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慰
直播间里突然涌入许多人, 好奇观望的,愤愤不平的,凑热闹看戏的。
原本一派和谐的弹幕混进几句奇怪的话。
【今宵有酒今宵醉:见到真人了, 好符合塞林的形象,爱这个哥哥!】
【椒图:滚啊,一个纯新人也敢和影帝影后搭戏。】
【偏颇:林清鹤你没事吧???脑子进水了吗?】
【甜心筒:劝你自觉退出, 别毁了原著还拉影帝影后下水,OK?】
【塞林的灵珠:哥,打个商量,好好演, 千万别颜值有了演技尬得没法看。】
【塞莹妹妹:我还是觉得不行,一个新人根本就接不住戏, 何况是和影帝影后合作。】
【小羽心愿:是哪里来的自信敢演塞林这个角色, 小心被骂成筛子, 捂嘴笑。】
【钟琴:长成这样,要是我有钱我也捧, 也不怪李然怜香惜玉啦~】
【每天工作三小时:走错房间了?怎么回事?】
【我爱法拉利:是卡了吗?】
【焕发活力:谁知道背后是哪位在捧,被骂成筛子也活该啊,聪明人早该预料这个下场,人家不过是装傻罢了,毕竟黑红也是红,能上位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金久天:整的吧,我不信能长成这样,估计动了不少刀子。】
随着稀稀拉拉的恶评公开发出来, 就像是连锁反应似的, 弹幕全被骂林清鹤的话占据,这一切发生不过两分钟, 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而书博#哭,塞林角色被毁#,#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两个词条分别上了热搜末尾。
林清鹤一无所知,他的粉丝们寡不敌众,再加上不明白缘由,只能干着急。
直到席念拿着还未挂断的电话慌慌张张凑近他耳畔低语,他的思绪才从音律中脱离。
琴音戛然而止,他抬眼看向屏幕,席念第一反应是遮掩阻止,但林清鹤缓缓摇头说道:“没关系。”
评论刷得迅速,带着浓烈的恶意与攻击,林清鹤面色平静,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喧嚣与他无关,几秒后他嗓音温和却含了几分沉稳:“各位,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有些遗憾未能弹完曲调的下部分,后续我会将完整的视频分享到书博。”
【每天工作三小时:好的鹤鹤,永远支持鹤鹤。】
【陈皮:嗯吶,我们不着急的鹤鹤,永远支持你!】
【塞林我老婆:为鹤鹤打call!不要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我好开心啊,你能饰演塞林!】
【一念之差:你还敢上书博啊大哥,是找骂吗???】
【有酒:笑死我了什么玩意儿啊。】
【宁宁:你敢上一次书博我就敢去评论区骂你一次。】
【喜欢安羽的小诺:服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没点自知之明吗?劝你别得意,小心翻到阴沟里一辈子都起不来。】
“大家不必担忧。”林清鹤继续说道:“再见。”
退出直播间,这场风波暂时停息,网络上的吵闹被隔绝,席念神色关切,这是林清鹤第一次面临谩骂,比起外向开朗,他更偏向于内敛,她怕对方会把心事憋在心里,憋久了承受不住,圈里因为被骂而抑郁的明星不是没有,更有严重的直接选择结束生命。
她安慰道:“清鹤哥,那些人说的话你就当做是空气,千万别去纠结,里面多数是许安羽的粉丝在带节奏,就算换成其他人也还是会被骂,毕竟许安羽错失塞林这个角色,粉丝心底有怨,而你刚好成为出气的契机。”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尽量不要登陆书博,也不要单独出行,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就会淡忘,至于其他,后期我和琳姐会想办法。”
林清鹤感知得到,席念自相处以来对他的关心除了出于工作之外,还出于把他当朋友看待,苏姨是长辈,岑寒于他而言很特别,席念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他接受这份关心:“好,我没什么事,之后就麻烦你和琳姐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的工作。”席念说完又强调:“如果觉得不高兴或者情绪低落,可以随时联系我,我能跟你聊天南地北,保证在你进剧组前开心每一天。”
林清鹤被她的可爱逗笑:“嗯,谢谢你,席念。”
席念也跟着笑了两声,她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诋毁她的男神,简直不可理喻。
林清鹤照常睡了个午觉,苏姨从网上看见他被骂的消息,还以为他闷在房间里难过,没心情见人,谁都有伤心低谷的时候,她很体贴地不去打扰,留给他自处的时间。
但接近四点,林清鹤起身去花园闲逛了一圈,不久后神清气爽回来问有没有笔墨纸砚,兴致忽起想练练字。
苏姨表情意外,家里是没有笔墨纸砚的,从前岑寒一人办公,只准备了钢笔之类,再多的需要购买。
也是凑巧,她逛过西京很多地方,知道一条特色商业街能提供林清鹤想要的东西,并且来去方便,左右不过四十多分钟。
这种情况下林清鹤出门有风险,于是苏容拿着钥匙驱车去了商业街。
家里只剩林清鹤自己,他挪了房间的书桌,落地窗透亮,帘巾轻轻飘动,浮光点缀,隐约有花香萦绕.
别墅外传来引擎的声音,随着几句交谈结束又归于寂静。
苏容在去买笔墨纸砚的途中顺便买了几束花,用剪刀小作修剪装进瓷瓶中。
她摆弄几下,转过头开口说道:“先生回来了。”
“嗯。”岑寒将文件袋放到柜台上,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他明显指的是林清鹤。
章华的女朋友之前想培养一些兴趣爱好,在七音偶然刷到林清鹤的视频,然后关注了他,每次直播都不缺席,又因为章华工作的原因,时常会提及,所以今天的事情岑寒得知得很清楚。
“我瞧着小鹤没那么脆弱,情绪很稳定。”苏姨一五一十告知:“下午睡了小会儿,起来跟我说想练字,现在估计在房间陶冶情操呢。”
说着苏姨悄声道:“你要是不放心啊,可以去看看。”
还有心情练字,说明确实沉得住气,十分符合林清鹤的性情,岑寒点了点头,语调平淡:“知道了。”
他把外套搭在沙发扶手,转过身朝一楼尽头的房间走去。
“嘟嘟嘟。”
沉闷的敲门声回响,紧接着清列的嗓音回应:“请进。”
岑寒倚靠着门缘,视线中林清鹤站姿直挺,纤细的手握着一截毛笔,月牙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勾勒出清贵的气质,正好阳光明媚,他抬起头望过来,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细碎的光华,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客。
“岑先生。”
“听苏姨说你在练字。”
“是。”林清鹤唇角微弯,解释道:“一时兴起,许久没练有些手痒。”
除了功课外他平时不怎么用这里的笔写东西,在靖城当值的那段时间,每每遇见难题他总爱待在书房,通过抄书卷平心静气,消去浮躁。
好歹是在金殿文武百官面前谏言的人,有股不轻易被外界嘈杂纷乱砸倒的劲,岑寒步伐迈向书桌前:“还好么?”
林清鹤撩起衣袖蘸了蘸墨水,微微偏头答话:“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怎么写了这么多页?”岑寒身量有些高,靠近的时候会给人压迫感,他食指点着一迭纸张,看向身前的人。
有风越过小窗灌进来,掀起桌面上的宣纸,翻了好几下,树叶枝丫摇晃,光影斑驳,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闲暇。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林清鹤错开眼:“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岑寒收回手,笔锋遒劲的字体落入眼底,行云流水,走势如游龙,包含了天地乾坤的灵气,又有睥睨万物的纵逸,这书法实在漂亮,不愧探花之名,当得起赞誉。
他气势微敛:“当然是真话。”
孙琳打过招呼进剧组肯定会引起风波,林清鹤也料想会有这么一天,但既已落子,那便不谈后悔,所以他心底有数。
午睡前登上书博浏览部分关于他的话题,一半以上都是骂声,也算体验万众瞩目的滋味。
他在纸上落笔,流畅飘逸,运筹帷幄:“真话就是,喜爱之心最为纯洁,不愿所爱之人之物沾染半分尘埃,因此他们的举动有些过激,也是情有可原。”
岑寒简短点评:“你倒看得通透。”
林清鹤微微一笑,手上动作不停,逐渐勾勒出完整的句子,只见八个大字跃然浮现。
欲要出头,必先盘涅。
“我不在意那些评价。”林清鹤搁下笔:“我在意的,只有我是否有实力。”
他态度依旧柔和,但却莫名让人感受到锋芒,以及雪中寒梅的傲骨。
“所以,困扰你的是你自己,无关他人。”
“岑先生懂得。”
林清鹤给了他很多惊喜,岑寒不动声色心想,如果此前有六分欣赏,那么现下就变成了九分,人总是会对美好的事物产生偏爱,他也不例外。
“假话是什么?”
认真思索几秒,林清鹤开了个玩笑:“大概是有点伤心难过,需要人安慰吧。”
岑寒很给面子地笑了几声,西装革履的正式参了几分随性,显得更加英俊。
他故作安慰,温柔缓沉:“晚饭让陈师傅做你最喜欢的豆腐羹。”
林清鹤莞尔:“这个可以有。”.
进组那天,李然带着大家举行了开机仪式,全组人员烧香祈福,保佑拍摄顺利,收视长虹。
案桌上供奉了关帝,水果鲜美,烤乳猪散发着食物的香味,等范文波上香拜神之后,李然揭开盖了红布的摄影机,扬声宣布道:“开机。”
为了让两位男主尽快找到节奏感,第一场就有两人的戏份,从塞林和戴文德相遇时开始拍起,至于再往前的戏,之后找时间补拍。
林清鹤换完装,坐在角落里拿着剧本等江年那边结束。
剧本已经被翻得有些起皱,可以看出下了不少功夫,或许他没有天赋,不过有句话叫勤能补拙,熟能生巧,江年告诉他这个圈子天赋有限,多的是一步一步积攒经验的前辈,像苏子菡这样的大影后,早年也是摸爬滚打,吃了不少苦拼出来的。
“这么用功。”江年带了假发,微微卷曲,五官立体,他走近说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拍戏的时候,镜头对准我的那一秒,整个人无比僵硬,导演拿起喇叭就对我大喊,是不是走错剧场了,没让你演僵尸。”
见林清鹤笑,江年又说道:“李哥做事很认真,我在他那也吃了不少NG,拍摄过程中他不会针对谁,只是想完美完成作品,你不要有负担。”
林清鹤点头回应:“谢谢师哥指点。”
江年觉得林清鹤不过才二十二岁,应该正是风华正茂,欢快跳脱的年纪,但与他相处就会发现,他有着大多数同龄人无法达到的稳重,这份稳重又与席宴的哥哥或者岑寒有些差别。
“就位了大家,道具组,群众演员,场务呢?场务去哪了?”李然拍拍手掌:“江年,小鹤,你们两过来,我先跟你们讲讲。”
“这场戏是你们的初遇,江年,我要看到戴文德的野性,这对你来说不难吧?然后是小鹤,你要辛苦一点,拍完这段得下水,你是刚接触镜头,我们现在先过一遍熟悉一下,你尽快进入状态好吧?”
“好的,李哥。”
“欸,行。”李然工作起来和平常判若两人,他指着剧本朝林清鹤比划说道:“第一个镜头,你站在玻璃水缸前面,头发很湿,对此不满意地蹙起眉头,然后用手去触碰,水迹消失,接着你看向江年,等他念完台词,赤脚走向他,记得步伐慢点,轮到你念台词。”
“好,我们来试试。”
全场做好准备,工作人员替林清鹤整理好衣服,考虑到可能不会一次性成功,李然并没有开始拍摄,而是想看看林清鹤的表现。
“第一场第一幕,Action!”
林清鹤分析过此时塞林的心境,在沉睡中醒来,发现胸前的天灵玉珠不见踪迹,妹妹塞莹留下贝壳传信,想用玉珠治好心爱之人,可是由于哥哥沉睡不醒,怕爱人的生命无法坚持许久,再三权衡下最终选择擅自借用玉珠。
但贝壳传信已是半年前,这意味着塞莹遭遇不测,没能履行尽快返回归还的承诺。
天灵玉珠伴随着塞林诞生于兰蒂斯,是权力身份以及力量的向征,它认主,只有塞林才能发挥其毁灭与生万物的作用,而人类若是拥有它,可以治愈绝症,延长寿命,也可以得到部分特殊力量。
玉珠没了,塞林几乎失去九成灵力,还剩一些保身的技法。
至此,他踏上寻找玉珠的征程,碰巧遇到一艘货船,故意被惊奇的人类圈禁在玻璃水缸,想跟着他们去大陆,只是没有料到意外突发,海盗来袭抢劫。
他是兰蒂斯至高无上的神明,只会毫无情绪地看着图谋不轨的人类,门外熟悉的气息吸引视线,有第三个人闯进来。
不仅人类的世界分美丑,人鱼的世界也分美丑,后者甚至更极端,显然戴文德的长相比两个海盗周正得不只一分半点,塞林静静等待他们周旋,第三个人杀死海盗,问要不要送他回家。
这个人的靠近会让心情变得愉悦,他感受到微弱的力量凝聚在身上,于是轻轻晃动鱼尾。
或许人鱼与人类的语言并不相通,但戴文德认为晃动鱼尾是一种回应。
玻璃水缸实在宽阔,高度也不是随意就能攀爬,船长在房间放置了木架,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思索可行性。
塞林恢复一丝灵力,水中泛起波澜,只听见哗哗的声音,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影立在地上,赤着脚,晶莹的水珠沿着发丝滑落,沾湿华贵的衣物。
林清鹤长身玉立,眉头微蹙,抬手撩起几缕头发,水迹瞬间消散。
江年一秒入戏。
戴文德抚摸着枪口,举止像是在抚摸什么绝世珍宝,他观望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得出事情有些棘手的结论,这条人鱼貌似会点魔法。
“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他瞥向死去的海盗,扬起下颚露出宝蓝色的眼睛,锐利而又引人沦陷:“你自由了。”
袖口回落,遮住白皙的手腕,林清鹤缓步朝江年走去,几秒之后停在一米远处的距离:“自由?”
塞林的声音如同蒙了层清幽的秋雾,在船上待的这段时间他又重新练习了人类的语言,但开口却是第一次,以至于重复得有些机械,缺乏感情。
戴文德看着塞林,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不清,头脑晕眩,脚底如同踩上无法平衡的软地,他心底生出怪异而又强烈的念头,要带他走,带他离开这里,去没有海洋的大陆。
塞林就这样直视戴文德的眼睛,眼看就快要成功的时候,他的手臂忽然被抓住,高大的身影俯身欺压而来,呼吸近在咫尺,危险的质问落入耳畔:“想催眠我?”
“抱歉。”
江年察觉到林清鹤的抗拒,立即礼貌退开几步。
果然影帝二字不是徒有其名,自剧情开始的那一刻,江年就不再是江年,而是真正的戴文德公爵,林清鹤有点接不上戏,对方俯身的时候他竟然切实感受到了危险。
“是我该说抱歉。”林清鹤摇摇头:“请给我点时间缓缓。”
“好的。”
李然没有开口说话,他给足林清鹤调整的机会。
场地的众人为了不打扰走戏,都保持在原位不动。
如果是塞林面对这种情况,反应应该是淡然的,林清鹤小范围踱步思考,他是塞林,是海域里的神明,不会有过多的情绪,不会狼狈,不会被逼迫。
想清楚这点,下一秒,他转过身说道:“我准备好了。”
再次盯着戴文德的眼睛,塞林语速缓慢:“自由?”
戴文德眼神涣散,在清明与混乱中挣扎,第六感警醒事情的不对劲,好在他及时回神,抵挡住了塞林对他精神的控制,他直接抓住塞林的手臂,将对方拖拽地身形不稳:“想催眠我?”
塞林并不反抗,就好像戴文德的冒犯无关痛痒,仰起头神色平静。
“人鱼擅长蛊惑人心,这话确实不假。”戴文德抚过一头青丝,动作十分温柔,但身上的气势却暗藏杀机。
察觉这个人类在生气,塞林不紧不慢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落在对方眉心处:“安静。”
从来没有谁敢这样对他,戴文德眯起眼睛。
他放开塞林,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最好别耍小把戏,我的枪可没那么仁慈。”
塞林似乎被这句话威慑到了,有所收敛,只是沉默看着戴文德。
戴文德插手已是多此一举,不想招惹麻烦,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他转身离去,背影毫不留恋,丢下一句:“祝你好运。”
身后传来微弱的动静,一直持续,直到到了杂乱的,地上布了血迹的走廊才停止。
戴文德轻扯嘴角,加快步伐。
可是没走几步,前方出现一个蓝色的身影,猝不及防。
“好,就到这里。”李然举手及时叫停。
这回比之前好太多,林清鹤逐渐找到他想要的那个度了,他开口说道:“小鹤,你演得有点意思了,撩头发那里很完美,能顺利过完已经达到我的预期,不过还是有需要提高的地方。”
能得到一分肯定于林清鹤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励,他语气谦逊:“请讲。”
李然对努力并且谦虚的新人态度总是温和:“你和江年对戏的时候有些紧绷,这会使你的演技看起来不太自然,没关系,多拍几次熟悉就好。”
“另一点,伸手触碰江年的眉心,动作过慢,你的表情和语调还要再控制,这里塞林不是命令戴文德,而是被戴文德揭穿催眠的做法后,他在心底疑惑戴文德能从他的灵力中脱困,并且塞林其实感受到了人类的生气,事情败露,他这声安静包含了毫无愧色的安抚,轻描淡写。”
“听着可能比较复杂,总之你开口时别太强硬,稍微缓和些。”
林清鹤将这番话记在心中,点头表示知晓:“我再想想。”
“嗯,我们再重复几遍这段,成功了就正常进行拍摄,江年,你继续保持。”
重新走一遍戏。
塞林被拽住,灵力无法完全催眠身前的人,他疑惑的神情转瞬即逝不易察觉,紧接着他伸出食指轻触戴文德的眉心,不费吹灰之力,嗓音空灵:“安静。”
戴文德是王室成员,仅仅这层身份就注定骨子里的高贵,塞林的靠近无异于在蔑视王权,他眯起眼睛,几乎是粗鲁地松开塞林。
“好,过!”李然满意强调:“就是这样,一会儿记得就这样演。”林清鹤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方理解力很强,只需要大概点拨就能摸透其中意思,他趁热打铁道:“工作人员抓紧时间补妆,替两位老师整理一下妆容,大家准备就绪,我们开始拍摄!”
第一关是过了,林清鹤不动声色松口气,再大的困难一旦被克服,回过头去看就不算什么困难,他返回刚才站的地方配合化妆师整理衣物。
“第一场第一幕,Action!”
拍摄正式开始,机器运行,李然坐在摄影机前面看成像效果。
走一遍戏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林清鹤的紧张,至少他不会犯忘记台词,一脸茫然的低级错误,尽管后续第一个镜头连拍的时候被NG十几次,但每一次他都在进步,演技越来越熟练,掌握到精髓。
最后一次李然比了个OK的手势,他个人比较吹毛求疵,这已经是他认为的最完美的版本。
“好,收工,大家休息一会儿。”
折腾两个多小时,席念知道林清鹤肯定疲惫,她上前说道:“清鹤哥,喝点水吧。”
找了个位置坐下,林清鹤拧开水杯盖仰头灌了几口水,他的额间冒出细汗,整个人有些发热。第一场还有一幕戏,他从席念手里接过剧本,不敢懈怠。
林清鹤的努力席念都看在眼里,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她男神总会得到许多人的认可。
第二幕戏比第一幕戏稍简单,因为塞林和戴文德的交流减少,大部分是个人镜头,也就不存在接不住的现象。
这个镜头需要的演员变得多了起来,他们被涂抹上假血浆,有的位置在胸口处,有的位置在脸部,乍一看真实得让人心惊动魄。
场景迅速被工作人员布置好,一条走廊上,所有房门大开,墙面沾了凌乱的血迹,惨白的灯光为狭小的空间增添了可怖的气氛,人们横七竖八躺倒在地,死相不一。
塞林出现在戴文德前方这里后期得加特效,休息结束的林清鹤被小心扶到一块干净整洁的地方,隔着三米远和江年面对面。
李然夺过范文波手里的喇叭:“小鹤,假装一下你现在拥有魔法,你的魔法可以救活地上的人,你很厉害,要厉害得不动声色,当你施法的那一刻,到处会出现蓝色光芒,咱们要的就是想象力散发。”
说完他又把喇叭对准江年:“戴文德,你懂我的意思吧?”
江年笑笑:“明白的李哥,我要假装看见蓝色光芒。”
“好的。”李然继续交待道:“待会儿躺着的大家要听口令啊,我说卡,老李数到三,你们慢慢挣扎着起身,千万别起猛了,需要演出茫然和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明白了导演。”
“懂了。”
“第一场第二幕,准备,Action!”
寂静的走廊里,灯光泛起死白,黑影映在墙壁,像是会吃人的怪物,唯一鲜明的亮色是那抹不远处的青冥。
塞林目光越过戴文德落在那些死者身上,下一刻,他矜贵地抬起手,丝丝缕缕幽蓝从指间流出,灵力在空中盘旋环绕,分散进入死者的体内。
戴文德眼底倒映出柔和的蓝光,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人鱼施法,不至于惊讶,但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只见凡是灵力所过之处,像是枯木逢春,生机迸发,美若幻境。
李然:“卡!”
“1,2,3好,起!”
过了一会儿,微弱的呓语声在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随着蓝光渐渐消失,躺在地上的死者竟然窸窸窣窣动了起来,撑起上半身满脸懵然。
“唔怎么回事”
“头好晕发生了什么?”
“呕呕哪里来的血呕”
“呜呜呜,母亲,母亲,我要母亲。”
“啊,我的手臂好痛,它要断了,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哀叫此起彼伏,被海盗杀害的人重新获得了生命,但也只限于获得了生命,他们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断肢也未能如初接上,灵力有限,这已是塞林能做到的极限。
“死而复生”戴文德觉得稀奇,意味不明笑了几声:“还真是难以置信。”
正在这时。
“你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我好像听见了哭声。”
“我也听见了,是有哭声!”
“走,快去看看!”
“停。”李然忽然喊道:“重新来一遍,刚才有人起太快了,注意一点,别用力过猛。”
重来一次大家都很给力。
救援队下到走廊,状况实在惨烈,他们无一不是满脸不忍,为首的人命令道:“把伤员都扶到我们的船上,动作快点,火势正在朝这边蔓延。”
“戴文德公爵,这里杂乱,您先上去吧。”西蒙说完向戴文德走去,先前没太注意,等戴文德微微侧身,他睁大了眼睛,心中一跳。
戴文德似有所觉转过头,那条人鱼悄无声息站在了他的身后,目光澄澈,仿佛无事发生。
“这是”
本不该多问,但塞林的存在感太强烈,西蒙有那么瞬间被那样完美的外貌给迷住了,周遭污浊不堪,肮脏破败,唯有那人遗世独立。
眼里逐渐出现重影,西蒙分不清事实与梦境,这位客人跟着父亲母亲去北鳞湾做珠宝生意,遭遇海盗侵袭,父母都去世了,关键时刻是戴文德公爵救下他,戴文德公爵看他无家可归,最终决定收留他。
西蒙被精神控制,嘴巴张张合合:“是公爵救了他,公爵要送他回大陆,我这就去为这位客人准备房间,要住在公爵旁边。”
西蒙立即转身,作势出去传话。
阴影中戴文德神色莫辨,一而再再而三被触碰底线,他改变主意了,既然如此,他偏要把人留下来。
央厘国的公爵向来不受束缚,利用他上大陆么,他倒是要看看这条人鱼能在自己的地盘翻出什么花。
逼近一步,他俯视那张脸:“讹上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
塞林的束腰被勾住往前带,如同情人般的低语压下来:“你的自由。”.
顺利拍完两幕快要到中午,范文波叫了盒饭,工作人员给大家分发。
林清鹤端着盒饭,表情还挺新奇,里面一素两荤,加了鸡腿,热气腾腾,看着还不错。
“清鹤。”李然走了过来。
“李哥。”
“嗯。”李然也被分了一份盒饭,他单手拿着筷子说道:“等吃完饭先把你的戏份拍了,第二场要下水,就是在玻璃水缸里拍,你做好心理准备,拍完你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按照剧情本应该是第二场在前的,但由于下水会弄乱妆容,所以被安排在最后,而且现在天气并不算炎热,李然怕林清鹤身体素质受不住。
“我一会让人去烧几壶开水兑在玻璃水缸里,可能还是会觉得冷,你忍耐一下。”
林清鹤对此没有异议,敬业道:“我没问题。”
“行。”李然爽快开口:“吃饭吧。”
林清鹤吃饭吃到一半,江年在他面前放下饭盒,姿态自然坐下说道:“跟你搭个伴,看你一个人。”
他抬起眉眼:“师哥。”
江年应了一声:“之前半点没接触过演戏吗?看你表现得挺好的。”
“谢谢。”林清鹤以为江年是在客气夸赞,他响应道:“接触过,但也只是皮毛,老师教授许多,是我学不会。”
“不一定是你学不会。”江年在演艺圈的经验可以说很丰富,他看人极准,林清鹤的形象挑角色,不过他没多说:“明天有两位主角的对手戏,可能又要近距离触碰。”
林清鹤记得后面的剧情,想了想说道:“我有点接不住师哥的戏。”
江年并不意外,他夹起青椒放到一边:“有困难可以找我。”
站在前辈的角度,陈冬希望他拉一把林清鹤,站在他的角度,林清鹤NG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话到了这份上,林清鹤也落落大方:“我想找师哥提前对词。”
江年答应道:“嗯,好的。”
林清鹤获得了江年指点的机会,又获得了江年的联系方式,整个人心情明朗起来,吃完饭他靠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儿,席念拿了外套给他盖上。
到下午两点再次开工。
这次需要换上专门定制的人鱼装束,鱼尾的外形非常逼真,放到水中会闪着细碎的光,尽管工作人员兑了热水,但玻璃水缸太大,林清鹤依旧感受到凉意,他伏在玻璃面上,上半身没有穿衣服,长发披散在身前,化妆的老师搭了凳子替他理顺。
李然看差不多了,对林清鹤说道:“坚持一下。”
塞林的初次露面很重要,为了塑造出经典,也为了林清鹤少受点苦,李然亲自示范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林清鹤学得认真。
前半段是江年的主场,他饰演的戴文德穿过走廊,来到房间和塞林对视一眼,接着跟两个海盗对峙,由于江年的表情没控制好,被NG了一次,之后海盗的状态不太对,又被NG五次,第六次终于过了。
林清鹤忍着不适,振作精神俯视江年,轻轻晃动鱼尾。
“晃得幅度小了清鹤,有点僵硬,再稍微放开点。”
他依言照做,但还是没能让李然满意。
或许是前面太过顺利,以至于一遇就遇到个大麻烦。
就晃动鱼尾的镜头,他被要求重复四十多遍才喊卡。
在水里待太久,已经对温度没有太大知觉,林清鹤被工作人员扶出来,打了个冷颤,席念立马给他披上宽大的毛巾。
李然神色关心:“辛苦了,还好吧?”
林清鹤理解导演的要求严格,并不生出怨言,拽紧毛巾抿了抿唇角:“没关系。”
范文波递过来姜汤开口说道:“喝点去去寒。”
抱着杯子喝了几口,林清鹤皱起眉,这个味道实在呛人。
李然让他赶紧脱下鱼尾,场外有烤火炉,可以坐着缓一会儿。
接下来要拍摄电影的开头,大场面,不是个轻松活,搞不好今晚得加班加点熬夜,林清鹤不参与,因此他就先告别离开。
保姆车行进在大道上,林清鹤靠着后座望向窗外,唇色浅淡,吹干的头发遮挡侧脸,他人有些倦,不想动弹。
“清鹤哥,这几天不少人关注你的书博,都在夸你的颜值和才艺。”席念看他兴致不高,就把知道的好消息告诉他。
林清鹤转过头浅笑:“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上车的那一刻他脑袋有点晕,眼皮也有点烫,不会生病吧。
席念兀自点头:“嗯,慢慢会越来越好的。”.
林清鹤回到香谭,泡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困意很浓,窗帘被拉上,他躺下没过一会儿就呼吸平稳睡过去。
苏容去商场了,家里有需要添置和换掉的东西,她打电话让陈师傅先做晚餐,又问林清鹤回家了没,陈师傅说听见回家的声音,但可能在房间休息。
苏容大采购结束开着车停到车库,所有家用明天会送到这里,她提着女士包上一楼,正好到饭点,准备去叫林清鹤。
结果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声,想着他可能去花园闲逛,于是拿出手机,几秒后沉闷的铃声隔着房门响起,尽管很小但还是被苏姨捕捉。
“你好。”手机那边的说话声模糊不清。
“清鹤?”苏姨以为林清鹤刚醒:“晚饭准备好了。”
半晌。
“苏姨,我身体不太舒服,晚饭就不吃了。”
“身体不太舒服?”
“嗯,可能有点发热。”
苏容怕他情况变严重:“怎么回事呀,我叫医生来看看。”
林清鹤确实在发热,苏姨进房间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感滚烫,家里备了温度计,她说道:“要测一下温度,是昨晚睡觉着凉了吗?”
林清鹤闭着眼,头痛欲裂,呼吸灼热,感觉怎么躺都不舒服,他缓缓开口:“今天拍戏下水了,待的时间有点长。”
“这样啊。”苏姨得知缘由,忧心道:“那给你熬些白粥吧,多少吃点,一会儿医生过来看看。”
之后苏姨再说了什么林清鹤就听不分明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医生提着医药箱抵达别墅。
“38.8℃,是高烧了吧。”
“嗯,打完退烧针看看如何。”
苏姨应答:“欸,好的李医生。”
李医生在林清鹤的手臂上注射退烧针,边跟苏容说道:“如果后面体温开始降低,说明针管有用,等针完全发挥效果就行,适量给患者补充水分。”
苏姨一一记在心里。
晚些时辰,苏容盛了粥端去林清鹤的房间,林清鹤被叫醒用了小半碗,再多他没有胃口,吃不下,苏姨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发现体温还上升了,这下心情着急起来。
她拿着手机:“李医生,我想问问,这个体温又上升了怎么办?”
“再观察一段时间,可以适当进行物理降温,用毛巾湿敷擦拭,六个小时之后高于38.5度那就用药,还不行就得送往医院进一步检查。”
“我知道了,谢谢啊。”
苏姨按照医嘱折腾完,发现岑寒在大厅和下级交代事情。
“嗯,不用管他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要看见你的能力。”
“给你两个月修□□气,下次我不想听见一些不好的词汇,能做到么?”
“那就这样。”
掐断电话,岑寒注意到苏姨像是有话要说:“怎么了?”
“小鹤生病了,打了退烧针体温一直不降,我给他擦了点酒精,现在在熟睡。”
拍摄第一天,出去的时候人好好的,回来就生病,岑寒沉默一瞬:“为什么发烧?”
“小鹤有场在水里拍的戏,天气还没到炎热的程度,泡在水里那么久很容易着凉。”这是林清鹤的工作,苏姨表情无奈:“而且我感觉他身体素质不是特别好,只能说意料之中的事。”
“医生说凌晨再测一次温度,还是很高就要吃药。”
岑寒点了点下颚,他晃眼屏幕,十点半。
“测完跟我说一声。”
“欸,行。”
岑寒上楼处理了一会儿公务,然后洗漱一番,修长的手指系上浴袍,光线下他鼻梁挺拔,薄唇微抿。
擦着头发捞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有席念发过来的消息。
念念冲鸭:岑哥,清鹤哥还好吗?
念念冲鸭:路上我看他脸色有点差,以为他是太累了,但我发消息给他没回复。
岑寒:发烧,在睡觉。
那边打字很快。
念念冲鸭:严重吗?我要不要给导演请假?
岑寒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38.9℃。
念念冲鸭:我去,这么高,那我还是请假吧。
岑寒没有立即答应,他思衬两秒:不用,我联系李然。
工作一天就请假,尽管有因,但站在别人的角度来看不太好。
席念联系李然和他联系李然有区别,毕竟以岑家名义给李然电影的投资不在少数。
念念冲鸭:好咧,我明天过来。
李然接到岑寒的来电,心底十分疑惑,这位大佬除了砸钱之外从不会插手其他,也因此他和对方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
岑寒直接开口:“李导?”
“是我,岑先生。”
“林清鹤在发高烧。”
“哦哦,小鹤情况严重吗?”李然开始思考岑寒这通电话的意思,他之前不知道林清鹤会和岑寒扯上关系,当下知道了,那么岑寒是来问罪,还是来出气的?
“嗯。”岑寒慢条斯理点燃沉香:“明天不一定能好。”
他滴水不漏笑笑:“给他请个假。”
原来不是问罪,也不是出气,李然体谅道:“小鹤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身体是本钱,等他好了再过来吧,今天的戏份条件苦,他很用心。”
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
凌晨过后,苏容又给林清鹤测了体温,这回稍微降了,但依然停留在38.5℃,她把情况告诉医生,医生建议用药。
“岑寒,我刚刚量了一下,还是得吃药才行。”苏容站在走廊说道。
沉稳的脚步声渐近,岑寒打开房门:“我跟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