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说这番话是有因由的,并非只是因为后土之前的出谋划策,而是在陆吾上天罚台之前后土的一句担忧。
洪荒晶毕竟不是封印神器,但哪怕是封印神器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洪荒晶在陆吾出来之前就碎了呢?一旦地皇的情况并非他们之前预计的那么好呢?
陆吾沉思良久,在换骨之后决定将仅存的神力注入重琴魂魄之中。
当时重琴还没进到洪荒晶,在神力注入时就见重琴颈部的那个星子闪耀了一下,紧跟着就隐没不见了,而陆吾自己的也是一样,猛地闪耀一下不见了。
陆吾想的是,重琴有了神力在身,就算洪荒晶破碎了,他出来后也会有神力傍身,不会被人欺负。
可后土想的是……
我跟你说这件事的目的是让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钳制住地皇,万一洪荒晶碎了他跑出来为非作歹怎么办?
毕竟是命魂的身份,本质上就是巫灵了。
你倒好,非但不钳制还给了他神力……
所以眼下陆吾的这番感谢后土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好家伙,明明就是阴差阳错的事还能搞出感谢来。
这幸亏洪荒晶争气没碎,万一碎了地皇跑了,再有神力傍身干点啥事的,他这个始作俑者该如何自处呢?
想想就后怕。
后土就模棱两可地回应了陆吾的感谢了,然后再次跟他确认——
“真的就……什么都不提吗?不管是你还是地皇?”
陆吾看向后土,眼神里很平和,像极了无波无澜的湖面。他说,“后土你要记住,从我沉睡的那刻起,九州之下就再无陆吾战神,也再无地皇重琴。一切只随缘,万事不强求。”
只要重琴安好,一切都好。
只是后来陆吾没想到的是,等他再醒来时非但没有陆吾也没重琴,就连九州都没了。
九州大地分分合合,人族彻底统治了大地,出现了人皇和朝代,出现了人族的礼乐和信仰。
神成了传说,魔成了执念,巫和妖已无人提及。
偶尔也会听人族提到妖精,但也不过就是修炼个数百年的小物罢了,不成气候。
洪荒的印记早就不复存在,就连上古的记忆都没了。
人族忘却了自己曾经从何而来,也不再相信自己的祖先跟神族的交好,他们有了自己的秩序。
……
之后在漫长的岁月里陆吾就一直在沉睡,直到恍恍惚惚间被一个声音给喊醒。
他在迷迷糊糊中得到了任务。
等彻底醒来后他并没见到那个人,却知道了自己即将要做什么。
说到这里,程斩抬眼看司野,“现在你明白你为什么不是投胎了吧?”
司野周身的戾气也都尽数收敛了,他抿唇不语。
当他想起自己是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从未投胎过,这也是他跟恶灵说何鸢成不了自己软肋的原因,何鸢虽说是他母亲不假,可从根本来说,当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是命魂,跟其他魂灵投胎到肉身的程序不同。
再说白点就是,他不是按照正常流程出生的。
可为什么不能投胎就完全不知。
现在是明白了。
人族和正常魂灵都能赶赴黄泉重新投胎,或再为人,或为牲畜等等,总之六道现在成了最正规的投胎模式。
这也确实是后土的功劳。
可他不赴黄泉,所以一旦他挣脱封印而出就会以化形之态出现,跟人族一样需要从小长到大,不同的是,当他长定型了之后就会保持原样。
因为他之前是地皇时就是那个年龄模样,所以眼下的样子就是司野的定型,不会再老也不会再死,只能被封印。
同样的,程斩也是这样,不老不死,直到将所有巫灵封印后……
“沉睡,是吧?”司野冷不丁问了句。
程斩却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没惊讶,微微点头。
封灵人以身为封印神器,当所有巫灵被封印后封灵人就会陷入沉睡之中,直到巫灵再次挣脱封印而出,封灵人又开启了收巫灵的任务。
司野下意识去摸脖子。
上古的记忆在无虑山大战之后就变得断断续续,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像是他找上后土那次,该是他意识最清醒的时候。
许是魔性作祟,他的意识就是双刃剑。
清醒的时候他在想,哪怕陆吾是真心想杀他,他也认了,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陆吾再去耗神。
可意识混沌时他想的都是自己被杀的那一刻,刀子狠狠捅进后心,从心脏而出。陆吾,他真心诚意叫一声兄长的人,竟是在背后朝着他捅刀子的人。
司野从没想过在那之后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喉咙堵得很,透不过气。
脖子上的吊坠微微发烫,与此同时他也看向程斩,程斩脖子上的吊坠也在微微闪耀。原来这跟吊坠是什么无关,只跟当年的星子有关,化为力量融进身体之中,只待缘分到了自然苏醒。
“可是,我之前是怎么被你封印的?”司野有些事仍旧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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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斩轻叹,“那时候你还是一团魂灵,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自然,也就再见面根本认不出。
陆吾醒后,身份大变。
甚至那个时候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他随手斩杀了一条作乱的精怪,于是就叫自己为“斩”,在之后又给自己弄了个姓氏。
对他来说,其实不管是姓还是名都毫无意义,他只知道自己是封灵人。
他苏醒后,洪荒晶也就破了。
命魂连同巫灵一并散落人间。
最初的收复其实很顺利,那时候巫灵们还在摸索着生存之道,基本上没等找到门道呢就先被程斩找到了,很快就集齐了巫灵。
包括命魂。
但那时候命魂很乖。
就只是一团魂灵,不逃跑也不挣脱,就待在树底下。当时的程斩很轻易就感觉到了命魂的存在,打远就能看见它,还有它身上隐隐的光。
略带金色的光,如同阳光般耀眼。
程斩甚至都没动用合虚,站在与命魂数步之遥的地方,朝着命魂一伸手,那命魂就朝着他过来了。
他在想,这命魂可比巫灵们识大体多了。
之后就是程斩第一次的沉睡,距离他之前苏醒其实没过太长时间。
直到,巫灵们再次冲破封印而出。
最不安分的当属七巫灵,它们不会长久被封印,时隔一段时间总会冲破封印出来兴风作浪,而且随着它们出来的次数增多,它们躲避封灵人和寻找寄主的方式也越来越多,如此一来,程斩在收复巫灵的时间上也越拖越长。
但好在天、地和命三魂都很稳定,始终没有挣脱封印而出。
当年陆吾祭出一魂稳住天魂,又以天魂的力量钳制住地魂,命魂在被封印后就始终在沉睡。
现在想来,当年他看见命魂的时候还没到他真正化形的时候,就及时找到了命魂将其收复,而它周身的光芒其实就是陆吾注入的神力。
可是,命魂是怎么出来的?
程斩竟神不知鬼不觉。
甚至遇上司野之后,他都没感应出司野就是命魂。
只能说明因为曾经的那一注神力导致司野作为命魂的气息被掩藏,这一次他算是彻底完成了化形,不再是曾经的那团魂灵。
从小到大,直到现在定型。
在力量觉醒之前,连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
司野跟着人族一同长大,不管再如何不受待见,他身上也是沾有人族气的,这是常年的耳读目染,跟那些巫灵临时寻找的寄主性质不同,这也是程斩无法辨别他是命魂的又一个原因。
司野作为命魂的力量在觉醒,分水岭就在于濒临死亡的那一刻。
其实那一刻过往的司野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正在苏醒的命魂。
也就是说,除了上次很是懵懂的就被收服了,现如今的命魂才是真正面对封灵人的时刻。
姜周和姬淡都沉默了。
上古的林林种种现如今都浮出水面,破誓是必然的。
窗外已是阴云密布。
再看头顶,明明是在室内,却抬头可见阴云,雷霆就近在咫尺。
这也是姜周和姬淡不敢说话的原因。
别管上古还是现在,好像都逃不过天劫呢?
就不知这上古祖巫设下的破誓咒所引发的雷霆跟天罚相比怎么样。
姜周都佩服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比较呢。
正想着,狂风骤起。
阴云间陡然光亮闪过。
下一秒就见数道雷霆之击劈下来。
光亮刺眼又地动山摇的。
紧跟着就见神力出,试图抵挡雷霆之击。这是程斩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说出一切,破誓咒势必会应验,他以神力抵挡,至于能抵挡到什么程度,再说。
可雷霆之击来势汹汹,瞬间吞噬了神力。
姜周妈呀一声,下意识挡住了脸。
姬淡也是瞬间念头:完了……
破誓咒应验而生,哪怕转移空间也无法避免。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反正……就当感受一下陆吾当年的天罚吧。
就不知道以他们现在的神力,有没有陆吾当年那么厉害能活着下天罚台。
可预想之中的雷霆之击没下来。
姜周和姬淡等了半天未觉疼痛,两人小心翼翼睁眼。
紧跟着两人就都怔住了。
是司野挡住了雷霆之击。
姜周第一感觉就是,天昏地暗。
能不天昏地暗吗。
就见司野悬于半空释放巨大巫力,腋生双翼,散发了磅礴黑暗的光,那对翅膀也是黑色,结结实实遮住了头顶密布的乌云。
一道道雷击尽数打在司野身上,裹挟着凄风苦雨。
像极了当年天罚台上的场面。
“阿野!”程斩惊骇,不顾身上有伤一跃而上,同时拼尽全力释放合虚神力,瞬间眼前如火球般的光亮炸开。
姜周和姬淡就觉眼睛被刺痛,下意识捂眼睛。
等眼睛缓和下来的时候再看,雷霆之击已经不见了,不知是惩罚结束还是程斩和司野合力破了咒,总之还好,没造成什么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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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骤雨也停了,阴云在以很缓慢的速度退去。
程斩有伤在先,动用了神力在后,所以一口血喷出来着实是内伤很重。司野也不见得好到哪去,他以身挡雷霆之击,整个后背都鲜血淋漓,一张脸宛若白纸,吓人得很。
他单膝撑地,嘴角也流了血。
因为雷霆之击,两人受的伤都不轻。
司野盯着程斩,开口时声音嘶哑了少许,有气无力的,“程斩,趁着我受伤你现在就能收了我。”
他顿了顿,又瞥眼一瞧斜上方,补充,“不管是我还是它俩都无力反抗,只要你收了我们,你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
封灵人每次封灵都会伤痕累累,毕竟合虚之血来自自身,最后的沉睡或许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斜上空恶灵和怒灵还被困着呢,这期间这俩巫灵其实一直在找机会想挣脱而逃,奈何姜周觉醒后的神力比过往要强悍很多,灵层布得结实,更重要的是,它俩只要挣扎撞上灵层一次,身上巫力就削弱一层。
最后连动都不敢动了。
闻言司野的话,恶灵和怒灵都按捺不住了。
恶灵说,“你是地皇,本该带着我们复生,兴我巫族,现如今你勾结封灵人将我们封印,你好歹毒的心思!”
怒灵也在咆哮,甚至都不顾撞上灵层后的剧痛,“地皇!只要我们联手就能释放所有巫灵,现如今你已经醒了,这是巫族复活的最佳时机,也有可能是唯一的时机了!”
司野没理会那两灵的话,依旧盯着程斩,“你还等什么?”他咬牙。
姜周和姬淡都紧张得不得了。
除了最初洪荒晶碎了那次不算,这千百年来是命魂第一次挣脱并苏醒的时候,他们无法揣摩程斩的心思。
程斩看着司野,笑得也是无力,“阿野,你受了伤,同样我也受了伤,现在要我收了你吗?你很瞧得上我。”
司野微微眯眼,“程斩,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要考虑清楚。”
程斩捂着伤口,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再看头顶的二灵,就跟跳梁小丑似的上蹿下跳,急得够呛。
司野眼神里的光渐渐黯淡,低声说,“你真的不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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