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的病是李世民心里永远的痛,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神医孙思邈诊断过,说她恐怕活不过十四岁。
这孩子今年都十二了,眼看着距离孙神医的预言没多久了,李世民无时无刻不在恐慌中度过。
每当听到兕子发病,他都跟过一次鬼门关似的煎熬。
因此,在听到兕子再次发病,李世民当即扔下李靖跑回立政殿。
“兕子,怎么样了?”
兕子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可即使忍受如此痛苦,当她见到父皇的一刻,依然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展颜一笑。
“不碍事……”
“女儿这是老毛病了,疼一会儿就好,阿耶不必担心……”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疼的当场哭泣,兕子真当他这个阿耶是瞎子,看不到这孩子被汗水浸透的衣衫,还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吗?
不碍事?
不碍事能疼成这样?
这孩子真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啥瞎话都敢说啊!
李世民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生怕下一刻就是生离死别。
“兕子不怕,阿耶陪着你!”
“嗯嗯,兕子从来就没怕过,只是怕阿耶失去兕子伤心……”
“好孩子,你不会死的,阿耶就算将大唐翻过来,也要找到能治好你的神医!”
兕子听到这话乖巧的点点头,可实际上她早就清楚自己的病情,孙神医都治不好的病,还有谁能治好?
“嗯嗯!”
“女儿相信阿耶,阿耶一定能找到神医治好我,嘻嘻……”
李世民听到女儿强忍着痛苦的笑声,只感觉心里更疼更堵了。
可再心疼又如何?
他留不住观音婢,留不住长子,可能最后还留不住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李世民想到此处,猛地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吓得兕子赶忙伸手去挡,生怕他继续自残下去。
李世民再次握住女儿的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阿耶真是没用,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治不好你的病,呜呜呜……”
“不怪阿耶,阿耶已经给了女儿最多的宠爱,也给女儿找了天下医术最高明的孙神医,只是女儿福薄,恐怕陪不了父皇多久了……”
“不!”
“阿耶一定要看到你嫁人生子,看到你子女成群!”
兕子闻言嫣然一笑道。
“嗯嗯!”
“阿耶放心,女儿会努力的,嘻嘻……”
“阿耶,女儿没那么疼了,您去忙公事吧,不用一直守在我身边。”
李世民听到这话,跟个任性的孩子一般,紧紧的抓着女儿的小手不松开。
“不!”
“今天阿耶哪儿都不去,就守着朕的小兕子!”
“阿耶,你可是大人哟,哪能跟小孩子一样缠人!”
“朕才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儿,朕就是要守着兕子,眼看兕子睡觉阿耶才能放心!”
“这……”
兕子闻言只能躺在床上努力睡觉,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跟画册似的,一页一页的翻个不停。
一会儿冒出一个大蛋糕,一会儿冒出一个大蛋挞,最后更是冒出一张肥肥胖胖的脸。
更让她郁闷的是,这张胖脸一直围着她喋喋不休。
“小姑姑,能不能少点……”
“小姑姑,写那么多字我会累死的!”
“小姑姑,你赶紧帮我写点,要不然以后再也不给你做蛋糕啦!”
兕子想着想着,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笑声可跟刚刚的强颜欢笑不同,乃是发自内心,情不自禁的笑声。
李世民一听就听出不一样了,赶忙饶有兴致的问道。
“可是想到有趣的事情了?”
“是!”
“女儿想到大侄子缠着我,让我帮他写功课的事情了,哈哈哈!”
李世民听到这话,也不禁笑出声。
“你这个大侄子呀,真真是顽皮到了极致,竟然敢让你这个先生帮他写功课,哈哈哈!”
“没办法呀,谁让他捏着女儿的软肋呢?”
“软肋?”
“蛋糕呀!”
“您的那个好大孙总拿蛋糕威胁我,说我不帮他做功课,他就不给我做蛋糕!”
李世民闻言,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然后呢?”
兕子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然后女儿就帮他做了呗,嘿嘿嘿……”
“你可是他亲姑姑,哪能帮着这孩子作假!”
“阿耶恕罪,本来我也不想帮的,可谁让我馋了呢,嘻嘻……”
李世民听到这话,宠溺的刮了刮兕子鼻子笑骂道。
“你可真是个小馋猫!”
“还不是阿耶给惯得,嘻嘻……”
两人说笑一会儿,兕子突然有些惆怅的道。
“阿耶,我想大侄子了……”
李世民闻言心里一动,神情古怪的笑道。
“你是馋你大侄子做的蛋糕了吧?”
“嗯嗯,也有……但我确实想他了……”
“自打九哥搬出皇宫,女儿已经很久没人陪了,这些天在大侄子那儿过的很快乐,女儿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待在大侄子那儿,让他给我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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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兕子这话是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可李世民听了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兕子今年才十二啊,就要随时面临生死煎熬,甚至连养老送终的话都说出来了,让他这个当阿耶的情何以堪。
“不要胡说,你才多大就说这些事!”
兕子闻言一改往日的乖巧懂事,只是神色庄重的看向父皇。
“阿耶,我知道自己的病情恐怕撑不了多久,因此想趁着自己还能说话,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说……说吧……”
“不论你有什么愿望,阿耶都竭尽所能满足你!”
“阿耶,我在世上亲人不多,只有您和九哥、四哥、以及城阳姐姐,和新城妹妹。”
“最后就是我李厥这个大侄子了,他不仅是您唯一的嫡孙,也是女儿唯一的嫡亲侄儿。”
“女儿承蒙大侄子照顾几个月,每天都过的非常开心、惬意。因此,想将自己的封地、产业,以及父皇这些年的赏赐都留给他。”
“这样他就可以安心读书,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李世民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既有些感动,又有些吃醋。
女儿临终之时,最记挂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顽皮的大孙!
“哼哼!”
“那就是个小财迷,就是给他再多的钱,也不能让他满足!”
“阿耶,您不了解那孩子,那孩子赚钱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咱们大唐!”
“哦?”
“阿耶,大侄子跟我说过,他要将桑林村变成世上最富有的村子。他还要打造一种工具,可以不用牛马就能驱动车子,甚至能代替耕牛耕地……”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里一震,脑子里甚至开始幻想起来。
不用牛马就能驱动的车子?
莫非是鬼神之力?
还能代替耕牛耕地……
这只有在神话中听说过吧?
“兕子,这种鬼话你也信?”
“他那就是不想读书找的借口!”
兕子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她一着急就会剧烈的咳嗽。
因此,看到兕子咳嗽起来,李世民登时就慌了。
“阿耶不说了,你别着急!”
“咳咳……”
“阿耶,你根本不懂那孩子,那孩子其实非常有主见,有想法,只有您一直拿他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好好好,阿耶错了!”
“阿耶,送我去桑林庄吧,我要去吃蛋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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