,好在肌肉记忆还在,她没把基本功全给忘了。
谢扶光过来时,沈秀已经练得大汗淋漓,她擦汗,问:“我从前跟云川哥学武,若学成他的凌云诀,可碎山翻河,飞天踏海,曼陀煞学成之后,是否也可如此?”
“碎山翻河,飞天踏海?”谢扶光笑了下,目含轻视,似是极瞧不上这凌云诀,“曼陀煞,你若学成,你想杀谁,便能杀谁。”
他这武功,要杀谁,如汤沃雪尔,沈秀点点下巴,“真厉害。”希望她能学成。她根骨一般,就算不能完全学成,能学个几成她也满足了。
谢扶光向她演示曼陀煞的基础招式。
少年身姿挺拔,气势如虹,翻腾转跃之间,一招一式尽数落在沈秀面前。
曼陀煞招式快,狠,绝,每一招都置人于死地。沈秀看得不敢眨眼。
彼时,叶云川飞到自家大门右侧的高墙上,坐下来,遥望前方街道。
陈风微微吹拂他高高的马尾,薄金色的晨曦映洒而下,淡淡的曦光爬上他胜雪的白衣,他凝神望着前方,良久,叹息一声。
往后每日早晨,沈秀不会像从前那般,来叶府练武。
守门子抬首,悄悄去瞄坐在墙头上的叶云川。见叶云川神色微微怅然,他也怅惘起来。
守门子心里雪亮,先前公子每日晨间坐在这高墙上,并非是观赏什么风景,而是在等沈姑娘。
唉,往后沈姑娘不来
铱驊
府里练武了,公子不能日日等沈姑娘了,他自己也不能日日见着沈姑娘了。
叶云川凝望前方良久,想到往后每日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等到沈秀前来,想到谢扶光以后会日日贴身教授沈秀武功,他拧眉,神情晦暗不明起来。
“错了。”谢扶光按住沈秀的后肩,帮她调整姿势。转动她的肩膀后,掌心滑到她腰间,摁直她的腰。
“我记住了。”沈秀应道。
因她跟着叶云川学过武,故而她的一招一式,总会不由自主地往以前学过的招式上靠,所以比新手更容易出错。
谢扶光脸色微沉。
沈秀以为,自己老是出错,故而谢扶光才沉下脸,她赧然,“下次不会了。”
谢扶光并非因为她老是出错而不悦。她的招式带着凌云诀的痕迹,仿佛是被刻上了某个人的印记。
自己的领地,被别人标记。谢扶光神色愈发阴沉。
沈秀迟疑道:“我真的记住了。”
谢扶光倏然靠近她,如一头不容挑衅的野兽,眸子里带着凶光,张嘴咬住她的脖子,覆盖别人的标记,重新标记。
沈秀一把推开他,她捂住脖子,“你干什么!”
谢扶光舔牙尖,盯住她的脖子。
她连连后退,“不许再咬我!”
他没回应。她拿起木剑,戳他心口,“听到没。”
“好。”
沈秀挪开木剑,继续练功。过了片刻,叶云川进了院子,她收剑,“云川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叶云川面上带笑,雪白的衣袂漾着清风,“已经开始跟着谢兄学武了?”
“对。”
“那你们继续。”
谢扶光贴身指导沈秀时,叶云川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他遮住下垂的嘴角,心里酸得仿佛喝了一瓶醋。
不多久,卫风也来了沈家。他戴着面罩,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眸子。
见谢扶光的手掌放在沈秀腰间,半天不松手,卫风道:“哎哎哎谢扶光你干什么呢!有你这么指导弟子的吗?你有没有点分寸啊你!你、你为师不尊!”
“啪!”卫风刚说完话,谢扶光就给了他一掌,他往前一趴,被钉在地上,吃了一嘴灰。
沈秀赶紧去扶卫风起来,“你没事吧?”
“呸呸呸!”卫风吐出一嘴的灰,橘红色的抹额歪歪扭扭,他气得头顶冒烟,“谢、扶、光!”
“卫风!”沈秀扬声,“他只是在指导我,你别这么呛。”
她心说,你打又打不过,偏偏还管不住嘴,何必要去招惹谢扶光。
“有他这么指导的吗?”卫风哼哼道。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所以如此尖酸刻薄地找茬。
“他指导得很好,没有哪里不对,很正常,”沈秀严肃道,“你快向他道歉。”
卫风闷着嗓子,一言不发。
“卫风。”沈秀催他。他咬紧后槽牙,“对不起。”
谢扶光并未看卫风,他看着沈秀的手。她的手扶着卫风。
“秀秀,过来。”谢扶光道。
沈秀依言过去,温声细语,“谢扶光,他只是误会你了,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手,别这么暴力。”
谢扶光取出帕子,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擦她的手。
她的手并不脏。她有点莫名,把手抽出来。她拿起木剑,准备继续练功时,谢扶光偏偏头,眉眼秾丽,朱唇微弯,对叶云川和卫风道:“你们也想跟着学?”
叶云川这才反应过来,他与卫风待在这里,有些冒犯。别人教武功,他们待在边上有偷师之嫌疑,虽然他们并未有这想法。
“抱歉。”叶云川拱手,“阿风,走了。”
卫风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离去。
吃过午食,沈秀靠在榻上,怀里抱着胖嘟嘟的平安,手里捧着武功秘籍啃。
“喵!”平安用爪子抓沈秀的袖子。沈秀抚摸它,“乖。”然后亲了一下它的脑门。
困意袭上来时,沈秀打打呵欠,对谢扶光道:“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
谢扶光离开前,向她怀里的猫投以一瞥。
平安躺在沈秀怀里,睡了两刻钟后,它舔舔爪子,从沈秀怀里钻出去。
它迈着肥胖的肉垫子,墩墩地在走廊里穿行,忽然,它的身体飞了起来。
“duang”的一下,它落在一双靴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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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衣摆曳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落在平安的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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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喵了一声,抬起胖脑袋,圆溜溜的琉璃眼对上谢扶光的眼睛。
敏感地察觉到谢扶光的杀意,平安一激灵,立刻炸毛,拔腿就跑。
“跑什么?”谢扶光轻笑一声,将它抱入怀中。
他温柔地抚摸它的脑门,轻声道:“她亲了你这里。”
说着,他用食指和拇指按住它的脑门,似要将它的脑门捏碎。
“喵!”平安用力挣脱,却如何也挣脱不出来。它以为自己的脑门儿要被捏碎时,脑门上的手指忽然挪开。
“她会不高兴。”谢扶光轻喃,有些烦躁与遗憾。
他垂睫,眼神无机质,俯视平安。指尖轻轻拂过它的脑门,片刻后,他低首,朱唇印在平安的额头上。印在沈秀之前亲过的地方。
平安毛炸得更加厉害。
半梦半醒时,一股浓郁的香气一丝一缕钻入鼻腔里,霸道地占据了嗅觉,沈秀睡意立消。
她把紧紧抱着她的平安放下来,打打呵欠,推开门。
小桃候在门外,“姑娘,您醒了?”
“几时了?”
“申时了。”
她睡了三个多小时。浓香撩拨着她的味蕾,她寻到厨房里,“娘,在做什么?这么香!”
杨氏并未在厨房里。锅灶前,男子绿袍如水,斯文俊逸,温润如玉,珺璟如晔。他见了她,眉目舒展,“沈秀。”
“夫子?”沈秀讶然。她话音刚落,一团黑影便扑进了她怀里。
“姐姐!”带着哭腔的童声从怀里响起,沈秀低头。她搂了搂魏长生,“长生……”
“姐姐呜呜呜……”魏长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秀摸摸他的脑袋。他原本胖嘟嘟的脸,掉了很多肉,他瘦得很厉害。
夫子亦是如此。夫子面庞清瘦,腰都纤细了许多。她叹气,“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何错之有?”魏朝清走近,“错的是掳走你的人贩子。”
沈秀有点不敢与魏朝清对视。因着这万人迷光环,她对所有被光环影响的人都有些愧疚,尤其对魏朝清很愧疚。
在他没被光环影响之前,他就已经对她很好。初见他时,她戴着面纱,那时他并未受到光环影响。
当时她只是一个小书童,魏朝清屈尊帮她捡帕子,并不因她身份低贱而轻视她。他尊重她,且在她说自己貌丑才戴面纱之后,安慰她,“人之法,非以形貌为重,唯以心形为重。勿妄自菲薄。”
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儒雅端方,品行高洁的好人。这样的好人,凭什么要被这样捉弄!
愧疚与痛苦挤压得她喘不过气,沈秀松开魏长生。对上魏朝清温润的眸子。
尔后,她双手背在额头,弯腰给他行大礼,“夫子,对不起。”
魏朝清将她扶起来,他身上的檀木香飘进她鼻子里,香气很是克制沉稳,温和干净。
“该道歉的是我,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声音与他的容貌一样,温润清朗,似落在溪流上的一片落花,轻而温柔。
“你没有保护我的责任,不关你的事。是我让你担心了。”
“咕噜噜!”汤锅里的汤扑腾出来。魏朝清柔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汤炖好了,先尝尝?”
他揭开锅盖,用汤瓢搅动汤锅,“天冷,喝点驱寒滋补的鸡汤最最好。”
他盛出一小碗汤,吹了几下,待热气散了些,道:“小心烫。”
乳白色的鸡汤肉香四溢,浓浓的鲜味如大雾只往鼻腔里钻,只光闻这味道,就能把人给馋倒。汤汁表面浮着浅淡金灿的鸡油,微微涤荡开鸡油,被鸡油保护好的热滚的热气扑倒脸上
依誮
,热气里透着浓浓的奇香。
沈秀的馋虫被勾起来,正要接汤匙,忽而停下动作。这鸡汤,她受之有愧。
魏朝清:“为何不喝?”
“我……”
魏长生摇摇沈秀的胳膊,“姐姐,喝呀!舅舅一到这里,还没歇息就进厨房给你炖汤了,舅舅炖的鸡汤可香啦,你快喝呀!”
听闻此言,沈秀愈发心梗。迎着魏朝清与魏长生期待的视线,她低头喝汤。
热滚的乳白色汤汁滑入口中,鸡肉的鲜美、筒子骨的骨香,木耳白芸豆等食材的蔬清之味通通在口腔里爆开,各种美味融汇,一一侵占味蕾,一口汤下去,全身心便只记得这热滚香醇的汤了。
魏朝清:“味道如何?”
沈秀赞道:“非人间之味。”说完她又咕噜咕噜喝下几口。
“慢着点,小心烫。”魏朝清笑笑,水墨晕染的般的笑容,如竹间露,松下风,透着骨子里的温柔。
“嗯。”
“再等等,晚饭快好了。”
沈秀放下汤碗,“我来帮你。”
“不用。油烟熏人,你快出去,饭好了叫你。”
魏朝清几番推拒,沈秀无奈,只得捧着汤碗离了厨房。她返回屋子,并未进屋,只坐在门槛上,神色涣散。
魏长生坐到她旁侧,紧紧挨着她,“姐姐,快喝呀,要冷了。”
她伸手,碰触他凹陷下去的面颊,捏了捏后,把汤碗递过去,“你多喝点,补补身体。”
“姐姐你喝。”
“来。”她舀起一勺汤,喂到他嘴边。
魏长生张嘴,乖乖地喝下。喝完,他想起这碗汤她喝过,瞬间红了脸。接着他低下脸,颊边偷偷挂上了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气一阵一阵从厨房里飘出来,院子里每一处都被熏得浓香腾腾。前厅里,围在火炉边上的杨氏放下针线,朝厨房的方向望了望。
她旁边,沈有财也望着厨房的方向,馋得不停吞口水,“饭快好了罢?我去瞧瞧。”他起身去往厨房。
“我去叫秀秀,该起来吃饭了。”杨氏也起身。
魏朝清为祝贺沈秀平安归来,特意做了一桌平安吉祥菜,例如百鸟归巢,竹报平安,团团圆圆。
百鸟归巢,猪肉,鹌鹑,香菇烹制而成,寓意安全返家。
竹报平安,黄瓜中间挖空,雕刻成竹子的模样,中间塞了腊肠,鸡丁,腰果等等馅料,竹谐音祝,寓意祝福祝愿平安。
团团圆圆,炸得圆滚滚的丸子搭配上木耳、红椒等配菜,菜型一团一团的圆,寓意团团圆圆。
除了这些菜,还有洛神花炒蒟蒻等等平安吉祥菜。
沈秀道:“夫子,你有心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魏朝清给她夹菜。
这时,门边人影晃动,有人进了屋子。魏朝清看过去。
少年一袭红衣,长发微卷,眉眼精致,皮相与骨相秾艳到极致,仿若画师笔下走出来的真人,又如一朵染了血的花,漂亮妖冶,攫人心魂。
“谢公子,快,快来吃饭。”沈有财说完,连忙介绍道:“大人,这便是咱家的大恩人谢公子。谢公子,这是魏大人,国子监祭酒大人。”
魏朝清抬手,“久仰。”
谢扶光颔首,直接坐到沈秀身侧。
沈有财见谢扶光没给魏朝清行礼,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平民见官,需行礼。谢扶光不给魏大人行礼,这、这不合礼数啊!
旋即他便想通了。谢扶光并非东陵子民,就算东陵的皇帝来了,他也不用行礼。
且谢扶光是曼陀罗教教主,名为教主,其实也是三域接壤之地的王,是统治者,说起来也是身份尊贵的人,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
魏朝清倒了一杯茶,敬向谢扶光,“谢公子,多谢你救了沈秀,我敬你一杯。”
谢扶光回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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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趁热吃菜,”沈有财笑呵呵,“谢公子,这些菜都是魏大人做的,魏大人的手艺顶顶好,保管你吃了喜欢!”
魏朝清微笑,“谢公子,请。”他说完,给沈秀夹了一个青椒酿肉。
色泽光亮的青椒酿肉,煎得金黄油润,上面浇了酱汁,更显色泽更显光亮。沈秀咬了一口青椒酿肉,齿尖刺破脆脆的青椒,淡淡的甜辣弥漫开,随之,温热的肉汁破皮而出,鲜嫩的肉馅抵达口腔。
整个青椒酿肉,醇香爆汁,甜辣适宜,鲜美入味,一口一个停不下来,味美活塞神仙!
“夫子,你的手艺又精进了。”沈秀惊讶。
“是吗?”魏朝清还未说完,魏长生插话,“那当然啦!姐姐,你失踪的这段时日,舅舅几乎每日都待在厨房里修习厨艺,修习的都是姐姐你爱吃的菜!”
听闻此言,沈秀忽然觉得嘴里的青椒酿肉烫嘴起来。她干巴巴地咀嚼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有财把话接过来,“大人真真是厉害,厨艺已经这样好了,还能再长进!大人,您莫是厨神下凡罢!”
杨氏附和,“是啊。”
魏朝清:“过奖了。”
“您莫谦虚。”沈有财一边竖大拇指,一边赞叹。
魏朝清偏首,又给沈秀夹菜。沈秀调整情绪,以免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以至于太扫兴。她扬扬笑脸,也跟着不停夸赞,“太好吃了。”
她边吃边叹,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很是满足和开心。
谢扶光看了她一眼。
“好吃!”沈有财吃得满面红光,一波一波夸奖,不要钱似的往外抛,“大人,您这手艺,以后您的妻子可要享口福了!哎哟,您有这手艺在,怕是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不想嫁您!”
魏朝清微顿,眼角余光落在沈秀身上。她埋头苦吃,不置一词。
谢扶光看了一下魏朝清,又看向沈秀。
她吃得很开心,她很喜欢魏朝清做的菜。发现这一点,他微微歪头,若有所思。
晚霞若胭脂一样,将街道涂抹成了一片橙红色的绸布,鳞次栉比的街道在绸布的覆盖下,显得分外美丽。
街道尽头的书肆里,香娥靠在柜台前,津津有味地捧着话本。话本里,男主人公萧郎貌比潘安,天上地下都没这样标致的人物。
“萧郎……”香娥咂嘴。这世上的男子,一个个不是普普通通,就是歪瓜裂枣,好看的男子并不多,即便是那些好看的男子,也完全比不上书里写的那样惊心动魄的好看。
现实里,根本就没有萧郎这般容颜倾城的男子。哪里会有这样好看的人。都是书里夸大,杜撰出来的。
她啧了声。
“叮叮当当!”晚风吹动书肆门口的铃铛。风里淡淡的花香飘至鼻尖,香娥抬首望向门口。
门口,少年一身红衣,踩着晚霞跨入门槛。
他仿佛从胭脂色的仙境里走出来,乌黑长卷的长发上泼了霞光,流光溢彩,璀璨耀眼。
他步至她面前,“老板,买书。”
香娥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萧、萧郎。”
萧郎从书里走出来了!她瞪着双目,以为自己进入了幻境。老天爷!萧郎从书里走出来了!
“老板?”
香娥顿时回魂,“买、买书?什么书?”
少年唇角微弯,披着霞光的卷发在晚风里微微浮动,“教厨艺的书。”
第 88 章
“香娥?”
“香娥?”
香娥爹拍她, “发什么愣?”
香娥神识回笼,她恍惚道:“方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香娥爹说着,皱皱鼻翼, “这里什么味儿?曼陀罗花?你买了曼陀罗花?”
空气里有曼陀罗花的香气,香气里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妖冶冷香, 透着丝丝入骨的危险性,闻着让人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闻言香娥瞳孔一缩, “爹你能闻到这味儿?”
“我鼻子又没坏,为何闻不到?”
香娥再次恍惚起来。她爹能闻到这香味, 说明这香味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所以身上带着这香的少年,也并非她幻想出来的!
天爷!世上还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忆及少年的如画容颜,香娥面皮子一红。又想起少年是来买关于教习厨艺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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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暗道可惜,可惜自家店子里并未有此类书籍, 不然她就能多看少年一会儿, 多饱一会儿眼福了。
天空若一盏乏了油的灯, 霞光渐渐散尽,天黑下来, 小桃把炭盆拎过来, 对杨氏道:“夫人,这是主上特意令人送来的炭火。”
杨氏瞅了瞅炭块,道:“这是红罗炭?”
小桃笑道:“夫人好眼光, 正是红罗炭, 这炭烧着好,耐烧无烟, 其他炭火远不及它。”
红罗炭,王公贵族才用得起的“金炭”,从前杨氏从未想过自个儿还能用上这上等的好炭。今年天冷下来时,魏朝清,司马烨以及司马朗派人送来了红罗炭与银霜炭供他们家取暖。这会子谢扶光也让人送来了这上等好炭。
杨氏默然,而后去了沈秀的房间。
屋子里,沈秀抱着平安,在潜心钻研武功秘籍。见杨氏来了,她合上秘籍。
踟蹰几许,杨氏道:“秀秀,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亲了。其实谢公子这人很不错,他这样的夫婿,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杨氏认为,谢扶光人长得俊,武功高强,有钱有势有地位,寻常人若有一样出挑便是不错的了,谢扶光是哪儿哪儿都出挑,哪哪都好,若能嫁给条件这样好的男子,那必定是撞了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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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闺女年以及期,就闺女这普普通通的条件,能嫁给谢扶光,是撞了大大大运。若是错过谢扶光,恐怕秀秀再也找不到条件这样好的夫婿。
“娘,我说过了,我并不喜欢他。”
“他条件多好,且待你也很好,连自个儿的独门武功都愿意教给你。唉,秀秀,娘只盼你往后莫要后悔。”杨氏扼腕,很是痛惜。
“我不会后悔。”沈秀皱眉瞧了下杨氏。杨氏极喜欢谢扶光,即便知道谢扶光是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她也不怎么怕他。
大抵是因为谢扶光对她家有“恩情”,再加上他的确各方面条件都极佳,所以杨氏才如此喜欢他。
杨氏神色郁郁离开后,房门再次被敲响。
沈秀打开门,“夫子?”
魏朝清:“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他取出一枚平安符,递给她,“这枚平安符有大师开过光,愿你往后能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姐姐!还有我,还有我的,我也去寺庙为你求了平安符!”魏长生奶声奶气,举起小手,将同样的平安符塞到沈秀手里。
“姐姐,你失踪的这些天,我和舅舅天天都去寺庙,一步一拜为你祈福,之前跪拜时舅舅的腿都——”
“长生!”魏朝清打断魏长生的话。
沈秀追问:“腿都怎么了?”
魏长生张嘴要说,魏朝清捂住他的嘴,“没怎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观察魏朝清的腿,“夫子,我想听实话。”
魏朝清沉默。她追问:“夫子,到底怎么了,请你告诉我。”
他到底还是耐不过她的央求,“只是不小心摔伤了,小伤,早已痊愈。”
听到这话,沈秀喉咙发紧,被一只手紧紧掐住了一般。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与你有何干。”
“可你是为了我去祈福才摔伤的。”
“是我自愿去的,摔伤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从头到尾都不关你的事,你不必愧疚。”魏朝清知道他说出实情后,沈秀会愧疚,所以才有所隐瞒。
手里的平安符重如泰山,沈秀快要握不住,她道:“多谢。”
目送魏朝清与魏长生走远,沈秀偏过脑袋,院子里的白菊闯入视野。白菊盛放,若在院子里下了一场大雪,白得耀眼,刺得沈秀双目生疼,疼得她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她抹掉湿润的液体,攥紧平安符。
翌日卯时,沈秀准点醒来,在鸡鸣声里热身,站桩练功。晨雾打在她身上,混合着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淌落。
累到不行时,她抱住木桩子歇息,一身汗如水洗。她想躺下来,瘫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往下滑落,即将坐到地上时,她猛地窜起来,继续练功。
谢扶光见她累得不行,道:“一定要学武?”
“学武能防身,若遇到什么危险能自保。”
“有我在,你无需怕任何危险。”
沈秀快速击打木桩,“打铁还需自身强,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硬道理。”
不过,习武是真的又苦又累,没有毅力与恒心,很难坚持下去。尽管沈秀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坚持,然而累狠了的时候,她心里不免还是萌生出了一步登天之类的,偷懒的念头。
武侠小说里,常常会有内力内功互传的桥段,比如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得奇遇,被高手传了内力内功,从而从一个弱者成为了强者。
如果有人直接给她传内力内功,她直接能一步登天便好了,她这般想着,没有过脑子的一句话脱口而出,“谢扶光,你愿不愿意把那什么内力内功直接传给我,这样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谢扶光:“你在想什么?内力内功无法互传,无法化为己用,若强行如此,受力者会爆体而亡。”
“额?”沈秀滞了一下后,赧然不已。武侠小说里的这种桥段还是过于玄幻了一些。内力内功并非什么法力、灵力、仙力可以互传。习武这事,没有捷径可走,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她清清嗓子:“我胡说的。但是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你可愿意传给我?”
他回复得极快,“愿意。”
把自己的内力内功传给别人,一般人怎么可能会愿意。沈秀重新问:“你真愿意?”
谢扶光:“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只要你想,只要我能。清晰的八个字掷地有声,沈秀听罢,并未言语。
“你不信我。”谢扶光的声音漂浮在晨雾里,轻轻一吹便会碎掉,“你总是不信我。”
沈秀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无奈与委屈。她扯出一抹笑,“我自然是信你的。”
风里传来阵阵酸香时,正在舞剑的沈秀肚子里唱起空城计。她捂捂肚子,“练得差不多了,该吃早食了。”她寻着香味去往厨房。
厨房里香雾弥漫,一片暖热。沈秀穿过香雾,来到灶边。灶边,杨氏在拿碗,魏朝清在拨弄锅里的汤汁。
又是魏朝清在做饭。沈秀无奈叹气。
“夫子。”
魏朝清转头,嗓音里蕴出笑意,“练完功了?”
“练完了,夫子烧的什么菜?”
“今日小雪,我做了酸汤丸子。”
小雪,气寒将雪,雪落刨猪,冬腊风腌,食暖食酸。
小雪节气,汉人有食酸汤丸子的习俗,冷天胃冷,食欲萎靡,酸汤丸子温暖驱寒,开胃消食,是以,每每小雪时节,汉人家家户户都会烹上一锅酸汤丸子吃。
酸汤丸子,切碎的粉条裹上面粉和羊肉泥,团成球后油炸,再放入黄花木耳以及番茄炖的高汤里,撒上葱花,酸酥可口的酸汤丸子便做成了。
魏朝清将复炸过的金黄丸子舀进汤碗里,道:“丸子须尽快吃,汤里泡久了便没那么酥脆了。”
待早食上桌,沈秀舀汤汁浇了下丸子,将浇得亮晶晶的丸子送入口中。
淋过汤汁的丸子入口酸香,丸子表皮勾过芡汁,口感微弹。牙齿刺破微弹的芡汁,粉条的酥与羊肉的鲜,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圆滚滚的丸子在齿间咔嚓作响,外酥里软,酸鲜开胃,只令人回味无穷。
沈秀是第一次吃粉条做成的丸子,剁碎的粉条与面粉、羊肉炸成的丸子,当真极极美味。
沈有财啧啧道:“吃了半辈子的酸汤丸子,竟不知这酸汤丸子还能这样好吃!大人真真是好手艺!”
“是极!”杨氏点点头,又吃了一口酸汤丸子。她也是头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酸汤丸子,吃得停不下嘴,恨不能将整锅子的丸子都送入肚子里。
魏朝清给沈秀夹菜,“可还合胃口?”
“合胃口,很好吃。”沈秀道。一顿饭下来,她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饭。
魏朝清唇边的笑意更深。
谢扶光用汤勺抵着丸子,一丝阴翳从谢扶光的眼眸里一闪而逝。
饭毕,沈秀问:“夫子,你何时回京
依譁
都?你一直待在这里岂不是很耽误正事。”
“不急。”
沈秀希望魏朝清能尽快离开。魏朝清做的饭虽好吃,可她却实在是不想再吃了。他是因为受万人迷光环影响,才给她做饭吃的。她每吃一次,就多愧疚一分。
可人家辛辛苦苦做了,她又不能挎着个脸说不吃,何其败兴,何其伤人心。是以,她希望他能回京都去。
“夫子还是快点回去罢,别耽误正事。”
“没事。”魏朝清笑了笑,“你是嫌我在这里待太久?这是要赶我走?”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耽误了你的正事。”
“无需担心。”
沈秀便不再言语。饭后不久,叶云川和卫风来了沈家。卫风道:“秀秀,今日小雪,城里有冰雕游园会,我们一同出去转转?”
冰雕游园会?沈秀略感兴趣,“好……算了,我不去,我要练功。”
“练功不并急于一时。”
沈秀原是想出去转转的,然而她忽然想起她身上的万人迷光环,故而瞬间便歇了出去的心思。她可以戴面纱,也可以戴面具,但都有暴露真容的风险。
她不想再害无辜的人,也不想再招来像谢扶光这样危险的变态,一个谢扶光就已经够她头疼的了。
“真的不去?”卫风道,“我们燕州的冰雕游园会可是东陵最最好玩的冰雕游园会,真的不去看看么?”
魏长生踮踮脚,水晶葡萄一样的眸子眨巴眨巴,“姐姐,我们去吧!”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沈秀坚决不松口。卫风和叶云川无法,也不再劝说。
她不去,他们也没了去的兴致。
卫风与叶云川离开沈家,回家途中,卫风道:“对了,云川,你还未告诉我,你到底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叶云川一如既往守口如瓶。见问不出来,卫风啧了一声。分道扬镳后,卫风悄悄跟在叶云川身后,叶云川进了鸿运楼,他也跟着进去。
鸿运楼的小二迎过来,满脸堆笑,“叶公子,许久不见您来了,还是二楼雅间?”
叶云川颔首。进了二楼雅间,他如从前那般松散地靠在躺椅上,听着楼下说书先生洪亮的声音,然而半晌一个字都未听进去。
他脑子里全是沈秀的脸。他并不迟钝,与沈秀重逢后,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沈秀。
之前谢扶光抢走他作为沈秀师父的身份,他不悦,如今倒是庆幸自己已不再是沈秀的师父。师父喜欢上徒弟,有违人伦,会被万人唾弃。
“砰!”说书先生猛地一敲惊堂木,将神思飘远的叶云川拉了回来。
说书先生道:“可惜这周二郎慢了一步,便被别人捷足先登,以至于心爱之人嫁作了他人妇。所以呀,各位看官,若你们有了心爱之人,动作一定要快,切莫磨磨蹭蹭犹豫不决,否则便会抱憾终生!”
听闻此言,叶云川陷入沉思。他是否也应该动作快一些?思及对沈秀虎视眈眈的谢扶光,叶云川神色凝重起来。
虽说沈秀现在不喜欢谢扶光,但她与他日日待在一起练功,日日相处,谁也说不定以后会如何。
凡事先下手为强,落后一步便失去了先机。他并不想成为话本里抱憾终生的周二郎。
若他现在就上门求娶,沈秀可会愿意嫁他?
她愿意么?
怕不她愿,怕她拒绝。叶云川素来自信,这是他头一次生出如此畏怯的情绪。
旁边倒茶的小二惊讶地倒茶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在他眼里,叶公子总是一副意气风发,明若骄阳的模样。
可此刻的叶公子,身上似乎失去了从前那般明亮的光芒,整个人透着纠结与畏缩的暗芒,整个人都灰暗下来,宛若身上覆盖了一层灰,仿若换了一个人般。叶公子这是怎的了?
躲在暗中观察叶云川的卫风听到说书先生的话后,捏捏下巴。
说书先生说得对,追求女子一定要动作快,慢一步便会错过。
追求女子,他没有经验,但他相信他一定能抱得美人归。
练功练到午时,吃过午饭,沈秀捶打着疲惫酸疼的身体,去帮杨氏和沈有财腌腊肉。
“不用你来,你赶紧休息去。”杨氏连连赶沈秀。沈秀被赶走,便回屋躺到床上去午睡。因太过疲乏,一沾床她便沉睡过去。
她昏昏沉沉醒来时,小桃道:“姑娘,外头冷,多添一件衣裳。”
外面气温又下降了?沈秀望向紧闭的窗户。窗户上有淡淡的日光。她穿好衣裳,开门出去。一出去,她便惊在原地。
一座座冰雕映入视野,冰雕成的人,树,花,动物,宫殿,各式各样的冰雕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每一处都雕刻得令人叹为观止,每一处都是让人忍不住赞叹的冰雪艺术。
晶莹剔透的冰雕映着阳光,熠熠生辉,灼灼生华,整个院子都被冰雕占满,沈秀仿若进入了冰雪奇缘的世界,唯美而纯净的,梦幻般的童话世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愣愣道:“这是……”
“秀秀。”沈有财和杨氏从一座莲花冰雕后面探出身子。沈有财笑呵呵道:“秀秀,这些冰雕都是魏大人,谢公子,还有小叶小卫他们弄来的。”
他说着这话,魏朝清他们皆从冰雕后面现出身影。
卫风一个箭步飞至沈秀身前,“秀秀,你不是不想出去吗,我便想着把冰雕弄到家里来,这样你不出门也能看冰雕。没想到阿风他们与我想到了一处,都准备了冰雕。”
沈秀看了看戴着橘红色抹额的卫风。他向她眨眨长睫,漂亮的狐狸眼被冰雕映得流光溢彩,眨眼时颇有些勾人,“秀秀,冰雕好看吗?”
她没回答,向前望去,视线落在一袭红衣的谢扶光身上。
他站在冰雕前,冰雕冰莹剔透的光芒映在他的红衣上,映在他乌黑的长卷发上,宛若在他身上撒了晶莹细碎的月光,使他的眉眼更加昳丽起来。他歪头看她,“喜欢吗?”
她也没回答,转而去瞧魏朝清。他眉目含笑,绿袍迤地,温润的面容在冰雕的映衬下显出了几分柔和的剔透感。他说:“外面还有。”
他旁侧,叶云川白衣胜雪,英俊的面容上透着少年气的张扬,冰雕的莹光泼在他脸上,给他英气的五官添加了几分琉璃般的精致感。
他张口欲言,却在与沈秀对视上后,止了声。喉结滑动几下,他的耳根染上一层红晕。
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后,沈秀低头,遮掩面上的情趣,竭力不让自己扫兴,“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第 89 章
院子里都是冰雕, 凉气四溢,难怪小桃让她多添一件衣裳。她走下台阶,指尖触摸冰雕, 在一座座冰雕里穿行。
整个三进院子,每一处都放满了冰雕,沈秀犹如置身于唯美梦幻的冰雪王国, 身心都被圣洁的冰雪洗涤净化了一般。她闻着冰雪的凉气,刻意压制的低落情绪消散了不少。
沈有财跟在她身边, 乐呵呵道:“瞧这凤凰雕得多像,燕州的冰雕师傅真真是厉害!”
沈秀摸了下凤凰, 余光忽而发现了什么, “食铁兽!”
前方放着一座食铁兽冰雕。冰莹剔透的食铁兽圆滚滚,胖墩墩,爪子里握着竹叶, 每一处细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沈秀轻触胖墩墩的食铁兽,自言自语, “冰墩墩。”
用冰雕刻成的食铁兽, 名副其实的冰墩墩。
“冰墩墩?”谢扶光走近。
“嗯, 胖墩墩的。”她摸着食铁兽,颊边笑靥如花。
“我知道你会喜欢。”谢扶光抱臂而立, 轻声道。
“你弄来的?”
“是。”
“谢谢。”她反复摸
铱驊
冰雕, 爱不释手。
谢扶光眼帘微动。她因食铁兽冰雕而欢喜。她欢喜,他亦欢喜。可她对食铁兽冰雕爱不释手,他又对食铁兽产生了毁灭欲。
他嫉妒食铁兽, 能让她如此喜欢。
他对食铁兽产生了矛盾的情绪。他喜欢她开心, 可又不喜欢她如此喜欢食铁兽。
不要喜欢任何东西,不管是人或物, 只要喜欢他,只能喜欢他。极端病态的嫉妒心,驱使他毁灭食铁兽。
谢扶光久久凝睇食铁兽冰雕,良久,毁灭欲渐渐被压制下去。
只要她开心就好。
魏朝清,卫风,叶云川,他们三人见沈秀极喜欢谢扶光准备的食铁兽冰雕,三人面色各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风心里对谢扶光酸了吧唧,“秀秀,你看那边,那是我弄来的兔子,你喜欢吗?”
斜前方,同样胖墩墩的兔子蹲着,一只耳朵伸直,一只耳朵耷拉下来,可爱得活灵活现。她用食指勾兔耳朵,道:“喜欢,很喜欢。”
她向他一笑,双眸弯成月牙,灿灿的日光透过冰雕,折射下来,将她的面庞晕染得金灿灿,亮晶晶。
卫风愣神。
霎时间,宛若平静的湖面上掠过一群飞鸟,飞鸟扇动翅膀,带起一片波澜,波澜在他心间震动,震动起了一阵心悸。
心悸让他浑身血液沸腾起来,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进而无法控制自己的嘴,“秀秀,嫁给我。”
沈秀抚摸冰雕兔子的动作卡顿住。
杨氏和沈有财惊掉下巴。
叶云川愣住。
魏朝清眉心微蹙。
魏长生张大嘴巴。
谢扶光直接出掌,一阵罡风飞速冲向卫风。卫风立时摔倒在地。
他俯地上的视卫风,笑吟吟道:“你方才说什么?”
猝不及防被打趴在地,卫风顿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他整个脑部极速充血,一张脸宛若火烧成的釉彩,“我……”
自己这是疯了么,怎么就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娶人家了,“秀秀,我方才是开……”
玩笑二字还未说出,他耳边猝地回荡起说书先生的话。
切莫磨磨蹭蹭,切莫犹豫不决,慢一步就可能会抱憾终生!霎时间,他的语气坚定起来,“秀秀,我想娶你,你可愿嫁我?”
生怕卫风被谢扶光打死的沈秀,第一反应不是回应他,而是挡到他面前,喊住谢扶光,“谢扶光,你又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了!”
正出手的谢扶光被她喊住后,他下颌绷紧,隐忍住浑身杀气与戾气。
他住手了,沈秀舒气,她转向卫风,她一把捏住冰冰凉凉的兔耳朵,冰冷的凉气让她冷静下来。
“卫风,”她口吻平到没有起伏,“我把你当做哥哥。”
卫风表情凝固,“可我并不想做你哥哥。”
“对不起。”
卫风耷拉下肩膀,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黯淡无光,整个人宛若被霜打的茄子。
他闷声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先告辞了。”话音落地,他仿佛是在逃避似的,避开沈秀的目光,快速腾空而起,飞至屋顶。他的轻功极好,一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沈秀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指甲几乎快刺进兔耳朵里。就在这时,她捏住兔耳朵的手,被谢扶光拿开。
他道:“手不疼?”
她蜷缩泛疼的指甲,“不疼,没事。”
将将说完话,屋顶上忽而刮过一阵风。消失不见的卫风去而复返。
他立于屋顶,橘红色的衣袂在风里飘荡。先前周身的失落与难过荡然无存。他冲沈秀眨眨睫毛,抹额下的狐狸眼重新泛出起光彩,“秀秀!我一定会娶到你!”
扔下豪言壮志,他飞身离去,橘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风里。
沈秀诧异。他这情绪调节得也太快了。
叶云川拱手,“我也先告辞。”他向卫风追去。
不知追了多久,终于追上卫风,叶云川一把逮住他,“阿风!”
卫风回过身,“干什么?”
“你喜欢秀秀?”
“明知故问?我都已经说要娶她了。”
“你……”叶云川嗓音发紧,“你不能娶她。”
“为何不能娶?”
静默几许,叶云川握拳,“她拿你当哥哥。”
“只是现在而已,她不会一直拿我当哥哥。”卫风极其自信。
“可是……”
“别可是可是了,云川,你才是她哥哥,她可是你干妹妹呢,作为好兄弟,你可得帮我追求她。”说到这里,卫风笑了笑,“大舅哥,你可得帮我!”
“大舅哥”这三个字,刺痛了叶云川的神经,他面色一沉,“我不会帮你。”
“你看不上我?对我这个妹夫不满意?”卫风挑眉,“好啊你,之前你还说是我最好的兄弟呢!”
叶云川闭目,“总之我不会帮你,你也不能娶她。”丢下这句话,他甩袖扬长而去。
“你不帮我算了,但我凭什么不能娶她!我就是要娶她!”卫风扬声道。
“我就是要娶她!”他又高声吼了一句。
回到卫府,卫风一进房间,先前消失的低落与难过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他颓丧地扶住额头,吩咐侍从,“拿酒来。”
“拿酒来。”叶云川吩咐小二。
“好嘞,叶公子您稍等。”小二取来酒坛,替叶云川斟上。
叶云川喝了几杯酒,眉头越皱越深。
阿风竟也喜欢秀秀。他与阿风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思及此,他的神色愈发沉重。
“程雾与楚昭天虽不是亲兄弟,情义却胜过亲兄弟,他们为对方出生入死,有过命的交情!他们向对方发过毒誓,一辈子绝不背叛对方。然而他们爱上同一个女人后,却不顾情谊,反目成仇,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一死一残,呜呼哀哉!”说书先生摸着胡子,摇着头点评道。
叶云川捏紧酒盏。
只听咔嚓一下,杯子在他指间破碎成片。杯子碎片划破他的指腹,一丝鲜血滴落而下。他恍若未觉,任由鲜血一直流淌。
堂下有看客义愤填膺,“好好一对挚友,竟落得如此下场,都怪那个叫红袖的女人!若不是她,程雾与楚昭天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古人云,红颜祸水,诚不欺我!”
这位尖嘴猴腮的黄衣看官话音落地,一个酒杯砰地一声砸到了他面前,差点就砸到他头上。他慌忙后退,惊惶道:“谁!是谁!”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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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沉的一个字至二楼响起。所有人循声望去。
二楼,白衣少年面笼寒霜,睨视黄衣看官,“程雾与楚昭天一死一残的下场,与红袖有何干系?是他们自己喜欢上她,因果皆由他们自己承受,岂能怪罪到红袖身上。”
黄衣看客大声道:“可若没遇见红袖,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叶云川:“他们不喜欢红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落得如此下场的根源,在他们自己身上。”
“红颜祸水论,只不过是男人将自己的错误归到女子身上,让女子背锅而已。”
“她没有任何错,秀……红袖没有任何错。”
听完叶云川的话,有女看官出言道:“公子所言极是,明明是两位男主人公自己的错误,非要强行怪罪到女主人公身上!何其卑劣!何其龌龊!何其可恶!”
其他女看官也纷纷附和,“就是!什么红颜祸水,关我们女人什么事!凭什么让我们背黑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黄衣看官满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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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仍要据理力争,“你、你们!强词夺理!明明就是那贱女人的错!”
“嗖!”一个酒杯飞到黄衣看官额前,即将砸到他额头上时停下来,哐当碎落在地。
叶云川:“滚出去。”
险些被砸到的黄衣看客后怕地捂住脑袋,几乎是下意识要落荒而逃,但自尊让他挪不动双脚,“你让我滚我就滚?你讲不讲道理,你谁啊你,这里又不是你的酒楼!”
叶云川对小二道:“把你们掌柜叫过来。”
“哎!这就去!”
鸿运楼掌柜马不停蹄赶过来,恭恭敬敬对叶云川作揖,“叶公子,您有何吩咐?”
叶云川:“掌柜,这间酒楼我买了。”
叶公子他可得罪不起,于是掌柜不假思索,“好的,叶公子。”
第 90 章
掌柜甚至没有犹豫, 直接把酒楼卖给了叶云川,黄衣看官目瞪口呆。
叶云川冷声对黄衣看官道:“还不滚?”
黄衣看官气得头顶冒烟,最后只能狼狈离开。
堂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叶公子?不会是叶家那位小公子吧?”
“江湖小叶郎?是他?”
“白衣高马尾, 应该就是小叶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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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有女子偷偷瞄叶云川,“小叶郎果真是真君子,与其他臭男人都不同!”
彼时, 沈家,杨氏抱着暖手炉, 忧心忡忡。她没想到,卫风也喜欢秀秀。
她闺女是什么条件, 她这个当娘的又不是不清楚。秀秀要家世没家世, 要相貌没相貌,要才华也没才华,也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姑娘。
谢扶光这样处处都出挑的能人喜欢她, 卫风这样处处出挑的能人也喜欢她,这真真是有些不寻常。
而且, 杨氏还怀疑, 司马烨与司马朗也对她闺女有意思。若她的怀疑属实, 那她闺女就太过不寻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又想到魏朝清待秀秀极好,还有叶应天, 也待秀秀极好, 好到愿意认她作义女。
这些身份高贵,平民百姓遥不可及的男人,为何都对秀秀如此另眼相待?
倏而, 她面前闪现出沈有财的身影。有财原来也是不待见秀秀的。但如今有财把秀秀当作命根子, 比儿子看得还重,比他自己看得还重。
疑云渐深, 从前不曾细想的事在脑海里逐渐理出头绪,她骇然起来。秀秀她,莫非是被什么鬼魅精怪附了身?
她宛若被雷劈中,劈得她双目发昏,暖手炉哐当摔落在地。她疾步去往内院。
内院里,沈秀拿着木剑,在与谢扶光过招。杨氏一进院门,谢扶光便发现了她。沈秀侧过身,“娘?有事吗?”
杨氏只站在门边,甚至不敢上前,不敢靠近沈秀,她仔仔细细端详沈秀。
“娘?”沈秀走过去。杨氏后退,退得太急,脚晃了一下。
沈秀及时扶住她,“娘,没事吧?”
感受到沈秀手掌心的温热,杨氏心头颤了颤,被雷劈得发昏的头脑清明了几分,“秀秀……”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触及沈秀眼里的关心与担忧,杨氏喉咙动了几下。这分明就是她的女儿!
她真是糊涂了,若秀秀真被鬼魅精怪附了身,为何之前屡次都能被人成功掳走,鬼魅精怪还对付不了人么?她若真被鬼魅精怪附了身,就不会多次被人掳走了。
什么鬼魅精怪附身,定是她想多了。至于这些男人为何待秀秀这么好,她寻思,这世间之事谁都说不准,也不一定普通人就得不到能干人的青睐。
待她想明白,她的气息通畅下来,“没有哪里不舒服,莫担心。我来是想问你,晚上想不想吃脆炸豆腐?”
“想。”沈秀应道。家里磨的豆腐比别家豆腐香,做的脆炸豆腐也更好吃。原主和她口味相同,都挺喜欢吃。
“哼!”房间里,魏长生直哼哼,撅起的小嘴都快能挂上一瓶油壶。
魏朝清:“你哼什么?”
魏长生脸颊鼓成包子,“卫风哥哥都那么老了!他那么老,还想娶姐姐!”
魏朝清神情凝住。半晌,他道:“他才十九,并不老。”
“他比姐姐大四岁呢!好老的!对姐姐来说,他是老头子了!”魏长生说着,又想起谢扶光,谢扶光十七岁,也比姐姐大,也是老头子,通通都是老头子!
“长生,去练字。”
“可是我今天已经练完了呀。”
“再去练几遍。”
魏长生偏偏圆脑袋,发现魏朝清面色有些不好。他茫然地挠挠头,舅舅怎么啦?舅舅好像在生气,在生他的气。以前舅舅生他的气的时候,也会罚他练字。
“舅舅,你怎么啦?”
“快去。”魏朝清口吻严肃。
“喔。”魏长生瘪瘪嘴,老老实实去练字了。
魏朝清握着毛笔,迟迟不下笔。谢扶光与卫风,都比他年轻。对于沈秀而言,他是否已是一个老头子?
他曾问过沈秀,是否嫌他太老。她说:“夫子才将将二十八岁,年轻着呢,一点也不老。”
她说他不老。可无论男女,人到底是更喜欢更年轻些的。这是人之常情。她或许只是说的客套话。
幼时家贫,他从不自卑,被别人轻视,瞧不起,他从不自卑,魏朝清活了这二十八年,从未自卑过。而如今,他却因自己的年岁,自卑起来。
君生我已老。若他能晚生十岁,若他能晚生十岁。
思及此处,一丝叹息从他胸腔里溢出来。
他起身去往厨房。
甜食能消除疲劳,快速补充体力,沈秀练功练累了的间歇,最好食些甜食。他去厨房炸了酥蜜寒具,端去内院。
谢扶光站在沈秀身侧,指导她练功。望着谢扶光,魏朝清驻足。
薄淡的天光洒在谢扶光乌黑浓密的长卷发上,绸缎一样漂亮的发丝,如绿叶一般簇拥着他秾丽精致的脸,如同簇拥着红色曼陀罗,盛放到极致,美丽到极致。
恐怕没有女子能抵抗这样的美貌。不仅貌美,且还年轻。
魏朝清握紧手里的瓷盘。
沈秀发现他,“夫子?你怎么来了?”
“我做了一些甜食,你练功歇息时吃一些,体力会恢复得更快。”
他将酥蜜寒具递过去,“刚出锅的,尝尝。”
用糯粉、面粉,酥油和蜜糖炸制而成的酥蜜寒具,一咬一口嘎嘣脆,酥酥脆脆的,每一口都饱含着蜂蜜般甜丝丝的蜜糖。又酥又蜜,香透齿间,十分可口。
“夫子,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酥蜜寒具。”
魏朝清笑容温润,“你喜欢吃就好。”
谢扶光用剑尖戳地,划了一下剑尖,尖锐的声音在地板上响起。
沈秀嘶了一声。剑尖划地的声响,无异于指甲刮黑板,刀叉刮碗底,刺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转向谢扶光。
谢扶光:“该练功了。”
“好。”她三两下吃完手里的酥蜜寒具。
又练了半个时辰,沈秀歇下来。她坐靠在走廊的美人靠上,平稳吐息。平安在走廊尽头出现,她招手,“平安,平安,快过来。”
胖嘟嘟的平安走过来,跳进她怀里。她撸它毛茸茸的脑袋时,它看到了旁边的谢扶光。
几乎是一瞬间,它全身炸毛,冲着他尖叫,继而躲进沈秀怀里,瑟瑟发抖,似是怕极了他。
它对谢扶光的反应,让沈秀起疑,她护猫心切,“你是不是对它做过什么?你对它做过坏事?你打过它?我不是说了要做好事,不要做坏事!”
“没有。”
她又露出之前那种不信任的眼神,“真的吗?”
“我是想打它,甚至想杀它,但我没有。”
她抱紧瑟瑟发抖的平安,“你真没打过它?”
他没回应,半晌,他自嘲一笑,“我早就知道,你从来都不信我。”
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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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木剑,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天上雪花倏然飘落,落在他远去的背影上。那抹浓烈的红,最终消失在雪花尽头。
沈秀垂首,安抚平安,“别怕了,他已经走了。”
“这雪下的真大!”傍晚用晚食,沈有财拿起筷子,给沈秀夹菜。杨氏左右环顾,问:“谢公子怎的还没来吃晚饭?”
“不知他去哪儿了。”沈秀一口接一口地吃辣子鸡。
“出门了?怎的没也说一声。”杨氏往门外瞧。
沈秀:“别管他了,吃饭罢。”
直到夜深下来,谢扶光仍未归来。沈秀推窗,凝望窗外的鹅毛大雪。她伸手接住飘进窗的雪花。
燕州城另一处,谢扶光抱臂坐于屋顶,虚视远方,久久凝坐,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发丝染白,红衣染白。
“抢劫了!抢劫了!”屋顶下的小巷子里,小瑶踉跄着去追抢走她钱财的强盗。
强盗抢走的是她爹爹的救命钱!她爹爹久病不起,为了给他治病,家里钱财散尽,钱袋子里的钱是她好不容易借来的,可刚到手没多久,就被强盗抢了去。
“站住!站住!”小瑶声嘶力竭,一边哭一边追,“抢劫了!抢劫了!快来人啊,有人抢劫了!”
可是小巷子里空无一人,无人能帮她。
屋顶上,谢扶光向小瑶投以一瞥,他视若无睹,继续凝望沈家的方向。
雪花纷纷扬扬,他倏然想到什么,长睫微动。
强盗已经不见踪影,小瑶跪坐在地上,绝望痛苦地抹泪。钱被抢走了,那可是爹爹的救命钱!她爹爹可怎么办!
冰冷的雪花拍在她脸上,如刀片在割她的脸,割得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夜风传来一阵花香,紧接着,面前出现一双靴子。
“啪!”钱袋子落在她膝盖前。她一懵。
钱袋子!是她的钱袋子!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猛地抓住钱袋子,将钱袋子死死按进怀里,恨不得塞进肚皮里,以免再被人抢了去。
她抬起脖子。入目里一片红,鲜艳的红色在白雪里浓烈鲜明到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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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砰砰磕头,“多谢您!多谢恩公!”
房门被敲响时,沈秀捧着秘籍,在灯盏下比划着招式。她一手拿书一手开门。
谢扶光站在门前,身后雪花飘扬。他发间落着雪,浓黑的睫毛上沾着雪花,他对她说:“方才我做了好事。”
他向她说了他帮助小瑶拿回钱袋子的事。
沈秀想起小说里写过,谢扶光冷血无情,遇到这种事,断不会插手,因为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见她没说话,谢扶光朝身后道:“出来。”
小瑶从他身后出来,她噗通跪下,又开始抹泪,“恩公,多谢您!若不是您,我爹就没了救命钱……”
沈秀听着小瑶的哭声,她想,谢扶光大抵是怕她不信他做了好事,是以,特意将这位当事人带了过来。
沈秀看了看不停道谢的小瑶,又看了看抱臂而立的谢扶光。
她正要说话,一阵寒风忽然刮过,将屋檐外的雪花吹过来。她正要提袖子挡雪花,面前突然一黑。
谢扶光将她抱进怀里,吹过来的雪花,尽数落在了他背上。
小瑶被突然吹过来的雪花糊了一身,她抖着雪,抬起头。
前方,沈秀被谢扶光紧紧护在怀里。
他身形高大颀长,她身形纤薄,因身高体型的差距,他完全将她包裹住,替她挡住了雪花,她身上就连一片雪花也未曾沾染。
体型差的裹入式拥抱,让小瑶微微瞪目。她害羞地遮住眼,又忍不住漏开指缝去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