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聪明
自从发现?吴王瞒着老婆孕期出轨, 徐宁对此人的印象更差了。
原本以为此人是个志诚君子,虽有?些?小谋小算,也无伤大雅, 权力斗争本就容不下儿女情长。
然而算计到自家?夫君头上,便是可忍孰不可忍——人性?都?是双标的, 她跟安王毫无瓜葛, 自然不在意这俩如何?兄弟阋墙。
可谁叫吴王贪心不足,还想在亲弟弟这儿分杯羹呢?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再度进宫时, 徐宁到底按捺不住,对婆婆诉说贡院那边所见所闻, 也包括吴王先派人前去洒扫修补,意欲揽工之事——他?若自己花钱就算了,偏偏账目最后还得赖在齐恒头上,人家?便活该当冤大头?
温妃听了也自气恼, 这吴王还真是一点?体面都?不顾,莫非扳倒安王给了他?信心?可人家?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老大, 尚未被?废黜,这庆功宴未免开得太早了些?。
温妃道:“让恒儿放心, 我必帮他?出此恶气。”
徐宁跃跃欲试, “您想怎么做?”
温妃冷笑, 她自不会去景德帝跟前告黑状, 何?况是皇帝自己说要兄长们相?帮恒儿,如今虽然主?客异势,到底只是鸡毛蒜皮, 贸贸然去诉苦, 倒显得她不顾情面。
她身在内宫,也没法去收拾一个成家?立业的皇子。
但好在, 凤印不是攥在她手里么?胡贵妃的儿子跟恒儿过不去,这笔账,她总得讨回来不是?
徐宁拜服,怪道都?说居移气养移体,婆婆如今也真是进益了。温妃现?掌着宫权,想查账顺理成章,胡贵妃过得那般奢靡,钟鸣鼎食,炊金馔玉,仅靠区区份例便能维持?说出去都?难信。
这里头的玄机怕是多着呢。
术业有?专攻,温妃干这项比她在行,徐宁也不跟婆婆抢风头,琢磨一番,转道去了慈宁宫。
邓太后见面就嗔她多日不来,自己想探讨戏文?都?没个作伴的,虽有?长公主?作伴,可公主?是个寡妇,总不好时常进宫。
说归说,徐宁看出来邓太后已然习惯自己找乐子。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只需提供个思路,邓太后便悟道了,如今每月都?会派太监到集市走访,有?何?奇技淫巧只管搜罗来,她还打算五月五找一帮侍卫在御湖上比赛划龙舟呢。
徐宁便趁机提议可以在湖边建一条御街,让太监宫女充作摊贩卖些?粽子鸭蛋五毒饼菖蒲酒之类,岂不更应景儿?也方便人家?饱餐,到底赛龙舟是个力气活儿。
邓太后听着越发得趣,“还是你有?主?意。”
徐宁道:“能博太后一笑,便是妾身无上福泽了。”
又叹道:“二嫂最近总是闷闷的不痛快,不知您能否赐些?药什么的,也好叫她开怀。”
她没明说吴王跟丫头有?染,此事毕竟乃丑闻,吴王妃脸上也不好看,况且,太后未必肯为这个出头,到底吴王才?是她孙子。
只是希望慈宁宫赏点?脸面,好让吴王妃稍稍舒心些?。再则,看在皇祖母份上,吴王也不敢太放肆。
邓太后道:“这有?何?难。”
开库房让人取了两只山参送去,又依依拉着徐宁手,“倒是你,几时能让哀家?听见喜信儿?”
徐宁微微脸红,“这也不是急得来的事儿,时机到了自然会有?的。”
邓太后瞥着她,“看来是小五不中用。”
徐宁更无地自容了,不能让齐恒白担了污名,少不得又是一番费力解释。
邓太后老怀甚慰,子嗣的事不着急,不过小五夫妻感情这般要好,着实令她放心不少。她仅仅得宠三年,就生出了皇帝,小五媳妇的运道只怕还在她之上哩。
两人絮絮聊了会儿闲话,徐宁方才?叙起正题来,主?要还是因?为温妃查账的事,得提前打个预防针,再则,胡贵妃的性?子必不会坐以待毙,这把火很有?可能烧到慈宁宫来。
当然,她早有?对策,只需要太后娘娘适当配合就行。
邓太后频频点?头,并不介意自己被?当枪使,她都?这把岁数了,偏心点?很正常,自然是谁孝顺她她就疼谁呀!
不出所料,温妃放话要彻查六宫用度,还提前到皇帝处请了旨。
胡贵妃顿时警觉,满宫里数她开销最大,不是冲她来的还能冲谁?可温妃素来懦弱卑怯,怎的会突然发难?当真会咬人的狗不叫。
胡贵妃可不是傻子,由着她拿自己开刀,立刻就反问,慈宁宫是否也要彻查?要知道太后娘娘自从被?静王妃引上歪路,这几个月歌舞戏文?就没断过,认真追究起来,怕是不比她花费的少。
若温妃不敢清算,便坐实了欺软怕硬,只敢挑软柿子捏;若是连着慈宁宫一并彻查,便得得罪太后,其中利弊,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胡贵妃有?恃无恐,并不怕拉慈宁宫下水,横竖她失了宫权,也得不到太后娘娘欢心,能坏到哪儿去呢?大不了一起死。
温妃正踌躇时,慈宁宫却是大大方方将账册送来,身先士卒好叫她看个仔细,省得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背地里搬弄是非。
连景德帝都?起了好奇,太后这几个月比往年多花多少,他?自然看在眼里,银子还是他?给的呢,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太后还真破罐子破摔了?岂非令他?难做。
然而等看完那本账册,景德帝着实不可思议,实在这开支比起昭阳殿里可谓凤毛麟角,怎么可能?
胡贵妃同样难以置信,一口咬定账册是伪造的。
徐宁淡淡道:“贵妃慎言。”
身为宫嫔指责太后弄虚作假,未免过于放肆,她一个贵妃连正经儿媳都?算不上哩。
胡贵妃自悔鲁莽,但当着景德帝的面,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分说,“臣妾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皇上恕罪。”
紧接着急忙翻开那本账册,上头条目清晰,并未有?分毫疏漏,可当看到戏班子和杂耍团的开销后,她顿时瞪大眼,怎可能才?这么点?,当人家?做慈善么?
徐宁坦然道:“皇上礼遇太后,不惜以天下养,臣民感念其孝心,亦甘愿配合倾其所有?,博得太后片刻欢颜,贵妃有?何?不满么?”
实则是那些?钱并未走公账,而是借由太后私库发出来的——邓太后自己也吃过苦头,才?不愿亏待这些?手艺人呢,且她很清楚,明面上的赏赐越多,被?那些?太监老油子克扣下去的也多,这个法子倒是能最大限度保障人家?利益。
徐宁能想到做账,还多亏钱掌柜给她的启发。
胡贵妃几欲吐血,她并不傻,自然看得出账面有?问题,但,徐宁拿孝道说事,她又能怎么办,难道要说皇帝对太后的孝心不足以感天动地?
那她得罪的就不止太后了。
胡贵妃只能咬牙低头,“臣妾知错。”
心知到底是被?温妃婆媳给算计了。
景德帝没好气道:“既然认错,就回宫好好待着吧,无事不必出来。”
又下令裁撤昭阳殿一半的侍从宫人,身为嫔妃,过得比他?还享受,确实太不像话。
徐宁心说胡贵妃还是吃亏在年纪大了,放在青春正盛的时候,撒撒娇儿,什么麻烦都?能过去,可谁叫贵妃已经年逾四十了呢?再怎么精于保养,敷再多的粉,眼角细纹依旧掩盖不住,所以说,人还是得认命呀。
景德帝看徐宁同样没好气,老五媳妇太过鬼灵精,整日里不是忙着讨好这个就是算计那个,他?不喜欢油滑钻营之辈。
架不住太后受用,景德帝只得罢了,又叮嘱徐宁,身为王妃,相?夫教子才?是第一大事,以后别老往宫中跑了。
徐宁天真道:“可是皇上,您方才?说本朝以孝治天下,难道儿臣不该对母妃、对太后娘娘尽孝么?”
得,又被?她给绕进去了。景德帝无话可说,只得拂袖而去,暗暗诅咒老五媳妇下辈子变个哑巴,看她还如何?神气得起来。
徐宁才?不怕哩,她有?手有?脚,还懂识字,多的是法子与人沟通,便是化?作雀儿,也免不了叽叽喳喳。
除非来日托生成一头老黄牛,那倒是只知勤勤恳恳埋头耕地了。
这晚,黄牛来耕耘时,徐宁乘兴告诉他?,自己与温妃是如何?设计胡贵妃并摆了对方一道的。
自然是为了帮他?出气。
只有?在这种时候,齐恒反应才?最诚实,不吝于夸奖她的急智。
他?叼起她指尖轻轻含吮着,令她感到轻微战栗,像肥皂泡在皮肤上破裂那种错觉,酥酥麻麻的。
下意识退后,觉得今晚的齐恒似乎不太一样,更……色气?更有?攻击性??
她奇怪他?怎么会的,别是被?楚王那帮人带坏了吧?
齐恒微微一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说呢?”
将长发绾至肩后,再度俯身而上。
徐宁心想,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这是拿自己做实验了吧?
不过,似乎也不坏,由他?去罢。
等等,这样的宝贝他?怎可独享,不该大家?共同研习吗?徐宁咬着他?耳朵,“书呢?”
齐恒轻描淡写,“烧了。”
不过,他?全?都?背了下来——当然不能叫她提前看到,否则哪还有?新鲜感?
在这方面,齐恒可谓无师自通的聪明。
第082章 吃亏
向荣奉徐宁之名调查那名叫茂竹的侍妾去向, 但,一直盯了半月,也不见茂竹有?何?动作, 而?是安分缩在吴王府里,近乎闭门不出。
久到徐宁以为齐恒推断失误。
直至这日?, 向荣拿着一份细表前来, 意思您看?过?便知了。
徐宁还真没想到竟被齐恒料准了,然?而?那信上的另一位主?角却是她意想不到的, “你?确定没看?错?”
心知问了也是白问,以向荣的眼力与对京中世家的熟悉程度, 怎可能?出错?何?况,他连时间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徐宁叹口气,备车去吴王府看?望二嫂。
吴王妃最近的心情好转许多,并非气消了, 而?是想开了,作甚要为那两个不相干的贱人怄坏身子, 太医已经诊断过?,她这胎是男胎, 待孩子生下, 她便安心守着世子度日?, 再不理会其他——有?尚书父亲的面子在, 吴王不敢不立嫡长。
见到徐宁,她含笑招呼,“多亏你?替我美言, 慈宁宫才送来那两支参。”
尽管邓太后身强体?壮, 甚少?有?生病之时,那些山参在库房里几乎已放得药力全无, 但,太后的赏赐本身就是一种抬举。
吴王不敢朝她甩脸子,反而?客客气气要来求见,吴王妃很爽快地拒之门外?,至于茂竹更是吓破了胆,打那天后再没来门前罚跪——可见她也知道她的存在就是种膈应。
徐宁道:“咱们是妯娌,应该的。”
吴王妃叹息,“话虽如此,细微之处最见真情,旁人却连走几步路都不肯。”
李凤娘倒罢了,两人本就互相瞧不上,可大嫂……从前是那样?要好,如今却形同陌路,着实令她寒心。
徐宁犹豫片刻,从袖中掏出那封字纸递过?去。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她也不能?担保自己找到的就是罪证,信与不信,全看?二嫂自己——左右她只当个传声筒。
吴王妃咦道:“这是什么?”
徐宁抿唇,“是茂竹与韩国公府来往的凭据。”
韩国公府正是安王妃的娘家。
吴王妃色变,“这不可能?!”
茂竹怎么会跟韩国公府有?来往,大嫂娘家人又为何?要见自己身边侍女,想关?心她的身孕,大可不必这样?鬼鬼祟祟。
徐宁怕她受刺激,叫人兑碗槐花蜜水来,凝神静气。
吴王妃却比她想象中要坚强,或者说,愤怒盖过?了伤心,她扬起那张字纸,咻咻喘气,“原来茂竹是得她们授意才会缠上王爷,为的是针对我而?来?”
徐宁并未多说,但吴王妃自己也能?猜到,难怪这般巧合,敢情是人家布的个局,幸而?她命大,若真个母子俱损,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可巧侍女通报安王妃求见,吴王妃目眦欲裂,“传!”
徐宁原本该回避,但才来就请辞似乎不妥,只好干站一旁,静静欣赏这闺蜜变敌蜜的把?戏。
须臾就见那珠围翠绕的妇人进门,安王妃尚未意识发生何?事,含笑道:“五弟妹也在,咱们竟想到一处去了。”
徐宁尴尬点头,可真是怪难为情的。
吴王妃藏不住事,她根本不打算虚与委蛇,只目光灼灼道:“茂竹,是大嫂你?的人吧?”
安王妃竟也不抵赖,“是。”
得知吴王妃胎象安稳时,她便知晓这步棋已经臭了——要茂竹爬床使得,但,要她背弃旧主?甚至谋害旧主?性?命,她还做不出来,奴性?是根植在骨髓里的。
听见对面亲口承认,吴王妃怒火攻心,不假思索便是一掌掴去,难以相信大着肚子还能?有?这般力气。
安王妃嘴角沁出血迹,她却出奇镇定,反冷笑道:“只许你?们来害安王,却不许安王还手,天下没有?这种道理。”
她坚信夫君是被陷害的,最可气的是罪魁祸首在那之后步步高升,安王却只能?在兵部挂个闲职,皇上连他权柄都给夺了。安王胆子本来就小,经此一事更是时常发噩梦,非但陈贵妃瞧着痛心,安王妃亦是同仇敌忾。
吴王妃表情沉痛,“那是他们的事,与咱们何?干?”
她总以为无论储位斗争如何?激烈,她和大嫂还能?跟从前一样?要好,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安王妃冷笑道:“妹妹,你?我都已身为人母,难道你?不想给腹中孩子最好的一切?”
成王败寇,当个落魄藩王,与被废黜没什么分别。年轻的时候成天想着伤春悲秋,数不尽的少?女情怀,可如今嫁做人妇,肩上便有?自己的担子。既然?安王与吴王势不两立,她俩自然?也是不死不休的。
安王妃并无愧悔之念,“妹妹大可以告诉吴王,看?他是否相信,还是会觉得你?是个妒妇?”
破镜难重圆,吴王夫妇之间的裂隙已经铸成,再想愈合可没那么容易。何?况吴王妃先前发了那么一顿火,吴王早就恼了她——没准还真觉得她是个醋坛子,故意往茂竹身上泼脏水呢。
安王妃扔下两支拇指粗细的山参,扬长而?去。
徐宁拾起来瞅了瞅,比太后赏的要新鲜,想必药力更足,“拿下去让她们煲了吧?”
安王妃再狠应该也不会实名制下毒,那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何?区别。
吴王妃难受得很,事到如今,她倒不知谁真心对她好了,“阿宁,你?总不会同我翻脸罢?”
“当然。”徐宁宽慰道。
毕竟她一开始就抱着塑料姐妹花的心态跟二嫂交朋友,这种精心设计的友谊自然?最为坚固。
况且她根本没把?吴王妃当成对手,这种心软又感情用事的好人,笼络她用处反倒更大。
徐宁道:“姐姐打算如何?处置茂竹?”
知道她是安王妃的人,也就无需惦念从前那点主?仆之谊了,既然?身契在吴王妃手里,那么要杀要卖都随她意,徐宁虽然?不赞成见血,可有?时候一口气总得发泄出来,省得抑郁而?死。
吴王妃苦笑,“其实,她的身契在大嫂手里。”
茂竹不是她娘家的家生子,而?是出阁之前安王妃送她的,说帮她分忧。小姑娘懂得什么,对未来难免心怀恐惧,她也就欣然?接受了大嫂好意,谁知却是这么个分忧法。
现在想来,大嫂或许那时就想在她身边插个钉子,是她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两个小姑娘在闺中时便无话不谈,自然?再没提过?身契这回事。
徐宁莞尔,“这下,倒是不用你?费力找证据了。”
要控制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安王妃却选了最笨的一种,早些不撇清干系,留着这个祸根,不是明摆着茂竹是韩国公府派来的么?
就算他们本来没有?这种意思,在吴王这个多心的看?来,亦是疑点重重。
吴王妃恍然?。
*
吴王并不知家中已然?风起云涌,进宫请安一趟,被胡贵妃吵得脑仁疼,听半天才知父皇裁撤了昭阳殿一半宫人,还命她将内务府的亏空添上。胡贵妃心里那叫一个冤呀,她就不信只她一人揩过?公账的油,如今竟全赖给她,好没天理!
吴王听闻永福宫忽然?对自家母妃发难,亦是一脸懵,温妃他是知道的,庶母里头再和气不过?,从不肯轻易得罪人,怎的此番一改往昔、变得如此强硬?
他亦不记得自己有?何?得罪处,只除了派黄太监往贡院洒扫一节——其实,他并没打算抢齐恒差事,无非向小弟展示身为兄长的权威,省得给点阳光就灿烂,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自认手段足够温和,又没当面锣对面鼓撕破脸,莫非齐恒去他娘跟前告状?这没骨气的妈宝男。
吴王额头突突跳动,也只能?勉力安慰母妃,暂且把?这关?渡过?再说,好在母子俩名下产业不少?,虽然?吃了暗亏,拼拼凑凑也能?圆过?去,再不济,便从胡国公府挪用些也使得。
拆东墙补西墙,这边还没搞定呢,那头齐恒差人来要钱了,还附了份账单明细,上至屋顶上的片瓦,下至贡院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务必要修缮得尽善尽美。
吴王气结,他就派人走个过?程,凭什么问他要钱?
齐恒派来的内侍却是听不懂人话的,鬼迷日?眼要睁不睁,“不是殿下自请来指点我们王爷么?”
不能?光动动嘴皮子,也得出钱出力呀。
吴王很想把?这蠢货打一顿踢出去,然?胡贵妃刚被皇帝训斥,他这做儿子的再犯错,便是明晃晃往枪口上撞,谁知道齐恒那小子是否背地里蓄势待发,等着参奏他一本呢?
数罪并罚,可非简单几句求情能?饶过?去。
吴王只好捏着鼻子认下哑巴亏,为着现银不够,还被迫立了张借据,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第083章 收网
吴王妃并不是一个?喜欢内耗的?人, 虽然,与安王妃的?友情破裂令她十分伤心,不过现在?已有了别的?寄托, 哪怕为?腹中?孩子,她也得?振作起来。
茂竹自然不能在?眼前了, 她还没心胸宽广到留下叛婢同?吃同?住。
等?丈夫回来, 吴王妃便跟他说了茂竹之事。
吴王怀疑妻子出于嫉妒才捏造这些谣言,否则为?何早不提晚不提, 偏偏在?他发话将茂竹抬为?侍妾之后?
可这会儿胡贵妃一系元气大伤,他也没力?气折腾, 省得?父皇知道他帏薄不修,再添一重麻烦。
只想?着含糊敷衍过去。
吴王妃很?坦然地叫了茂竹过来,没有动手打骂,只是心平气和要将其发卖——牙行收人一般都要验过身?契, 但,没有身?契其实也能交易, 只要要求够低,无非价钱低廉点?儿, 卖去的?地方?更不堪点?儿, 譬如花街柳巷之类。
茂竹几欲晕厥, 颤颤巍巍看向对面吴王。
吴王差点?被她楚楚可怜的?目光软化, 好容易才按捺住,只要试上一试,不打紧。
茂竹被这两口?子出神入化的?演技给吓住了, 哇的?一声痛哭, 到底承认她是韩国公府买来的?人,就连身?契也还留在?那边, 就算要发卖,也应先知会旧主一声。
吴王牙关咯咯作响,好个?老实卑弱的?大哥,背地里鬼点?子还真不少,他竟着了这竖子的?道!
吴王妃淡淡道:“该如何发落,还请殿下做主。”
吴王冷道:“差人去韩国公府拿回茂竹身?契,当初多少银子,本王照付便是。”
谅着韩家做贼心虚,不敢狮子大开口?。
掌事太监讪讪道:“那么海棠苑那边?”
这侍妾之位是否照封不误。
吴王没好气,“还住什么海棠苑,赶去磨坊舂米便是。”
茂竹周身?瘫软,再想?不到自己一念之差会落得?这般下场,可她也是身?不由己的?。
然而这会儿她的?委屈可没处诉了,吴王本非重色之辈,得?知有人故意算计,哪里还肯顾念旧情。
对妻子,他也同?样不悦,人家的?婆娘都是尽心帮自家夫君分忧,他这位倒好,只图自己享受,若非她沽名钓誉不叫他近身?,自己又何必暗中?偷欢?但凡大度点?儿,主动来找人侍寝,也就没这些破事了。
吴王不欲跟妻子讲和,最低限度,也得?对方?先低头才行。
然而吴王妃只轻轻巧巧施了一礼,“殿下慢走。”
她找他来只为?解决茂竹的?事,可不是为?重修旧好,有了儿子,她还稀罕当爹的?做什么呢。
*
徐宁连消带打,给两位王亲添了不小的?麻烦,心里别提有多得?意——让他们忙着内斗去罢,她这厢也能松快些。
更有一桩喜事,钱掌柜发现徐馨手上资不抵债,别说本金,连利息都付不出。
看来,是时候收网了。
徐宁钓了半天的?大鱼,终于等?到验收成果,怎叫她不高兴?
要说徐馨现在?做的?生意也很?有意思,虽然不是赌博,但也稍稍沾点?边,名为?赌石。须知翡翠在?开采出来时,有一层风化皮包裹着,无法知道其内的?好坏,需要切割后才能知道翡翠的?质量,而这种目睹的?过程,也跟赌桌一般能带给人新?鲜刺激。
多的?是人一夜暴富,但也不乏有人为?此倾家荡产。
徐宁不知嫡姐是怎么想?到这条路子的?,她以前只在?缅北、金三角那些鬼地方?听过此类行当,总之正?经人还是少沾染的?好,莫非真是家学渊源?钱掌柜跟她说王氏以前去过赌坊时,她还不肯相信呢。
当然,徐馨更可能是被人引诱,赌石市场多的?是鱼龙混杂,远非她一个?闺阁千金所应踏足,而这宗生意不但需要 丰富的?经验,更需要足够的?运气与胆量。
显然,徐馨两样都很?欠缺,她信不过雇来的?人手,唯恐他们背着她捣鬼,非要亲自出马,然而剖出来的?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尽是些残次品,有价无市,倒是那些她没耐心查看匆匆卖出去的?原石,过后却被发现剖出美玉,徐馨懊悔不已。
中?途倒也遇上过两块好的?,然而因她一惊一乍,害得?工匠持刀的?手发抖,导致上等?翡翠出现裂纹,虽然最终得?以售卖,可盈利实在?寥寥。
就连徐宁也觉得?嫡姐怎就那么背运呢。
当然,这些不关她的?事,她只在?意嫡母名下的?铺子。
眼看着已到了一月一度的催债之期,而徐馨从?上月拖延至今,依旧没能将利息还上,徐宁当机立断,“让钱掌柜将那几间铺面查封,人手也悉数换掉。”
本来不该这样狠心,但王氏可不是好糊弄的?,唯有速战速决才能占得先机。
半夏会意,“是否让赵掌柜郭掌柜也来帮忙?”
徐宁颔首,“去传吧。”
商人重利,这几位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必得?狠狠扯下一块肉来,即便徐馨能在?短时间?内凑到赎金,怕也于事无补。
诚意伯府中?,徐建业正?跟老妻商量该备什么礼到王府去。
为?的?自然是徐宁肯帮徐馨证明清白一事。
王氏很?是心不甘情不愿,那封信早点?来倒好,还能算雪中?送炭,可偏偏是在?老太太发落方?姨娘后才送来,顺水人情谁不会做?
诚意伯无言,“你讲讲良心,静王妃还能掐着点?送信?你当飞鸽传书呢!”
王氏只是舍不得?,为?了这点?子谈不上帮忙的?小忙,又得?让她破费,她是金子打的?不成?
“要么,去铺子里挑几盒胭脂送她好了。”
诚意伯没好气,“回头用着不好烂了脸,再叫人说你故意害她?”
前车之鉴这么快给忘了,虽说方?姨娘已倒,可背地里恨静王妃的?也不在?少数,他可不想?给人家当枪使,什么吃食、胭粉能免则免。
王氏听着有理,看来只有送首饰最合适,至于衣裳,徐宁穿的?都是时新?宫缎,她那些早就过时了的?,更加拿不出手。
诚意伯道:“越性凑一整套头面送去,省得?寒酸。”
王氏心里在?淌血,老爷就会动动嘴皮子,压根不知柴米贵,照这般用法,过不了几年就该坐吃山空了。
正?打算找人问问可有卖剩下的?钗环链镯胡乱配一套出来,却见铺子里那几个?老掌柜先行过来了,个?个?淌眼抹泪,悲怆万分。
难道遇上打劫的?不成?天子脚下谁这般大胆。
一问方?知,却原来徐宁派人去接手了,王氏几欲晕倒,“你们都是死人不成,由着她蹬鼻子上脸?”
诚意伯皱眉,老妻这话也太冲动了,有失风度。
掌柜们蝎蝎螫蛰道,人家拿着借契来赶人,他们哪敢违抗?要知道王府可是设有府兵的?,钱财都是身?外物,哪比得?上性命重要。
王氏不信,说抵押就抵押了,都还没经她过目呢,怕是唱些空城计。
这些无胆鼠辈,人家一诈就唬得?跟什么似的?,还得?她亲自去问问仔细。
诚意伯未明所以,估摸着徐宁手底下的?人狐假虎威,自己未必知情,因劝道:“见了面好好说话,别冲撞王妃。”
他这可是为?老妻着想?,但瞧徐宁在?宫中?连胡贵妃的?面子都不给,可知辈分什么的?着实没被她放在?眼里。
王氏心说胡家那是外人,她可是负担养育之恩的?嫡母,能一样么?
天大地大越不过一个?理字,无论品阶高低,这事她都占理。
王氏气势汹汹驾车出门?。
等?到了王府跟前,心底忽然露怯,不知她今日的?头梳得?好不好,衣裳够不够体面,王府那帮下人更与别处不同?,惯会狗眼看人低的?。
正?踌躇时,红芍端着一盘脏水推门?出来,往墙根底下一泼,瞥见她道:“太太,您怎么来了?”
总算有个?相识的?。
王氏还记着这漂亮丫头,先前脸烂得?那般厉害,如今竟全恢复如初了?看来遇上神医呀。
只头上仍梳着丫髻,可见并未被静王收用过,她这三姑奶奶,到底是位心窄的?。
王氏愈发不安起来,如果人家非要强夺她的?铺子,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等?会儿被赶出门?才叫丢脸呢。
红芍见她不接话,只得?重复了一遍。
王氏方?才回过神来,陪笑道:“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王妃身?子是否安好。”
那也用不着亲自过来,派个?大夫不就是了。红芍含笑道:“王妃就在?里头小憩,婢子这便为?您通传去。”
王氏慌得?连连摆手,“不必,我、我改天再来吧。”
她记得?徐宁以前起床气就大,如今成了王妃,怕是愈发厉害。自己迎头撞上,保不齐会被府兵乱棍打死的?。
说完,便匆匆告辞。
红芍看她脸色青白交加,着实莫名其妙,还问王妃身?子,她瞅着诚意伯夫人才更该看大夫呢。
半夏闻声出来,“怎么回事?”
红芍照实说了。
半夏心知肚明,必是为?那几间?铺子,不过怎的?灰溜溜自己走了?大概明知道理亏吧。
王氏满头大汗回到府中?,诚意伯打趣道:“你去的?倒快。”
虽然知道徐宁不会留老妻喝茶,可也不用跟一阵风似的?吧,谈判谈了个?寂寞。
王氏这会儿才觉得?擂鼓似的?心跳平复几分,相比较静王府,诚意伯府才是名正?言顺她的?地盘,这里的?空气令她感到安逸舒适。
方?才,她是太过着急了,不理青红皂白就去问罪,徒然授人以柄,还得?白纸黑字才更有底气。
就好像那回徐宁查问邓家地契一样,她也应该带着证物前去,证明她并非无的?放矢。
王氏在?梳妆匣里翻找一番,不禁傻眼,她的?宝贝地契呢?
怎么凭空消失了。
第084章 赌石
王氏首先?就怀疑起手底下几?个亲信婆子?, 她这?屋平常人都不许擅入,就连萧兰芝来请安王氏都会特?意避开,能知道她藏地契所?在, 必然是跟她年深日久的人。
婆子?们纷纷叫屈,她们可不敢做这?掉脑袋的事, 何况地契偷去又有何用, 不能吃不能卖就是张废纸,她们也没那个关系网变现?呀!
王氏听着有理, 况且都是用熟了的,真要是出个叛徒, 她反倒痛心疾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会是徐宁差人偷的?她早眼馋这?几?间铺子?。
诚意伯服了老妻这?理解能力,“你动动脑子?,真是三丫头干的, 何必光明正大叫人查封?”
背地里偷梁换柱的办法多的是,她若有心, 根本不必令王氏知道。
王氏喃喃,“还能有谁?”
婆子?们对视几?眼, 最终还是年纪居长的站出来, “太太, 年初您到灵岩寺烧香, 大小姐曾经来过。”
王氏怒道:“你们怎不拦着她?”
婆子?十?分无奈,那可是太太嫡亲闺女,谁能阻止?再说了, 过后也不是没禀报, 太太不也没当回事么?
王氏无言,影影绰绰记起有这?么件事, 可她再想不到徐馨会私自进她房门偷她东西,以往馨姐儿但凡向?她讨金讨银,她哪回没满足过?何至于?此!
诚意伯心道真就像老话说的,三岁看老,打小他就觉着馨姐儿刁钻古怪,虽是嫡长,并不十?分讨人喜欢,远不及婉儿温顺可爱——显然,诚意伯为自己偏心找到了个合适理由。
亏得文家穷,馨姐儿若嫁给高门显贵,再闹出这?偷鸡摸狗的事来,他当老子?的脸都得丢光了。
王氏眉心攒聚着怒气,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自己的女儿,她自认打小按大家闺秀的规矩培养,从未行差踏错,为何嫁了人会是这?般?似乎从馨姐儿铁了心跟文思远私奔开始,整个人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氏疑神疑鬼,“馨姐儿别是叫邪祟附体了吧?”
诚意伯唬了一跳,“青天?白日,说这?些怪力乱神之语!”
他看老妻只?是不肯接受现?实,多的是数典忘祖之辈,好歹馨姐儿只?是抵押几?间店铺,没把整个伯府都卖出去不是?
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恶人还得自己来做,王氏万分心疼,枉她是当家太太,这?府里却没一个肯顺她的意,变着法儿同她作对!
徐馨被叫来时,还以为母亲思女情深,美滋滋准备再借点儿本金呢,怎料王氏却恶狠狠瞪着她,模样?不像慈母,倒像地底爬出的罗刹。
徐馨瑟缩了下,“娘找我?有何事?”
王氏恨不得给她一耳光,“你还有脸说,云掌柜他们都找上门了,说静王妃要查封铺子?,这?会儿流离失所?,不知该怎么办好!”
她也不能由着这?些老人流落街头,否则自己名声就泡汤了,少不得还得另外出钱打点,让他们暂且住客栈去。
徐馨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尖声道:“她怎么敢!”
自己仅仅拖欠一个月而已,徐宁竟这?般不留情面,是忘了自己在徐家长大,吃了十?几?年徐家饭?
这?会子?恩将仇报,简直可恶。
不行,她得找徐宁算账去,徐馨气冲冲就要出门。
王氏忙拉着她,“站住!”
女儿怎比自己还糊涂,静王妃纵然绝情了些,可也是照章办事,你能说她有错?回头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没法跟列宗列祖交代。
好说歹说才算劝住女儿,王氏又细问她这?阵子?搞些什么名堂?那铺子?哪怕她天?天?不闻不问,按理也赔不出许多来,怎的到她手里却比流沙跑得还快。
徐馨便扭扭捏捏将这?阵子?的“生?意”说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想在爹娘面前证明自己,等到挣了钱,还要好好孝敬王氏哩,包括文思远中举之后往来打点都需要银子?,她这?不是想日子?越过越好么?
王氏气结,什么叫眼空心大,这?便是!可见平庸有平庸的好,总比没本事还要自作聪明的强。
王氏冥冥之中觉着,或许老太太当年将椿哥儿抢去是明智之举,若嫡长子?也出落得这?般德行,她真可以一头撞死了。
她深吸口气,“铺子?里的事你别管了,余下的娘来替你料理,你安心照顾女婿饮食起居,准备秋闱便是。”
徐馨道:“不成?,还有一半的原石没剖开呢!”
还惦记她那劳什子?翡翠,王氏自己便从赌坊里摸爬滚打过来,很清楚这?玩意一旦沾上再难摆脱,趁着尚未成?瘾,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徐馨其实自己也厌了,加上开了许多也未见到上等翡翠,便勉强答应下来。
王氏道:“常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那脾气也得改改,镇日绫罗绸缎不离身,哪像个秀才娘子?模样?,我?看女婿都不似你这?般。”
有几?回前来赴宴,文思远穿的都是布衫,人家就没觉着寒酸,照样?谈笑自若——王氏以前觉得女婿浑身都是毛病,可有了女儿做对比,忽然间也就顺眼起来了。
徐馨撇撇嘴,“我?给他做了几?身绸衣,他非要穿布的。”
王氏道:“因为他认得清自己身份,有多大肚量吃多少饭,没有功名,家境又不富裕,难道一身罗绮人家就看得起他了?”
老爷以前常说人贵自重,王氏原本不以为然,可受了这?些教训也不得不承认,什么佛要金装人要衣装都是屁话,不这?么说,铺子?里的生?意怎会兴隆?
哄哄别人使得,骗自己就不必了。
王氏又问徐馨带去的嫁妆还余下多少,得知尚有一两千银子?,便道:“这?些无须动用,余下的首饰、不穿的衣裳都拿去卖了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又严词告诫女儿,往后缺钱了自己想办法,别再来问她要,她是不会再上当的!
徐馨从母亲脸色看出这?回来真的,气焰渐次低下去,只?能窝窝囊囊应了声是。
没办法,谁叫她得让人帮忙收拾烂摊子??
真让她节衣缩食过日子?,她却没心理准备。徐馨咬着嘴唇,只?盼着几?个月后相公真能中得解元(乡试第一名),她就能扬眉吐气了。
王氏接手了那批原石,灰溜溜又前往静王府,希望徐宁能将这?些东西收下,再把她的铺子?还回来。
徐宁嗤之以鼻,真当她傻,放着现?成?赚钱的铺子?不要,倒去赌运气?
她见都没见嫡母,直说自己到吴王府去了。
王氏接连吃了闭门羹,也猜着徐宁故意躲着自己,不得已,只?得央杜姨娘帮忙,便看在一同侍奉老爷的份上,她到底也不曾亏待过她呀!
杜氏终究是个心软的,劝女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别真个撕破脸,百善孝为先?,她若是做得太过火,也难免为人诟病。
在诚意伯与杜氏两头说和下,徐宁到底还是退让了——当然,只?是稍稍退让。她把其中一间铺子?还给了王氏,至于?另外两间,等凑够赎金再说吧。
她可不介意拿庄子?田地来换。
王氏暗暗叹惋,这?静王妃简直有百八十?个心眼,徐馨哪怕能学到其中一成?,也足够受用终身了。
要知田庄这?些乃是一个家族赖以为生?的资本,真沦落到卖田的地步,也就离败落不远了,徐宁吃准了她不敢。
也罢,能及时止损,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要强,王氏无奈签下不平等条约。
殊不知徐宁也很无奈,她可没打算靠翡翠赚钱,只?是给杜氏脸面才接下这?宗蚀本生?意,她还嫌亏呢。
看着从采石矿拉来,堆得满满一院子?的原石,半夏小心翼翼拿指头戳了戳,“这?里头真有美玉?”
灰不溜秋的,她家乡山上遍地都是这?种石头,大姑奶奶是有多蠢才会被骗呀?
徐宁无精打采,眼瞅着天?都快黑了,也没处寻工匠去,链锯也不凑手。
只?得对一旁齐恒道:“殿下,劳烦您高抬贵手吧。”
正好看看他武功如何。
齐恒从善如流让向?荣取来长剑,暗运指劲,一剑下去就看到火花四溅,然而在火花的间隙,隐约能见到温润至极的绿光。
徐宁的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蹦出来,“殿下,您且等等。”
也未必就是赚了,说不定只?那一小点,跟剥榴莲肉似的。
不过总得试试,徐宁请齐恒别忙着一剑劈开,而是沿纹理缓缓剥离那些石料,最终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扇硕大无朋的玉璧。
众人目瞪口呆,原来赌石还真能挖出宝藏呀,王妃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齐恒看着剑刃上坑坑洼洼的卷曲,嘟囔道:“可惜了这?把剑。”
徐宁:……嗯,你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第085章 龙舟
初次试水便运气爆表, 这让徐宁愈发觉得信心十足,隔天就找了一批工匠将那些原石全都剖了,当然, 并非个个都能开出欧皇,最终也不过十几二?十块产玉, 而足够大块且质地上佳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 就凭昨天开出的那扇,徐宁便已经赚了, 她对齐恒道,可以将此玉璧略经雕琢, 制成一架翠玉屏风送给太后娘娘,应应端午节景儿——这样价值连城的翡翠,有市无?价,寻常人?家哪买得起, 若切成小份又可惜了。
齐恒还在为他那把报废的宝剑默哀,徐宁看着实在没好气, 答应为他到铁匠铺子里制把新的,这总行了吧?
齐恒方才欢喜起来, 让她把剑柄也捎去, 得打造一把跟原先一模一样的, 长度宽窄分毫不差, 所?谓新不如?旧。
徐宁觉得这人?简直分不清好赖,有那扇翡翠,哪怕打造百把宝剑都使得, 他却?浑不在意似的——难怪当初心安理得就肯接受易嫁, 物犹如?此,人?何以哉, 嫡庶的区分可比这俩差别小多了。
剩下的零碎产物,徐宁挑了颗最大的给齐恒镶嵌到冠上去,余下的制成耳环,半夏红芍白芷人?人?有份——其实她觉得向荣戴起来也挺好看,无?奈这小子忸怩得很,愣是嫌女气不肯要,徐宁只得罢了。
她又悄悄送了对翡翠手镯到杜姨娘处,让自个儿戴着玩玩,虽说以她现在的身份送礼乃寻常事,但未免多生是非,还是低调点好。
杜氏也猜着翡翠来由,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又叮嘱她财不外露,自己知道就好。至于归还给太太……杜氏只是善良又非圣母,自然不会?那么傻,本?就是买断了的东西。
王氏吃了闷亏,连着几天在床上躺病也没缓过来,哪怕诚意伯留宿也一样——方姨娘一倒,这府里越发冷清了,只一对烧糊了的卷子配他,不将就些能怎样?
然而王氏想到那些钱就遍体难受,这两年家中喜事不断,她的腰包反倒越来越瘪,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或者?,她该把媳妇的要过来?萧家虽不比从前兴旺,嫡女出嫁嫁妆总是不菲的。
王氏没敢跟诚意伯商量,怕丈夫嫌她贪得无?厌,而是委婉将萧兰芝找来,询问她体己如?何。
萧兰芝何等剔透,立刻猜到嫡母垂涎自己陪嫁,真是可笑,堂堂一个伯夫人?,小家子气到这般地步。
她倒并非吝啬,将来徐椿要捐官,或是家里遇上什么麻烦,她也愿意周济,可嫡母摆明了想要中饱私囊,这就很过分了。
说句难听?的,哪怕遇上天灾人?祸,拿去施粥施饭、修桥修路也好呀。
她家里受的是正统教育,为这点子事回娘家似也不妥,萧兰芝沉吟再?三,选择给徐宁写信,这家人?里头,还就属当王妃的三姑奶奶是最明理的。
徐宁也没想到嫡母会?昏聩到这般田地,莫非算计媳妇嫁妆乃是王家家传?浑忘了徐婉先前是怎么气回娘家的。
徐宁跟萧兰芝虽非一见如?故,但也算得有缘,便贴心教她个乖,让她向徐椿求助。
萧兰芝眉心微蹙,夫君性子再?软和?不过,他真能为自己挺身而出吗?
但徐宁信上言之凿凿,萧兰芝决定?一试,这晚便除去簪珥,披散着头发对夫君垂泪,既然婆母容不下她,连她的私房都想抢去,那就写封休书送她回兰陵吧,从此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徐椿印象中的妻子向来端凝持重,还从未有这般委屈落泪的时候,不免诚惶诚恐,抱着她絮絮安慰半夜,到疲倦了才沉沉睡去。
次日,徐椿大着胆子来质问母亲,为何要抢媳妇嫁妆。
王氏冷着脸,“这是她对你说的?”
徐椿道:“孩儿知道母亲处处看兰芝不顺眼,但,世间万物越不过一个理字,咱们?徐家也没穷到须觊觎媳妇嫁妆,若母亲再?有下回,孩儿自请搬出府去,您瞧着办吧。”
说完,便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离开——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哪里还说得出口?
徐椿这难得的雄起竟镇住了王氏,王氏一时竟哑口无?言,半晌,才轻轻对身旁婆子道:“瞧瞧,如?今人?人?都敢顶我的嘴了。”
婆子笑道:“哥儿年岁渐长,脾气大些也是有的。”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个个都来朝她撒气?王氏心中不悦,难免对丈夫埋怨,怪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椿哥儿这都学?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诚意伯听?罢却?是喜上眉梢,男子汉大丈夫没点意气怎么能行,他原担心长子个性太软,先前被?老太太辖制,过后又被?他娘辖制,如?今瞧着,还是可以调教的嘛!
娶萧兰芝真是娶对了,否则徐椿这辈子都未必能立起来。
王氏好险没被?噎死,这父子俩简直跟她命中犯克!
五月初,徐婉跟王珂回京过端阳,这回夫妻俩倒是没吵没闹,看上去还挺相敬如?宾的。
然而也只是貌合神离,二太太先前抢占嫁妆而不得,之后便变着法儿寻徐婉麻烦,最多的,当然嫌她是个药罐子不能生。徐婉打小体质不好,自懂事起便喝药,吃的各类汤药比饭还多,自成了亲,大夫亦叮嘱她少行房事,避免肾阴亏虚。
其实,这忠告根本?也是白费,王珂一月里头能来她房里两三回就算多了,哪有禁欲必要?可落在二?太太眼里,便是拦着她抱孙子,人?家娶媳妇谁不为传宗接代?,偏她占着茅坑不拉屎,祸害谁呢!
当面都骂得这样难听?,背地里更?不消说,徐婉实在气苦,又怕婆婆剑走偏锋,塞几个美妾什么的,便自作主张将身边一个陪嫁丫头开了脸,给王珂当通房,总算方消停了。
王氏冷眼瞧着,那丫鬟里眉眼间有几分静王妃的模样,怪道侄儿心甘情愿哩——事到如?今都还忘不了那位,可见真是个祸害。
徐婉虽然勉强堵了婆母的嘴,自个儿并不十分好受,谁愿意与人?分享丈夫,更?别提,她跟徐宁以前也是颇不对付的——只待青桃怀胎生产,立刻找个由头打发出去,她可不比太太糊涂,有了庶子就不能有姨娘,这般才能永绝后患。
徐婉环顾四面,“姨娘呢?”
自然不是站在近处的杜氏,而是生养她的方妙容。
王氏并不觉为难,不过,这档子事无?须自己亲自告诉她,遂找了个婆子,一五一十说明详情。
徐婉杏眼圆睁,急促站起身来,“不可能,姨娘定?是被?冤枉的!”
饮了哑药,还被?送去庄子自生自灭,姨娘那样好强的性子,哪禁得起这般磋磨?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下来,徐婉立刻找到诚意伯,她要见见方姨娘。
诚意伯不耐,“见了面又能怎样呢?你姨娘已经不能说话了。”
徐婉固执道:“那我也得瞧瞧。”
能写字便能交流,她总得问个仔细。
诚意伯踌躇,没法告诉她方姨娘神智不太清楚了,上个月他才派人?瞧过,方姨娘蓬头垢面,抓着马粪往嘴里塞,那种模样实在难堪。
诚意伯自己尚且不忍直视,何况是方妙容亲生的女儿?
无?奈徐婉执意如?此,诚意伯只得派人?护送她前去,多叫两名家丁,疯子发狂起来可是不认人?的。
徐婉扭头瞧着王珂,“你不来么?”
她多么希望王珂能跟她叫声娘,姨娘这辈子不曾为人?正室,好歹私底下给她点尊荣体面罢?
诚意伯看女婿迟疑便知他不想去,“你们?母女俩叙旧,拉个大男人?作甚,我还想六郎陪我下棋呢。”
徐婉只得失望离去。
这厢王珂感激望着岳父,诚意伯摆手,“不用谢。”
齐家治国平天下,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殊不知这第一样便不比平天下简单。
都是过来人?,他也愿意教侄儿个乖,无?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得敷衍敷衍。女人?么总是得哄的,你但凡对她施舍个笑脸,哪怕一分钱不带回家也使得,反过来,你若成天板个脸死气沉沉的,那就难免鸡飞狗跳。
王珂表示虚心受教,又小心翼翼道:“姑父,不知三……静王妃现下过得如?何?”
诚意伯滴溜溜瞟他一眼,合着自己教导这小子全没听?进?去呀,谁的婆娘谁操心,你成日挂念三丫头算怎么回事?
难怪徐婉不高兴。
至于徐宁,她有什么难的,那种性子嫁给谁都能过得不错,何况静王又是这等体贴——非要选对神仙眷侣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俩了。
要不怎说诚意伯有先见之明呢?但,再?睿智的老人?也会?有犯错时候,静王夫妇这会?儿却?正在怄气呢。
起因正是邓太后举办的赛龙舟,她一个人?欣赏不算完,还把内命妇全都给找了来,公主、长公主、嫔妃、亲王妃,个个都能一饱眼福。
沿岸则是一排排的凉棚依势而建,原是徐宁想的主意,里头摆上各色小摊,卖些餐饮点心简单饰品之类,一则增添热闹氛围,二?则也让宫女太监们?趁机赚点外快,定?价自然是比外头要高的,反正命妇们?不缺这点银子。
徐宁跟吴王妃坐在凉棚里,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徐宁自己买了份冰碗,吴王妃则挑了个五毒饼细细品尝,“还是太医说的,月份大了不能总缩在家里,得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徐宁笑道:“这个自然,老躺着哪有力?气,到时候生孩子才麻烦哩。”
况且她也听?说,孕晚期因为激素影响,那啥的欲望会?格外强烈,吴王妃跟吴王尚在冷战,自然不宜圆房,只好看着龙舟上那些年轻健壮的肉/体纾解一下啰。
人?非圣贤,吴王妃瞧见那些打着赤膊的俊俏侍卫,不禁老脸微红,吃吃笑着跟徐宁讨论起来。
徐宁本?就有意令她开怀,加上自己也是色批,更?加无?所?顾忌,“这个不错,那个也很好,有八块腹肌,比静王殿下还厉害哩!”
正说得热闹,一扭头却?是哑然。
齐恒黑沉着脸立在那里,说谁不厉害呢?他也有八块,只是长得不明显怎么滴?
第086章 比赛
吴王妃见势不对?, 立刻推称暑热难耐,摇摇晃晃到树荫底下纳凉去了。
徐宁大呼二嫂没义气,干留她跟齐恒面对?面得?多尴尬?奈何吴王妃脚程飞快, 她也不便追出去,只能讪讪道:“殿下来多久了?”
齐恒面无表情, “不久, 也就听见一句话而已。”
偏偏就是这样巧,作孽的老天。徐宁赶忙解释, “是二嫂乐在其中,我?陪着她夸两句, 附和而已。”
齐恒呵呵,还真会推卸责任呀,二嫂本就贞静,又是个快临盆的孕妇, 说她会贪看侍卫?他怎么就不信呢。
便光是附和,也用不着踩一捧一, 他哪里就不如龙舟上那些人了。
若非碍着光天化日,非得?撩起衣衫叫她瞧瞧, 什么是祸从口出。
徐宁自知理亏, 也只好暂且放下面子, 殷切给他切了两瓣蜜瓜, “您尝尝,可甜了,在井水里湃过的。”
齐恒正觉口渴, 便坐下享用起来, 徐宁知他好风度,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摆在碗里, 用牙签叉着吃也方便。
一边假惺惺为他打扇,一边问?他那翠玉屏风可有?平安送到——到底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儿,总得?亲自盯着些才放心。
齐恒道:“无事。”
除了路上碰见楚王,要揭开布帘看看那玉山,齐恒三言两语把他吓唬走了。
徐宁大拍马屁,“到底是您威仪赫赫,四?殿下才不敢造次。”
齐恒白她一眼,四?哥那外强中干模样,说车上躺了头老虎他恐怕也会相信。
两人正叙些闲话,慈宁宫的太监过来了,说太后娘娘请他们前去。
原是邓太后突发奇想,打算赌点彩头,就以御湖两头为限,谁最先抵达终点,谁就是优胜者。
这就跟陪老太太抹骨牌一样,无非应个景儿,众人都很识趣。
向来低调的齐恒这回却自告奋勇,他也想加入比赛,去划那龙舟。
邓太后有?些担心,御湖说大不大,里头水还是挺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跟皇帝交代?
本待劝阻,那头楚王见他毛遂自荐,亦是跃跃欲试,不就是划船么,他自来水性颇好,有?浪里蛟龙之称,不妨手底下见真章。
徐宁翻了个白眼,确实浪,不过是被翻红浪的浪。
演变到这一步,似乎已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而成了诸皇子意气之争。胡贵妃向来以自家儿子为傲,自然当仁不让,“太后,吴王亦颇识得?人性,怎么能少了他?”
安王本来是最不擅长?洑水的,可弟弟们都站出来了,他怎能露怯,只好硬着头皮加入比赛。
四?叶扁舟一字排开,皇子们都未携带贴身侍卫,自然是想真刀真枪较量,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嫔妃跟宫女,皆未见过此等奇景。
尤其齐恒还仿着那些侍卫模样,把衣裳脱了系在腰间?,露出光洁如玉上身——虽是偏薄身材,但块垒状的腹肌还是挺明显的,在日色下熠熠生辉,不免又迎来纷纷喝彩。
楚王暗骂老五狡猾,划个船都不忘勾搭小姑娘,他这花间?游子怎能被比下去,于是很爽快把上衣给脱了,他就不做那半遮半掩的虚伪,越性还把腰带往下拉了拉,引得?人无限遐想。
吴王见此,当然不肯示弱,照模照样也赤体横陈,不过因为岁数大的关系,看起来总不及两位弟弟那般精壮,白倒是白,跟堵白墙似的,一马平川。
安王骑虎难下,他的身材更没看头,可独他穿着衣裳也太难为情了,只得?咬牙学样,可他本就肤色偏黑,呈现在众人面前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黑胖子,吴王那儿好歹还有?零零星星鼓掌,到他这里却鸦雀无声。
安王妃别过头去,这都叫些什么事呀,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徐宁站在婆婆旁边,温妃道:“听说你俩给太后献了座翠玉炕屏,是真翠?”
她自个儿拇指上也带着个翡翠扳指,儿媳妇前几日给她的——并非徐宁小气,而是温妃位份只在妃位,戴太贵重的反倒不相宜,落人话柄。
徐宁点点头,把开采原石发财一事说了。
温妃难以置信,“你那姐姐竟如此大方,甘愿拱手让给你?”
过程当然没这么简单,不过内情就无须让外人知道了,徐宁微笑,“我?俩在闺中时?便好得?形影不离,感情自然不错。”
温妃啧啧称奇,这徐家教?女还真有?一 套,看来她不用担心孙儿孙女往后的品行问?题了。
倒是齐恒,温妃知他素日是个寡淡的,又惯会藏拙,怎么今天却跟憋着口气似的,一股脑冲在前头,两条船桨都快搅出火星子了。
徐宁当然知道为什么,不就是想证明自个儿体力?超群呗,其实真不用跟侍卫比较,人家那身材是风里来雨里去磨砺出来的,比不过又怎样?她嫁的是他而非别人,就像她会拿别人打趣却不会拿他打趣,因为在意,所以慎言。
邓太后这当老祖母的难得见到孙儿们同台竞技,虽说都是皇子辈在她心里无高?低之别,但因她喜爱徐宁缘故,倒也愿意看着齐恒获胜。
叫宫女将桌上那盘金锞子拿来,准备分赏彩头。
李凤娘难掩妒忌,她以前虽对齐恒有些私心爱慕,但,更在意的还是自己?面子,齐懋这没用的东西,差事比不过别人也就罢了,连划龙舟也要稍逊一等,这第?二还不如不做。
勉强朝徐宁笑道:“恭喜弟妹了。”
语调里的阴阳怪气令人无法忽略。
徐宁觉得?这人简直神烦,屁大点事都耿耿于怀,至于吗?
眼看着齐恒将要触及红线,不知哪个眼尖的发现安王小船翻了,肥壮的身躯在水里载浮载沉,立刻惊呼道:“不好,大殿下溺水了!”
仅仅是刹那迟疑,齐恒纵身一跃而下,调转方向朝大哥那边游去。
李凤娘松口气,很好,这回齐懋总算能给她挣点面子。
齐懋也如此想呢,偏偏快靠岸的时?候,一个美貌宫婢眼波流传,朝他嫣然一笑,齐懋顿时?魄散魂消,身不由主。
这一耽搁,吴王刚刚好超过他。
胡贵妃得?意非凡,瞧瞧,谁的儿子最有?出息。
另一边齐恒背着湿漉漉的大哥上岸来,安王虽不幸呛了点水,但好在进的不多,一通按压后神智已缓过来,只模样实在狼狈,都怪这群臭弟弟害他出尽洋相,当然,老五人挺好,可再?想到主意本就是老五提的,安王倒不知该感激他还是该怨他了。
安王妃一叠声找人用担架把夫君抬进偏殿去,再?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她可不希望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储位确立。
胡贵妃见人没什么大碍,下意识撇撇嘴,干脆溺死?了该有?多好,她的儿子便成长?子了。
都怪老五这好管闲事的。
好歹赢了比赛,勉强也能得?些安慰,胡贵妃正要催促太后论功行赏,邓太后却叫人端着一盘金锞子上前,又招手示意刚换了衣裳的齐恒过来。
胡贵妃傻眼,却又不忿,比赛就是比赛,要嘉奖他救人之功那是另外的事,怎可混为一谈?
邓太后淡淡道:“你当哀家老眼昏花了么?”
规则里说得?清楚,只要船身先靠岸即可,那会儿老五虽然跳水,可船头由于惯性还在向前,分明早了吴王一刻。
就事论事,便该老五赢。
胡贵妃无语,这是钻空子呢,太后摆明了偏心。
齐恒并不谦逊,坦然收下那盘金锞子,却又从背后伸出一枝荷花,递到徐宁身前,“送给你。”
花瓣上还滴着水,可见是那会儿新摘的,花苞却又委顿成一团——他在救人的时?候,也没忘记这份礼物。
在座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都说静王殿下不懂情调,可这份浪漫心思,比楚王那些个花言巧语来得?珍贵多了。
静王妃真幸运,能嫁给这般夫婿。
众目睽睽,徐宁只得?含笑收下,尽管她私心更想要盆中那些金锞子。
不过,齐恒的壮举却也超乎她意外,就算是作秀,却也成功让她感动?到了——看在荷花份上,她姑且原谅他那副白斩鸡身材吧。
第087章 阳谋
胡贵妃惯会见缝插针, “听闻静王为太后娘娘进献了一座翡翠屏风,不如让咱们开?开?眼罢。”
屏风就在堂中,邓太后遂请大伙儿进屋一同饮用冰碗去。
胡贵妃本就存着挑刺之心, 加上怀疑屏风是假的?——世上哪有这么大块的?翠?即便真有,又哪里舍得送人, 留着自己赏玩不是更好?
徐宁气定神闲, 道若是不信,只管请工匠来?鉴别, 其实何必费事呢?在座娘娘们便是珠宝首饰里头行?家,是真货还是假冒, 轻轻扫两?眼不就看出来?了。
这个,胡贵妃也得承认,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到底是送给太后娘娘,若敢弄鬼可是欺君之罪。
她就是见不得两?口子出尽风头, 还有,能送这般价值连城的?礼物, 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看来?静王也不怎么清白呀。
徐宁信口胡诌, 说是某处地震, 意外从山里发?掘的?, 当地人视为祥瑞,不敢藏私,才想?着进献给皇家, 实则是他们一片忠心。
胡贵妃面?露狐惑, “真有此事?”
徐宁从容颔首,哪处没?发?过天灾?但凡翻出某地县志, 总能找到什?么洪水呀、泥石流呀、地龙翻身之类的?记载,次数多了便不足为奇。
邓太后信以为真,叫人搬去佛堂里供奉,不可怠慢,这可是百姓们的?心意啊!
胡贵妃看在眼里,就知道徐宁这番马屁又拍到太后心坎上了,真真这蹄子命好,连上苍都?格外眷顾。
不过,她是否也能借鉴一二,依托祥瑞来?给吴王造势?翡翠什?么的?就算了,太难得,不过,白熊、白鹤、白虎之类还是挺容易弄到的?。
席散之后,徐宁陪齐恒打道回府,因方才落水怕受了寒气,这会儿非不许他骑马,逼着他跟自己一同坐车,连座椅底下冰鉴都?给撤了。
齐恒没?怎么样,徐宁反倒闷得难受,怎跟蒸笼似的??
齐恒看她这般,“你挨着我罢。”
说什?么胡话,他是个冰箱会制冷不成?徐宁尝试着往旁边挪了挪,还真觉得气温低了几度,莫非是传说中的?修罗阴煞功?
齐恒笑笑,“心静自然凉。”
扯淡,鬼才信。徐宁往他胸口探了探,看亵衣换过不曾,贴身的?衣裳尤其得仔细,捂湿了是最容易感冒的?。
齐恒被?她一通乱摸弄得口干舌燥,声音喑哑道:“休要玩火自焚。”
徐宁莫名其妙,什?么霸总语录,女人,你在玩火?
只是关心他有木有?正欲再看看亵裤,齐恒忍无可忍,翻了个身,将她压在沁凉的?竹夫人上。
两?片火热的?唇挨上来?时,徐宁清楚感知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似乎,也并不坏。
眼瞅着快到门前那条小巷,姜管事正欲请示,是从前门进还是后门,然而当靠近纱帘时,里头传来?的?呢喃之声令他面?红耳热。
罢了,干脆再绕一圈吧,看这样子还早得很?。
*
徐婉原本以为母亲是在装病,然而等去了庄子,方姨娘的?种种表现实在不像个正常人,根本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任凭徐婉如何痛哭流涕,方姨娘都?只会痴痴傻笑,还请她用饭——那不过是用落叶和马粪堆出来?的?玩意。
徐婉瞧着都?恶心,想?到姨娘天天过的?是什?么日?子,更觉难受,遂叮嘱贴身照顾方姨娘的?婆子,让她们务必多费心些,还让给姨娘弄些正常饮食,别叫她卧病。
婆子们只顾垂手而立,显然太太交代过,让她们由着方姨娘自生自灭,连老?爷都?不管了,她们又何必理会二姑奶奶怎么想??
徐婉无法,只得将簪珥钗环悉数除下,连同身上值钱东西一并递去,“还望妈妈们行?个方便。”
这回,总算得了几句敷衍回应。想?到自己不久后又得回晋州,徐婉心内实在酸楚,等她离开?此地,谁还保证姨娘会否被?苛待?
见她两?鬓光秃归来?,王珂唬了一跳,还当遇上劫道的?,京城居然如此危险?
徐婉泪水涟涟,表示愿跟他长住京城,好时刻照拂庄子上的?生母。
王珂已经听岳父详述完事情始末,婉转道:“姨娘犯错合该受罚,岳父只是让她到庄子上避风头,已经很?宽厚了。”
照他的?意思,实在不该得寸进尺,没?准还火上浇油,让方姨娘处境变得更坏呢。
徐婉哀怨地望着他,这就是个没?志气的?,连句自立门户都?不敢跟家里说,但凡他拿出点气概来?,就说要到京城做生意能怎的??谁甘心一辈子窝在小地方,吃不饱饿不死,大姐姐都?知道催着文思远考取功名,她却甘心嫁入商贾之家,这般看来?,她连大姐姐都?不如!
徐婉实在劝不动王珂,又放心不下让他独自回去——青桃虽是她选中的?人,如今气焰可不比从前当丫头的?时候了,万一趁她不在胡作胡为,把?她权柄架空了可怎么好?徐婉虽放心不下方姨娘,也不能牺牲自己的前程陪姨娘去死。
她思虑再三,偷偷去见了徐枫,叮嘱同胞兄弟万不可忘了血仇,这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把?他们当眼中钉肉中刺,真信了那些人的话才叫傻哩。
徐枫已非懵懂稚童,自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挑唆,不过,亲姐姐的话到底让他有些动摇,加上方姨娘的惨状就在那里,他怎能视而不见呢?
杜氏隐隐察觉到徐枫对自己的疏离,也猜着二姑奶奶同他说了什?么,可到底只是养娘,不好前去质问。
徐宁劝母亲想?开?些,不必投入太多感情,若是三四岁抱来?,那还有可能养熟,可徐枫已快十四了,怎可能毫无芥蒂转头认她人为母?
虽然诚意伯的?意思是让杜氏膝下多份指望,但徐宁看得清楚,这任务是个烫手山芋,杜氏教不好为难,教太好也同样为难——庶子聪明才智太显,岂非威胁嫡子地位?
既然徐枫同她生疏,那杜氏只管他吃穿住行?也就是了,旁的?让诚意伯去操心,子不教父之过,难道他还想?推卸责任?
养老?更不成问题,有她在呢,反正徐宁以前就这么想?的?,以后也不会将母亲撇开?,别人瞧着她是顾全娘家,其实,她只是看在杜氏份上才不愿跟那家人过多计较,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呢。
五月底,吴王妃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阖宫欢悦。
徐宁比照着去年送李凤娘庶长子的?礼,足足又添了一倍给吴王府送去,不单因为嫡庶有别,也因为她跟吴王妃的?感情与别个不同。
温妃的?礼当然另算,如今执掌六宫,太简薄了不行?。不过温妃却也是真心高兴,并不嫉妒人家先抱了嫡长孙,还盼着徐宁过去沾沾喜气呢。
徐宁:勿CUE。
不得不说,对幼儿的?怜爱大抵是人类天生共性,就连胡贵妃这样刻薄的?,也劝儿子日?后多陪陪王妃,待她好些。
吴王妃躺在床上,虽有些疲倦,气色却是红润有光泽,可见她对这孩子报了多大指望。
安王妃笑道:“还是妹妹有福,我当年怀老?大的?时候,足足生了一天一夜。”
两?人自决裂以来?,甚少这般心平气和说话,吴王妃淡淡道:“常言道先苦后甜,大嫂如今把?什?么磨难都?尝过了,往后才会顺顺当当的?。”
这话明摆着刺人,安王妃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略说了几句闲话,便借故离开?了。
徐宁走到床前劝道:“她也是好意,你何必夹枪带棒?”
吴王妃道:“我见不得那些做作样子。”
她向来?如此脾气,经历茂竹那件事后愈发?看开?了,人活一生还是得恣意些,太想?做别人眼里的?好人,就难免受些闲气。
故此她也懒得理那些假客套了,安王妃好歹还说了两?句话,李凤娘她干脆就没?让进门,反正人家多半嫌她这产房腌臜,两?厢清净更好。
吴王妃叹道:“我还羡慕你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凡事都?不藏着掖着,却人人都?喜欢。”
徐宁莞尔,这是天赋有木有?开?心果与啰嗦婆往往只一线之隔,她的?话无非正踩在点上罢了。
鉴于吴王妃对她推心置腹,徐宁还是劝她别跟安王妃闹太僵,至少得顾着面?子情。并非她危言耸听,李凤娘那个人,得罪了好歹是有数的?,见招拆招也能有所?准备,而安王妃的?心思多深,便连徐宁也无法捉摸。
诚如李凤娘所?言,安王妃成日?摆着贤妻良母的?款儿,府里却连一个庶子都?没?有,妾室们不是流产就是绝育,不觉得很?诡异吗?
吴王妃哂道:“我岂会怕她?”
茂竹的?事已经给过她教训,如今她把?身边凡是可疑点的?丫头悉数换过,才不怕大嫂玩阴的?。
徐宁含笑道:“我只是提个醒儿,你心里有数最好。”
事实证明,徐宁永远都?具有先见之明。
安王妃很?快便出招了,但,并非吴王妃想?象中的?阴招,而是阳谋。
安王妃特意跑去胡贵妃跟前,称邓太后独住慈宁宫十分冷清,若能有个小皇孙作伴,也好安慰她老?人家膝下寂寞。
胡贵妃凤眸微眯,当她看不出安王妃心里的?算计么,不就是盼着自己跟媳妇生隙?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相?反安王妃提出的?建议却是好处多多。
徐宁那蹄子靠着宫外邪门妖术哄得太后开?怀,占尽风头,但,再热闹的?戏文也不及一个会哭会笑会动会闹的?孩子来?得可贵,若邓太后能因小皇孙而对吴王多些眷顾,她们母子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了——她不动,保不齐别人先动,安王妃便育有好几位嫡子,李凤娘膝下是个庶子,更是随便都?能舍出去。
若让这两?人占据先机,自己再来?提便晚了。
胡贵妃当机立断,派人去吴王府上,将小皇孙抱离王妃身边,改日?她带着孩子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必然问起,便可趁势留下。
吴王妃不意孩子才刚裹进襁褓,转眼便要骨肉分离,只觉天都?快塌了。合着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只为了给旁人做嫁衣么?
第088章 做人
徐宁正忙着跟姜管事对账。
以前她是不会跟王府里讨论财政问题的, 顶多拉上半夏白芷她们几个偷偷商量,可过了这些日子,彼此熟得不能再?熟, 再?闹得跟防贼似的也不像话。
当然,主因还是齐恒压根不关心她有多少体己, 姜管事唯主子马首是瞻, 自然也不敢打探。
可这会儿听白芷一本一本的报数,姜管事实在有些目瞪口呆, 他记得王妃刚嫁来时陪嫁不过两万银子多一丁点,这才过去?不到一年, 怎么?就已快翻倍了?或许王妃存在钱庄有些出?息,可刨开府里日常开销,以及交际场上用度,怎么?也攒不下这些。
是哪家票号如此慷慨, 他倒想听听。
半夏翻个白眼,这还是府里老管事呢, 如此愚昧。
白芷便笑着帮忙解释起来,她也是过来后才发现静王妃有个好习惯, 不爱像其他命妇那般存死钱, 而是尽可能的多“用”出?去?。
徐宁名下产业分?为三?类, 田庄、屋舍以及铺面?, 前者自然不消说,谁家都?爱买田。至于后两者,其中诀窍可就大了, 除了必备的行宫、隔三?差五要去?歇脚的地方, 其余闲置的宅邸徐宁都?租赁出?去?,京城毕竟乃举国繁华之地, 多的是富户想来瞧瞧新鲜,有她静王妃的名声?做担保,销路自然是不用愁的。
至于店铺,她名下的三?家自不消说,包括从王氏那里搜罗来的两家,五家铺子的好生意足以让她过得很滋润了,而每季掌柜们送她的花红,徐宁又拿去?开更多的铺子,这个就跟连锁店差不多,有总店的口碑,分?店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此外或有人愿意加盟,徐宁也肯分?杯羹,只要按时交租子就行。
当然,质量才是重?中之重?,但凡被她发现缺斤少两或是弄虚作假的,一律撵走?不用,情节严重?者扭送到京兆府——静王妃的状纸,府尹怎么?敢不接呢?
大抵她人品攒的好,出?道以来还没?遇见敢在她眼皮底下捣鬼的,生意会蒸蒸日上也就可想而知了。
姜管事听得佩服不已,“王妃慧智,小?人望尘莫及。”
徐宁笑道:“你们王爷并?非想不到,是懒得去?做罢了。”
像她这般豁得出?脸面?的毕竟是少数,士农工商,商贾往往被视为下九流,太太们虽然热衷管家,又哪个肯认真抛头露面?去?外头做生意呢?可不叫她钻了空子。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收益最大的。
徐宁也并?非无所不用其极,相反,她很注重?声?誉,除了这些普通产业,她还会从盈利里额外拿出?一部分?,约摸半成?到一成?,用来购置祭田、开办义塾等等,这就不为挣钱了,纯粹是做慈善,也是留个后路——抄家入罪的时候,祭祀产业是不必被没?收的。
姜管事:……听着怎么?像咒人呢?
呸呸呸,殿下才不会被抄呢!
徐宁也愿意事事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但人要懂得居安思危,万一齐恒将?来真的……守着这些最后产业,她当罪妇至少不会过得太凄惨。
这些举措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的名声?比那几个妯娌好得多,或者说,知道她的人要多得多,甚至有受过她恩惠的人背地里编造歌谣,夸她是观世音菩萨转世呢。
姜管事心想,那自家殿下算什么?,玉皇大帝?不对,玉帝貌似跟王母是一对吧。
正神游天外时,吴王妃贴身丫鬟过来了,姜管事怕她们妯娌有女人间的私房话要说,识趣避开。
等听完一番哭诉,徐宁方知二嫂的孩子连夜被人抱走?了。
侍女抽泣道:“王妃急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冲进宫跟贵妃娘娘对质。”
徐宁忙道:“那怎么?行,你可得拦着她。”
月子里不好好坐,往后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可胡贵妃为何突然将?小?皇孙抱走??她看起来也不像喜欢养孩子的人,听说胡贵妃极注重?美貌身段,当年刚产下吴王便催人炮制瘦身瘦脸的香膏,吴王连她一口奶水都?没?吃过——虽说宫里规矩是让奶娘抚养,可此举未免太绝情了些。
侍女道:“听说贵妃娘娘受安王妃挑唆,要将?世子送到慈宁宫去?。”
吴王妃的孩子虽还未得册封,可按照礼制,一个月后吴王就该上奏表,顺理成?章的事。
听见是安王妃的主意,徐宁便不意外了,这就难怪了,当日拂袖而去?,原来是憋着后招呢,关键她还打着为太后好的旗号,叫人无法反驳。这样心机深湛的人,徐宁庆幸没?跟她做对头,亏得她嫁给安王这个碌碌无为的,但凡换成?吴王跟楚王,都?免不了兴风作浪。
不过胡贵妃亦非善茬,她跟安王妃的私房话怎么?会传出?来,还不是贵妃默许么?这才叫狗咬狗一嘴毛哩。
徐宁写了封亲笔信让金桔带回去?,嘱咐吴王妃好好养身,余下的,自己会替她想办法。
她并?不觉得邓太后乐意养孩子,年过六旬的人了,每日听听戏该多清闲,儿啼女哭怎么?耐得住?老人家本就容易神经衰弱。
徐宁先去?了趟宫中,如果邓太后自己否决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再好不过。
怎料邓太后却是笑容满面?,看着嬷嬷怀中襁褓婴儿,“你瞧瞧,这孩子多乖,白白嫩嫩,煞是惹人爱。”
她素来不喜胡贵妃,难得这回竟做了件好事,邓太后许久没?尝过含饴弄孙滋味,怪新鲜的。
徐宁的心沉下去?,没?想到贵妃这招还真摸着脉门了,这会子再?说二嫂思念孩子的话,怕是要被视为扫兴。
徐宁勉强笑了笑,看着那美滋滋酣睡的小?崽子,唯有叹息,这货未免适应力太强了些,但凡吵闹几下呢,如果人人带他都?很容易,那自然留在慈宁宫也顺理成?章了。
回去?跟吴王妃一提,吴王妃不免又是心酸落泪,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成?,我?得进宫向太后请安去?。”
若养熟了,只怕慈宁宫更不肯放人,将?来就藩,难道她还得跟孩子分?隔两地?
徐宁心道吴王恐怕巴不得如此,有人当内应不是更好?
当然现在提这些太煞风景了,徐宁只得努力跟二嫂保证,无论用什么?办法,她一定会将?孩子带回来。
吴王妃眼泪涟涟要给她磕头,表示愿结草衔环以报,徐宁忙将?她搀起,“何必?难得相识一场,为彼此出?力是应当的,你非要下跪倒是折我?的寿!”
一番劝解,吴王妃方才收住眼泪,又勉强喝了些粥水。看徐宁忙前忙后,心内更是感动,她跟五弟妹认识不到一年,尚且这般为她奔走?,反观大嫂,却一次次在背后捅刀子。
等此事毕,她绝不与韩家善罢甘休,韩青娘,你等着!
徐宁虽然嘴上答应得爽快,其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终日茶饭不思的。
齐恒将?一勺燕窝递到她唇边,徐宁啊呜咽下,便听他慢条斯理道:“二嫂自己的麻烦让她自己解决,你又何必操心?”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了,未曾经历十月怀胎,当然无法体会母子分?离的苦楚。
徐宁撇撇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都?答应了难道还食言?”
齐恒自己也到慈宁宫去?过,还抱了小?侄子,“确实挺乖的,见了人就笑。”
徐宁惊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子。”
齐恒眼皮微抬,“谁说我?不喜欢?”
随即却又补充,“我?更喜欢自己的。”
徐宁:……这是委婉地向她催生么??
算了装没?听见,他又不用亲自生,说话当然轻巧。
不过连齐恒这位新手抱小?皇孙都?不吵不闹,可见那厮有多自来熟,她想从慈宁宫把?人要过来,真是不容易呢。
白芷提议道:“若太后娘娘自己烦厌了呢?”
徐宁蹙眉,“你的意思……”
白芷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轻轻写了个药字。
不一定是毒药,譬如搀些黄连之类的苦汁,就足以让个婴儿烦心大哭了。
半夏恍然,倒真是个好点子,想不到白芷看着闷声?不响,偶尔却能有惊人之语。
白芷也不欲揽功,说完这些仍旧查账去?了,那才是王妃吩咐她的正经活计。
徐宁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白芷最近可有见过什么?人?”
半夏咦道:“小?姐是怀疑她吗?”
她觉着白芷挺好的,入府以后一直沉默寡言兢兢业业,只会做事从来不会乱抢风头——比红芍那咋咋呼呼的小?蹄子强得多。
能令半夏都?讨厌,可见红芍真成?女人公敌了。
徐宁笑了笑,心底疑惑反倒更深。正因她深知半夏说的都?对,可一个向来谨小?慎微的人物,忽然变得伶俐,还主动向她献策,会不会太奇怪了?
第089章 鹬蚌
自从多了个孩子, 慈宁宫也变得热闹非凡,连小厨房都?生机勃勃。
炉子上热气蒸腾,仆婢们忙进忙出乱作一团, 要给邓太后熬制养身?的补药,还得准备阖宫解暑的汤饮, 当然, 也不乏小世子的,昨晚上起了点凉风, 今早太后娘娘摸着小皇孙额头有些微热,尽管太医说了不打紧, 架不住太后仔细,还是开了点不温不火的太平方来,等?会儿兑在牛乳里让他服下。
徐宁假作巡视,笑?问道:“哪罐是给小世子的?”
她自来在太后娘娘跟前十分得脸, 厨娘们自不敢怠慢,朝着一盅咕咚作响的指给她看。
偏巧这会儿正是传膳时候, 那人?忙得不得了,徐宁便道:“你先去吧, 我帮你盯着火候, 这汤药总得半个时辰才滚。”
文火慢炖么?。
厨娘感激不已, 答应着出去了。
徐宁瞅着四下无?人?在意?, 方才款步来至炉边,从袖里摸出一个瓷瓶来,正要向罐中倾倒, 却闻平地一声惊雷, “你在做什么??”
众人?齐齐下跪施礼,却是邓太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而她身?边的李凤娘则十足幸灾乐祸,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总算逮着狐狸尾巴了。
邓太后面若寒霜,十分愠怒,她知?道徐宁与吴王妃交好,也猜着徐宁不会袖手旁观,可?以为顶多把孩子带出去让吴王妃看两眼?罢了,却不曾想会是背地下药这种方式,怎么?,想叫人?以为她当曾祖母的不慈、故意?虐待孙儿么??
李凤娘告密时,邓太后原本不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辩?
徐宁安分跪在地上,一语不发——当然,为颜面着想,是在邓太后自己的寝殿里,堂堂王妃岂能被宫人?看笑?话?
未免冤屈平人?,邓太后还是请了照顾小世子的太医来,太医打开瓶口嗅了嗅,又拿筷子沾了点放进嘴里品尝,方才心?平气和道:“启禀娘娘,这是人?乳。”
李凤娘的得意?僵在脸上,什么?,人?乳?怎么?可?能?分明该是下药才对。
邓太后皱眉,“怎么?回事?”
这一桩又一桩的,着实令她犯糊涂。
徐宁娓娓说道:“臣妾虽与吴王妃交好,又怎肯令皇祖母脸上蒙羞那般龌龊,况且,是药三分毒,吴王妃也不会准许臣妾伤害世子的。这瓶子里头不过是二嫂新?挤的奶水,臣妾念在她思子情深,才带来让小世子尝尝罢了。”
没想到闹出这么?大乌龙,邓太后好生无?语,“既这般,你怎不早说?”
徐宁委委屈屈,“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太后娘娘要打要骂,臣妾自甘承受。”
傻东西,哀家若一怒之下将你投入暴室,你是否还得以死明志?邓太后原以为老五媳妇是个聪明狡黠的,哪知?却一腔愚忠,让她又气又怜,不知?该怎么?办好。
李凤娘眼?看徐宁轻轻松松扭转局势,气得脸都?青了,“太后,就算情有可?原,可?她擅动小世子的饮食也是事实,今日敢偷换人?乳,哪天没准就真下药了,太后娘娘,您断不能轻纵呀!”
邓太后烦透了李凤娘无?事生非,“来人?,送她去佛堂跪三个时辰,没哀家吩咐不准起身?。”
还特意?送了一摞妙法莲华经供其抄诵,平静心?神。
李凤娘看徐宁的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似的。
徐宁微笑?以对,技不如人?就老实憋着,成天闲折腾不是找抽么??
这厢邓太后方牵着徐宁手叹道:“好孩子,错怪你了。”
徐宁措辞无?可?挑剔,“不怪您,都?是那起子小人?挑唆,您也是关?心?则乱。”
她对邓太后从始至终都?保持适当距离感,自然不会因这点子冤枉而难受,唯有真正在意?的人?才能伤害到她。
经历这出,相信邓太后由于?内疚会对她更好,她其实赚了。
徐宁含笑?,“太后,我又找人?排了几?出新?戏,您也来瞧瞧吧,”
邓太后忙着亲小曾孙的肉脸蛋和肉屁股,倒有好几?日不曾听?戏了,正觉瘾头上来,欣然答应。
不过,跟徐宁以前找的那些或黄暴或低俗的戏文不同?,今日的剧本似乎正常许多。
邓太后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凝重。
待用膳时,忽然放下筷子叹道:“把人?送回去吧。”
这个人?当然指的是小世子。
徐宁故作吃惊,“太后怎么?了?”
这么?快就厌烦了新?玩具?
邓太后白她一眼?,嗔她明知?故问,“你点那么?些戏叫哀家听?,不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寻儿记》《碧云簪》《三娘教子》《李逵探母》,桩桩都?是讲骨肉人?伦的,她再听?不出便真是傻子了。
虽不知?是徐宁的主意还是吴王妃本就是这么?想,但邓太后原是个通情达理的老太太,她贵为太后,也不能叫人家母子分离。
徐宁笑盈盈给上首夹了条子母鱼,“臣妾只是觉着,凡事最贵重也贵重不过您的玉体,偌大年纪,还辛苦为儿孙操持,何苦来哉?人家的事让人家烦忧去,您若当真喜欢,等?二嫂出了月,抱着小世子时常进宫给您请安就是了,骨肉齐聚一堂,岂不更和乐融融?”
见邓太后并未反驳,徐宁又小心?翼翼道:“况且虽说是隔代亲,可?差了辈的,总归没那么?真情实感,自己的儿女才该多疼哩……”
这也是她经验之谈,前世她是外婆的小棉袄,舅舅舅妈却总当她是眼?中钉,彼时她认为是大人们心胸狭隘,后来等?她渐渐长成,反而觉着人?之常情,若非确实偏心?,谁会吃饱了撑的跟个垂髫小儿计较呢?
别看邓太后这会儿疼小世子疼得跟什么?似的,那些皇子公主没准都?在背后咒骂,便是景德帝自己,难道就没点微微的不舒服么??他出生那会儿正是邓太后最忙碌的时候,又要斗嫔妃又要斗娘家,还得分心?邀宠,怕是没多少功夫放在幼子身?上,景德帝不知?是何滋味呢。
邓太后被她一番妙语逗笑?了,随即却轻轻长叹起来,吩咐掌事宫女去将皇帝请来。
她印象里,很久都?没跟儿子一起用过膳了。
景德帝正觉莫名其妙,还当母后想将老二家的长留在慈宁宫——这个么?,照他看其实不妥,倒不是怕老二家的舍不得,而是抚养这种行为本身就带有一定政治倾向,将来议储时母后若帮吴王说话,他是听还是不听呢?岂非徒增困扰。
哪知?进门却听?见小世子已经被 送回,不由得吃了一惊,母后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
邓太后不欲多言,只平静道:“皇帝用过膳不曾?没有就来用些吧。”
细心?拨去那条红烧鱼上头的姜丝,“哀家记得你只吃仔姜,明日叫他们换了来。”
那不过是儿时顽皮作祟,这些年景德帝的口味早就变了,不过,太后难得这般温情脉脉与他说话,他亦识趣默认。
细想想,这般时光还真挺难得,他不再作为一位皇帝、一位父亲,而仅仅是别人?的儿子,可?以尽情享受体贴与照顾。
徐宁知?趣告退,把桌上一盘辣炒花蛤打包走了,她最近挺爱吃辣的。
景德帝心?想,莫非又是她的巧思?
老五媳妇可?真是……人?中之杰啊。
*
一场风波消弭无?形,吴王妃倍感庆幸,把徐宁更是看得如救世主一般。
自从小世子回来,她成天要抱着,片刻不肯放松,哪怕手酸了都?不舍得放下。看她那副模样,当真抢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其实,徐宁觉得胡贵妃所言有理,好歹听?上去还挺冠冕堂皇的,“你还年轻,正是适宜生育之龄,小世子虽讨喜,难免碍着你与吴王相处,不如让乳娘带几?天也就是了。”
虽说吴王已有了庶子,但胡贵妃这样出身?的人?无?疑只看重嫡子,一个在她看来还远远不够。
自然多多益善的好。
吴王妃冷着脸道:“我的孩子,只有我最疼他,怎能放心?交给别人??”
况且,她对吴王早就冷了心?肠,有这么?一个血缘之亲也就够了,她压根不愿再委身?于?人?。
徐宁劝道:“总得多做几?手准备。”
吴王妃轩起秀眉,“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宝,不让他受半点伤害,他父王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来与他争宠。”
徐宁心?头一跳,二嫂这话信息量巨大啊,什么?叫不会有别的孩子,她想把吴王阉了还是怎么?滴?
但看吴王妃不欲多说,徐宁只得罢了,又道:“大嫂那头,你打算怎么?办?”
虽说这事全赖胡贵妃颟顸,可?到底安王妃才是那个操盘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活活想把人?恶心?死。
吴王妃哂道:“我自然不会放过她。”
眉宇间颇有些咬牙切齿,可?见梁子已经结下。
不久,邹尚书联合御史台诸位大臣,一举弹劾韩国公满门,举朝哗然。
不怪众人?吃瓜,这邹韩两家不是一向交好么??往上数三代都?沾亲带故哩,更别提,两家的姑娘还一同?嫁进皇室,这等?缘分,寻常人?岂能求来?
如今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了,莫非两位皇子的斗争已进入白热化,不得不兵戎相见?
邹家虽然来势汹汹,证据准备得也很充分,但,韩国公府亦非吃素的,很快准备好了凌厉的反击——要知?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比起费尽心?机自证清白,不如搜刮对面的罪证来得方便。
反正这些世家有一说一,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几?十年屹立不倒的,都?不怎么?清白。
两边唇枪舌剑,愈演愈烈,看来这场斗争最少到年底才会有结果。
徐宁很欣慰,虽然有点对不起人?,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们静王府只要等?着捡漏就好了。
第090章 真题
“停, 不是一百三十贯,是一百四十贯,你又算错了。”红芍皱眉嗔道, “你近来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
要知?以?前白芷可是对账的好手, 可这个月已经有三次被她挑出毛病, 奇哉怪哉。
白芷默然,“我去方便一下。”
红芍不免叽咕, 这种症状,多半是思春了, 不知?看上了哪家男子?只要不是门第太过悬殊的,王妃都能?说得上话?,何必躲起来自己钻牛角尖?真不明?白。
半夏大摇大摆过来,“白芷呢?小姐找她。”
同样?是丫鬟, 就只有她敢称呼小姐,仿佛王妃仍未出阁一样?。正如半夏讨厌红芍, 红芍也同样?意识到人家对自己的敌意,“更衣去了, 你过会?子再来。”
半夏登时眉立, “不过叫她看看账本, 就找各种法子躲懒, 宫里?出来的也这般没规矩?”
红芍笑道:“是啊,内务府自然少教?,可有一点咱们拿得住, 不会?跟太监眉来眼去。”
当谁瞧不出来似的, 跟那小白脸向荣成日打牙犯嘴,说没点内情, 谁信?
半夏老脸红赤,“说谁呢?”
“谁心虚就说谁。”红芍毫不示弱。
半夏一时无言,两人正对峙时,白芷从院后?出来,听闻王妃找,怔了怔,颔首道:“谢姑娘传话?,我随后?就去。”
半夏方才满意,这才像有规矩的样?子,趾高气扬离去。
红芍倒觉好笑,“成天拿着鸡毛当令箭,方才被我排揎一顿,才老实了。”
又问?白芷,“王妃找你何事?”
年初才对过账,按说不必跟铺子里?的掌柜打交道,至于别的——不是她吹牛,白芷的用处还没自己多呢,毕竟会?管家的比比皆是,如此天生?丽质却是罕见。
白芷摇头?,“去了就知?道了。”
心下倒已有所?预感,罢了,该来的拦不住,早晚都得面对。
寝殿里?,徐宁已经支开闲杂人等,只桌上一炉熏香袅袅点着。
闻着那清冽的檀香味,白芷心情平静许多,她不假思索,掀裙跪在地上。
徐宁悠悠道:“知?道我为何找你来么?”
到这关口,再撒谎也是枉然,白芷垂头?,“因为奴婢私见楚王妃。”
不止是私见,确切地说,是达成了一笔交易,否则她不会?暗示徐宁给小皇孙下药,而李凤娘那么巧带着太后?前来捉赃,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的缘故。
只没想到徐宁棋高一着,非但不曾上当,还将计就计摆了李凤娘一道。
技不如人,自然该当认输。
徐宁深深吸了口四散的香气,显然,她心里?不是不愤懑的,但更多的却是困惑不解:白芷,为何要背叛她?她自认待这些人不薄,连红芍这般起初没安好心,她都能?网开一面,难道她的人格魅力还及不上李凤娘么?
而她也不觉得白芷能?被钱收买,作为铺子里?的副掌柜,她赚的总不会?比李凤娘能?给她的少,何至于此?
白芷默然,“王妃听说过一句话?吗?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其实,她本不算是个安分的人,当初温妃娘娘选择将她俩赐下,看中?的也正是这点。但,不同于红芍千方百计想当侍妾,白芷更多的是想发挥自己才能?,她擅长刺绣、烹饪,精通术数,本来是个绝佳的人才,然而,当她踏入王府之后?才发现并无太多用武之地。四季衣裳自有府中?绣娘操办,至于庖厨,王妃更喜欢从徐家跑回来的那厨子,算账就更不消说了,王妃本就不逊于她,何况以?王妃的精明?,宁愿自己亲手打理,也不能?全权交给别人。
她渐渐发现自己泯然众人,就连红芍似乎都比她用处更大,而王妃也明?显喜欢红芍多些,无论去温家还是回徐家都得捎上她,而自己只能?沦为陪衬,她岂可甘心呢?
于是当李凤娘派人来找她时,她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尽管她明?知?楚王妃的愚蠢,但,为何不赌一赌?若徐宁轻易中?计,证明?她未遇明?主,合该弃暗投明?,相反,若王妃洞悉了李凤娘的伎俩,那她……也死而无憾了。
白芷俯身再拜,“奴婢无才无德,背信叛主,悉听王妃处置。”
横竖她的身契捏在王妃手里?,想怎么料理都行,大不了,仍旧将她卖回给牙行,继续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她也认了。
然而沉默良久,上首却轻轻开口,“罢了,你下去吧。”
白芷一怔,王妃竟还愿意她留下?她以?为最?少也该被撵出家门才是。
徐宁莞尔,“我为何要赶你走,难道你留下来不是用处更大?”
李凤娘那个粗蠢的,难得想到收买人手这种主意,她自然得好好利用起来,比起赶走白芷再让李凤娘对府里?其他侍婢下手,倒不如让白芷当好这个双面间谍,往后?没准能?立大功——楚王的风流花心虽是出了名的,可谁也没规定花心就不能?当太子呀,说不定景德帝还以?为是雅事呢,何况惠妃出身高贵并不逊于两位贵妃,这么块唐僧肉,总有人想啃上一啃的。
白芷按捺住心头激动,哑声道:“诺。”
显然,这种任务可比天天看些无聊账本有意思多了。
收拾好心情正要告退,徐宁忽道:“知?道楚王妃为何挑中?你么?”
从难易程度言,明?显红芍更容易被收买。
白芷摇头?,她又不是李凤娘肚里?的蛔虫。
徐宁不言,只坏心眼地将桌上一面小菱花镜递去,让她揽镜自照。
白芷:……
合着王妃的意思是嫌她不够美貌啰,不足以?挑起李凤娘的妒火。
换成红芍,那是看一眼就要生?气的程度。
白芷默默退下,心想,王妃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呀。
齐恒辗转打听清楚经过,奇怪她何以?这般宽仁待下,徐宁只道:“没什么,觉得她也怪不容易。”
身为女子,本身就面临着诸多掣肘,而奴婢的身份更加以?人重重桎梏,白芷不能?像个男人那样?建功立业,只好窝起来搞宅斗啰。
若齐恒真的登基,或许可给白芷封个女官做做,否则总归可惜了。
徐宁道:“对了,秋闱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记得高考出卷人都会?集中?安置在一个密闭空间里?,避免泄题,古代虽说人口少,但录取的也少,难度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差不多。
会?不会?有人提前买通出卷人,到时候直接搞个真题啥的。
齐恒摇头?,“按理不会?,连我都得到八月才知?,谁这般大胆?”
徐宁也只是说笑,“翰林院那帮老大人两袖清风,没准还真有几个缺银子使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可是帝都乡试,规模更与别处不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恒自去找人留神,他头?一遭主考,自然盼着能?办得圆圆满满的,方不辜负父皇信任。
徐馨一脸喜色回到家中?,老妈子笑道:“姑奶奶遇上什么好事儿?”
徐馨懒得与她解释,优哉游哉直奔书房,文思远正在挑灯夜读,十年寒窗只为今朝,上回因孝期错过,这次可万万不能?再出岔子。
徐馨本待恶作剧吓他一吓,然而文思远就跟脑后?长着眼睛似的,“不要胡闹。”
这人真没意思,徐馨索然无味,“人家不过想逗逗你,瞧你认真的!”
文思远耐心道:“秋闱在即,我没空理别的,你若觉无聊,不如回娘家去。”
回娘家回娘家,把她赶走就如意了?何况徐馨早已不是家里?的小公?主,自从她败光王氏两间铺子后?,母亲待她冷淡许多,她才不想回去看人眼色呢。
又有方姨娘闹的那出,诬陷她跟小厮苟且,尽管看上去她最?后?胜了,可徐馨很知?道那些碎嘴婆子背地里?怎么想的,谁叫她放着好端端的王爷不嫁偏要嫁给穷秀才,任谁看都像心里?有鬼,她又不能?逢人便解释她做了预知?梦!
徐馨咬着嘴唇,只要夫君这回中?解元便好了,她不信还会?有谁看轻她,时间会?证明?她的眼光是正确的。
思及此,徐馨从袖中?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文思远瞥向她。
徐馨得意洋洋,“那么多典籍你一本本翻去,如何记忆得来,这东西可是我花重金得来的,你只消熟读成诵,必能?中?得魁首。”
文思远甚至懒得打开,“招摇撞骗,无须理会?。”
妻子乱花钱也不是一两次了,横竖她花自己的钱,文思远管不了她,只要别插手到他身上就行。他自信凭真才实学就能?中?举,何须走这些歪门邪道。
徐馨忙道:“是真的,你不信自己看看。”
而且也不止她一家在买——以?前在闺中?时多少有几个手帕交,虽然她低嫁了,并没因此断绝联络,连门路还是那些小姊妹给介绍的呢,据说是今年考题。
文思远慢悠悠道:“若真有泄题之嫌,万岁爷必会?严查,你想他们敢冒着杀头?之罪胆大妄为么?”
嘱咐徐馨,“拿去扔了吧,谁都别告诉。”
徐馨撇撇嘴,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听就不听,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作甚?
凭什么拿去扔掉,花了她五百两银子呢,当是天上掉下的不成?今时不同往日,凡事都得省着点,娘可不会?再帮她补贴亏空了。
徐馨很快想出条好计策,对了,她为什么不能?转卖给别人?这东西自家不要,多的是人想要,就算是假的,哄哄傻子也好呀,说不定还能?趁机宰上一笔。
她真是太聪明?了。
徐馨心情好转起来,但她也没别的门路,就从亲朋故旧里?随便挑一个吧,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谁叫她助人为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