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异能力者的身世都非常曲折。
兰波先举了个例子。
路易·阿拉贡,他的母亲在未成年时就未孕先孕生下了他,为了保全女儿的名声,最终外祖母将刚出生的孩子称作自己的养子,另外让他的亲生父亲担任教父。阿拉贡作为军医上前线的时候,恰逢战事极度紧绷,他又自请去最危险的战场。父母都害怕他在战场上牺牲,才在他临行前把这段离谱的往事告诉他。
“阿拉贡性格本来非常好,行事说话就像他的容貌般柔美优雅,但被自己的真实身世刺激了那么一下、又经历了极度残酷的敦克尔顿战场,”兰波叹息,欲言又止,“从战争里幸存之后,他的性格就走向了乖僻紧绷——但平时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魏尔伦毫不客气地揭穿事实:“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纪德身上。”
“这跟纪德先生有什么关系?”对纪德的认知仅限于凡尔纳御定男主角上的中原中也懵圈,万万没想到standard岛和巴黎还能用这条关系签到一起。
兰波沉吟:“过去的事情很复杂。中也,你只要记住他们之间有着深刻的敌意就行。”
中原中也不是很懂,但他非常震撼。
魏尔伦也举了个例子,但比起兰波那边的苦大仇深,他的例子就非常有地狱笑话的色彩。
“美国那边有个异能者,爱德华·阿尔比,他从小就怀疑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因为父母辅导作业的时候总忍不住骂他。”魏尔伦微笑,“成年后,他发现自己确实是父母领养的。”
中原中也:“……”
“哥,你这样说,会显得这些年里没有一点怀疑的我很傻。”中原中也沉痛道。
其实怀疑是有的,但中原中也靠编故事把自己说服了——这样的事实还说不要讲出口了吧。
魏尔伦十分诧异:“没有怀疑才是对的啊。弟弟,我们又没有在辅导作业的时候骂你。”
中原中也:“……哥,你少说几句——我有个问题:波德莱尔和牧神到底是谁?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波德莱尔是我故去的恩师,牧神曾经和保罗有关。”兰波微笑着说。
魏尔伦看起来有些诧异:“所以,弟弟,你之前真的完全相信了?”
中原中也羞耻得脸颊通红:“哥!都让你少说几句了!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智商和观察力总有一个不行啊!”
兰波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两个都不怎么行——”
中原中也神情悲愤:“兰波哥!你也少说几句!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回到正题!我没有因为身世纠结!完全没有!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兰波和魏尔伦脸上都流露出了奇妙的微笑。
中原中也深呼吸一口气,抓过那打资料,随手翻了几页。
他脸色逐渐冷了下去。
“哥,兰波哥,这个实验究竟是……”中原中也咬着唇,面对着那些触目惊心的项目和数据,心情复杂到一时间难以说话。
“实验的整体思路是人工创造特异点。”魏尔伦平静地解释,“特异点自身具有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双重性质,如果能在人类身上激活,就可以‘生产’超越者。”
“自然的异能力方向是不固定的,强大的异能力者很多,但能触碰到超脱物理法则性质的异能力者很少。”兰波垂下眼睛,“所谓‘超越者’……其实,我并不认为在个人意义上有什么独特,但国家层面都很重视——或许,这就像是异能领域的航空航天之类的项目吧。”
哥哥们的解释让中原中也脸色愈发难看。
他伸出手,握了握拳,暗红色的能量出现在周围:“我的异能力,其实就是资料里所说的‘特异点’的体现吗?”
“这是特异点最表层的一方面。”魏尔伦说,“像我们这样的生命体,平时使用的异能是第一状态,以人形驾驭特异点是第二状态,放弃人形后是第三状态,人形彻底失去意识后才是特异点的最终状态。”
正在忧愤的中原中也突然卡壳:“啊?”
橘色小羊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哥哥,陷入迷茫:“什么叫‘我们这样的生命体’……不对,这不是重点——哥,你说的那四个状态又是怎么来的?”
“亲身实践。”魏尔伦言简意赅地说。
中原中也:???
兰波及时补充:“中也,试图让你成为人形异能武器的那场实验,参考的原型是保罗的经历——因此,保罗一开始才会不管不顾地确信你是他的亲弟弟。”
“本来就是。”魏尔伦对兰波的说法稍有不满,出言纠正,“中也就是我的亲弟弟,跟血缘没关系。”
“从‘亲生’的狭义定义上来说,我的说法没错。”兰波冷静地把魏尔伦的不满按下去,转头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你对保罗一开始的亲近大概也是源于相似的理由。”
中原中也从云里雾里抽出线索:“也就是说,哥哥,你也经历过这种改造实验吗?”
小羊出离愤怒:“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魏尔伦善意提醒弟弟:“很难说进行人体实验和研发壳武器哪个对人类这一群体的伤害更大。弟弟,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连着亚当的妈妈一起批评。”
中原中也:“……”
可不是,玛丽博士送的手电筒就在他手边呢。
哥哥们是公务员也就算了,追溯一下,standard岛上的朋友们的黑暗过往——那也是个顶个的不干人事啊。
这个世界太复杂可怕了。
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可怕的一群人里有好多是他的亲朋好友。
橘色咩咩颓然地把自己埋到柔软的抱枕堆里,不愿面对现实。
兰波冷酷无情地试图把沮丧的小羊从软软的枕头里挖出来:“黑暗也是世界永不缺失的一个方面,中也,或许我不应该把你送去孔多塞上学。”
“你还想着路易十四和亨利四世?”魏尔伦的眼神陡然锐利,且写满了不赞同,“都说了多少年了,那两个学校只会让中也每天过得非常不愉快!上赶着跟政客和富商家的子女当同学,图什么啊!”
老生常谈的育儿问题。
兰波据理力争:“如果当初选那两所中学里的一个,中也就能从小培养对阴谋的警惕和反击了!”
魏尔伦冷笑:“孔多塞里难道就没有你所谓的什么‘阴谋’吗?中也读书的这些年,你看他认识到萨特和波伏瓦背后的秘密了吗?完全没有!”
橘色咩咩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是——这跟我的老师们又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又有什么秘密啊!”
魏尔伦:“……”
兰波:“……”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魏尔伦用眼神暗示:【有话直说。今晚就是来坦白的。】
兰波犹豫不决:【可是中也似乎真的很喜欢哲学老师……】
最后,兰波叹了口气,试图委婉:“那两位哲学老师,萨特和波伏瓦,其实曾经是局长非常看重的继承人,和莫里亚克一起,在异能实验和驱逐纪德这些事情里都出了些力。”
中原中也:“……”
槽点太多了,他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能确定的一点是,他身边确实就有比今晚世界观摇摇欲坠的自己更惨的人物——
纪德先生!怎么这么多人都想害你啊!
这就是你从来不回法国的原因吗?!
这就是你宁愿跟佣兵朋友们一起在亚洲活动的原因吗?
这就是我跟你一提起巴黎的人和事,你就面无表情的原因吗?!
中原中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纪德总是对他态度平平,以致于这次生日连句祝福都没有。
现在他完全理解了!
每次中原中也感慨萨特老师和波伏瓦老师情谊深厚、待人温柔的时候,每次中原中也抱着莫里亚克送的小礼物乐呵呵在standard岛上玩的时候,每次中原中也掏出有路易阿拉贡在内的巴黎大合照的时候——
天啊!
纪德先生没拉黑他就已经是很好的人了。
实在是太惨了,纪德先生!
橘色咩咩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所以,总之,哥,兰波哥,你们今晚把这份资料给我,是希望做什么呢?”
“没有什么。”魏尔伦说。
“硬要说的话,我们希望已经成年的中也能做出无愧于自己的选择。”兰波的声音放柔了些,“中也,我们知道,在日本莫名进入‘常暗’状态后,你其实一直都很担心被困在日本、毫无音讯的朋友们。”
“就我和保罗潜入后所观察的情况来说,日本内部的现状确实相当糟糕混乱。”兰波说,“我们不能确定你的朋友们和你的亲生父母是否还健在,甚至,连你的亲生父母的真实姓名都没弄清楚……”
他轻轻地敲了敲桌上的资料:“在成年后,中也,你要学着自己做出对过去和未来的判断取舍了。”
“你要去日本试着找他们吗?”兰波问。
兰波和魏尔伦都知道,对于中原中也这样重情重义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只会有一个——
“我要去!”中原中也抬起头,目光灼灼。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朋友们,也不仅仅是想要保护形象未知的亲生父母。
他还想知道——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常暗岛、人体实验、异能武器、异能大战、standard岛……
这些莫名其妙存在于当今世界的现实,使中原中也无比困惑其发生的理由。
或许,在歌舞升平的现在,只有笼罩在黑雾中的日本,能给他一些头绪。
中原中也,十八岁。
八年前被两位哥哥收养,在法国长大。
今日,决定踏上重返日本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