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回忆2
小陆诀是跪在床边的, 要挺直了腰才能和床上躺着的沈恙对视上,听到沈恙这么说,小陆诀抿了抿嘴, 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盯着沈恙,说:“因为没人和我说话。”
沈恙把空碗递给了他,小陆诀伸出双手去接了过来,沈恙看着小陆诀乖巧的模样,一时也来了兴致。
他受了点伤, 损失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刚好就包括把陆诀带回蓝星的原因,岑副将跟他说, 他是看陆诀一个人在那冰天雪地里太可怜了, 才把人带回来的。
一开始沈恙并不信,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心。
但事实就是, 他别墅里的确有一个半大的孩子。
“多少岁了?”沈恙仔细打量着陆诀的脸, 那是一张非常幼态的脸, 还有微微的奶膘,眼睛特别纯净,但他也的确对陌生的地方含有警惕心, 尽管他已经把自己伪装得很纯真无害了。
陆诀照实回答:“十二。”
“十二岁, 长你这个身材?”沈恙是觉得陆诀长得并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陆诀乖乖点头。
沈恙就笑, 他唇角那颗痣简直是神来之笔, 在这一张禁欲清冷的脸上, 点缀着一颗血色的红痣,也让这位谪仙一般的人有了几分凡俗的气息。
他一笑, 陆诀就觉得他好亲近多了。
“如此么……”沈恙看着小陆诀,伸手摸了摸他松软的发顶, 又说:“再去给我盛一碗粥。”
小陆诀二话不说,端起桌上的空碗,然后用汤勺从一边的大碗里面又盛了一些出来。
“给您。”小陆诀稚嫩的声音很是清脆。
沈恙将碗接了过来,“你是哪里的人?”
他暂时并没有想将人留在身边的打算,尽管陆诀目前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陆诀仰起头看他,四目相对,陆诀眼底的无辜与纯真要把沈恙看得心软了,他瘪了瘪嘴:“我不记得了。”
“父亲不要我们了。”陆诀低下了头,看上去很是落寞。
战争当前,抛妻弃子的男人不是没有,大概是陆诀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外表欺骗了沈恙,也没让沈恙再多深究下去了。
“我会送你离开。”顿了顿,沈恙还是在想办法要送陆诀离开,想来想去,除了福利院,还有一个人选就是司徒岚了。
不过当前,司徒岚那边似乎并不适合养这么一个孩子。
思来想去,沈恙又说:“算了,你先住我这里吧。”
陆诀不知道沈恙是想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沈恙愿意把他留下来了,所以他倏然一下就笑了起来,“谢谢您。”
“嗯。”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说:“不过,我身边从来不留没有价值的人。”
陆诀自然知道沈恙是什么意思,他认真说:“我会努力证明我的价值的。”
沈恙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在外的这场战争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想来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孩儿,沈恙也不愁无趣了。
事实证明,在他养伤期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给他解闷是真的不错的。
平日里,他会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陆诀踮起脚尖做饭的背影,或者得空的话,也会教陆诀一些他认知以外的东西。
但是大多时候,沈恙都会捉弄陆诀,比如骗陆诀说别墅有机关,于是他会发现陆诀那几天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当陆诀发现了自己被骗了,只会暗地里把自己的脸气成河豚的样子。
又比如他骗陆诀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后花园的玫瑰之所以不开花,就是因为他在后面埋了很多尸体,或许午夜时分的时候,别墅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于是他又会得到一个半夜哭着求沈恙收留他一起睡觉的陆诀。
陆诀做的饭其实不怎么样,只是偶尔的一顿才合胃口,沈恙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不好吃的时候会直接放下筷子走人,好吃的时候虽然不会夸他,却也会把碗里的饭菜吃光。
就这样两人在别墅里相处了半个多月。
直到那天,沈恙看着陆诀坐在沙发旁的毛绒地毯上面,正在费劲地研究着上面的菜谱。
陆诀正好从楼上下来,窗外的暖阳从玻璃窗钻进来,打在了陆诀小小的身上,暖阳将他黑色松软的头发都染成了金色。
联想到这半月发生的事,沈恙突然觉得他的现在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沈恙愣了一下,随即整理了一下神色才开始抬脚下了楼,听到拖着踩踏楼梯的声音,陆诀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书,回过头看向了来人。
“您醒了?”沈恙是去午睡了。
沈恙颔首,问:“在看什么?”
“今天刚到的菜谱。”陆诀把手里的书举了起来,沈恙走过去瞥了一眼,并没有细看,直接抬脚从他身边错过,只在陆诀身边留下了禁欲的清香。
陆诀悄悄吸了吸鼻子,很治愈的味道,暖光披拂在沈恙的长发上,倒是显得沈恙更具有神性了。
“我以为你在看什么有用的书呢。”沈恙双腿交叠,一只手的手肘压在膝盖上,然后撑着下巴懒懒道:“陆诀,想读书么?”
陆诀眼睛亮了亮,他放下了手里的菜谱,往沈恙身边凑了去,“可以吗?”
“当然。”沈恙点头,“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包你几年学费没什么问题。”
沈恙现在根本不愁金钱,他在乎的是名声与地位,虽然目前看来,陆诀似乎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但好在陆诀做饭的手艺还不错,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您真好。”看得出来,陆诀的笑是发自肺腑的,沈恙微微点了点头,比较受用。
既然给了承诺,沈恙这边行动也就落实得很快,没到一周,沈恙就替陆诀找好了学校,甚至在陆诀去报道的那一天,沈恙亲自带着人去报道的。
这所中学是蓝星数一数二的学校,师资队伍庞大,蓝星对学校的投资巨大,陆诀能来这里读书,如果不是看在沈恙的面上,不知道要费多少劲才能进来。
校长亲自出来接见了沈恙,因为不是在部队,沈恙就没必要穿军服,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服,西服修身,黑色更甚,显得陆诀的身材尤为高挑。
陆诀跟在沈恙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这所皇家学院。
“欢迎欢迎,上将大人。”校长上前来,主动对沈恙伸出了手。
早在几天前,沈恙就凭着这次战斗成功加爵了。
沈恙抿唇一笑,“您好。”
“您身后这位就是您说的学生是吧?”校长一眼就看到了沈恙身后的陆诀,于是主动提及了这事。
沈恙点头,“是,你随便给他安排一个班吧。”
“好好,那这里这份申请表,麻烦您填一下。”校长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摸了一张A4纸递给了沈恙。
沈恙大致瞥了两眼,就握起笔开始填写基本信息了,但是在「学生与监护人关系」的那一栏顿住了,于是他就将这一栏空出来了。
笔又来到了「申请年级」这里,沈恙想了想,十二岁应该上什么了呢………
他十二岁的时候么……
沈恙一时没想起来,浅浅推测了一下,就下了笔,随后三两笔就填完了申请表。
校长接过去看了两眼,小心翼翼问:“这关系栏……”
沈恙淡淡道:“我是他老师。”
“这样吗……”校长点了点头,“这边情况我们也有了解,您放心,我们今天就为他安排班级。”
沈恙点头,这时候他手腕上的光脑传来了一阵声响,沈恙挂断了通讯请求,随后就接到了对方的讯息,沈恙三两眼看完以后。
就抬起头对校长说:“那你就把他送到班里去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说完也是不管校长同不同意,沈恙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看着年级申请栏目那里写的是:[初一年级],校长也只是笑了笑,结合着陆诀看起来并不大的外形,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就去读初中了,怎么想怎么也不合适吧,但或许这就是沈恙的意思呢?
如果陆诀跟不上班级进度,他再联系沈恙给对方换年级吧。校长想了挺久,最后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掀起厚重的眼皮看了看陆诀两眼,更是对陆诀的身份感到好奇了,他咳了两声,“走吧,陆上将给你安排了初一年级的班,你先去听听课,跟不上一定要和老师说,知道吗?”
小陆诀紧紧抓着身上的挎包,重重地点头答应。
于是十二岁的陆诀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送到了初一年级的班,班里所有人的年龄都比他大两岁多。
对于突然插进来一个比他们小这么多的同学,班里其他人对陆诀充满了好奇心,一下课他们就将陆诀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追问着他一些无足轻重的话。
陆诀也很耐心地回他们的话。
下午就在这样的时光下过去了,因为是沈恙亲自送来的人,校长也特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所以沈恙的老师也对他照顾有佳。
当天也没有讲太难的知识点,只想先让陆诀熟悉一下班级氛围。
一直到下午放学,陆诀看着身边的同学都被接走了,他才反应过来,他是沈恙送来的,也就并不认识回别墅的路。
而通过陆诀这些天对沈恙的了解,沈恙或许会忘了他在学校。
倒不是说沈恙记性不好,而是陆诀根本不会去记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想等老师过来以后,让老师替自己打一辆车,不管怎么样,他得先回到别墅。
教室里最后一缕阳光都消失了,陆诀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说不难过自然是假的,身边所有同学都被家长接走了,他又成了一个人了。
像以前那样,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
“咚咚。”教室门被敲了敲,陆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于是一道微微轻扬的声音传来:“陆诀,发什么呆呢?”
陆诀眼睛一亮,急忙偏头看向门外,门边,沈恙倚在门框,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诀,夕阳拂在他身上,温柔又亲和。
陆诀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然后跑向了沈恙,猛地扑到了沈恙怀里,紧紧抓着他腰际的衣裳,嘟囔:“老师,您终于来了。”
‘老师?’沈恙愣了一下,转而想起了他今天对校长的话,好吧,其实还不错。
小孩儿委屈的声音十分明显,陆诀其实也没猜错,沈恙的的确确是把陆诀这件事忘了,是他干完工作回到别墅的时候,看到了桌上的食谱才突然想起来了。
他又想让助理去接,但事实证明,亲自来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沈恙获得了一个哭唧唧的陆诀。
第62章 番外.回忆3
陆诀在初一年级之中, 就显得尤为的突兀,首先他真实年龄才十二岁,怎么也不是上初一年级的年龄, 加上他不符年龄的身形,班上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好奇心。
而且他又是沈上将亲自送来的,不止是班里的人对他充满了好奇,就连外班也会有人好奇他,甚至课间办公室的老师也会讨论到他。
倒不必说对他有多上心, 更多是因为沈恙的那层身份在。
“陆诀,沈上将和你是什么关系呀?”课后,坐在后排的小女生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 小声问。
因为身高和身份的原因, 他被老师特别关注,自然而然坐到了第一排去。
陆诀回头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叫姜婷, 是一个非常外向的姑娘, 从她日常用品和身上配饰来看,她家里怎么也是非富即贵。
陆诀如实回:“他是我的老师。”
“咦,那你的爸爸妈妈呢?”姜婷很是好奇。
陆诀平静道:“他们不在。”
“这样啊……”姜婷恍悟, 接着说:“真没想到你和陆上将竟然是这种关系, 你觉不觉得沈上将好帅啊。”
十几岁的小女生, 并不在乎沈恙在外面的名声, 或是不近人情, 或是凶狠残暴,只是觉得对方长得好看, 所以对他也有好感。
陆诀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疑惑不解,“你喜欢他?”
姜婷认真点头:“当然, 我们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他的。”
“喜欢他什么?长得好看吗?”不可否认,沈恙的确好看,但如果只是因为对方好看就喜欢,那这种喜欢就太假了。
姜婷理所当然:“当然啦,除了他,我还喜欢少统帅司徒岚大人,还有那个当红的明星……”
姜婷一口气说了六七个人的名字出来,陆诀唇角不留痕迹地抽了一下。
“哦。”如果是这种喜欢,那就不奇怪了。
陆诀将头转了回去,准备继续埋头写作业,姜婷还是戳他的后背,“你怎么这么爱学习啊,你这么小,听得懂吗?”
陆诀回首看着姜婷,却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你听不懂啊?那沈上将为什么送你来初一年级呢?”姜婷更加好奇了。
陆诀回忆了一下,以他对沈恙的了解么………
沈恙很可能是没记起来他多少岁了,然后又没估出初一的学生应该多少岁,于是就瞎填了。
“不知道。”但是陆诀选择不乱说话。
姜婷就急了呀,她担忧道:“那你听不懂怎么办呀?结业考试不过的话,是会被留级的。”
陆诀想了想,就说:“我会好好学习,努力跟上你们的。”
姜婷抿了抿嘴,“好吧,希望你是个天才。”
正好上课铃响起,走廊外面的人鱼贯而入,很快就回到了教室里,两人也不再说话。
今天放学是助理来接的陆诀,陆诀已经和助理有过几次照面了,所以看见助理的时候,他其实隐隐有些失落,但还是跟着助理出了校园。
路上,助理照例问他学习情况,陆诀就认真回:“英语学了新的单词,数学学了函数,语文讲了一首古诗………”
他把今天学习的课一一告诉给了助理听。
助理就说:“如果您有听不懂的,上将说可以给您申请换级。”
陆诀闷闷地点了一下头,又问:“老师呢?”
助理:“上将今天出任务,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
“很危险吗?”以前沈恙出任务回来,身上或多或少总会带一些伤。
“你放心吧。”助理为陆诀打开了车门,“上将会没事的。”
陆诀钻进了车里,轻轻回应:“好。”
——
助理说沈恙这几天都不会回来,陆诀果然有半个月没有看见沈恙,他一个人在别墅,那天别墅的门铃突然被摁响,陆诀本来在茶几上面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
急忙撇下手里的书就往门口跑去,但他还是有警惕心的,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去问鞋柜上的提里。
“提里,调出门外监控。”陆诀对提里发动命令。
提里:【收到,正在执行命令】
接着提里脸上的光屏就变成了门外的监控,看着外面十多个带着黄色工作帽的工作人员,他们抬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好吧,果然不是沈恙。毕竟沈恙回来没必要摁门铃。
陆诀小心翼翼打开了门,外面带队的人看见了陆诀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整理了一下神色,“您好,请问这里是沈恙沈上将家里吗?”
陆诀点了点头,但没有想开门把人放进来的意思,他板着脸问:“你们是谁?”
为首的人不知道陆诀的身份,但是能在沈恙家里住着的,未必是普通人,所以他对陆诀也算尊敬,“我们是Angel公司的工作人员,这是我们公司出产的第一批智能机器人,两年前上将对我们这个项目进行了投资,我们承诺将出产的第一批机器人性能最好的那一个来送给上将。”
陆诀瞥了一眼他们身后那个高大的纸箱子,顿了一下,然后给他们让开了路,“哦,进来吧。”
于是这群人就挤进了屋里。
陆诀在旁边看着他们拆开了纸箱子,很快,一个崭新的智能机器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蓝星在医学和机器智能方面的造诣特别深,能造出这样的仿真机器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蓝星在这方面又有了一大跨越性的进步。
“001,001。”工作人员打开了机器人的开关,然后对着机器人喊它的编号。
【001收到】机器人挥舞着手和在场的人一一打招呼。
目前看来,这个编号叫做「001」的机器人没有任何问题。
“你好,机器人已经送到,编号001,如果你有什么指令,可以随意对它下达,这是说明书,它拥有唯一一次更名的机会,请斟酌以后再更名。”他们将一沓厚厚的说明书递给了陆诀,陆诀双手接了过去。
然后屋里的人就一一离开了别墅,留下了陆诀和这个机器人两两相望。
他打开光脑,拍下了001的照片并发送给了沈恙,【老师,有自称Angel公司的工作人员送来了这个机器人,您过目一下】
对面仍旧没回消息,前面十多条消息都是陆诀发给他的,也没有回他。
陆诀想把001搬到角落去,毕竟他没觉得自己有需要机器人帮忙的地方,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使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001挪动一点距离,小陆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想到了刚刚工作人员对他的命令语言。
“00…1?”陆诀有些不确定地对它喊出了声。
001挥动着手臂,回应:【001收到】
“到那里去待机。”陆诀伸出手指向了客厅的角落。
【好的】001转动了身子,抬脚往陆诀指的方向走了去,然后到角落里开始待机。
陆诀笑了起来,他到底是一个小孩子,加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智能的机器人,于是又忍不住对001发动指令,“001,扫地。”
【好的】于是陆诀就看见001的头在屋里进行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扫描,锁定了扫帚的位置以后,就走去将扫帚拿了起来,开始清扫地面。
001扫地的速度又快又细,将地面所有角落都清扫到位了。
陆诀顿时玩心四起,他打开说明书,认真查看起了上面的信息,小孩子对这种智能的机器人很是好奇,陆诀也不例外,他对着001下达说明书上的各种指令,看着它很好地执行着每一个任务,陆诀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
有沈恙的消息是半个月后了,是助理回来看他的时候带来的。
“沈上将昨天晚上回蓝星的,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养伤,如果你想去看看他,一会儿你就坐我车去吧。”助理带来了不少的水果蔬菜。
陆诀点头,“很严重吗?”
“有点。”助理严肃地点了一下头,目光也锁到了角落里的机器人,“这是什么?”
陆诀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助理,助理点了点头,“行,既然你要去的话,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上将拿一些换洗的衣物。”
陆诀点了点头,没多久,助理就装着沈恙的衣服下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别墅。
沈恙住的病房在医院顶楼,是市医院里最高级病房,陆诀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和药水混合的味道,显得有些局促。
他乖乖跟在助理后面走,一路上看见了很多医生护士,还有一些穿着矜贵的人,路过一些病房的时候,他还听见了里面传来阵阵哭泣声。
沈恙的病房在最里面,那是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安静得陆诀心慌。
果然,在最里面的那个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他认得他们,一个是岑副将,一个是蓝星的少统帅司徒岚,司徒岚站在门口,透过门口的玻璃窗,一脸严肃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助理前去把手里装衣服的袋子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去问门口的人:“上将怎么样了?”
一边的岑副将小声说:“不太好,今天早上手上的伤口感染,又发烧了,现在白医生在里面。”
司徒岚瞥了助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他身后的陆诀,就微微挑了一下眉,问:“他是谁?”
陆诀被这些人环绕在中间,要仰起头才能和他们对视他,岑副将就解释说:“这就是上将当时和您提起的那个孩子。”
“哦?他居然真的留在身边了?”司徒岚的笑有些意味深长,甚至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陆诀,这让陆诀很不舒服。
“长得还不错,也不怕人,就是看起来不像十二岁的样子。”司徒岚扯了一个笑,就想伸出手去摸陆诀的头顶,陆诀却躲到了助理身后去,司徒岚也不生气,他表情淡淡,收回了手就继续透过玻璃窗看着屋里的情况。
陆诀不知道沈恙究竟受了什么伤,可是一看到助理他们担忧的表情,陆诀心跳也越来越快,他也紧张起了屋里的人。
大概过去了十多分钟,病房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的医生,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士,护士端着的托盘里面,是一团团带血的棉球。
“上将退烧了,你们要去看他的话,一次性只能进去一个人,尽量别打扰到他。”白稚取下了口罩,将口罩和脱下来的手套全都扔到了旁边护士的托盘里面。
两个护士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司徒岚双手抱胸,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昨晚沈恙被送回来的时候,左手手腕上缠绕着一大圈白色纱布,纱布上面浸出的鲜血一个劲地往外冒。
当时抬他的担架下面也流出了不少的血。
“这个就是最大的问题了。”白稚脸色很不好,“上将的光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总之,他手腕上的伤是因为他亲手将光脑芯片剜了出来。”
众人:!
第63章 番外.回忆4
光脑芯片是每个人出生就会被植入到身体里的, 随着年龄增长,时间久了,芯片与血肉会慢慢融合相连, 徒手剜出芯片,和在心脏上切走一片肉没什么两样。
“什么原因?”司徒岚脸色变了变,又一脸担忧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白稚摇头,“不清楚,要等上将醒了才知道。”
“而且我们必须趁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 重新给上将植入一个新的芯片,研发部那边需要您去交涉一下。”白稚对司徒岚说。
司徒岚点了点头,“行, 那我现在去研发部那边。”
转而他又看向岑副将说:“沈恙受伤这件事, 必须瞒着父亲和十二司的人,沈恙那边的事需要你出面去解决。”
岑副将郑重点头, 司徒岚又看向助理, “上将这边, 你多照看一下。”
助理领命,短短一分钟,司徒岚就将当前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两人先后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了助理和陆诀两人守在病房门口。
白稚做了一夜的手术,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了, 沈恙这边又发烧感染了, 一番折腾下来,白稚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 看着面前半大的陆诀,问:“这是?”
助理就将陆诀的身份介绍给了白稚。
白稚点了点头, 对助理说:“上将这边不能离人,你多注意一下,有任何问题就通知我。”
白稚交代完,转身就往楼下他的办公室去了,白稚只允许一次性进去一个人,所以助理就对陆诀说:“白医生说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那我进去照顾上将,一会儿我会安排人来接你回别墅的。”
“我想看看老师。”小陆诀眼圈周围有些湿润,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身高是够不到玻璃窗的,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
将近两个月,他连沈恙的消息都没有,如今一有消息,还是他重伤的消息,结果陆诀跟过来,却连沈恙的人影都没看到。
助理抿了抿唇,透明镜片下的眼睛捎着些许温柔,“行,那你先进去看看他吧。”
助理为陆诀打开了病房的门,陆诀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口罩,戴好了口罩才走到了病房里面去。
陆诀脚下的步子很轻,小步到了病床边,病床上面,沈恙静静地躺在上面,松软的枕头轻陷了下去,沈恙一张脸惨白,呼吸机罩在他的口鼻上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就连呼吸都很微弱,若不是一边的仪器还显示着沈恙的各项身体特征,陆诀真的会怀疑沈恙是不是死去了。
陆诀愣愣地看着床上的沈恙,不由得鼻子一酸,眼圈瞬间红了大半,在沈恙这边,他体会到了不曾体会过的温暖,或许沈恙本身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他对陆诀恰到好处的照拂,足以温暖陆诀的心。
在他的印象里,沈恙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但如今也如濒临破碎的白瓷娃娃,躺在病床上,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陆诀连碰都不敢碰。
陆诀没有上前去,只静静地看着沈恙。
直到助理上前来,他才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天,沈恙也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人也在那天夜里醒了过来。
那晚助理刚好出去办理沈恙的住院手续,于是只留了陆诀一个人在病房守着沈恙,他一手握着沈恙的输液管,然后整个人都趴在旁边睡着了。
沈恙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白炽灯是重影的模样,他缓了好久,才定神看清头顶的灯。
床头的仪器不时发出“叮——”的一声。
沈恙慢慢偏过头,就看见身边已经睡着了的陆诀,陆诀睡觉的模样很是乖巧,像一只小金毛,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白色的床单染上了水渍。
沈恙手指动了动,觉得浑身都疼,特别是左手,这只手简直就像被千斤重的玄铁压着一样,痛得沈恙皱紧了眉头。
他倒吸了一口气,右手抖了一下,牵动了输液管,也就惊醒了一边睡觉的陆诀。
陆诀睡意朦胧地抬起了头,毫无征兆地对上沈恙清冷的眸子,他还愣了两秒,接着欣喜若狂,站起了身,激动道:“老师您醒了!”
“您终于醒了!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陆诀是真的高兴,他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去摁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老师醒了。”呼叫铃刚刚接通,陆诀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对呼叫机说了起来。
于是没两分钟,四个护士拥着两三个主治医师来到了病房,为首是白稚。
白稚看见沈恙这么快就苏醒了过来,也表示很惊喜,他先是将在床头的仪器的各种开关一一打开,然后低下头轻声去问:“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恙眸色暗淡,冷静摇头。
白稚这才将沈恙脸上的呼吸机取了下来,然后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一只注射器,白稚手脚麻利地准备将里面的药剂注射到了沈恙的手腕处的血管里面。
沈恙人很瘦,所以血管也浅,陆诀看见白稚捏着注射器,注射针在沈恙的腕骨处四处寻找血管,陆诀光是看着就觉得疼,完全不忍直视。
反观沈恙,一脸的平静,针管在里面寻找血管的时候,他甚至面不改色,只有额角和颈侧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注射完药剂以后,白稚才松了一口气,“除了手腕那里的伤,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了,后面好好养伤就行了。”
“嗯。”沈恙颔首,目光清冷。
白稚接着说:“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原因剜掉了光脑芯片,但这里有一个坏消息,我们需要在你清醒的状态下,重新为您植入光脑芯片,不能打任何麻醉剂。”
“什么时候?”沈恙暗了暗眸,对此的态度过于平淡了。
白稚就说:“当然是越快越好,少统帅大人已经去联系研发部了,等他那边取到合适的芯片,我们这边就要加快手术进程了。”
沈恙点头,深邃的眸没有一点波澜,“行。”
护士和医生拥在病床前,陆诀没有一点容身之地,但是看见沈恙没事,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恙靠在病床上,掀眸瞥向了被挤到了角落里的陆诀,和陆诀那双有些疲倦的眸对视上,陆诀就冲他挤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倒是有些喜感。
沈恙敛眸,唇尾微微扬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直到护士医生都离开了病房,助理回到房间,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因为家里有事情需要处理,好在沈恙已经醒了过来,所以他也没留太久就离开了。
一时间屋里只听得见医疗器械运作的“滴答”声,安静得过分了。
“陆诀。”沈恙出声喊了一声角落里的陆诀。
陆诀急忙起身,跑到沈恙床边,“在。”
“困了吗?困了就睡一会儿?”沈恙声音比较轻,可能是因为刚刚醒来,还有一些发哑。
陆诀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摇头说:“不困,您醒了,学生很高兴。”
“这样啊。”沈恙接过了水杯,抿了两口温热水,感觉到喉咙得到了滋润,他才接着说:“在学校怎么样?”
“老师和同学都很好。”陆诀如实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可能是给沈恙输的液有安眠的功效,没多久,沈恙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陆诀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沈恙的脸,他时常会被这张惊为天人的脸震惊到,真应了那句话,有的人就算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也有人会为他疯狂着迷。
陆诀见过一些沈恙的极端爱慕者,他们或是几近病态地想要得到他,亦或者是因爱生恨要毁了他,但毫不例外,他们都死在了沈恙的枪下。
陆诀眨了眨眼,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老师而觉得庆幸。
——
手术室外面,几人焦急地等待着,光脑芯片已经匹配了出来,所以第三天沈恙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将再一次为他植入芯片。
“啊啊啊——”手术室里面的叫声回荡在整间走廊,用助理对陆诀的解释来说,这无异于将血肉生生剥开,然后在里面放入一颗种子,任种子生根发芽。
这种痛比绞心更甚,陆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恙,在他的认知里,沈恙是一个非常有忍耐力的人,如果连他也忍受不了这种痛,放在平常人身上,未必不会痛死过去。
几人神情紧张,望着绿色的「手术中」三个字,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沈恙几乎是痛晕过去了,又被痛醒了过来,如此反复,在他第四次痛醒的时候,白稚如释重负,郑重地告诉他:“成功了。”
沈恙舒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彻底昏睡了过去。
病床被推出去,几人急忙挤上前去,看着病床上满身是汗,唇色惨白,颈脖和额头青筋暴起的沈恙,司徒岚不由得投下了几分怜爱的注视,好在已经过去了。
“呜呜,老师………”陆诀没见过这样的沈恙,一时间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地就往床上掉,他跟着病床小跑着,哭声一直跟进了病房。
床上的人皱起了眉,艰难掀唇:“吵,死了。”
陆诀急忙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控制不住生理反应,一个劲地抽泣。
“手术很成功,上将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耐力,而且杰西卡先生制作的芯片非常服帖上将。”白稚自己也是满头的汗,手术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司徒岚点了点头,对白稚说:“辛苦了。”
“我应该的。”白稚回。
床上的人身上很快又插满了各种仪器,手背上全是输液留下的针孔,所以现在换到了小臂位置继续输液了。
在陆诀认知里无所不能的沈恙,如今也像濒死的蝶,实在让人心疼。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细心疗养,沈恙已经不需要再住院了,所以在岑副将他们的陪同之下,沈恙搬回了别墅里面开始养伤。
看到001的时候,沈恙也有些意外,陆诀就耐心将001的由来告知给了沈恙,“公司说它只有一次更名权,您要不要给他换一个名字?”
沈恙穿着针织毛衫,外面披了一件薄毯,他抬眸仔细打量了001许久,淡淡说:“叫路易十七吧。”
虽然不知道沈恙为什么会给001取这个名字,但是事后陆诀还是乖乖给001录入的新的名字。
后面的日子几乎就是陆诀担任照顾沈恙这一角色了,沈恙坚持不请外人进来,说让路易十七伺候伺候得了,顺便测试一下他的性能,但路易十七做饭的口味是完全按照网上菜谱来的。
这让陆诀深刻意识到了沈恙的挑食,豆皮不吃,香菜不吃,鸡肉不吃皮,不吃肥肉,不吃洋葱,不吃胡萝卜,葱姜蒜只要不被他看出来就能勉强接受………
迫于无奈,十二岁的他再次踩上了小板凳,拴上了围裙,担任了照顾沈恙这一角色。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恙的伤就不止是伤了筋骨那么简单,光是修养,就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他无聊的时候还是会从陆诀身上找点乐趣,比如照常逗他说别墅有鬼,陆诀还是会半夜抱着枕头,哭着来敲他的门。
或者在陆诀写作业的时候,装作一个监护人去检查他的作业,那晚陆诀实在是不堪其扰了,就从试卷里找出了一个奥数题,让沈恙教自己。
对于初中的题,有着大学文凭的沈恙并不放在眼里,但时代总是在进步的,他坐在书桌旁,也翻来覆去将那个题看了很多遍。
陆诀用手撑着下巴,嘟囔:“老师,要不算了吧。”
沈恙对此倒是坦荡,毕竟不会就是不会,如果问他战场上的事,他一定能解决,但如果是纸上解题的话就未必了。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见题这么难吧,我是不是给你报错年级了?你会不会?”沈恙终于知道反省自己是不是给陆诀报错了班级。
陆诀就对他笑,“没关系,我会努力跟上他们的。”
说完他就低下头用笔在那个题下面写了一个“解”字,低声嘟囔:“老师说不会就写解,也可以得一分的。”
沈恙垂眸看着那个题的分值,冷不丁地吐道:“那写十二个。”
陆诀:“咦?”
他头一歪,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
沈恙一下就笑了起来,看来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也并不是坏事嘛,至少会在他无聊的养伤生涯里,添那么一点乐趣。
所以对于给陆诀找领养家庭这件事,被沈恙彻底地搁置了下来。
一直到这里,两人之间的氛围都没有任何的不对劲,甚至陆诀还觉得,沈恙对自己和对旁人,是有明显差别的,沈恙很显然是比较纵容他的。
第64章 番外.回忆5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也算过去了。
在沈恙并不知情的时候, 陆诀的成绩已经从什么也听不懂逆袭到了年级前十了。
但沈恙似乎并不过多关注陆诀的事情,加上司徒岚那边的事情需要沈恙,所以沈恙就更没有时间留在别墅陪伴陆诀了。
于是助理就成了照顾陆诀的不二人选。
三年转瞬即逝。
陆诀跳级成为了高一生, 加上到了青春期,身高也嗖嗖地往上窜,每次见面沈恙都要震惊一回,感叹陆诀长得太快了。
沈恙工作忙,三天两头不着家, 助理有自己的家庭,对陆诀的照顾也并不能面面俱到,所以陆诀像大多数孩子一样, 青春期一到, 叛逆期也席卷而来。
这天会议刚结束,沈恙就接到了一则陌生人拨来的通讯, 他接下通讯, 就听到对面说:
“家长您好, 我是陆诀的班主任刘老师。”听声音,对面应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嗯,我是他监护人。”沈恙接过岑副将递过来的文件, 浅浅地扫了两眼就在上面签下了名字。
班主任就继续说:“您放心, 陆诀学习成绩很好, 但是关于他的心理方面,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您。”
沈恙眉尾微挑, “他怎么了?”
“这边是想问一下,您不是孩子的父亲吧?”高中学校是陆诀自己考的, 所以沈恙并没有去那边打过招呼,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很正常。
“嗯。”沈恙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班主任一连说了两句“难怪不得”。
“那就是了, 孩子现在正是青春期,身边缺少亲人关照,难免不想做点出格的事情吸引大人的注意力,您作为他的监护人,也该腾一些时间多关照关照他。”
沈恙有些意外,他并不关注陆诀的学业,只从助理那里听说陆诀成绩不错,没想到人成绩没出问题,心理出问题了。
“他怎么了?”沈恙对岑副将做了一个手势,岑副将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班主任就说:“孩子成绩好是好,但总喜欢和那群社会人士玩,今天也是一上午都没来上课,被我发现他和隔壁学校的那群混混在一堆玩,他不怕我,叫他他也不搭理,实在没办法,我就联系到您了。”
沈恙这边沉默了一会儿,眸中划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行,我知道了。”
“你费心了。”沈恙继续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刚刚看见他是在××路那边的一条巷子里,你去那附近应该能遇到他。”班主任的语气好似在跟沈恙告状一样。
沈恙:“好,我会处理好的。”
听到沈恙这么说了,对面才主动挂断了通讯。
沈恙后背往后一靠,抿了抿唇,关照么……,他对陆诀的关照似乎的确太少了,但他也没理由对陆诀太过关照了吧。
正了正神色,他给岑副将发了讯息过去,没多久岑副将就来到了办公室,沈恙问他:“今天下午的行程调一下吧。”
“和加雨公爵的面谈也推掉吗?”岑副将看着手里的行程表问。
沈恙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也推掉,你去选几件合适的礼物送给他,就当赔礼道歉了。”
岑副将并不知道沈恙突然推掉行程的缘由,也没有去质疑上司的爱好,所以就低下头说:“行,属下知道了。”
岑副将退出了办公室。
沈恙只手揉了揉太阳穴,莫名觉得烦躁,他转而给助理拨了一个通讯过去,简单就是今天不用去别墅了,他会回别墅。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沈恙才起身往外走,正好岑副将也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便载着沈恙回了别墅那边。
路上,沈恙没让岑副将急着回别墅,他平淡开口道:“去××路。”
岑副将就转动了方向盘,将车开往了另一条路,同时问:“那边是出了名的美食街,您去那边是想买点什么吗?”
沈恙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情形,说:“去逮一个正在叛逆期的人。”
岑副脑子一转,立马就想到了是谁,于是轻声问:“是陆诀吗?”
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一时车内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好在车子没多久也到了目的地了,车子停在了路边,沈恙偏过头,扫了一眼这条街,来来往往人是不少,但这些人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
沈恙就示意岑副将将车慢慢往前开。
——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树上蝉鸣也消停了一些,空巷里一群少年围在一起玩纸牌。
“陆哥,晚点我们去KTV喝点酒呗。”一个看起来胖胖的男生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少年。
少年身材高挑,里面穿着校服白衬,肩上披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口上还有学校的校徽,旁边几个少年穿的却是黑白相间的校服,倒显得少年有些格格不入了。
陆诀颔首算是答应了,随后将手里剩下的两张牌全扔了出去,“我又赢了。”
对面两个人一齐发出叹息的声音,“哎呀。”
“和陆哥打就没赢过好吗?”
陆诀笑,露出一边的虎牙,风吹过来,把他额前的碎发撩起,他颧骨位置贴着一个创可贴,少年气十足。
“行了,今晚KTV的钱你们出了。”陆诀站起了身,用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痞得就差没叼根烟了。
“行。”胖小伙姓余,因为人长得胖,他们都叫他胖余。
胖余蹲下去把纸牌收了起来,随手揣进了校服裤兜里面,一群人至少八九个,都懒懒散散地往巷子外走,一边的一个瘦高个用肩膀碰了一下陆诀,“陆哥,今晚还是九点回?”
“嗯。”陆诀披在肩上的校服外套滑下了一边,他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边走边无聊地踢脚边的石子。
胖余就笑,调侃:“知道的还说你家里那个是你的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对象呢。”
“就是就是,你和我们一起,就从来没有九点半以后到家的。”旁边的人附和。
陆诀上了高中,学校有晚自习了,晚自习是九点下课,所以九点半到家就很合理了,虽然沈恙不怎么在家,但陆诀还是不想自己某天回去晚了,和突然回别墅的沈恙碰上。
“你们懂个屁。”陆诀试着想了想,如果沈恙真的是他的对象,那也有些可怕,毕竟他认识的人当中,就连少统帅,哦不,应该是统帅大人了,他都比较忌惮发了脾气的沈恙。
更不用说寄人篱下的自己了,其实有时候沈恙要是一脸冷淡地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害怕了。
于是一群人齐声笑了起来,把矮墙上打鼾的野猫都吵醒了,风卷过来,把巷子里的落叶吹得直打璇。
出了巷口,他们才看见巷口停着一辆十分华贵的车,陆诀瞥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他定了定神,微微眯起了眼睛,想瞧清楚车里的人。
这时候后车窗却被慢慢摇了下来,坐在后排的人偏头看了出来,与外面的陆诀对视上了。
陆诀眸子一缩,顿住了脚。
沈恙长发系于脑后,穿着便服,身姿端正,一张脸尤为冷淡,他捏起了清冷的眸子,一抹危险的气息从中晕染开。
可即便这样,上将绝美的容貌却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一边的胖余不明事,也没瞧出不对劲,反而用手肘碰了碰陆诀,低声说:“哎哟我去,正点。”
陆诀脸色一黑,上前了去,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
沈恙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人,把那些人看得浑身一颤,莫名也站直了身,将插在裤兜里的手伸了出来,一点也看不出吊儿郎当的模样了。
“看来我打扰了你和你朋友们玩了。”沈恙缓缓掀唇,薄凉的声音从他唇间吐出来,却让人听不出他其中的意味。
陆诀回头对几人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胖余规规矩矩地对沈恙举起了手打招呼,然后说:“那个陆哥他老师,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见,下次再见。”
一群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一干二净了,只留下了陆诀一个人。
看来陆诀说得不错,他家里的那位老师真是个严厉的人,单单是瞥了他们一眼,都让他们浑身发倏。
“老师。”陆诀正说话,披在肩侧的校服外套也掉落在了地上。
沈恙关上了窗,陆诀急忙捡起地上的校服就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内空气过分的诡异了,沈恙从陆诀上车以后就没说一句话了,陆诀也是坐立难安,只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老师,您怎么,怎么在这里来了……”
沈恙缓缓启唇:“多亏了你一上午都没去学校,你的班主任亲自联系了我,否则我还不知道,我看起来听话懂事的学生,竟然是那群人口里的陆哥。”
陆诀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紧张得不行,“老师,我………”
沈恙“嘁”了一声,“陆哥,真不错呢。”
“就是喊着玩的……”陆哥这两个字从沈恙的嘴里吐出来,陆诀觉得后背发凉。
莫说陆诀了,前排开车的岑副将都起了一身的冷汗。
沈恙闭上了眼,双手抱胸,一语不发,陆诀心跳加速,这种感觉比他当年在幼儿园犯事,被他妈妈抓包了都可怕。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别墅,把陆诀和沈恙送下了车以后,岑副将就开着车离开了。
陆诀默默跟在沈恙身后回了别墅里面。
沈恙往沙发上一坐,就将腿叠了起来,长裤贴在身上,一双腿被衬得笔直又匀称,他只抬眼瞥了陆诀一眼。
陆诀就将校服外套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对着沈恙就跪了下去。
少年长高了不少,但还是要比沈恙矮一些,身材也不劲壮,很是单薄,但五官已经明显长开了。
“对不起老师。”陆诀低下了头道歉。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笑出了声,“和我道什么歉?”
“老子从来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你当好学生就当,混社会就混,你违法就违,反正最后肯定是老子亲手崩了你,但是你做这些事却打搅到我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滚出去。”沈恙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是说他没有因为陆诀在外面混而生气,他生气的是陆诀在外面混,让他的班主任找了上来。
陆诀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倒也算是一副认错的态度。
沈恙在他面前肯定也是有发过脾气的,但从未说过要赶走陆诀的话,陆诀也不害怕被赶走,只是一想到被赶走,就再也见不到沈恙了,不知道为什么,陆诀心里就有点难受。
“仅此一次。”沈恙站起了身,直接从陆诀身边错过,然后在他身后说:“在我这里只有死期,没有所谓的青春期叛逆期,你要是缺爱,就自己滚去找个有爹有妈的家庭,别指望我会像你妈一样围着你转。”
“学生知道了。”陆诀大气不敢出,他听得出来,沈恙是真的生气了。
“知道了就跪着好好反省。”沈恙丢下了这么一句后就上了楼。
陆诀垂在腿侧的手握了握拳,心里更堵了。
这一遭倒是让陆诀安分了好久,他事后费了不少的功夫才重新讨得沈恙欢心,再后来就是沈恙出任务被陆诀撞见,那晚一个荒唐的梦①直接将陆诀打回了三好学生。
从此陆诀既期待看见沈恙,又害怕陆诀看见沈恙,好在沈恙并未察觉,对陆诀也是一如既往的态度,没有什么分寸。
于是青春期的少年没有了叛逆期,顺利进入了不见天日的暗恋期。
——
“陆诀,给我倒杯水上来。”陆诀正往楼下走,身后的门突然被拉开,接着沈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陆诀回头,就看见了穿着浴袍的清冷美人,他长发还有一些湿润,白皙的脸被洗澡时的热水蒸过,变得有些红润,他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起,支着身体的双腿就真的赤/裸裸的露在外面。
浴袍一如既往地只遮到了大腿/根部往下一些,发尖的水渍滴到了白皙的锁骨上,顺着钻进了衣服里面,陆诀当即红了耳根,别回了头,有一些恼:“老师您别穿成这样出来。”
往常洗完澡后都是这样的穿着,沈恙觉得陆诀有些莫名其妙,正要追问的时候,陆诀已经快步迈下了楼,沈恙撅了一下唇角,回到了房间。
没多久,陆诀就端着热水敲了敲门,沈恙让人进去,陆诀放下水杯就准备走,沈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这几天怎么了?你躲我做什么?”
陆诀僵在了原地,“没有啊?您怎么会这么想?”
“行。”反正青春期的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沈恙想着,就把手里的吹风机递给了陆诀,“给我吹个头发。”
陆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伸手接过了沈恙递过来的吹风机,指尖与沈恙温凉的手指相碰,陆诀顿时觉得像烫手的山芋,险些没拿稳吹风机,好在沈恙已经别过了头,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柔软湿润的发丝在指缝间穿梭,幽幽的清香往鼻子里窜,陆诀心跳开始加速,沈恙倒是浑然不觉,上将的后颈像天鹅颈一样,纤细又漂亮,看久了,陆诀差点控制不住上去咬一口了。
发丝被吹干,沈恙伸手撩了一下颈侧的头发,缓缓掀唇:“可以了。”
陆诀就放下了吹风机,迫不及待地说:“那学生先去睡觉了,明天,明天有早课。”
说完陆诀也不等沈恙同意不同意,转身就离开了房间,沈恙侧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紧闭的房门,眸色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回到了房间的某人猛然将门关上,然后靠着房门滑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口喘气,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陆诀怀疑都要跳出来了,他垂下头看着腹下的鼓囊,绝望地闭上了眼。
陆诀啊陆诀,你是神经病啊,你真的对你的老师有想法啊。
第65章 番外.回忆6
沈恙心思并不算细腻, 但也是很快就察觉出了陆诀在躲着他,几次三番,沈恙也懒得搭理他了。
直到那天夜里, 沈恙从噩梦中醒来。
窗外圆月高挂,月光从半掩的窗户缝隙钻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沈恙的脸上,才见他额角满是密汗,黏着发丝, 白净的颈脖上也附着一层薄薄的浅汗。
沈恙大口喘息,同时疑惑,怎么会做这种梦?
梦里被人踩在脚下凌/辱的感觉过于真实了, 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沈恙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他到如今的位置, 想凌/辱杀死他的人数不胜数, 所以这个梦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月光倾泻而下, 像一层轻薄的纱,拢在沈恙的身上,清冷得过分了。
他翻了翻身, 重新闭上了眼, 因为这个梦, 沈恙后半夜基本没怎么睡着了。
后来的两周里, 这个梦他做了不下五次, 梦里那个将他踩在脚下的男人的脸越来越清晰,直到那天夜里, 他终于听到男人开口说话了。
“我会替死去的哈罗星子民报仇的。”仅一句话,沈恙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又是这种梦, 两周来的第七次了,枉他恣意一生,在梦里却落得了一个病死牢狱之中的结局,这让沈恙越来越不爽,如果只是单纯的梦也就罢了。
但为何这个梦会频频出现,搅得他这些天睡都睡不安宁了。
眼下沈恙已是没了半点睡意,他掀开被子往阳台走,仔细地回忆着梦里的细节,梦中那个人提到了“哈罗星”。
那个已经自我封锁起来了的星球?
但明明沈恙与那个星球没有半点联系,他倚在栏杆边看着后花园盛开的玫瑰花,不觉暗了暗眸色,他不信鬼神,但当这种梦出现得过于频繁了,他很难不会高度重视。
沈恙指尖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点着,夜风卷过来,吹得他发丝凌乱,颈脖上的薄汗也一干二净了,沈恙瞬间清醒了不少。
眼下没了睡意,沈恙就出门去了书房办公,别墅里静悄悄的,陆诀的房间留在隔壁,沈恙路过他房间的时候,瞥了一眼他房间的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就径直往书房去了。
自从哈罗星实行了自我封闭的政策,要想知道更多的内部消息,已然成了不可能的事了,但沈恙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比如当年那场星际大乱,哈罗星在漠西河受到了重创。
只是没想到,哈罗星距离漠西河那么远,怎么会以漠西河作为战场。
沈恙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最后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哈罗星,也没想明白自己和哈罗星有什么关系。
但是隐隐约约让他觉得,自己当时受伤丢掉的那段记忆可能会和哈罗星有关,想了想,沈恙给岑副将发了一条讯息过去,大致就是让他调查一下陆诀。
过后沈恙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了。
——
大概过去了一个月,沈恙又一次做了那个梦,这一次,梦境里的人更加清晰了,沈恙双手双脚被拷着铁链,对面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恙吐了一口唾沫,咬牙放狠话:“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对面笑了一声,竟如了沈恙的愿,慢慢倾下了身,伸出一只手勾住了沈恙的下颚,强迫沈恙与他对视。
在梦里折磨了他几个月的男人终于有了正脸,而这张脸,也是沈恙万万没想到的。
完全就是陆诀的放大版!
他目光阴鸷,眉眼深邃,嘴角一抹邪笑,身形宽大,手劲也大,穿着矜贵得像一个星球的王,沈恙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两秒,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惊醒的,沈恙缓缓睁开了眼睛,夜是漆黑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梦里的一幕幕就在眼前回放。
[叮——]
是光脑发出的声音,沈恙坐起了身,抬起手腕,是岑副将发来的讯息——
【当年在漠西河,您救下陆诀的时候,从他母亲手里得了一个信物,正是因为那个信物,您才决定将他带回蓝星的】
【我去查过那个信物,只知道和哈罗星的皇室贵族有一些关系】
【但我没查到哈罗星那边有放出找人的消息】
【不过陆诀可能和哈罗星有一点关系,可能是哈罗星的贵族,因为我这边了解到的是哈罗星统领并没有继承人】
沈恙闭了一下眼,这个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一次两次也罢,三番五次梦见,未必不是预示。
自这晚以后,沈恙疏离陆诀的态度越来越明显,陆诀平日里虽然躲着他,但大多时候两人都是能够友好交谈的,绝非像现在这样,沈恙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少年陆诀顿时危机感四伏。
他想主动谈话,但这回沈恙冷淡得就像两个人是陌生人一样。
他担心是不是沈恙察觉出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可他分明掩藏得那样深,沈恙又从何发现?
这天陆诀下学回家,推开别墅的门,令他意外的是,沈恙在别墅,因为他没在鞋柜看到沈恙的拖鞋。
也许可以借着今天,好好和沈恙谈谈。
陆诀换下了鞋,他身形比较消瘦,但骨架很好,比起同龄人,他的确要高很多了。
陆诀抬脚往客厅走,一眼便瞥到了沙发上睡着了一个人。
这个季节天气不冷,但在沙发睡着的话,未必不会感冒,陆诀抿了抿唇,走去将衣架上面的薄毯取了下来,然后走到沈恙身边准备为他盖上。
沈恙冷淡了他半个多月,看他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薄凉冷情,陆诀实在想不明白,如果真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喜欢他,为什么会用这种冷处理的方式?
陆诀有些心酸,他从未做过过火的事情,最多就是想着沈恙的那张脸做那种事而已,沈恙又是怎么发现的?
睡着了的沈恙安静得过分,眉间没了凌冽,多了几分沉静与亲和,陆诀矮下身,将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没等毛毯搭上去,沙发上原本睡着了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陆诀一愣,因为他从那双自来清冷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浓浓的杀意。
沈恙又做了那个梦,梦断在了陆诀把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然后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自己那里。
而他一睁开眼,眼前这人和梦境中的人重合,沈恙下意识就想杀了对方,只是沈恙没从他的眼里看到蔑视,只有小心翼翼与茫然。
“老师,您怎么了?”陆诀被充满肃杀的神色吓得一怔,但还是下意识关心起了沈恙。
一连几天,几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梦,沈恙手紧了紧,良久,他对陆诀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滚。”
“老……”陆诀只当自己听错了。
沈恙撑坐了起来,他偏头看向陆诀,再次重复了那个字:“滚。”
一种咬牙切齿的隐忍在其中。
“现在消失在我眼前。”沈恙再一次警告。
陆诀当即就跪在了他面前,眼圈红了大半,“老师,您怎么了?是学生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吗?您说出来,学生愿意改。”
陆诀一双眼睛明亮又纯情,平日里就像装着星子一样亮晶晶的,似缠人的大金毛,如今赋上了这样一副委屈的劲,谁看谁怜惜。
可沈恙真是怜惜不起来了,那个像预示一般的梦,如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不上不下,他伸手勾住了陆诀的下巴,冷冷启唇:“你少来我这里装可怜。”
他微微矮下腰,便服宽松,白皙精致的锁骨也露了出来。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陆诀不走,沈恙就自己走,他甩开了手,穿上拖鞋就上了楼。
陆诀跪在沙发边,看着沈恙上了三楼,一个月前,沈恙突然让陆诀把房间搬到二楼,并且没经过允许不允许上三楼。
陆诀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沈恙对他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他垂在腿侧的手握成了拳。
他可以肯定沈恙不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所以说是他身边有什么人对他说了什么吗?
——
这次的不愉快让沈恙一周多没回别墅了。
这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不必说,沈恙一定不会回来了。
陆诀坐在餐桌前,看着饭菜一点点冷凉下去,他也没有一点胃口。
最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回房间了。
光脑两人的聊天界面,永远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发言,不知道对面是已读不回,还是根本就不想看。
陆诀无数次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沈恙起杀心或者疏远的,无非是威胁到他的地位或者生命的人,可自己又怎么会威胁到他?
排除了一切缘由,陆诀将最大的可能归结到了第三种去,那就是有人在沈恙耳边说了什么。
陆诀舔了一下犬牙,给胖余发了讯息过去——
【你爸不是和我老师共事吗?你替我查查谁和老师走得最近】
胖余:【祖宗啊,你让我调查沈大上将,你要我的命啊?!】
陆诀:【我不管,这是你的事】
胖余:【牛逼,你真是我活祖宗】
关掉了光脑,陆诀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照片,他站起身将书桌腾了出来,在一众照片里面,第一张就是沈恙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人清冷而漂亮,长发撩在身后,耳边的碎发也别在了身后,一双眸子薄情又冷淡,深邃得不见底,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把沈恙的照片放在中间,第二张是司徒岚的,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第三张是岑副将的,两人也是上下级的关系……
将自己了解到的沈恙的人脉梳理清楚以后,陆诀再用红色的马克笔划去了被他排除的人。
到最后,竟没有一人有嫌疑,不是这些人,那沈恙身边一定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人。
陆诀握着马克笔的手紧了紧,最后将桌面上所有的证据都锁回了抽屉里。
沈恙今天还是没回家,陆诀走出房间去到阳台那边,将晾晒的衣物一一收了起来。
到最后一件白衬衫的时候,陆诀却顿住了手。
这是沈恙的白衬衫,即便已经被洗干净了,可陆诀总觉得自己能闻到上面特有的清香,是沈恙身上独有的那种淡香。
陆诀沉默了一会儿,也将这一件衣服收了起来,挂回了里屋。
回到房间的陆诀心跳特别快,他靠着门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慢慢扯出了一件白衬衫,被封闭在兜里的清香扑鼻而来,陆诀竟然觉得无比的安心。
你拿他什么衣服做什么呢?陆诀扯了一个嘲讽的笑。
想到这些天因为沈恙突然的冷淡而失眠,他又想,都是沈恙害得他失眠的,他人不在,用衣服哄哄他睡觉也没什么吧?
这样一想,陆诀瞬间安心多了。
他抱着白衬衫,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紧紧地抓着自己的糖果,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闻着上面的暗香,心安理得地进入了睡眠。
这次他没有失眠了,但可能因为鼻尖全是沈恙身上的香味儿,他这晚又一次做了一个胆大的梦——
水汽氤氲,气氛旖旎,暧昧的味道从指尖卷上了心尖。
勾得陆诀顿了顿,他循着感觉往前走,好熟悉的场景,薄纱挡住了他的去路。
氤氲的水雾蒙住了他的视野,他伸手扒开了眼前的一层薄纱,薄纱又重新卷了上来,勾住了他的指尖。
陆诀被缠得脱不开身。
萦绕在鼻尖周侧的是熟悉的淡香,薄纱像鬼魅的手,缠着他,可又放他走,让他在这里无助的穿行。
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路,有一层浅浅的水,水散发着热气,雾气腾腾,蒙住了他的眼睛,寻不到出路的他急了起来。
下意识喊了一个人:“老师……”
本来注定是没有人回应的,可陆诀耳边真真切切传来了一道声音,“嗯?”
陆诀心脏猛地漏掉了一拍,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学生好怕,您在哪里……”
“哭什么?”身后,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陆诀猛然回首,与来人对视上。
对面披着一件浴袍,长腿外露,湿润的长发全部散在一侧,热气将沈恙的脸蒸得微微红润,可一双眸子再是温柔不过了,这一个月被沈恙冰冷的眸看得多了,如今见到这样的沈恙,陆诀终于忍不住扑进了沈恙怀里。
“老师,老师……您别不要我……”陆诀哭出了声,脸埋在沈恙怀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外滚,他大口大口地抽泣着。
沈恙反手搂住了陆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是老师的错,老师不会不要你的。”
陆诀呜咽,“学生只有您了……”
两人慢慢地跪坐到了地上,陆诀没发现现在的自己,要比沈恙高上很多,他弓着腰伏在沈恙怀里哭,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沈恙声音依旧温柔,他柔声哄道:“不要哭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嗯?”
陆诀抽泣着离开了沈恙的怀里,他哽咽着说:“那您别不要我好不好?”
眼前的人美好得不像真的,陆诀觉得像做梦一样。
沈恙认真点头:“我答应你。”
陆诀又重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委屈嘟囔:“那老师为什么突然不理学生了……”
沈恙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是因为您知道我喜欢你了吗?”陆诀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对方不高兴了。
但沈恙并没有不高兴,他伸手摸了摸陆诀的脸,“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陆诀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也喜欢你嘛。”沈恙笑了起来,眉眼温柔如水,湿哒哒的长发将浴袍打湿了大片,有些光景早就遮不住了。
这回轮到陆诀震惊了,他眼睛一亮,像一只大金毛一样追着问:“真的吗真的吗?”
得到的是对方肯定地点头。
陆诀终于抑制不住欢喜,再次抱住了面前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点燃了这把火,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两张薄唇贴在一起,擦出了火花。
半推半就,他们去到了一处温泉池,衣衫全部散乱,沈恙浴袍被解开,松垮垮地搭在臂弯,他坐在了陆诀身上。
…………
荒唐又无度。
——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冷了几秒,闻着身边白衬衫发出来的清香,他不用掀开被子都知道,他现在燥热得睡不着。
这个梦……
沈恙回想起了梦里哭着求他慢点的人,毫不意外,他热得更难受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除了他第一次见沈恙穿女仆裙出任务的那个夜晚,他再也没做过这样详细的梦了。
后来的梦永远模糊得只能看清身形,或者只能听到沈恙的声音,而今晚的这个梦,太真实了……
他手抓到了白衬衫,放在鼻尖闻了闻,终于忍不住抓起白衬衫去到了浴室………
闻着沈恙的白衬衫,低声呼唤着对方,“老师……嗯………”
——
沈恙今晚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但他刚好落了一份文件在别墅,想着也有些时日没回来过了,沈恙才决定回来的。
他到别墅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多了,别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恙换掉了鞋子就往楼上走,在路过二楼陆诀的房间的时候,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打算继续往楼上走,大概别墅的夜真的太冷清太安静了。
他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老师………唔………”
夹杂着不正常的喘息声,沈恙想无视掉这种声音,可那一声声夹杂着情/欲的‘老师’听得又让他直皱眉。
数月前陆诀突然躲着他也就有迹可循了,沈恙眸色深了深,这种心思么?
他突然被气笑了。
沈恙打开了房间的门,直接走到了书桌边坐了下去,他翻开了书桌上的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等着浴室里的人处理完。
——
陆诀靠在墙上喘气,看着手心的渍迹,他仰头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陆诀,你就是个神经病,变态,他想。
洗净了手以后他就抓起手边的白衬衫打开了浴室门。
也就一眼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沈恙,长发美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台灯氤氲的暗黄色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漂亮,柔和,却又无法靠近。
沈恙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也循声看了过来,双目对视,沈恙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薄情,冷冽,深邃得叫人看不透,永远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陆诀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慌张与心虚,他手忙脚乱地把衬衣往身后藏,结结巴巴问:“老,老师,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诀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双腿交叠了起来,薄唇抿了一下,才缓缓掀唇,吐出了绝情的声线:“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放到了陆诀往身后藏的手上。
这种情况再狡辩无非是让沈恙生出更讨厌他的心理,陆诀想也不想,对着沈恙就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接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看着陆诀抓在手上的白衬衣,沈恙扯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真是我的好学生。”
“老师,请您原谅学生。”陆诀垂下了头,眼圈瞬间变得通红了起来。
沈恙指尖漫不经心地翻过手边的书,“我竟不知,你对我抱有这样的心思?”
“是学生痴心妄想,是学生觊觎您……”陆诀一声比一声哽咽。
沈恙站起了身,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在军队那边的军服,没来得及换下来,带着低跟的长靴在地面来回踱步。
“哒。”“哒。”“哒。”………
每一下都在往他心尖上踩。
陆诀不敢抬起头看沈恙,如今什么样的惩罚他都认了,可喜欢就是喜欢了,他又有什么错?
“你本事倒不小。”沈恙将书桌前的椅子拖了过来,走到了他面前坐下,双腿叠了起来,他双手抱起,搭在左腿上的右腿微微晃了两下。
“学生知错,请您责罚。”陆诀手握紧了一些,青筋脉络十分清晰。
沈恙就笑了一声,他翘起右脚脚尖,用脚尖勾住了陆诀的下巴,让他仰起了头来。
陆诀早已经变成了通红的眼眶,湿润的眼角让他看起来很好欺负,一双像狗狗一样的眼睛真挚又纯情,这张漂亮的脸就应该哭起来才更好看。
“我问你,督察将军前些日子被人打了,你知情么?”沈恙眯了眯眼睛,长发散在肩侧,好不吸引人。
陆诀看着沈恙的眼睛分明有些闪躲,可他却坚定道:“不知道。”
沈恙脚往下挪了几分,轻轻踹了陆诀的胸口一脚,不轻不重,“在我面前说谎么?陆小狗?”
不疼,对于陆诀来说,他甚至觉得爽。
陆诀自知瞒不过沈恙,只好认下:“是,因为他对您出言不逊!”
沈恙倒有些满意,看来这狗崽子暂时还和梦里的他差了一大截,否则也不会冒那么大的险去揍督察将军,还差点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你倒真是对我痴情呐。”沈恙向来不介意他人的喜欢,这无非是多了一个让他利用的筹码罢了,即便是陆诀也是如此。
陆诀眼眶湿润,声音沙哑:“是,所以老师,不要不理学生好吗?学生好害怕您不要学生了……”
他跪在沈恙面前,泪水滚了出来,慢慢往前挪,却被沈恙翘起右足足尖抵住了胸口,令他不能上前半分。
“嘁,无趣。”沈恙站起了身,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迹,然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是你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想不想要你全看我心情。”
绝情得很。
第66章 番外.岚央1
说起来, 司徒岚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休学了三年, 至于原因么……
司徒盛只有他一个儿子,当然也是把他当做唯一的继承人来培养,自他上初中起,那位几乎从不归家的父亲,就开始以长辈的身份逼迫他学习各种知识。
每天早上起床需要练半个小时小提琴才能去上学, 周一周三放学后要去练习书法,周二周四要去练习仪态,周末两天就更不用说了, 各种课外班几乎让他没有一点喘气的时间。
这让他几乎无暇顾及学业, 蓝星的学习制度还是比较严格的,没有合格的结业成绩, 就只能重读。
因此, 在同学眼中, 他就是那么一个不合群的人,孤僻,冷淡, 不与人亲近, 自然而然他就被身边人孤立了。
而他的母亲那时候早已经病入膏肓了, 靠着营养剂吊着她剩下的那半条命, 司徒岚会在床边, 任由病重的母亲用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顶。
因为休学,这时候的司徒岚已经17岁了, 但父亲强加给他的重任让他早就脱离了同龄人的稚嫩,气质与神情多像一个小大人, 唯独稚嫩的脸还显得他是个孩童。
“岚儿,和妈妈说说在学校的事情,好不好?”无法治愈的疾病将母亲折磨得早就没了统帅夫人的光耀,更多的像是一个可怜人。
司徒岚垂着眸,密长的羽睫也跟着掩下,这让母亲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司徒岚启唇:“在学校,同学和老师都很好。”
“之前学校举行了活动,我也参加了。”司徒岚这些谎话张口就来。
母亲眼神无光,有几分的疼惜在其中,“你父亲对你太严苛了,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累的,母亲。”司徒岚乖巧地摇了摇头。
母亲苦笑,“傻孩子。”
“我都知道了。”母亲喃喃,“你父亲因为你重修的事情拉不下脸,停了你的学,就算别墅上下的人都瞒着我,可我到底没有死。”
司徒岚哽咽了一下,“母亲,您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我不管你谁管你呢?你从不归家的父亲吗?”这位妇人眼中无光,唯有看向司徒岚的时候有了一抹光。
“我托人给你找了一位家教,是一个大四快毕业的学生,你把你周末的课外班调一下,让他来给你补一些课程。”尉迟夫人继续说。
司徒岚应下,也不拒绝:“知道了,母亲。”
他拉着尉迟夫人的手,再没有说什么话了,直到他再抬起头,卧床的母亲已经熟睡了过去。
于是司徒岚就站起身替她盖好了被子,才慢慢地离开了房间,外面的管家对着司徒岚毕恭毕敬地弯下了腰,司徒岚瞥了他一眼,管家识趣地跟着他去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确保这里的动静不会被母亲听到了,司徒岚这才停下来,他看着管家,冷不丁地问:“母亲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管家密汗直冒,他用衣袖不停地擦额角,战战兢兢说:“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没敢让夫人知道一点,是,是统帅大人,前些日子统帅大人回来了一次,就那次见面的时候,夫人情绪过激还晕了一回,也是这次之后夫人就知道了……”
“又是他?我分明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不准,也不配去看母亲了!”在外,哪里还看得见司徒岚在他母亲面前的那点乖巧,长此以往的孤僻,早让他有了超脱同龄人的成熟。
管家继续揩汗,“您知道的,我们这些下人是没有资格……”
“不用你说。”司徒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明天会亲自去找他的。”
管家急忙说:“明天是周六,夫人给你安排的那个家教老师……”
“给点钱打发了,我用得着他教?”司徒岚说,“还是说,这点事你也会汇报给母亲?”
“自然是不敢的,少爷您放心就好,我会处理干净的。”管家也想不明白,小时候看起来那么乖巧的一个少年,如今光是说话都冷淡得很……
司徒岚再次瞥了他一眼,转身里离开了这里,很快,就传来了他往楼下走的声音。
——
司徒岚去见司徒盛,撞见了与他亲热的一个漂亮男人,他当即恶了一下,倒是漂亮男人从司徒盛腿上起身,恭恭敬敬喊了司徒岚一声,“少统帅。”
司徒岚:“滚。”
漂亮男人“诶”了一声,回头看了椅子上的司徒盛一眼,只见司徒盛也对他挥了挥手,漂亮男人只好娇嗔一声,扭捏着腰肢离开了书房。
司徒岚冲司徒盛嘲讽:“父亲一把年纪了,玩的小白脸倒一个比一个年轻。”
“你找我做什么?”司徒盛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你去见母亲了?”司徒岚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司徒盛笑了一声,很难想象,他这张脸生出了司徒岚这样好看的脸,只能说尉迟夫人没生病之前,该是一位顶好的美人胚子,“我去看你的母亲,也是看我的夫人,怎么,这也不可以?”
“我分明已经和你说过了,你不配去见——”
“啪——”
话没说完,司徒盛的巴掌就往司徒岚脸上呼了过来,司徒岚到底是一个孩子,直接被扇翻到了地面,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鼻血也顺着流了出来。
他用手背抹去了鼻血,然后掀起眼皮,用狠厉的眼神看向了司徒盛。
“这就是你对你老子说话的态度?”司徒盛看见司徒岚这个样子,也并不知悔,甚至气势凛凛地去指责一个孩子的不是。
司徒岚爬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父亲?你配?”
他眸色狠厉,肃杀又凶狠,脸上的血让他看起来十分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司徒盛再次扬起了手,想照着司徒岚的脸再来一巴掌,可被司徒岚这种眼神盯着,他再也下不去手了,他直接愤怒骂道:“滚!”
“滚出去!”他一把就将桌上的水杯推到了地上,“你给老子滚!别让老子看到你!”
司徒岚就说:“我会走,但如果下次你再私自去看母亲,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小兔崽子,你跟你老子叫板了是吧?”司徒盛被气得脑子发胀,可司徒岚转身就离开了书房,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带着浮肿了半边的脸走出了这栋别墅,脸上的血渍让他看起来可怜又凶狠。
司机上前来打开了车门,又给司徒岚递了一张湿纸过去,司徒岚接过湿纸,“谢谢。”
司机是尉迟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司徒岚对他也难得有几分长辈的尊敬。
“少爷,您何必呢?”司机一脸心疼地看着司徒岚。
司徒岚坐到了后座,“就让他一直欺负母亲吗?他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小姐吗?”
“少爷说得是,但统帅大人强势,您或许与他心平气和一点……”司机好言相劝。
司徒岚没好气说:“我看见他那张脸就生恶,你让我对他心平气和?”
父子俩不和了这么久,尉迟夫人都劝不好,他这个做下人又怎么劝得了?
他默默闭上了嘴,把车往另一栋别墅开了去。
——
车子到了别墅,迎接他的是管家,管家上来是准备对他说什么的,但看见司徒岚肿胀的脸,便关心起了他的事,“少爷,您这是……”
司徒岚往前走,边走边问:“你有什么要说?”
“哦哦,是这件事。”管家整理了一下语言,“夫人给您找的那位家教,他坚持不肯离开,因为夫人私下已经给过他钱了,他也就不接受我们的钱,坚持要把自己的工作完成。”
说着,司徒岚已经抬脚踏进了别墅里了,他听着管家汇报的话,头一抬就看到了一边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搭米色针织马甲的男人。
男人是背着门坐的,沙发靠背遮住了他的下半身,只能看见他的头和间,男人的头发柔顺又有光泽,穿着洗过了无数次的白衬衫,白衬衫还有一些发皱,但很显然对方已经想办法熨烫过了,外面搭一件米色针织马甲,马甲也有一些起球,不过上面气得比较大的一些球应该也是被处理过了。
看得出来,对方至少对这份工作比较重视。
听到了门口的声音,沙发上的人也站起来转过了身。
往司徒岚这边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长相十分温和的脸,皮肤偏白,眉眼周正,轮廓清晰,五官流畅,气质温润儒雅,一股随和劲,好像怎么惹他也不会生气。
单看长相和气质,那就是干净,浑身上下都透着干净,不惊艳,但绝对耐看。
身板很薄,倒是高挑。
“少爷,这位就是您的家教老师了。”管家办事不力,自然是怕得很。
果不其然,司徒岚收回了打量的眸,为难起了管家:“这就是你办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没把人请出去。
男人一急,急忙跑到司徒岚跟前来,这样一靠近,司徒岚发现他也不算高,大四怎么也说有二十二三了,但和他自己比起来,也只是高了半个头而已。
“请您不要怪他,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男人开口说话了,果然,声音也像他这个人,吐字温润又清晰,至少不难听。
司徒岚直接错过了他,往沙发那边走了去,“我不需要什么家教,也不需要你教。”
他本就不是真的不会,多是他自己不愿意学,想和司徒盛对着干而已。
男人追着上前来说:“我是你的母亲请来的,她已经付了钱,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留下来教你,否则我会将这件事如实告诉夫人,再退款给他的。”
“你觉得你威胁到我了吗?”司徒岚被气笑了,他抬眸看向了男人波澜不惊的眸,眼睛倒也好看,清澈又干净。
男人摇了摇头,对着司徒岚伸出了右手,“我叫秦央,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教老师了,在你没有毕业之前,我会一直胜任,请多指教。”
司徒岚打开了他的手,烦躁说:“随便你。”
秦央抿唇笑了笑,所以司徒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同意自己留下来了。
“那好,今天是第一天,关于你的学习进度,我问过别墅里的人了,他们都不太愿意和我说,我只知道你高中主修的是理科学,所以我这边需要你和我说一下,晚上回去我好指定一份你的学习计划。”秦央从沙发上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司徒岚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书包,他无语地别开了眼,“三年没读书了,我早就记不住了。”
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秦央倒是也不生气,这倒真的不能让秦央生气,他温温一笑,气质实在温润,“这样吗?那好,我们就从高一第一节课开始吧……”
都已经是大四学生了,司徒岚到底是有些怀疑秦央的专业能力的,他气质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文科生,而司徒岚学的是理科学。
大概看出了司徒岚的顾虑,秦央就说:“我大学主修物理学和数学,机甲制造和计算机技术也略懂一些,所以你不用质疑我的能力,我有信心会教好您的。”
司徒岚突然勾唇一笑,“是吗?秦,老,师?”
“秦老师”那三个字是逐字说出来的,有说不清的深意在其中。
第67章 番外.岚央2
秦央看向他:“是。”
一抹与生俱来的自信, 眉眼温顺却又有力量,像泛着光一样,与司徒岚总是格格不入的气质。
司徒岚嗤笑了一声, 看着秦央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他双腿交叠了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撑起了下巴,“你说你图什么呢?”
“也是, 图钱吧,我母亲到底是给了你多少钱,真是赶都赶不走你。”司徒岚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自然是缺乏同理心的, 他毫不留情的话却并没有让对方难堪起来。
秦央如实说:“你母亲的朋友于我有恩,是她再三拜托我来教你的, 否则我现在已经在别处实习了。”
“司徒少爷, 这个世界并不会围着你转。”秦央看着司徒岚有些错愕的眸, 继续说:“正如你母亲是请了三次才把我请来的。”
见司徒岚要发火,秦央继续说:“你现在可以让我滚,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让尉迟夫人难过。”
秦央说话声音并不大, 清晰又温润, 但逻辑条理没有任何问题, 一时竟让司徒岚语塞了起来。
“好。”良久, 司徒岚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很好,那我但是要看看, 亲爱的秦老师,让我母亲请了三次才请来的秦老师, 究竟有什么本事。”
沙发周围的下人是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秦央把自家脾气不好的少爷说得哑口无言,而最后的事实是,这位老师成功留了下来。
秦央跟着管家去到了司徒岚的书房,打开书房,一股淡淡的书香掺杂着檀木香扑面而来,秦央抱着自己从学校抱来的一沓书,并没有好奇得东张西望。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靠窗边搭着一张书桌,书桌上面的书都是新的,很显然书房的主人并没有怎么用过这张桌子。
管家让秦央先把书放在桌上,接着让下人将书桌上多余的东西清了出来,“秦老师,我们少爷就拜托您了。”
管家到底是个半百老人,说话也很慈祥,秦央对着他点了一下头,说:“好,我会尽力的,您放心吧。”
“上午暂时就这样了,我看司徒少爷的脸上……,您可以煮一个鸡蛋剥了壳,用鸡蛋给他滚一滚,再用冰块敷一敷,这样会好得快一些的。”司徒岚长相精致,巴掌印大小快赶上他脸大了,无论怎样也没办法忽视掉吧?
秦央一早就注意到了,但司徒岚很明显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少年,若是自己这个外人当着他的面说起这件事,无非是会惹得对方炸毛罢了。
所以秦央才选择私下对管家说。
“多谢秦老师关心,一会儿我就吩咐下人去按你说的做。”管家还是比较满意这个私教的,所以对秦央说话的语气也尽显温和。
秦央点了点头,“今天上午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去吃午饭,下午两点我们正式上课,也请您告诉一下司徒少爷我们的上课时间。”
“要用午饭了吗?”管家也没注意到时间过得这样快,“您留下来一起用吧。”
秦央摇头拒绝,“夫人给的费用包含了我的一日三餐,就不用你们多费心了。”
说到底,管家并没有决定的权力,司徒岚现在对秦央并没有什么好感,在一起吃饭难免会引起他的不满,秦央懂得怎么不制造不必要的争吵与矛盾。
“既然这样,那我让司机送送你。”管家自然也不坚持。
秦央继续拒绝,他并不喜欢麻烦别人,说:“不用的,我来的时候骑了自行车的,学校离这里不算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管家只好说:“那,我送送你吧。”
秦央说好,于是两人就往外面走。
秦央转身才看见司徒岚不知道什么就倚在门口了,也不知道他听了他们多少的对话,司徒岚这会儿功夫已经换了一套居家休闲服了。
少了一些成熟,多了几分未成年的稚嫩。
“司徒少爷。”秦央对着司徒岚笑了一下,眉眼弯了起来,很是温柔。
司徒岚“嘁”了一声就离开了,意味不明。
不过好歹,没有为难秦央。
管家把秦央送出了别墅,看着秦央走远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才回到别墅。
——
下午一点五十多,秦央气喘吁吁来到了别墅,这个时候是八月天,天气仍是闷热的,他骑自行车过来,费了些体力,密汗从额角溢出来,黏着他的黑色碎发。
管家热情地为他打开了门,他进到别墅里面,空调带来的凉爽让他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秦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抬头就看见了沙发上被人伺候着喂水果的司徒岚,他坐姿惬意,大开大坐,电视机播放着音乐剧。
好不惬意。
司徒岚听到动静,就往秦央这边瞥了一眼,只一眼,却怔了一下,转而回过了头,仿佛这一幕并没有发生过,秦央也没在意。
他上前去,“马上就到两点了,我们该上课了。”
司徒岚含过下人用叉子喂过来的水果块,“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明天来吧。”
秦央抿了抿唇,“好的,关于出勤,我也会一一汇报给尉迟夫人的。”
尉迟夫人,似乎成了一块万能令牌,只提一句就会让司徒岚炸毛,果然,司徒岚下一秒就拂开了下人的手,“你成年了吗?你就这么喜欢告状吗?”
“算算年纪,我应该比你大四岁,倒是司徒少爷你,总做一些小孩子才喜欢做的事,没成年的应该是你吧?哦,事实上,你的确还没成年。”秦央的反击也是铿锵有力。
司徒岚收回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秦央的确是怎么惹也不会生气,因为他会让对方更生气。
小少爷炸了毛,却无力反驳,嘴唇动了动,只气呼呼地转身往楼上去了。
秦央叹了一口气,跟着上了楼,被秦央这么一顿呛,司徒岚一时间也没什么脾气了,他心里憋着气,却又没办法真的把人怎么样。
只能暗戳戳地耍点小脾气,比如故意占了书桌一大片地方,再比如故意把脚叉的很开,让秦央一退再退,但秦央或许真的脾气不错,他也不生气,对于司徒岚的霸道,也只是一昧的容忍。
将司徒岚的课程进度确认了一下,秦央脑海里很快就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他从外套里摸出一副银丝边框眼镜戴上,然后又从笔筒里拿了一支笔出来。
开始正式给司徒岚上课了。
司徒岚悟性高,很多知识点秦央一点就通,但他故意装不懂,看着秦央用各种方法给他讲解,认真的模样却把司徒岚逗笑了。
他笑出了声,一只手撑着下巴,偏过头看着秦央说:“秦老师,我是不是好笨呀,要不你别教了呗。”
秦央抬眼看着司徒岚戏谑的眼睛,当即明了。
他推了一下眼镜,顺着司徒岚的说说:“是有点笨,但我也会尽责的。”
小少爷果然被点着了,他下意识就要发火,手都舞起来了,却被对方用骨节分明的手摁住手背压了下去,对方温柔道:“好了,是我的问题,我换个思路再给你讲一遍。”
仿佛刚刚那个呛他的人不是秦央。
司徒岚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了。
视线被成功转移到了课本上面。
秦央的唇角不留痕迹地勾了一下,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司徒岚听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秦央现场出了两个题出来,递给了司徒岚,“把这两个题解一下,做完我们就休息一下。”
“什么破题,我不会。”司徒岚看也没看就把纸扔到了一边去。
秦央就把司徒岚扔掉的纸捡了起来,衣衫上滑,露出劲瘦的腰窝,司徒岚眯了眯眼睛,别开了眼。
“忘了给你说,每节课我都会留随堂测试,每周我会给尉迟夫人发总结,这种情况我也会反馈的。”秦央一边说一边把测试纸叠了起来,装进了衣服口袋里。
司徒岚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是告状精吗?!”
“如果您的学习态度是这样的话,那我不介意做告状精。”秦央抬头看着司徒岚的眼睛,并不避讳司徒岚冒火的眼睛。
司徒岚发誓,这人比他那个老子都懂得怎么让人生气。
他坐了回去,对秦央伸出了手:“拿来,我做。”
秦央摇头,“你已经说你不会了。”
“我突然会了不行吗?”司徒岚语气拔高了不少,他伸出手就要去抢,秦央只侧身躲了一下,毕竟他并没有真的想躲。
司徒岚把手伸进口袋,在里面掏了一下,摸到了秦央刚装进去的测试纸,也顺手隔着衣服摸到了秦央细软的腰,并不紧致,想来不常运动。
但是秦央看起来很瘦,所以他应该是营养不良。
司徒岚有些惊叹对方腰的好捏程度,但脸色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怒气冲冲的,他把测试纸拿了出来,铺开就开始看题。
秦央提了提唇,对方在他眼里,道行还是浅了一些,他对付过更不听话,不好惹的公子哥,像司徒岚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小少爷就显得更好对付了。
但秦老师不知道,这位小少爷日后会叫他后悔不已。
秦央摊开课本,也拿出笔做起了笔记。
一时间,书房安静得只能听见写字的沙沙声。
司徒岚咬着笔看题,想不到对方人长得温温润润,字倒是写得隽秀有力,笔风锋利,倒是很好看,想着想着,司徒岚偏头看了过去。
对面的人坐姿端正,腰板挺得很直,就算自己把他挤得放不开手脚了,但对方也并没有因为他这点小动作生气。
他目光上移,看向了秦央的侧脸,戴上了眼镜的秦央更显得温柔儒雅,鼻梁高挺,五官周正又流畅,睫毛很长,耳朵也像白玉一样好看。
倒真是耐看。
司徒岚想,对方要是不说话气他,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人。
只可惜下一秒,秦央就冷不丁地开口:“司徒少爷,我的脸上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司徒岚翻了一个白眼,别回了头。
秦央一共出了六个题,难度其实不算高,但司徒岚三年没上学了,最后还是留了一个题出来。
秦央仔细地替他批改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司徒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最后秦央看着他说:“做的题都对了,第六题不会做没关系,一会儿我给你讲一下。”
“哼。”秦央从司徒岚的这一个“哼”里面听到了一丝得意,于是秦央下一秒就说:“不过您应该练字了。”
“我这字不好看?”司徒岚怀疑对方是故意找茬。
秦央并不想因为这点事和他吵起来,“好吧,您觉得没问题就行。”
司徒岚更生气了,他这一脚和踢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可下一秒秦央声音又温柔了起来,“不过对了五个题,很棒了。”
只是随口的夸奖,司徒岚却莫名觉得受用,他张了张嘴,又“哼”了一声。
太阳快要钻到了地平线下面了,昏黄的夕阳从窗户映了进来,管家透过门缝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不觉红了眼眶。
第68章 番外.岚央3
后来的几周司徒岚可能确实心情不错, 至少没有怎么为难秦央了,有时候他们休息的时候,保姆也会端来切好的水果和热好的牛奶。
司徒岚坐在椅子上, 拽得像个二大爷一样,他一条腿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另一条腿伸得老直,直接占到了秦央的脚边去了。
秦央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 司徒岚看着秦央吃东西的斯文模样,不觉眯了眯眸子,他微微往后仰了仰头, 顺手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在嘴里, 嚼得脆响。
的确耐看,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
作为一个星球统帅唯一的继承人, 从小他的身边并不缺漂亮的男男女女, 他记得最早应该是他十四岁的时候, 就已经有人在想办法往他床上送人了。
但司徒岚还真瞧不上。
秦央今天换了一套衣服,短袖白衬,外面是一件米色风衣, 白衬纽扣全部都扣上了, 窗外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镀上了一层柔光, 漂亮又温柔。
真稀奇, 要是他们送的人是秦央这一挂的,或许还不错。
司徒岚想。
可下一秒, 秦央突然掀起眼皮看了过来,银丝边框眼镜下的眼睛温柔又漂亮, 睫毛密长,窗外的柔风吹进来,掀动着他额前的碎发。
眸色如琥珀,淡漠却又温柔。
司徒岚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秦央不觉,启唇:“吃快点吧,一会儿还有一个知识点跟你讲。”
“嘁。”司徒岚别过了头,一副不想听秦央说话的样子。
秦央习以为常,他站起了身,将桌上的果盘端了起来,“准备上课了,我把这个送下楼,你先复习一下刚刚学的知识点。”
司徒岚没说话,算是同意了,秦央就拖开椅子离开了房间,司徒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了若有所思的一道光。
时间飞逝,司徒岚亲眼看着窗外的那棵大树的叶子变得枯黄,又掉得光秃秃的,也看见秦央每次来的衣服由薄衫变成了秋装,最后穿上了羽绒服,戴上了针织帽和围巾。
原来已经冬天了吗?
尉迟夫人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下去,司徒盛从那次以后也再没来过别墅了,司徒岚突然觉得日子都在朝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
又是一个周末。
司徒岚一大早就爬起了床,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期待过周末,保姆昨晚提醒说今天的天气是大雪,让司徒岚多穿一些衣服。
司徒岚看着衣架上的厚衣服,才想着去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竟是万里雪白,雪团一簇一簇地往下掉,压在院子里的树上,树枝断裂的声音有点吵。
下这样大的雪,秦央怎么来上学呢?还是骑那个破自行车吗?
司徒岚“嘁”了一声,套好外套就出了房间,保姆已经热好了早餐,看见了司徒岚,就对他笑着说:“少爷,您醒了?今天是初雪,是好日子,我特意煮了汤圆,您快来吃几个,吃了来年一定顺顺利利。”
司徒岚被保姆的话逗笑了,他勾了勾唇,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四十几了,往常这个时候秦央已经到别墅来了。
“秦央呢?”司徒岚似不经意地问起。
保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秦老师还在路上呢,刚刚联系了我们,说可能会晚点到,下雨路滑呢。”
司徒岚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抬脚就往楼下走,别墅里开着空调,也感觉不到多冷,不过司徒岚偏过头去看窗外,雪层厚得离谱。
他埋怨:“那你不如跟他说让他别来了。”
他语气有些凶,看起来像是在指责秦央的晚到。
一边的管家一愣,急忙替秦央说话:“今天是天气原因,秦老师一向不会迟到的。”
司徒岚皱了皱眉,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他只是觉得雪这么大,秦央过来并不安全,但想了想,司徒岚也没辩解,搞得他多在乎秦央一样。
他走到餐桌旁边坐下,保姆急忙上前来给他盛了一碗汤圆,他正拿起勺子准备吃一个,别墅的门铃就被摁响了。
司徒岚“嗖”的一下就把勺子扔进了碗里,然后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往门外看了去。
管家手脚麻利地打开了大门,风雪灌了进来,冷得别墅里的人都颤了一下,司徒岚离开了餐桌,也往门口走。
外面,秦央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戴着红色的围巾和黑色针织帽,腰间挎着一个米色的布包,穿的白色的裤子。
天气太冷,他鼻子和脸颊被吹得发红,耳尖也是红红的。
“秦老师,你这膝盖是怎么回事?”下一秒,管家关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管家挡住了司徒岚大半视线,他看不见具体是什么情况,于是快步来到了门口,垂眸往秦央的膝盖上一看,果然有一小块污渍。
黑色的泥渍周围有淡淡的水渍浸透,血水和泥渍混合,很明显是摔出来的痕迹。
“没关系的,刚刚来的路上不小心摔的,我穿得厚,没摔到哪里。”秦央摆了摆手,让管家不用太关心他了。
司徒岚眯了眯眸子,并不说话,管家虽然关心对方,但对方既然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也不会坚持,于是侧身给对方让了路,“那好,您快进来的,外面太冷了。”
秦央点头说谢谢,又笑着对一旁的司徒岚问好:“早上好。”
司徒岚抿了抿唇,不说话。
秦央就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了进来,应该是摔得不轻的,他皱着眉,指尖被冻得通红。
司徒岚“啧”了一声,两步上前来走到了秦央跟前,挡住了秦央的路,秦央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司徒岚正是长高的年纪,不知不觉已经长得和秦央齐平的身高了,或者说秦央本来就不算特别高,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司徒岚就猜测过,他有些营养不良。
“怎么了?”秦央问他。
司徒岚烦躁极了,看着秦央疼得皱起的眉,突然弯下了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把将秦央拦腰抱了起来。
果然,如司徒岚猜测的那样,他轻得离谱。
“司徒岚,你干什么?!”这是秦央第一次喊司徒岚连名带姓了,看他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他被司徒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
岂止是秦央,身后的保姆管家下人都被吓了一跳。
司徒岚的手劲很大,秦央挣扎了两下没有任何效果,“就你这样子,你慢慢爬上去?耽误今天的课,我是不是可以去跟母亲告状?”
司徒岚语气并不好,看起来好像真的在关心自己今天的课程。
秦央语塞,好在司徒岚也没把他抱得太远,就抱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去了,到了沙发边,他几乎是把秦央扔到沙发上的。
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他膝盖上的伤,秦央疼得“嘶”了一声,司徒岚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歉意,但下一秒他就转身对管家说:“把药箱拿来。”
秦央抬起头看他,更加疑惑了……
管家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去储藏室将药箱拿了出来,司徒岚接过药箱摆在了茶几上,手脚麻利地打开了药箱,然后在箱子里捣鼓了一会儿,很快就翻出了跌打损伤的药。
他拿着药,伸手就要去将秦央的裤管掀起来,秦央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把腿往回缩,用手去阻止他,“我,我自己来!”
司徒岚:“这药是我们的家庭医生专门配置的,你知道用量吗?你知道怎么用吗?”
秦央皱眉,“我可以不用。”
“你说话一向气人。”司徒岚看他的眼神有些怒意,“你少说一句话气我,你就不爽是不是?”
秦央被噎了一下的功夫,司徒岚已经卷起了他的裤管,露出了摔伤的那条腿了。
司徒岚看着秦央劲瘦的小腿,愣了愣神,他的腿很白,也很瘦,但又匀称又笔直,擦伤的伤口在他白皙的腿上就很显眼,膝盖骨比较突出,是真真实实瘦出来的。
秦央想不通这个混世魔王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垂着眼看着司徒岚,见他只手拧开了消毒水的盖子,然后用棉团浸了一点,就往他的伤口轻轻地沾染了起来。
他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司徒岚松软的发顶,他一双矜贵的手正在亲手给他处理这种事情。
没多久,司徒岚就处理好了他的伤口,秦央曲起膝盖看了看,包扎得很完美,倒是没想到,司徒岚也会做这种事。
不过……
秦央觉得司徒岚很奇怪,这种怪又说不出来,他看着司徒岚,正好司徒岚也抬头看他,双目对视,秦央从他眼里看到了慌措,下一秒,司徒岚别开了头,露出了一双微微泛红的耳朵。
“谢谢。”秦央冲他微微一笑。
司徒岚站起了身,“哼,别以为我是关心你。”
“好。那就多谢司徒少爷的善心了。”秦央自动将司徒岚的反常归结于他善心大发。
司徒岚突然就冒火了,“你,你!”
“嗯?”秦央歪了歪头。
司徒岚脚一跺,气呼呼地去到了餐桌旁。
秦央:?
汤圆还是热的,司徒岚咬了一口,抬头给保姆使了一个眼色,保姆有些懵,没读懂司徒岚的意思,倒是一边的管家读懂了,他笑眯眯地往秦央身边走,“秦老师,今天初雪,家里多煮了一些汤圆,您一起吃点吗?”
听到管家这样说,保姆一下就明白了,她急忙点头附和,“对呀对呀,秦老师,初雪吃汤圆,来年幸运一整年。”
秦央急忙摆手摇头拒绝,“不不,不用,我用过早饭了。”
保姆就说:“我早上煮多啦,您吃点吧。”
秦央还想拒绝,倒是餐桌上的司徒岚开口说话了:“让你吃你就吃,我又没说不允许。”
他倒是猜出了秦央拒绝的另一个理由,他是担心司徒岚看着他生气。
秦央只好作罢,管家欣喜着上前去扶起了他,秦央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被扶到司徒岚对面坐下,保姆给他舀了四个汤圆,汤圆还冒着热气,秦央取下围巾放在了腿上,才用勺子舀起一个汤圆咬了一口,热气瞬间将他身上的霜寒驱走了。
“怎么样?秦老师。”保姆慈祥地笑着,去问秦央。
秦央点头,“嗯,很好吃。”
司徒岚听到声音就抬眼看他,秦央的耳朵还是有些发红,估计是被冻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低领毛衣,露出的颈脖是纤细又白皙的,他咽下一口汤圆,喉结就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笑着去和保姆说话,眼睛漂亮又温柔,眼尾微微上翘,雪花把他的碎发浸湿了一些,湿哒哒地搭在耳侧,无意识勾引着他。
双唇红润,沾着水渍汤圆馅,似乎是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了一口留在唇角的糖馅,舌头很粉,有点像他以前养的那个兔子的舌头,也是粉粉嫩嫩的。
哪儿有人这样吃汤圆的?他为什么故意只咬一口!为什么故意把汤圆馅沾到唇上?!为什么用舌头去舔?纸巾不就是在这里吗?
果然,他真的在勾引他……
司徒岚咬了咬牙,很用力地将手里的碗往桌上一磕,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吃好了!”
秦央抬头看他,眨了眨眼,好像不理解司徒岚突然生气的原因。
司徒岚看着秦央的眼睛,更生气了,他转身就往楼上走,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生气的缘由。
第69章 番外.岚央4
今天的司徒岚的确有些和平时不一样。
秦央在给他讲课的时候就更这么觉得了, 司徒岚安分得过分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秦央批评他最简单的题都做错了, 司徒岚也只是点头默默受着秦央的批评。
搞得秦央都不好意思说他了。
于是秦央放缓了声音,用笔点了一下划出来的重点,说:“所以这里你听懂了吗?”
司徒岚又点头,“还行。”
“那行吧,你下课休息会儿吧。”秦央看不出司徒岚是怎么了, 行为举止也有一些怪,他拧着眉看了司徒岚好几眼,最后还是淡淡收了眸, 算了, 这些和他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课间保姆热了牛奶过来,她有些担忧地对秦央说:“秦老师, 外面雪下大了, 您今天恐怕不好回去了。”
秦央扶着桌面站起了身, 他往窗外看去,的确,雪团像棉絮一样, 一簇一簇, 一团一团地往下掉, 他来之前地面还没有那么深的积雪,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地面竟然堆积起了这么厚的雪。
他拧了拧眉,还是说:“没关系, 没准一会儿雪就停了。”
“那一会儿午饭,您也回去吗?”保姆接着追问。
下一秒一旁的司徒岚就不耐烦地说:“别墅已经穷得不能多做一个人的饭了吗?”
话外之意倒很明显, 可秦央似乎并不太想过多麻烦别人,他摆手摇头,笑着拒绝说:“不用不用,我带了盒饭,就是需要用一下厨房的微波炉了。”
“啊……”保姆张了张嘴,“您想得这么周到吗?”
“随便你。”司徒岚脸色一黑,又生着闷气坐到了座位上。
秦央:?
“你怎么了?”秦央真的觉得司徒岚今天莫名其妙的,总喜欢生没名的气。
司徒岚瞪他:“你管我?”
秦央:………
他抿了抿唇,懒得搭理司徒岚。
中午下课,司徒岚把椅子踹开就双手插兜离开了书房,秦央回头看了他一眼,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起了桌面的残局。
然后才提起一边的布包,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只能说不愧是专门配置的药,就这么半天功夫,秦央就觉得自己膝盖上的伤好多了。
至少没有早上那么疼了。
他扶着门框往外走,没想到管家竟然等在门口,看起来像是专门在等秦央,秦央抬起头向他问好,管家笑眯眯地上前来扶住了他的臂弯,然后说:“少爷让我来扶您下楼去。”
秦央正要说话,楼下餐桌边的司徒岚突然发出怒吼,“我没说!”
管家瞬间噤声,一股说错了话的无错感,倒是秦央笑了起来,他偏了偏头,对楼下的司徒岚说:“谢谢。”
司徒岚却觉得耳朵臊得慌,什么话也不想对秦央说。
在管家的搀扶下,秦央顺利到了楼下,“刘妈,麻烦用一下厨房的微波炉。”
保姆连连点头,上前去把秦央手里的盒饭接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往厨房走,司徒岚偏头看着秦央的背影,眯了眯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央让刘妈去外面看着就行,他自己看着微波炉,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刘妈推脱不掉,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点头出去了。
外面的雪势不减,风吹得也有些大,秦央抬头看这窗外的景色,眸子温润如水,深情又吸引人。
司徒岚到厨房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秦央微微仰起头,鼻梁高挺,可能穿得比较厚,别墅的温度又太高了,他的鬓边还有淡淡的汗渍。
司徒岚定了定神,冷不丁开口:“看什么呢?”
秦央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我家,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司徒岚环抱着手臂,倚在门框边抬了抬下巴,一脸的不屑。
秦央抿唇,并不打算跟对方争口舌之快,“也是。”
他低下头去看微波炉,微波炉设置的加热时间正好结束,他就打开微波炉,把自己的盒饭端了出来。
司徒岚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盒饭里装着米饭,炒青菜和炒黄瓜。
卖相倒是不错,但司徒岚却鄙夷,一个荤菜也没有,怪不得那么瘦,不知不觉,司徒岚就回想起了早上被他抱在怀里的秦央。
是轻得有些离谱了。
他嘲讽道:“你是吃不起好的了吗?吃这么寒碜?”
秦央早就习惯了这位大少爷不定时的发疯嘲讽,他脸色平静,将筷子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司徒少爷管天管地,还要管我吃什么吗?”
他说话的时候,脸色一如既往的温润,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温柔,但说的内容的确忍不住让这位大少爷发火。
“你就是不识好!”司徒岚像炸了毛的野狗,音量拔高了不少。
秦央并不想和他说话,他端起盒饭就准备用饭,司徒岚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手里的盒饭夺了过去,“你不准吃!”
秦央:?
“你又怎么了?”秦央真的觉得司徒岚像一个叛逆期的熊孩子,根本不知道他在闹腾什么。
司徒岚努了努嘴,面色突然变得为难了起来,“我,我突然想吃青菜了,我要吃!”
“刘妈没做吗?”秦央真的是脾气好,就算对方这样无理取闹了,他还在心平气和地和对方交谈。
司徒岚:“我不爱吃她做的。”
秦央无语:“我做的也不好吃。”
“我就要吃!”司徒岚平日里也并非不正经,但他发现在秦央面前,只有耍小脾气才会被秦央一再迁就。
“唉。”秦央叹了一口气,“那我和你分一些。”
“这么点你还和我分?”司徒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央皱眉,“那我也要吃呀。”
“你去吃刘妈做的。”司徒岚这个样子很像护食的狼崽,可他护的是秦央的食。
秦央:………
而这个时候,刘妈也窜出来,她一脸歉意地对秦央说:“应该是我今天做的菜不合少爷胃口,您多担待………”
秦央抿了抿嘴,“那你要吃就吃吧,别到时候又挑三拣四。”
司徒岚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于是秦央和司徒岚都坐到了餐桌上,两人对坐着,秦央倒是一直有注意到,司徒岚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专门的营养师搭配的,刘妈只是负责做菜而已。
也难怪不得,才十七岁的司徒岚身高就已经快要超过二十一岁的自己了。
眼前的这一大桌菜让秦央不知道怎么下口,他好像也不太喜欢吃荤菜,倒是一边的司徒岚,公然地把他的盒饭摆在餐桌上,一筷子下去就夹走了一半的菜。
秦央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在他在来的时候也被打过预防针了,说司徒岚脾气阴晴不定,可能不太好伺候。
而且就目前看来也没有那么难伺候,毕竟秦央只是觉得司徒岚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虽然秦央吃的两个菜都是素菜,但不可否认的是做得还不错,司徒岚竟真把秦央做的菜吃得一干二净了。
有一就有二,秦央在别墅用了午餐,晚上也被管家劝着留下来过夜。
“秦老师,外面雪势一点也不见小,您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不如就留下来过夜吧,反正明天您还是要来给少爷上课的。”管家的说辞是这样的。
管家并不能做这个主,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司徒岚私下的授意。
秦央并不蠢,他猜得到。
“没关系的,出了小区,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打着车。”秦央温柔地摇了摇头,一面说着一面将红色围巾围到了脖子上。
司徒岚在一边没好气地说:“就外面那么大的雪,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为了钱什么天气都会出门吗?”
“就算是我家司机,这个天也不会让他们出行。”司徒岚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胜在有道理。
“是呀,就留下来吧,明天晚上雪消停了,我们也可以让家里的司机送您回去。”管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司徒岚的意思,秦央回头去看司徒岚。
司徒岚却别开头,不去看他。
“我还是走吧,您这样做主,万一……”秦央话都没说话,司徒岚就气冲冲地冲他吼:“我又没说不愿意。”
秦央笑出了声,他笑着去看司徒岚,司徒岚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笑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秦央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管家的话就是他的授意!
他还故意那么说,不就是逗他吗?!!
“秦央!”司徒岚有些恼怒,耳根子臊得慌,脚一跺就往房间去了。
秦央唇尾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尉迟夫人说得也不错,司徒岚孩子心性还是比较大的,多数时候他的心思很好猜,也没必要完全顺着他的意思走。
——
秦央被留了下来,司徒岚一个人在卧室生了很久的闷气,直到保姆叫吃饭他才出门去,结果没在楼下看见应该看见的人。
一边的管家看着他乱瞥的眼神,识趣道:“秦老师去后院打通讯了,一会儿就来。”
“我问他在哪儿了吗?”司徒岚瞪了管家一眼,可下一秒就转身往后院走去了,留下管家和刘妈,以及那些下人面面相觑。
司徒岚走近了后院,就听到了秦央传过来的声音。
“我知道了妈妈,您放心吧。”秦央的声音很温柔,“明天晚上我就会回来的。”
“雇主?”对面似乎是讨论到了秦央的工作,司徒岚顿住了脚。
秦央说:“学生很听话,没你听说的那么恶劣,虽然孩子心性比较大,但优点也挺多的。”
听到秦央这么说,司徒岚满意地勾了勾唇,然后听到秦央又说:“您让我相亲的事,我会考虑的,您早点休息吧。”
听到“相亲”两个字,司徒岚瞬间脸色一沉,唇角的笑也耷拉了下去,他阴沉着眸突然开口:“你在说什么?”
秦央又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见是黑着脸的司徒岚,就对着光脑通讯的人说:“我先挂了,这里有点事情,您早点睡。”
说完他才挂断了通讯,然后回司徒岚:“和我家里人说一声,今晚不回去了。”
司徒岚冷哼,“你要去相亲?”
第70章 番外.岚央5
秦央歪头皱眉:?
“你听到了?”相亲的事, 是他母亲自作主张,但她也并不能替秦央做主,所以才会参谋秦央自己的意见与想法。
司徒岚表情有些不爽, “你就差没拿个喇叭说话了,我耳朵又不聋。”
秦央没想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会那么大,下意识对司徒岚说了一声抱歉。
司徒岚却说:“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是不是要去相亲了?”
“那是我妈的主意,我目前没有处对象的想法。”明明可以不用解释的, 但看着司徒岚有些气呼呼的脸,他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哼。”司徒岚双手抱胸,倚在门框, 好似心情还不错, 可他又说:“关我什么事?”
“那你问我做什么?”秦央真的觉得司徒岚莫名其妙的,他无语地抿了一下嘴, 一瘸一拐地就往屋里走了去。
司徒岚又被呛了一句, 看着秦央逐渐消失的背影, 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气得跺脚。
——
晚餐过后,管家亲自把人扶上了楼,又找来了一套看起来很新的睡衣睡裤, “秦老师, 这是少爷穿过了一次的, 您今晚将就一下。”
“没关系, 您费心了。”秦央温温一笑, 房间的温度更高,他已经脱掉了羽绒外套, 只穿着一件宽松的低领毛衣。
管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后才小心翼翼退出了房间。
秦央看着有些宽大的睡衣, 叹了一口气,准备去锁门,发现这门的锁是电子类的,秦央没研究明白,又害怕因为自己操作失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所以干脆没锁,毕竟别墅里除了司徒岚,谁人进门都懂得敲门的。
而司徒岚又不会平白无故来找他,这样想了想,秦央才瘸着腿往浴室走去了。
洗完澡出来就是晚上九点多了,秦央看见床头柜上的创伤药,那是刘妈送过来的,洗澡的时候秦央把纱布揭开了,上面的疤已经愈合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一些狰狞。
秦央坐上了床,曲起了受伤的那条腿,睡裤宽大,他轻轻一撩睡裤就滑到了大腿根,他也没在意,顺手捞起床头柜上的创伤药,拧开盖子就打算往伤口上涂。
他一边涂一边往伤口上吹气,不知道这药到底是怎么配置的,涂上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疼的,秦央也不是娇气,但疼就是疼。
“哐当——”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秦央涂药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来人。
司徒岚的房间就在隔壁,本来都躺上床了,他又觉得不得劲,可能晚上饭桌间秦央呛了他一句,他没处撒火,于是他在床上扭了半天,终于决定来找秦央的不痛快。
他故意不敲门就进来,本意也是想吓对方一跳。
可他看秦央一脸平淡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这出没成功。
但看清了屋里的情形以后,司徒岚明显怔愣了一下。
秦央坐在床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伸的很直,因为刚洗完澡,热水蒸过以后,整个人都透着粉,他曲起的那条腿的裤管都滑到了腿根部,在粉白交织的长腿上,那道疤都变得色/气了起来。
他上身穿的睡衣也是松松垮垮的,一边的肩都要露出来了,锁骨外露,头发刚洗过还有一些润,眸子里似乎也泛着水光,整个人娇得可以掐出水来了。
司徒岚的呼吸瞬间一促,他很明显感受到心脏漏掉了一拍。
秦央浑然不觉,他始终将司徒岚至于为调皮又骄纵的学生那一类,所以对于贸然闯进来的司徒岚,他也只是慢条斯理将裤管拉了下去,遮住了膝盖。
然后抬头看他,“又做什么?司徒大少爷?”
语气是一贯的无奈。
“砰——”门又被司徒岚用力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秦央这回被吓了一跳,他身子抖了抖,看着紧闭的房门,更疑惑了。
小少爷冲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整个人烧得快要蒸发了!
他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不锁门?为什么那样穿他的睡衣?为什么坐成那个样子?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司徒岚整张脸烫得像煮熟了的虾,心跳快得要失常了。
一连串的问题狠狠地打击了这位少爷的心,他把自己封闭在被窝里,一副不把这些问题想明白就不出来的坚决。
直到深夜,司徒岚一脚踹开了被子,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胸口的起伏动静很大,脸红得要命。
他想明白了。
秦央一定在勾引他!
是了,他马上就要成年了,成年后家里就会想办法给他联姻了,秦央一定是想趁自己刚成年,什么也不懂,把他钓得死死的。
这样整个司徒家的家产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秦央,是个坏男人!
可下一秒,司徒岚又翻了一个身,他卷过被子,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秦央能看得上自己,那是他的福气。
秦央这个人吧,长得还行,性格……勉勉强强吧,也比较聪明,做的饭还不错,他要是主动一点,自己吃点亏也没什么,毕竟结婚以后自己的钱基本是要上交的。
司徒岚又这样想,他想到了秦央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在家里等他回家的情形,又想到了从秦央的嘴里会吐出“老公”这两个字,想着想着他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可下一秒他又沮丧着一张脸,那秦央不就是图他钱吗?
不然一开始怎么赶也赶不走,不就是他妈给秦央开了天价吗?
他倒是庆幸自己有钱让他图,可司徒岚心里却是满满的挫败感,不行,秦央也没说他图啥吧?要不明天问问?
司徒岚觉得自己可怜,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被人钓成翘嘴了。
想着想着,小少爷还是枕着睡意闭上了眼,没多久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烟消云散了。
但睡前过度的思考还是带来了副作用,几乎一整晚,司徒岚都在做有关秦央的梦。
睡前秦央那副样子还历历在目,所以过分一点的梦就是他掐着秦央的腰,把秦央压在身下欺负,还一个劲地逼对方喊他“老公”。
把人欺负狠了,秦央哆哆嗦嗦地喊了那两个字,梦里耕耘的人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一颤,现实中的人也浑身一颤,睁开了眼。
已经是天亮了。
司徒岚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望向了天花板,几分钟后,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梦/遗了,对象是秦央。
——
等司徒岚处理完手头的事出去的时候,他发现秦央已经坐在了楼下餐桌边,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秦央仰头看了过来,主动抬起手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好个屁好!
小少爷一肚子的火,一看见秦央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就满脑子都是那个梦,他受不了了,他一定要问清楚!
如果对方图他的钱,他就用钱把秦央包了,反正他不缺钱!
如果对方图他的人,那他就循序渐进一点,等成年以后就接受对方的心意。
说做就做,小少爷黑着脸坐到了秦央对面,脸色差劲得很,管家关心道:“少爷,您昨晚没休息好吗?”
“好!怎么不好?!”司徒岚是盯着秦央说的,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恨。
秦央被盯得发倏,他歪了歪头:?
装什么可爱啊??!司徒岚更生气了。
“你,秦央。”司徒岚没大没小惯了,平时喊秦央都是连名带姓的。
秦央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才掀起眼皮看向他,那双眼睛太好看了,恰到好处的温润就像是在示弱。
“怎么了?”看起来,这位小少爷睡了一肚子的火气,还很有可能会把火撒在他身上,所以秦央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司徒岚盯着秦央的眼睛,认真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就开火了?秦央觉得有点不像司徒岚的风格,但他还是回应:“你是个好人。”
“你别他妈给我发好人卡!”司徒岚脸上的红是不正常的,旁的人以为他是气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羞的。
“我就问你,我长得怎么样?”司徒岚把问题问得更详细了一些。
秦央:?
这是有人说司徒岚丑了?啧啧,看把大少爷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于是为了安慰对方,秦央就认认真真夸奖了起来:
“司徒少爷的长相自然是顶好,至少我身边没有您这样俊美的人,要是有人觉得您不好看,那一定是他的眼睛不行。”秦央倒是也没说谎,毕竟对方长相确实不错,放在蓝星也是数一数二的。
还没彻底长开就这样了,只怕以后长开了,身边的追求者就更要难处理了。
司徒岚认真听着秦央说完话,他眸子渐渐缩了起来。
他说他好看,那就说明他图的是自己的颜,图他的颜好啊!
司徒岚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他喜笑颜开,心情大好,得意的眉梢快要翘到天际去了。
秦央:?
他发现司徒岚有一个天赋,变脸。
上一秒还怒气冲冲恨不得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下一秒就得意洋洋,笑得跟朵花一样,不过也算是个好事,至少不用一大早就和司徒岚拌嘴,斗智斗勇。
这天的司徒岚也是听话得过分。
但总会问秦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
“你觉得度蜜月去哪个星球好?”
秦央就用笔敲他,“你还没成年就想结婚的事了?”
“结婚的话,我的工资肯定是全部上交的。”
秦央就敲了敲桌面,“那你还挺疼你爱人。”
“那是。”
……
没和司徒岚吵架的一天飞快就过去了,正好从下午开始就没下雪了,而且太阳也出来了,地面很快就有车子来往了。
秦央一边围围巾一边和管家他们道别,这个时候司徒岚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也换上了厚衣服,戴上了同款红围巾。
“我让司机送你吧。”司徒岚大手一挥,直接下令,“反正我要去参加晚宴,顺路的事。”
“不过少爷……,您还不知道秦老师住哪儿呢,怎么就确定顺路呢?”一边的下人非常不会看脸色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司徒岚瞪了他一眼,“我说顺路就顺路,多嘴多舌……”
秦央笑了笑。
司徒岚最后连给秦央拒绝的权力也没有,就被司徒岚强制推上了车。
秦央腿上有伤,自行车肯定是骑不了了,司徒岚既然坚持要送他,他也不会拒绝。
“你家在哪儿?”两人坐在后排,挨得很近,司徒岚好像闻到了秦央身上特有的清香。
秦央就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司徒岚对那个地方有点印象,鱼龙混杂的下城区,脏乱差是他的第一印象。
他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转而又想,算了,等结婚了把人接过来不就行了,再买个房子给丈母娘他们住,可别来打扰他们小夫妻。
“多谢你今天送我回家。”秦央是在很认真地和他道谢,看着他温和又真挚的眸,司徒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干咳了两声,嘴硬:“顺路的事,你可别多想。”
秦央抿唇笑,他太好看了,笑起来的时候,眸子也含着笑。
司徒岚有些看傻了眼,心道这也不是秦央第一次对他笑,怎么就这会儿笑得他心猿意马呢?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蹩脚的理由扯开话题:“下个月月初是我生日,你有……”
他想问对方有没有时间,不过以他对秦央的了解,秦央肯定会说没有,然后狠心拒绝他,所以司徒岚就说:“你必须来。”
“哪儿有你这么霸道的人?”秦央拧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