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护送1
楚留香三人刚踏入大厅, 就对上郁霄震惊的表情,意识到不对, 转头一看,表情纷纷空白,“展道长?”
“叫我展昭即可,”展昭冲他们点头,顺便观察这个格外豪华的客栈。
“展昭?”郁霄脱口而出,“南侠展昭?”
展昭抱剑行礼, “正是在下,公子认得展某?”
“认得认得,只是你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展昭是七侠五义世界的,而楚留香三人去的是妖市啊!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打开系统面板查看,见到那百分百完美完成的任务进度,笑眯了眼。
完美牵引后, 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他可全部查看。
展昭的行动轨迹, 也能被检索出来,“你竟然进行了时空穿越, 还是多次?”
和妖市居然这么有缘分, 去了不下十次,虽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还都是被拉去干苦力, 但却很受妖市世界偏爱。
难道是因为那里有包大人,有五鼠, 所以也应该有展昭吗?
楚留香没想到他会跟着闯进来,担忧询问郁霄, “可能送展兄回去?”
他还以为展道长是那个世界的人,怕他因自己之故,卷入这是非地。
郁霄摇头又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他跟着你们出来是正确的选择。”
展昭不属于那个世界,但现在妖市世界的规则已经圆融,除了主神空间允许,没有任何方法能穿进那个世界,而那里的人也无法离开。
该离开的已经离开了,比如神龙云。
要是展昭没跟着来,估计就被锁在那个世界了,回不去自己的世界。
所以说妖市天道对他还挺偏爱的,竟在最后关头给了提示。
而展昭也果断,竟毫不犹豫跟着来了。
郁霄解释完前因后果,展昭点头认同,“我确实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虽是相似世界,也有遇杰村,修道有成还能成仙,但他依旧更愿意回到自己世界。
他看向郁霄,“可有法子送我回去?”
郁霄沉吟,“可以是可以,但需要能量。”双眼期待的看过去,意思很明显了。
展昭略一沉吟,“即如此,那我们签约便是。”他自是不会白占人便宜,需要能量,赚来就是了。
郁霄眉开眼笑,哈,又来了一个既正义又能干的打工仔。
且相比陆小凤楚留香之流,展昭可谓是兢兢业业,卷王属性拉满。
“来来来,坐,这第三个世界要过十二个时辰才能解锁,你可以在客栈里好好休息,这里应有尽有,美酒美食美景,只要你想看想玩的”
“咳咳,我说郁兄啊,你这可不厚道,当初对我是各种威逼利诱,拦着不让走,对这位展大侠就如此热情周到,也太厚此薄彼了,啧啧啧,”陆小凤拿着一壶酒,依靠在栏杆上,打量下面新出现的几人。、
各个丰神俊朗,叫他顿生结交之心。
陆小凤是两个时辰前从浩劫侠影世界出来的,第二次进去没有任务,救治鹿衡宇的同时,顺便游历了那个世界,更是和玄狐等有意思的人好好结交一番。
但天下无不散筵席,他终是从里面出来,心中不舍,窝在客房里喝酒解闷。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馋酒了,毕竟主神这里的美酒,应有尽有,且品类多种多样,他没喝过的就超过几千种。
听到楼下有动静,起先并没在意,当听到展昭竟然能自己穿越,还十来次之多,顿生好奇。
陆小凤大手一挥,原本堆在房间内的一瓶瓶美酒全都飞了出来,一排排落到桌子上,颇为壮观。
这全都是他用积分换的,“来来来,四位朋友,我有好酒,今晚不醉不归!”
胡铁花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打开一瓶,浓郁甘醇的酒香瞬间弥漫整个大厅,他深深吸了一口,大喊,“好酒!”
“咕咚咕咚,”一瓶酒直接干没了,依然觉得不过瘾,又开了第二瓶。
他是恨不得醉死在酒水里的人,疯狂程度是陆小凤也没想到的,见此豪爽的哈哈大笑,找到一个能拼酒的人,哪里会不快活。
翻身下楼,坐在胡铁花对面,与他分享自己喝过后,觉得滋味或美妙或奇葩的各色美酒。
胡铁花来者不拒,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两人互相交谈着,说着各自的副本任务,又说到自己世界的江湖侠客。
最后惊喜发现,虽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竟然有诸多相似之处。
他们知道的江湖高手,江湖轶事,也都隐隐有相合之意。
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果然有意思!
两人的谈话甚是轻松,一来一回比讲相声还精彩,郁霄虽然可以查看他们做任务全过程,也不免被这跌宕起伏的对话吸引,和其他三人一起,坐着听了许久。
直到两个酒鬼都说累了,醉倒了,才消停下来。
等大家都各自去休息了,楚留香才对郁霄道,“任务完成,我可以购买定位器了吗?”
“当然,我还以为你回来第一时间就会购买呢,”郁霄笑道,“任务圆满完成,你们总共可获得1000积分,你看怎么分配?”
“他们需要休息,”楚留香道,任务中时刻紧绷心神,毕竟是那样妖怪存在的世界,好容易完成出来了,自然要好好休息一番,再重新入沙漠探险,“平分吧,定位器多少积分?”
“分三个档次,一次性试用装只要50积分,一年体验款1000积分,终身适用版一万积分。这定位器很有用的,在任何世界都能用,包括副本中,”郁霄强调。
如果副本世界任务是找什么人或物品,有这个简直事半功倍。
当然,找到归找到,能不能成功拿到还是要靠本事。
郁霄知道,他应该白解释了,果然,楚留香毫不犹豫要了一次性的。
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不会和胡铁花姬冰雁客气,直接使用他们的积分,但那不是没到那份上嘛。
郁霄点头,直接兑换给他一个小巧精致的尾戒,“只要装备上他,点击这里,输入你要找的人或物品,剩下的就不用管了。它会发出一道只有你看见的光,指引方向。”
是的,就是这么傻瓜操作。
但是,“因为是一次性试用装,没有智能规划路线功能,只会指直线。”
“直线的意思是?”楚留香不解。
“按最短距离横穿,如果遇到山啊水啊的遮挡物,只会让你们直走,不晓得拐弯,当然了,你们偏离路线后,它还是会重新指向目标的。”
属于是得自己人工矫正路线,但这一点在大沙漠里也不算障碍。
沙漠除了沙还是沙,要拐弯也不会太远,何况他们都是有武功的人,遇山翻过去便是,遇水好吧,沙漠里遇水是好事!
“好,除了这个,你还建议我们买什么?”见他遗憾的关闭系统面板,楚留香善解人意道。
郁霄眼前一亮,“你们要消费?”那可太好了!
楚留香颔首,“可有建议?”
“当然,你们习武之人是不是都会留下暗伤?这款低级洗髓液怎么样,能清除体内一切暗伤,只要200积分一瓶。还有这个基因改造液,能全面提高身体素质,不知道对你们习武之人有没有用,但提高身体强度,身材比例,肌肉分布,甚至骨骼形态,往完美方向调整,也能提高你们的武力值吧?500一瓶,绝对不亏!”
郁霄此时像个合格的推销员,想尽办法引起楚留香兴趣,如此才好吸引他再次进入副本做任务赚积分呀。
楚留香随着他的介绍,看了诸多买得起买不起的商品,简直叹为观止。
这主神商城连龙凤血脉都有,融入后,甚至能成为神龙一族,背后能量惊人。
但楚留香也只看个新鲜,并不奢求,只简单购买了一瓶洗髓液,打算试试效果后,再决定是否推荐给胡铁花和姬冰雁。
郁霄很高兴,这主神空间虽然破破烂烂,库存的商品绝对真材实料,楚留香不会失望的。
回到自己房间,他盘点了现有能量。
妖市圆满牵引,让他一次性获得一万能量点,加上之前副本剩下的一千七,以及浩劫侠影世界完美牵引后,这段时间产生的两百点,总共一万一千九百点。
一万用来链接新世界,剩下的继续攒!
“哎,进度还是太慢,”只能通过解锁一个世界,才能链接下一个世界,但好歹安全无风险,废材主神很满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了,点开新链接的世界,看完不由一阵沉默。
这是一个护送任务!
被护送的目标,是身受重伤,只一息尚存,被神医金针刺穴,暂时保下性命的名将贺兰山!
南楚东平年间,北齐兴兵南下,贺兰山将军带兵出征,率十万大军抗击敌军,鏖战七天七夜后,打退敌军。
修整过后,一路追击至两国边界,遇北齐大军压阵,双方屯兵于渭水两岸,多日对峙,相持不下。
岂料西凉趁机绕雪山南下,骚扰南楚西路边防,一路势如破竹,拿下五座城池。
楚帝大怒,命贺兰将军领军前往支援,留副手马腾陈兵与北齐对峙。
贺兰将军多次上奏,言明西凉国弱,军队绕雪山困难重重,不足为虑。
只要派遣张翼守阳平关,唐平守白水关,王辉守散关,据城不出,就能守住西边防线。
关隘易守难攻,西凉不仅没有攻城器械,粮食也不足,只能无功而返。
真正的敌人是北齐,现今已是十月,再过不久,北地将下大雪,北齐粮食攻击不足,迟早会退兵,届时再夺回那五城轻而易举,还能给西凉迎头痛击。
但朝中奸佞作祟,进谗言贺兰将军与敌国勾结,故意拖延战事,请求临阵换将,并诛杀不肯乘胜追击的贺兰将军。
楚帝听信谗言,连下六道金牌,要求贺兰将军回朝自辩,并派监军亲自押送回京。
无可奈何之下,将军只能带着亲兵离开,把大军交给副将马腾统领。
岂料,他的行踪被泄露,离开的第二天黎明,敌军大军度渭水,偷袭贺兰军,五万将士丧生,剩下将士在马腾将军带领下,退守岐山。
山路崎岖险阻,敌军不敢擅闯,在山下形成包围,并准备在天气干燥时放火烧山。
走出去不过三十里的贺兰将军,接到消息,立刻带亲兵来救。
一行不过三百人,却在北齐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而山上的马腾将军察觉援兵到来,里应外合,带兵冲了出来。
经过一整晚缠斗,贺兰军顺利脱险,往正阳关撤退。
却不想,坐镇正阳关的公孙辽却不肯开城门迎接,使节更是站在城门上,当着所有人宣布贺兰军叛国,“贺兰山逆谋忤上,沟通外寇,叛国求荣,其罪当诛!贺兰军追随谋反,不可饶恕,当杀!放箭!”
话音一落,一排排利箭急射而出,竟是向着本国军队!
然而更糟糕的是,背后北齐大军已经追来,形成合围之势!
贺兰将军气愤难当,几欲呕血,却也只能强自冷静,带着将士突围。
他自小从军,英勇过人,三十年从无败绩,唯一一次失败,竟败在了自己人身上,败在了朝中奸佞的谗言上,败在了皇帝的不信任上,可悲啊!
最后五万大军,只剩六千,和他一同躲入群山当中。
但这还不是最叫人愤怒的,贺兰军被定义为叛军,那十万将士的亲族都将遭到连累。
贺兰将军万万不能让将士蒙冤,九万人白白牺牲,将士亲属遭难,剩下六千人苟延残喘,东躲西藏。
可他却在突围过程中,一马当先,勇往直前,受重伤十六处,轻伤五十八处,血已经流干,人也奄奄一息。
在山中采药的神医被找来,也只能用金针封住他全身筋脉,暂时以一个活死人的身份,坚持一个月。
一个月后,无论怎么施救,都必死无疑。
而任务就是护送贺兰将军进京,当着陛下的面伸冤陈情,为十万将士洗刷冤屈!
可以想见,这一路上将遇到多少困难,被视作叛臣而遭遇的重重封锁追查,朝中奸佞怕事情败落,必会派人截杀。
还有北齐和西凉,都不会放过这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南楚第一神将!
护送活死人进京,将是一个难如登天的任务!
第062章 护送2
夜寒如歌, 冷风如泣,寒风瑟瑟吹得人心凉无比。
雪地中, 三人衣衫单薄,不急不慢走着,其中一人甚至还拿着扇子,玉做的扇骨,触手生温,但怎么看怎么和这大雪纷飞, 寒气逼人的夜晚不搭。
这三人,一人身穿大红的披风,在寒风下飒飒作响,脸上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仿若雪地里唯一的暖阳。
一人温润如玉,皎皎如月,清俊雅致, 本是江南那温柔水乡蕴养的浊世佳公子,却出现在北地这苍凉, 孤寂,冷冽的雪夜。
一人手握宝剑, 长身玉立, 沉稳大气,如青松苍劲,如翠竹坚韧, 如标枪一般坚不可摧。
“我说主神不靠谱吧,竟然把我们投放到这荒郊野外, 周围白茫茫一片,连个问路人都没有, 早知道,就应该和楚兄一样,兑换那定位器了,”陆小凤摸了摸胡须,抱怨道。
花满楼笑得轻松,“我看不见得,瞧,前方那隐隐错错的灯光,不就是客栈嘛。”
陆小凤颠起脚尖去瞧,却什么都瞧不见。
也对,大雪覆盖的夜晚,只剩下阴沉的寒风,连一丝月光都无,人眼又能看出多远的距离?
这时,他不得不羡慕好友了,“你这眼睛看来很好用啊,晚上与白天没区别,还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事实上,”花满楼略带苦恼道,“晚上看得更清楚。”
他也不明白是什么原理,越是黑暗的地方,他看得越清楚,分毫毕现,夸张到几里外的树叶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简直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看似寂寥安静的夜晚,也是如此的热闹。
他能看到蚂蚁出来觅食,花朵悄悄绽放,虫子在树丛间穿梭打架,忙忙碌碌,生机勃勃。
这让一向生活规律,习惯早睡的他,好几次都因看入了迷而一夜未眠。
“好吧,那我们还要走多久?展兄都走累了,”陆小凤叉腰,笑嘻嘻道。
展昭微笑,平和道,“我不要紧,只是见陆兄总晃酒瓶子,莫非是急着去打酒喝?”
“呃,哈哈哈,”陆小凤一噎,忙笑着打岔过去。
在进副本前,他可是和胡铁花好好拼了一次酒,两人喝个昏天黑地,把他兑换的那些美酒品藏了一小半。
要不是楚留香三人休息够了,要去沙漠寻找妹子,兴许此时还在喝呢。
此次任务比较困难,展昭一人很难完成,加上贺兰将军忠君爱国,一心为手下将士洗刷冤屈,如此忠义两全,他们也希望能尽一份绵薄之力,把人安全送到京城。
有可能的话,最好把人救活。
因着楚留香三人还有事,恰好花满楼赶到,决定和陆小凤,展昭一起接下这次任务。
刚进入副本,他们还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打听打听消息,至少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贺兰将军重伤过去多久了。
之后再考虑怎么做更加稳妥,是直接去白蟒山中寻找,取得贺兰残军的信任,和他们一起行动,还是暗中保护,解决那些来找茬的人。
三人轻功都堪称绝顶,有目标后,几个呼吸间,就已出现在客栈前。
意外的是,在这种冰天雪地里的郊外,竟然有占地面积如此大的客栈,最中间的厅堂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三人推门进去,发现近三十四张桌子,有一半都坐满了人。
奇怪的是,这些人有行走的客商,有拿着武器的江湖人,有看似平平无奇的普通百姓,有书生,美人,盗匪,甚至有深目高鼻的西域人。
这样不寻常的组合,平常绝对见不到,
听到门口动静,所有人齐齐停下动作,扭过头来打量,见是三个如此风姿不凡的年轻人,有的皱眉探究,有的看了一眼后若无其事转过头去,有人提高警惕,手中武器蠢蠢欲动。
也有人含笑打招呼,“敢问三位是?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坐下喝一杯暖暖身子?”
众人见最中间那位衣着华贵的少爷站起,纷纷收回打量的眼神,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陆小凤是个老江湖了,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抱拳行礼,“是在下惊扰了诸位聚会的雅兴,我三人路过此地,本打算天黑找个地方歇歇脚,既然这里不方便,就不打扰了,告辞!”
“诶,不打扰,不打扰,这是一家客栈,招待南来北往的客人天经地义,三位还请不要客气,请!”大少爷一挥手,旁边陪坐的两个中年人立刻站起,迅速收拾好桌面。
不一会儿,后厨送来一桌新鲜的席面,连酒都给倒好了。
这下,三人也不好拒绝,对视一眼,走过去坐下。
“敢问公子,你们聚集于此,是为了何事?”陆小凤知道,他们既然能这么光明正大聚会,就代表并非不能对人言。
果然,大少爷含笑敬酒,见他们都喝下,才缓缓开口,“在下姓文名聘,江南淮阳人,祖上随先祖打天下,荣获平安侯,传到我这已是第五代了。因着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就是行商,之后虽获得爵位,也并未在京城发展,而是偏居南地,帮皇家经营皇庄和店铺,舔居皇商之职。”
三人对视一眼,嚯,这来头还真不小,开国功勋之后,家有爵位,经营着皇家私产,和皇家关系那是相当近了。
“幸会,在此得见文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啊!”陆小凤笑着抬起酒杯,一口闷下,滋味浓郁,梅香扑鼻,是难得的佳酿。
文聘见他们都面色平常,并不为自己表现出的家世动容,心里多了几分思量,继续道,“现在家中由父亲掌事,二叔喜好经商,接管了与北地的商道,每年都会往返两三趟。今年特殊些,三月前,二叔准备了大批南边的珍货,说是和北齐的大商贾合伙,一起经河西走廊,过西凉,往西域一趟。”
听他这话意思,虽然官面上北齐和南楚正在打仗,私下商人却在互通有无?
花家富甲一方,这种与外族的贸易由花五哥经手,花满楼虽不大关注,但也知道里面门道颇多。
他们世界朝廷强势,压制北地近五十年,并无战事,在这种情况下,经商依然颇多顾忌,为何这里三国局势如此紧张,竟在商贸方面如此坦然?
似乎看懂他的疑惑,文聘笑着解释,“商人私下经商自是不行的,但我们这支商队隶属于皇家。”
他双手朝南边遥遥一拜,压低声音道,“这南来北往的好物,谁不想要?宫里的贡品多依赖这些,所以即便要断经商,也不会断了这个。”
懂了,就是这支商队,是专门去北地或西域为皇帝收集各色珍贵用品的。
“这么说来,还称得上一句贡品,”只是这‘贡品’并非官员或百姓敬献,而是由皇商们买来。
外行人见了,只会以为这皇帝做的还行,不打扰百姓,不搜刮民脂民膏。
可只有知道其中门道的,才会明白,这样做的祸患并不小。
商人重利,他们千辛万苦,舍生忘死的给皇家敬献好东西,难道就真的是衷心为主了?
别逗了,没有十倍百倍的利润,谁又愿意冒险?
这样贩货弄来的珍稀商品,一成交上去,就有九成落到他们自己口袋,还不用交税,不怕被差。
到时候运到京城,那些王公大臣必定争相购买,翻个百倍卖出去,都是手下留情了。
这可是皇家同款,你不想要吗?
想来,这个世界,定有不少了不得的大商贾。
果然,只听周围人吹捧道,“文家可是江南第一富商,和京城的齐家,两广的魏家,西南的王家共称四大豪族。”
“过誉了,过誉了,都是皇恩浩荡,文家也不过尽忠职守罢了,”文聘连连摆手。
看他故作谦虚,实在暗含得意的表现,花满楼垂眸盯着杯中酒水一言不发。
仅这短暂交谈间,他已经能想象到,京城中是何等奢靡的景象。
皇帝不思进取,奢华无度,朝中奸臣当道,由上而下注重享受,生活奢靡,甚至挥霍无度。
这样的朝廷,哪还有气节可言?
他甚至怀疑,贺兰军被陷害,楚帝是否心知肚明,漠视以对呢?
陆小凤敏锐,虽不如花满楼想得这么深,也觉察了不妥,不由微微皱眉。
只有展昭,尚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现在的他,还未和包大人踏上惩恶扬善,维护正义和律法的道路,生在商业发达,繁荣昌盛的北宋,他所见所谓皆是繁华喧嚣,并不知道表象下隐藏着怎样的危机。
自然也想不到,这样的风气,对他们此行的任务有何影响?
陆小凤心中暗暗叹气,“这么说来,文公子此行,是为了迎接自家叔叔和商队了?”
文聘闻言,脸上带出愁容,“对也不对。”
“哦?愿闻其详,”陆小笑着道。
“半月前,家中收到信件,叔叔这次交易非常顺利,带回大批珍贵货物,原定在十天前赶到正阳城。却不想战事突起,边境打得不可开交,虽商道有三国皇室共同开辟的通行证,未免出现意外,叔叔还是决定绕道走西边的樊城。到樊城要穿过云杜山,虽山高险阻,行路困难,不少路段货物还需搬运,但远离战场,能保障安全。”
“可是出了意外?”陆小凤呼出一口气,暗暗打量他的神情。
“可不是,谁能想到云杜山上竟藏着一窝山匪,连人带货一起打劫了,那些货物是贡品,里面的人员也都是为文家服务了好几代的家仆,加上叔叔,我必须把他们安全带回来。”文聘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深深的忧虑。
“既是贡品,为何不上报朝廷?”陆小凤挑眉,突然出现的山匪,谁知道是真是假?
“换作以前,自然要找边军帮忙,可贺兰军谋反,边关几座城池人人自危,包括正阳城和樊城在内,全都闭门守城,谁也不肯派士兵出来剿匪。估计那些匪徒就是打这个时间差,才会那么明目张胆抢劫,”文聘苦笑。
“那他们的消息还真灵通,”陆小凤吐槽。
知道边城守军无暇他顾,知道文家商队路线,提前在云杜山埋伏,这是出了内鬼呢,还是出了内鬼?
估计这内鬼不仅有官府背景,还和文家关系密切。
文聘苦笑,“我拿着文家名帖,拜访了所有边城守将,他们都不肯出兵,实在没办法了。”
“那你这是?”陆小凤左右打量,这唱得又是哪一出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官方走不通,那就金钱开道,我文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文聘喝完杯中酒,介绍道,“那边几位行商,和几位西域人,都是走南北货运买卖的,货物被云杜山盗匪劫走,准备和我一起出钱聘人抢回来。”
“这几位大侠揭了我们的帖子,他们背后各自有帮派,今日商量完,就会召集人手,加起来有五六百之数,想来对付一个山匪不成问题。”
“那几位是云杜山附近居民,对山上路线熟悉。”
“刘公子在正阳城府衙做过账房,官面上熟,能帮着上下打点。”
“至于那几位土匪打扮的兄弟,是我请来的诱饵,他们会带着几位自愿前往的姑娘向山匪投诚,摸清楚里面情况后,里应外合。”
随着文聘一一点名,陆小凤三人大致弄清楚文聘的打算。
首先,由那几个匪徒假装自己寨子被袭击,带着几个年轻漂亮但狼狈的美人去投诚,云杜山土匪不会过于防备。
等他们混进去后,由山下原住民悄悄分批带江湖人上山,埋伏起来。
摸清楚情况后,就可以开始行动了,剿匪顺便把人和货物都抢回来。
东西到手后,经过官方的手,做成正式的剿匪,如此就可万无一失。
不然在战争的当口,贸然大规模械斗,很可能被污蔑成调兵谋反。
“文公子思虑周到,在下佩服,”陆小凤眼珠子一转,赞扬道。
文聘摆摆手,“陆大侠过誉了,我见三位身手不凡,不知可愿出手,事成之后,愿奉上黄金千两。”
这可真是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豪气!
三人对视一眼,由陆小凤出面,“好说好说,盛情难却,这事我们应下了。”
不是贪图这千两黄金,而是明显这次剿匪疑虑重重,在边关打仗的当口,边城外的山上跑来一群土匪,高调劫走大批货物后还不离开,实在不同常理。
另外他们三人算得上黑户,平时倒也无妨,但在战争的关键时刻,边城防范极严,就算他们能凭轻功飞进去,想要打听消息,还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不然会被怀疑是奸细。
且之后决定去找贺兰将军,有个合适的身份,也好取得信任。
见三人答应,文聘表现的尤为高兴,热情招呼他们吃好喝好,又叫人打扫好客房,请去休息。
此后三天,文聘忙着布局剿匪,三人也没闲着,跟着去了一趟正阳城,陆小凤弄到三个合适身份,不仅契合他们,还有迹可查,不会露馅。
另外还打听了有关贺兰军的消息。
距离那一战已经过去一个月,贺兰军的残兵躲入深山中不知所踪。
北齐军队在贺兰将军突围后,进攻了一次正阳关,被逼退,之后又偷袭了一次东边的天门城。
天门城易守难攻,虽兵力只有正阳关的一半,却叫他们损失不小,铩羽而归。
之后是连续一月的大雪,北齐军队退回渭水已北,多日来无行动,但几处边城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怕他们是疲敌之策,对于进城的人检查严格。
他们要不是随文聘的马车进城,还真不一定进得来。
这边城的城池修建得非常高,日日巡逻不断,街上遇到陌生人,更会被一遍遍排查。
另外,南楚皇城建安也传来零星消息,朝中为贺兰军是否谋反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力挺贺兰将军,就有人恨不得把他踩到泥里。
有人觉得贺兰将军有畏战之嫌,但应不至于背叛。
也有人觉得使节当众宣布贺兰将军叛国,并要求正阳关守将下令射杀贺兰军,才是叛徒,故意给北齐送人头。
对敌的关键时刻,竟对自己人下手,致使贺兰军腹背受敌,以至于全军覆没,使节曾洋目的不纯,行事荒唐,要求严惩。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贺兰将军确实违背皇命不肯进京,好不容易被押送进京,又半路逃跑,说他叛国好似也说得过去。
但也有人认为,贺兰将军回去救援情有可原,曾洋此举是故意逼反贺兰将军。
甚至怀疑,在贺兰将军离开后,给北齐军通风报信的就是他。
这种阴谋论也相当有市场,反正皇帝半信半疑,暂时把曾洋收押。
总之,原本一边倒的贺兰军谋反,在有心人的搅合下,已变成一滩浑水。
说贺兰将军谋反的没有确凿证据,说曾洋行为不妥的,也找不出作证。
无论如何,那五万将士,是死在曾洋的命令下是事实,光这一点,就足够那五万将士的家人恨曾洋入骨,口诛笔伐之下,楚帝也不能置若罔闻。
朝中分成好几派,争来吵去,没有一个定论,也就忽略了,怎么处理‘叛军’贺兰军家属的问题,是当成叛党处理,还是无罪释放,亦或者烈士之后,还顾及不到。
很明显,朝中有人帮贺兰将军把水搅浑。
这个消息让三人松了口气,看来只要贺兰将军安全进京,还是有机会洗刷冤屈的。
打听到这些,他们决定帮文聘剿完匪后,就出发寻找贺兰残军,护送贺兰将军进京!
一切准备就绪,那几个土匪,带着姑娘们顺利混入云杜山匪寨,在短短两天内摸清楚情况,传了消息回来。
傍晚,几个江湖帮派召集共六百人,在当地百姓的带领下,分批上山,埋伏在山寨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亮起烛火,匪徒们喝下带迷药的酒,众人就冲了上去。
这个匪寨人数着实不少,有四百人之多,且全是青壮年,手里武器也相当锋利,还是统一打造的。
这必然不是一般的匪徒,至少他们手里的武器是军中制式。
很明显,这是兵转匪,或者兵装匪!
陆小凤不由朝文聘看去,因为天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意识到这点没有。
想着之后提醒一下,不再耽搁,用极快的轻功在人群中穿梭,点住他们穴道,并不伤人。
花满楼和他一样,速度很快,手下不见血。
展昭用的是巨阙,虽出手难免伤人,但已经尽力避免了。
三人武功本就拔尖,这些匪徒完全不是对手,加上文聘找来的江湖人数量多过他们,半个时辰后,战斗彻底结束。
除死掉的五六十人外,所有土匪全部被抓获。
文聘非常高兴,对众人拱手,“一切顺利,聘金我再加一倍。”
“好!”众人齐齐欢呼。
“少爷,找到他们的藏宝室了,我们的货物都在里面!”一个小厮急急禀告道。
“真的?”文聘大喜过望,“快带我去看看,对了,我们的人找到了吗?还安全吗?”
“都被关在地窖里,饿得奄奄一息,已经叫人抬出来了,”小厮回禀道。
文聘听完脚步一转,朝着地窖口方向走去。
等见到被抬出来,各个面色蜡黄的人,不由满脸激动,“抱歉,是我来晚了,你们受苦了。”
“不苦,多谢大少爷来救我们,只可怜了二老爷。”那些人连忙道。
“是啊是啊,大少爷快去看看二老爷,他被土匪们砍了好几刀,身受重伤。”
“什么?”文聘大惊失色,顾不得地窖肮脏,直接跳了下去。
片刻,传来一声哭嚎,“二叔!您醒醒,二叔!侄儿来晚了,您睁开眼看看侄儿啊!”
众人闻言,皆沉默下来,有些感性的,已经哭出了声。
里面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文聘擦着眼泪爬上来,招呼几人把文二老爷的尸体抬上来。
陆小凤三人站在不远处,沉默看着这一切,准备等文聘心情平复点,就告辞离开。
突然,那被白布盖着的尸体一颠簸,手臂垂了下来,露出生茧的虎口。
陆小凤眉目一凛,压低声音询问花满楼,“你看到了吗?”
花满楼缓缓点头,“那是练武的手。”
“练枪法的手!”展昭补充。
文二老爷一个商人,怎会有这样的手?
第063章 护送3
文聘对自家叔叔和几位死去的老伙计极为上心, 连夜安排人制作了棺材,再吩咐人清理财务。
经过审问, 这支盗匪是四十天前到这里的,但奇怪的是,这处匪寨设施齐备,瞭楼,栅栏,住处, 藏库,地窖一应俱全,怎么看都不像临时搭建的。
打斗过程中,寨子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了,只余三当家苟延残喘。
但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只道大当家突然决定来这里,说是有一只大肥羊会经过山下古道, 干这一票大的,以后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他们来时, 这里已经有了一伙山匪,说是山匪, 不如说没户籍的野民。
他们常年住在山上, 靠打猎为生,往往几户十几户人家聚集一处,偶尔才拿着毛皮, 猎物,山货等下山, 兑换食盐,粮食等必备物品。
这里说是匪寨, 不如说山民的聚集地,青壮年二十几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抢占了这里,修建了瞭楼和围栏。
“那他们人呢?”陆小凤三人听得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杀,杀了,”三当家不敢抬头看他们,有气无力道。
“鼠辈!连稚子都不放过!”展昭实在不会骂人,但这句铿锵有力的话,叫众人共鸣,山民何辜啊,他们竟如此心狠手辣。
“老大说,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三当家浑身一颤,生怕他们当即结果了自己。
“他是如何知道我家商队会经过此地的,可是有人通风报信?”文聘沉着脸,冷声问到。
“这我不知,”三当家摇头。
“那你们这些武器又是哪来的?是你们一直在用吗?”文聘追问。
三当家继续摇头。
“你怎么一问三不知,你不是三当家吗?”文聘皱眉,“莫不是嘴硬不想说,既如此,就让你好好尝一回苦头,总有你开口的时候!放心,我这里有好药,长白山的上等人参,能一直吊着你的命,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三当家都要哭了,“我是真不知道啊!”
“还敢嘴硬,赵叔,让他尝尝你的手段,”文聘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赵叔曾是昭狱的刑衙,审讯很有一手,审过三百多个犯人,无一人能扛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的骨头。”
“好嘞,少爷您就瞧好了吧,”一个干瘦的老头走过来,眼带阴狠,嗜血的舔舔嘴唇,一把拎起他衣服,就要往暗中拖,“好久没动手了,老夫有点手生,不过不要紧,我先找个人练练手,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三当家吓懵了,慌乱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知道啊!”
文聘不信,觉得他就是嘴硬。
“等等,”陆小凤出声制止赵老的动作,“他兴许真不知道。”
文聘疑惑看过来,“陆兄的意思是?”
三当家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连连点头。
陆小凤看向他,“你原本和大当家二当家不是一伙儿的吧?什么时候混到一起,他们明显有许多不同之处,你难道一点没察觉?”
三当家一愣,迟疑道,“我是感觉有点奇怪,但是”
“但是你打不过他们,又拿了诸多好处,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小凤为他说完剩下的话。
三当家点点头,避开文聘审视的眼神,一五一十道,“我不是南楚人,我母亲是被北齐掳去的楚女,充作女奴。她这样的身份,被欺负后生下的我,也只能是奴隶,终日被打骂。但我从小就力气大,谁欺负我,咬也要咬死他。”
“奴隶当中,有一个双腿残废的老头,好像是被掳来的楚国将军,不知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也没有作为战俘送回楚国,就那么半死不活充当奴隶折磨着。”
“他白日里不言不语,浑浑噩噩,可到了晚上,却一遍遍挥舞树枝,砍,刺,劈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我就偷着学。一年后,那老头死了,但在死前,他干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北齐大官受皇命巡视军务,来到我们军营视察,他藏在草垛里,在巡察经过时,用削尖的木头刺中领头人的咽喉,当场毙命。”
“巡察使死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军队叛变,当时整个军队都混乱了,为了脱罪,他们把所有奴隶抓起来,说我们当中有人与老头里应外合,不然他怎么会得到如此准确的消息。”
“这事我知道,某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副将打扮的人,接近过那老头,之后那老头就不再晚上练习,该为用刀片削木头了。”
“但我并不打算说出来,因为不管说不说,我都要死,谁在乎一个奴隶的死活呢。但我没想到,有人看到我练习老头的招式,把我供了出来。他们抓住我,严刑逼供。”
说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每每想起,身体每个部位都在隐隐作痛。
“在剧痛下,我当然没想瞒着,但我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有人对我下手,让我说不出来。之后他们连着鞭打了我五六天,军中哗变,那个副将斩杀了主将,说他是杀害巡察使的主谋,而我也被带到台上作证。那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看着台上的副将,我什么都明白了,什么不小心看到,人家就是故意让我看到,好帮他作伪证。他就那么含笑看着我,旁边站着北齐的三皇子和镇国公世子。他早已投靠了三皇子,以这种方法夺取军权。”
“不管我口供是什么,最后都只会是他们想要的。想到那个老头,我好歹学了他的武功,不能让他就这么没名没分死了,怎么也得给人家宣扬宣扬名声,当南楚的忠臣,好过北齐夺嫡的棋子。”
“于是我大声宣布:‘没错,我就是南楚刺客,我和师傅是来刺杀北齐将军的,彭将军故意给师傅漏消息,说巡察使当中有重要人物,于是师傅杀了他!师傅,你是南楚忠臣,您尽忠职守了,南楚应该铭记住你的名字!’”
“都骑将军刘贺!”文聘喃喃。
见三人不了解,他解释,“刘贺原本是一六品小将,战败被掳走后了无音讯,原以为已经死了,却不想几年后,突然传来他的消息。原来他一直潜伏在北齐军中,关键时刻,刺杀了北齐太子!一是朝野震动,众人纷纷赞扬其精忠报国的品节。朝廷追封为三品都骑将军,并迎回其尸首。”
“太子?”三当家都懵了,“那个巡察使是太子?可是北齐太子不是还在”
“现在的北齐太子就是原三皇子,”文聘解释,上下打量他,彷佛在看什么稀罕物。
三当家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那个,你别这么看着我,人也不是我杀的,我当时就是一腔悲愤罢了。”
那会儿他还是个少年人,想着死都死了,就借老头扬个名,兴许死后还有人记得他的大名,而不是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奴隶。
可他忘了,他当时连名字都没有,因为长得黑,就被人叫小黑。
这名扬出去,好像也并不威风。
“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们没杀你?”文聘好奇问道。
三当家表情一僵,“我喊完,‘师傅,我们为南楚尽忠了!’就一头撞向柱子,但我没什么力气,只是晕过去了。他们好似也没检查,把我和老头,以及许多奴隶的尸体堆在一起,运到郊外挖坑准备埋了。那会儿已经天黑,我醒了,见他们只顾着挖坑,悄悄从尸堆里爬着逃走了。”
“那刘将军呢,他被埋里面了?”文聘觉察不对,好奇问了一句。
“是,是啊,怎么了?”三当家不解。
“他被埋在野外随便挖的坑里,那我们迎回的尸首又是谁?”
众人一阵沉默,埋奴隶不可能多用心,随便选个地方,挖坑埋下去便是,不会有坟堆,也不会做记号,又是晚上,天黑看不清。
半年后,南楚过来要尸首,他们自己都找不到在哪儿,可不就随便弄一具糊弄糊弄了事嘛。
反正刘贺将军被抓好几年了,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加上半年后尸骨腐烂,能认出才有鬼。
“那你还记得那个坑的位置吗?”展昭难得开口,神情却格外认真,似乎知道后,必定要去找一找真正的刘贺将军尸首,送他回故土!
“那谁记得住”三当家刚想这么说,对上展昭坚毅的表情,不知不觉低下声去,“那个,我隐约记得当时是往北走,有一片灌木林,然后是一个像剑柄一样的山峰。”
拼命找寻模糊的记忆,但也只能提供一些不太准确的线索。
陆小凤拍拍展昭肩膀,“等事情了解,我们去找找看,想来距离当初北齐军营驻扎的地方不会太远。”
展昭沉默点头,把这事记在心上。
“之后呢,你怎么当了山匪,又怎么和另外两个当家混到一起的?”文聘沉默一会儿,继续发问。
“我在山中靠野果充饥,过了几天遇到一个猎户,带我去了他在山上落脚的小木屋,留了粮食和水给我,养了半个月,直到伤口不那么疼了,我沿着他说的方向下山,走到他居住的地方,发现那里几户人家全部遭到杀害,有土匪过来抢劫。”
“在村子里收罗了剩下的吃食,又度过一段时间,我养好伤,就去投靠了山寨,后来凭本事杀了原来的老大,当上大当家。”
“但我们寨子也就五六十人,相比其他匪寨并不大,勉强混个温饱。那一片山头林立,大大小小的匪寨并不少,打来打去也是常有的事。我把从老头,不,刘将军那里学来的招式,教给山寨里的人,之后打败其他寨子,成了比较出名的寨子。”
“人怕出名猪怕壮,兴许是我们能打的本事传出去了,来了一伙人,直接杀入我们寨中,实力高出我一大截,人数也是我们的两倍,我当然选择投降。”
“这就是我们的大当家,投降之后,他也没为难我,让我当了二当家,继续训练弟兄们。之后一路收编了各个匪寨,中途遇到二当家的寨子,大当家打败了他,但他的本事比我厉害,手下的人更是我的三倍。我只能退位让贤,成了三当家,专门负责训练。对外联络和打家劫舍的活,都是大当家和二当家主持,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如此说来,这大当家是近两年突然出现的?”陆小凤若有所思。
三当家连连点头。
“那二当家呢?”展昭追问。
三当家想了想,“有说他原本就是土瓦寨的当家,被我们老大打败收服,也有说他是不久前才上山的,抢了原本土瓦寨当家的位置。”
那么很有可能,这大当家和二当家原本就是一伙的,故意拆分开来,攻克各个寨子。
“其他寨子的当家都死了吗?”陆小凤追问。
三当家一楞,“在攻下寨子后,都会杀了献旗,大当家说是树立威信。”
“无一幸免?”
他愣愣的点头。
“那你为何会是意外?”文聘不解。
三当家也疑惑啊,还以为是自己投靠早的缘故,他帮着训练土匪,也算有用武之地了吧,何况他也算知情识趣,见打不过果断投降,之后也从不作妖,大当家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之后二当家投降,不也好好的,所以他之前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果大当家和二当家原本就是一伙的,他这个外人就显得突兀了。
花满楼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原本没有名字,之前他们叫我小黑,阿黑,黑子,当了大当家后,就叫大当家,后来,大当家给我取名马武。”
“姓马?”贺兰失声追问,“那大当家和二当家呢?”
“贺平和曲树,”三当家愣愣的,不明所以。
“假的!”文聘脱口而出。
“但我有户籍啊,大当家说,我们当土匪的朝不保夕,早晚会被剿,得提前留好后路,他为我们都准备了良民户籍,等钱攒够了,就拿着户籍回乡当一个良民。”
文聘脸色难看,死死盯着他,“户籍,放在哪里?”
“怎么了?”陆小凤看出端倪,追问道。
文聘没回答,转身就跑去三当家所说的地方,找出一个木制箱子,也懒得找钥匙了,直接让人劈开,翻出一本本户籍,看完狠狠掷在地上,“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陆小凤三人捡起户籍看了一遍,隐隐猜出真相。
果然,文聘沉着脸开口,“贺兰军中副将马腾,左中将贺山,右中将曲灌江,车骑将军姓卫,前将军姓张,后将军姓刘”
和那户籍中的姓氏一一对得上!
“马腾将军的籍贯确实是乾州太安府安平县马家村人”
剩下的不用解释了,两位当家千辛万苦给这群土匪安排身份,和贺兰军众位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是同宗,要么是族亲,甚至是子侄兄弟。
他们这么做,当然不是为土匪着想,为他们安排后路,而是关键时刻推出来,作为陷害贺兰军的证据!
“我想我明白大当家为什么要留下你了,”文聘幽幽道,“刘贺原就是贺兰军中一员,后调往守前门关,他所习的武艺,正是贺兰将军改良好,推广全军的枪法!”
贺兰军枪法有一个特点,讲究配合多过于单打独斗,能发挥出更大威力。
因此军中训练与其他士兵是不一样的,外行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内行一看就清楚。
三当家从刘贺那偷学来的枪法,虽是个半吊着,只有手上功夫,没有腿法,也不懂阵法,但一些特征还是模仿了来。
大当家让他训练土匪,就是为了让他们带上贺兰军的特点。
加上准备的那些户籍,可谓是人证物证具在!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下了这么一盘大棋,从两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训练这些土匪的目的,应该是想陷害贺兰军,会和使节曾洋背后之人是一伙儿的吗?
如果是,为何布局两年多,直接弃之不用,用了城门上当着众将士的面,直接逼反的法子?
如果不是,那他们又怎会恰好接到消息,进而劫走文家商队?且如此做,究竟有何目的,单纯为了钱?
陆小凤摇摇头,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三当家神情恍惚,没想到自己当奴隶时,成了大人物博弈的棋子,跑来当个土匪,还要充当炮灰,面上表情似喜非喜,似怒非怒,“我这般低贱的奴隶,从来任由人打骂凌虐,讥笑羞辱,任由揉圆搓扁的下等人,竟还成了重要人物,关键棋子!呵呵,呵哈哈哈,真TM有病!”
他朝大当家和二当家身上吐了一口痰,不顾看守人阻拦,又冲上去狠狠踹了尸体几脚。
文聘任由他发泄,表情阴暗不明,询问赵老,“他们的尸体检查过了吗?有发现吗?”
赵老摇头,“除了能看出学过武,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身份啊,习惯啊,这些统统被抹干净了。
“呵,倒是谨慎,”文聘冷笑,“但他们万万不该得罪我文家,那可是贡品,丢失了我文家担待不起,无论如何都得讨回来!”
赵老奉承道,“还是公子智谋过人,当机立断,才有了今天他们的结局。”
“行了,我还是来迟了,不然二叔也不会”文聘脸上露出悲伤,“安排人去正阳城采购最结实的棺木,这种用木板临时打造的,终归不是事。”
“是,”赵叔说着退下去安排。
文聘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勉强笑容,“三位,这次真多亏了你们出手,快速完成了剿匪,让他们来不及布阵,不然我方损失惨重。”
陆小凤眼神闪了闪,“文少爷多虑了,那三当家都不懂阵法,土匪们想来也是不会的。”
“不,我想大当家二当家考虑了这么多,肯定也会偷偷让他们把阵法练起来,这样才真实,只是借三当家的手罢了。”
有了三当家作为明面上训练土匪的靶子,他们做真实一点又何妨?
陆小凤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先派人混进来下迷药,原来是为了防止这点啊。”
其实文聘并不相信陆小凤三人的能力,正常人也不会相信三个陌生人。
他之所以把人留下,是为了防止他们泄露消息。
其实,在正阳城那三天,三人身边一直有人跟踪监视,可惜这些人哪里是陆小凤三人的对手。
陆小凤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消失,他们丝毫没有察觉。
花满楼和展昭打听消息之举,更是做得光明正大。
文聘考虑周到,奈何手下实力不济,起不到丁点作用。
而三人武功属实高得出奇,竟然在药效发作前,就协助那些江湖门派,把所有土匪一网打尽,也就显得文聘事先的安排有点多余。
“我是为了确保万一,”文聘笑笑。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们三人就告辞了,”陆小凤抱拳行礼。
“这不知三位接下来要去哪儿?”文聘眼神闪了闪,试探道。
“家中催得急,我得赶回去过年了,”花满楼展开扇子,笑得一脸温和无害。
“不知花兄家在何处?”文聘连忙询问。
“祖籍江南,不过父母兄弟今年都在京城过年,”花满楼可没有说假话,他家是在江南来着,因着年末四哥要迎娶公主,花老爷花夫人已赶去京城筹备。
只不过这个京城,非那个京城罢了。
但听在文聘耳中,祖籍江南必然是南楚人,回京城自然要回南楚京都建安。
“那两位呢?”他心中窃喜,忙询问陆小凤和展昭。
“随他一起,”陆小凤说的随意,“我一个江湖浪子,过年自然是蹭朋友家的,大部分年节,我都在花家过。”
这也是实话,陆小凤和花满楼从小认识,但并非什么世交。
而是顽皮的陆小凤翻墙进入桃花堡,偷喝花家的酒,被失明半年,锻炼出几分耳力的花满楼察觉,两人就此成了朋友。
因为失明,花家从上打下都对他过度保护,呵护备至,这叫花满楼很苦恼。
身有残疾之人,最不愿的就是他人的怜悯和同情,花家人非常心疼,但却把他当成了瓷娃娃。
花满楼心底柔软,不愿意叫父母家人难过,体贴他们想要补偿的心理,乖巧接受一切安排。
但一个孩子,总会有叛逆的时候。
而陆小凤,就是那个叛逆的祸头子!
他是真不客气,丝毫也不当花满楼是个瞎子,忽悠他帮自己偷酒,带他翻墙出去玩,甚至捉弄诱惑他下河捞鱼。
花满楼自小聪慧,怎么会不知道陆小凤在戏耍自己,但他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成正常人看待的,即便这种玩闹带着欺负的意味。
这让他压抑的心找到突破口,苦闷适应黑暗的生活中多了一束光,一抹不一样的精彩,因此也就听之任之。
当然,陆小凤也不是什么魔鬼,只是见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孩,总是一个人坐着,露出不符合年龄的落寞神情,不忍他伤怀,用自己的方式开解罢了。
两人自以为是偷偷交往,瞒着大人呢。
岂不知,花家父母心里有数,只是难得见自家七童调皮,有心纵容罢了。
花满楼自小就聪慧乖巧,眼瞎后更是坚强不屈,从不抱怨,可看在父母眼里,哪里是滋味唷?
小孩子调皮才正常,过于乖巧让人担心。
陆小凤的出现让他们倍感欣慰,把他当成了自家子侄,照顾起来也是事无巨细。
但陆小凤是个浪子,也对花满楼母亲和嫂嫂们的过分热情招架不住,平时能躲多远躲多远。
可到了年节,除非有要事,不然他也是要去花家充当一个乖宝宝的。
因此,他这话说的毫不心虚,本就是事实嘛,文聘自然没看出破绽。
他欣喜道,“不知可愿请三位同行?你们也知道,我这一路上既要扶灵回乡,又要护送那些贡品,实在分身乏术,也怕路上有人眼红抢劫。”
“所以你的意思是?”陆小凤问。
“我想兵分三路,一路护送二叔和伙计的棺材回乡,另外两路分别带一部分贡品进京,如此即便路上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全军覆没。三位侠客身手了得,我想请你们代为护送。”文聘拱手行礼,并让人拿出三个大大的木盒子,打开,竟然是珍珠!
圆润饱满,色泽明亮,一看就是难得的佳品。
这么三箱,至少能卖出千金,可真是大手笔。
“你是想让我们一人跟随一路吗?”陆小凤摸着下巴道,“也不是不行,江南离建安走水路不过四天,骑马更快,赶得及去京城过年。”
“不不不,陆大侠误会了,”文聘连连摆手,“扶灵回乡我将亲自押送,又不带什么贵重物品,几副棺材,加上几个伙计罢了,没人会对我们感兴趣。那些贡品才是匪徒打劫的重点,需要三位这样的高手坐镇!”
陆小凤惊讶,“你竟不打算亲自送贡品进京?”
文聘看了眼棺材,悲伤道,“于我而言,二叔更为重要。”
他的感情极为真挚,似乎二叔真的比贡品还要重要。
陆小凤三人不免动容,突然,展昭开口,“我家乡在虔州绍水县,路经淮安,便于你一道吧。”
他一脸正气,说出的话不容置疑,文聘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兄和花兄武功都不俗,可一人护送一队,你不必担心,”展昭认真道,“我回乡,顺便送你们一程!”
文聘停顿半响,终是答应,“那就多谢三位大侠了,我这就下去准备。”
土匪抢劫来的财务不止文家的,还是其他人的,分开需要时间,另外安排三队人马,也需要调度,文聘还挺忙的。
三人见他离开,走到空旷的位置,这才表情微变。
“文聘对这处匪寨情况很了解,绝不是临时安排,”连对方的武力值都摸得一清二楚,提前准备好药粉。
“对贺兰军更是知之甚详,各级将军名讳,籍贯,如数家珍,这不是外人能摸清楚的。”
“棺材也有问题,再怎么重视亲情,也不可能放着贡品不管,”万一真出事,皇家怪罪下来,文家未必承担的起。
何况扶灵回乡也并不紧急,先往建安,再转水路去江南,也不过是拐了一个小小的弯,多上十来天路程罢了,偏文聘要兵分三路,自己还不随贡品走,实在令人费解。
三人对视一眼,看来该好好探一探那棺材了!
第064章 护送4
入夜, 下了一场大雪,绵密的雪花纷纷扬扬, 覆盖了所有血迹,好似之前发生的一切不存在般。
后半夜,忙碌整理的人纷纷休息,只守夜人围在炉火边取暖,偶尔喝一口烈酒醒醒神。
“噼啪——”烛火燃烧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清晰可闻, 也让人不知不觉倦怠。
其中一守夜人打了个哈欠,之后就彷佛会传染一般,其他人纷纷捂嘴,哈欠声此起彼伏,“几更了,是不是该换班了?”
另一人看了眼漏斗,“还早着呢, 不到寅时。”
约定寅时正换班,还有半个时辰。
“打起精神来, 这里可是匪寨,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一人提醒道。
“行行行, ”那人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渐渐没了动静。
其他人也没觉察,眼皮子越来越沉,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没引起任何警觉, 或者说,短短时间, 他们已经睡沉了。
陆小凤上前,挨个点了睡穴,这才放心大胆的推开最中间一具棺材。
里面躺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面无血色,死气弥漫,坚毅的面容上,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皮肤很黑,粗糙彷佛被风沙磨砺了千百遍,但四肢遒劲健硕,一看就知道活着时非常有力量。
陆小凤扫视一遍,越看越皱眉,手指在其脸上按了按,似有不妥。
“怎么了?”觉察他的行为,花满楼问道。
展昭检查一遍周围,站在窗口放风,闻言回过头来。
陆小凤没说什么,在脖颈间摩挲一圈,猛地一扯,竟然撕出一张薄薄的面皮。
“这是,”花满楼仔细打量,得出结论,“贺兰将军!”
展昭也走过来,看着陆小凤扒开衣服,果然在这位将军身上看到多处伤口,刀伤,枪伤,箭伤,不一而足。
近一个半月过去,大部分伤口已愈合,剩下那些尤为吓人,惨白的皮肤外翻,露出一个个暗红的洞口,却没有流出鲜血。
这种情况一般死人才会有,人死后,血液凝固,也不再往外流了,哪怕伤口没有愈合。
可这位将军,伤口不见丝毫愈合的痕迹,甚至接口处皮肤在逐渐坏死,麻木,失去活性,时间一长,就再无愈合的可能。
陆小凤在心脉处按了按,“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连脉搏都若有似无。”
真就像个死人,要不是他曾学过一门激起筋脉跳动之法,还发现不了贺兰将军的脉搏是会动的,只是需要刺激。
“这敛息假死之法确实高明,却是用性命换来的,”花满楼微微敛眉,要是贺兰将军真就以这种活死人的方法运去京城,等到他重新醒来,也就是他的死期。
那时,这些伤口处的皮肤肌肉彻底坏死,人也就无法愈合,血流尽而死!
这种极端的法子,让热爱生命的他皱眉,当一个活人,正一步步走向自己设定的死局,且是为了救人,为了伸冤,为了大义!
他无法看到这样一个战功赫赫,心怀大义的将军死在面前。
他看向陆小凤和展昭,“可有法子救他?”
陆小凤摇摇头,“我只知道江湖上有龟息功,但也只能坚持十二个时辰,时间到必须换气,否则会被憋死。像这种应该是有特殊方法唤醒,强行唤醒很可能出事。”
展昭颔首,“我这里倒是有一种符纸,可暂时让他周围时间禁止,但一张符纸只能用十二个时辰,我得每天给他换符纸才行。”
“有何作用?”花满楼连忙追问。
“就是让伤口不再坏事,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也算解决了一部分后遗症。
“那也不错,你符纸够吗?此行至少半个月,”目前还不知道文聘会选择哪条路把贺兰将军送入京城,但时间肯定都超过半个月。
展昭无奈,“只有十张。”
他在妖市世界也只是精进了武艺,对付那些妖魔鬼怪更顺手了,至于符纸方面,是真的没学过。
这符纸是之前清源道长送给他的,没怎么用,就一直放在身上了。
陆小凤沉吟一会儿,“十天也不错,之后想办法让文聘把他唤醒,趁着这功夫,我和花满楼找找有没有办法治好他。”
展昭点头,“我会跟在贺兰将军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如此,你们就不能随贡品进京了,要怎么和文公子说?”
“暂时先不说,商队那里,我会设法瞒过去,”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一眼,“我们并不清楚文聘和贺兰将军是什么关系,目前看他似乎并无恶意,但小心使得万年船,监视文聘也拜托给展兄了。”
“我会注意的,”展昭颔首。
三人制定好计划,帮贺兰将军恢复原状,展昭在他衣服内侧贴了一张符,重新把棺材盖好,这才离开这里。
出去后,陆小凤透过窗户缝隙,用内力把守夜人的穴道点开。
几人惊醒,忙四下打量,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漏斗,“还好,还好,我们没睡多久。”
“再不能如此松懈了,都打起精神来,”他们忙用力揉了揉眼,让自己别那么困顿。
三人见他们醒了,恢复警觉,这才悄无声息离开,踏雪无痕,回到自己房间安然入睡。
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上午,所有人早早起来,文聘安排货物装车,好在土匪们也想把货物运走,并没有对马匹和马车动手,让他们有现成的交通工具可用。
到了下午,所有东西装车完毕,剩下的土匪也绑好,浩浩荡荡往正阳关去。
到了城门口,接近黄昏,城门是关着的,有人在上面把守。
文家管事拿着名帖,对城上喊话,出来一个小将打扮的人,往下看了一眼。
没多久,城门上的小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出来,先把他们团团围住。
最中间的小将骑马上前,用木仓指着他们道,“进城所有人和货物都需要检查,即便是文家也不能例外,非常时期,还望文少爷见谅。”
“应该的,”文聘没说什么,安排人排好队,一一接受检查。
他们的户籍文书当然没问题,又能互相作证,都是认识的人,加上文家的保证,倒也没有为难。
那些货物也都被打开,随便查。
最后只剩下棺材了,小将有点为难,文聘善解人意道,“这是我家二叔和伙计们,遭逢大难,丢失性命,原本也是需要更换棺材的,将军不必有所顾忌。”
说着,亲自把棺木的盖子推开,让他看清里面的人。
小将认真仔细一一查看,里面确实只有几具尸体,也就点头放行了。
在士兵的护持下,商队缓缓入城,进入城中最大客栈,从几天前起,这里就被文聘包下了。
里面有大小十来个院子,全部住满。
安顿好,文聘就马不停蹄的带着剿匪得来,除他们自己之外的所有财务,以及那些土匪往正阳城府衙去。
正阳是一座小城,但因在边关,特意设了府衙,由知府钱安管理。
剿匪原本是守将的任务,但公孙辽和文家并无联系,之前来请人帮忙,钱知府出面说和,他也没有答应。
最后还是知府开了一张条成,允他便宜行事。
因此剿匪后,他干脆把人送到知府这里,作为他的一项功绩。
这件事守将公孙辽自然也知道,只不过他和钱知府配合还算默契,他守城门,知府不干涉他的行动,还安排粮食和兵器调度,仅仅有条,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他并不想因这一件功劳就结怨,反正钱知府拿到的好处,也要分军队一半,甚至是大半,还指望他们对抗北齐,保家卫国呢。
钱知府已经收到消息,见到他带来的成果,大喜,“文公子果真非凡,竟能解决了城外的匪患,本府当上奏陛下,给公子嘉奖才是。”
“大人谬赞了,我能有什么功劳,一切还多仰赖大人,要不是您,我这些贡品都要打水漂,我文家上下几百人就要大祸临头了,还要感谢大人慷慨相助,文某不胜感激。”
花花轿子人抬人,文聘自然知道和光同尘的道理,直接把剿匪的功劳摁在知府身上,明里暗里表示,他只希望贡品安全进京,不受波折。
“这是应该的,圣上的东西,谁能不尽心?”钱知府笑捋胡子,“这样,我给文公子一道通行符牒,有它在,之后几道关卡可直接通过。”
作为边关知府,钱知府还有一项权力,让其他府城对他的队伍放行,可不经过检查。
这原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和运送粮食,一道道关卡查看实在太麻烦了,会耽误战事,所以才有了这种便宜行事的法子。
文聘大喜,“那就多谢大人了。对了,这个匪寨有点特殊,还望大人仔细斟酌。”
“哦?愿闻其详,”钱知府意外,难道这中间还有波折?
文聘说了三当家的来历,以及大当家和二当家种种不对劲之处。
钱知府家境贫寒,能读书是因周明端大儒看中其天资,收为关门弟子,后迎娶了师傅幼女,从不参与朝中党争,是难得的清流。
他与一般文人不同,在这边关当知府几年,深深了解将士的幸苦,对他们并没有偏见。
当初贺兰军在正阳城门外被下令射杀,他也是想阻拦的。
他并不认为贺兰将军会谋反,曾洋的举动实在太草率了,但他被拦在城楼下,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
钱知府是恼的,甚至怀疑曾洋和公孙辽有勾结,但现在大敌当前,城中还有几万百姓需要保护,不能自乱正脚,只能引而不发。
现在听到有人故意训练盗匪用贺兰军的枪法武功,他心中自然有了思量,“这件事我会上书给陛下,一切交给陛下裁夺。”
至于审问,已经没什么好审问的了,包括三当家在内,除了能交代他们原本匪寨的位置,其余一无所知。
而上书的目的,也不是查清真相,而是提醒楚帝,有人故意陷害贺兰军,之前的事或许也一样。
也就是把局面搅得更混,牵扯更多的事进来,让皇帝不要坚定的认为,贺兰将军就是有反心。
一旦皇帝心中迟疑,贺兰将军进京后,伸冤就要容易得多。
这就是文聘据实以告的原因,何况钱知府是清流,又是大儒周明端的弟子,师兄弟不少在朝中为官。
他知道了,那些人自然也知道,代表清流都会知道,贺兰将军又多了一重保障。
拿到通行符牒,文聘没多待,奉承几句,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商队准备好,分为三路。
第一路,走阳关道,从正阳城出发,过鄼县,昔阳,和顺,之后顺漳河顺流而下,到达临漳后弃船往西行,走管道大概三天就能到了。
这是最西边一条路,要经过山道,峡谷,路途比较远,但过了和顺后,不是乘船就是一马平川,更有官道通行,即便下雪天,路也不难走。
第二路是拐到壶关,走长治,平顺,扳道这一线,到埠水后直接南下,路途最短,但前面长治—扳道一线有山岚阻隔,需走狭长的古道,平时都不安全,雪天就更容易出事。
但走这条道,仅需要十来天,就能抵达建安。
第三路就是扶灵回乡的路了,一开始就往东南方向走,和前面两条都不同,绕道河间,乐成,穿过景县,在故城直接登船走运河,之后不用下船,直达淮安。
三条路各有优缺点,但目的不同,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展昭在城门口和陆小凤,花满楼告别,就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丝毫不惧风雪。
“今天天气真好啊,”陆小凤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飘着大颗大颗的雪花,感叹道。
花满楼笑容一顿,“是啊,甚美,如此我便告辞了。”
他们分别跟着两支商队出发,一左一右,背道而行。
大雪天赶路困难,但也没办法,从半月前,这里就断断续续下起了雪,之后也不会停。
往南边一点就好多了,越往南越暖和,因此即便雪天不是出行的好天气,也不得不冒雪前行。
文家管事给花满楼安排了一辆舒适大气的马车,里面不仅有茶壶,可随时烧热水,还有点心果脯和书本。
他没有推辞,安然坐在马车里,路行进了一天,抵达鄼县后,暂时在驿站休整。
“花公子,我们明早出发,”文管事特意过来告知。
“我明白,有劳了,”花满楼含笑送走他,回房关上门,转身就看到坐在桌边喝茶的陆小凤,不由笑道,“你动作倒快。”
陆小凤扬扬眉,“人员我已经安排好,今晚我们就出发。”
话音一落,一个和花满楼一模一样的人从屏风后面出来,行为举止至少能模仿花满楼六成,剩下四成,除非长期和花满楼相处,不然无法模仿得惟妙惟肖,尤其是他通身的气质,温润如玉,通透平和,那是再怎么都模仿不来的。
没有他的经历和心性,又怎么可能有那样平和温良的气度。
当然,商队里的人和花满楼也不熟,脸一模一样,其他有六成相似也足够了。
“你是从何找来的?”不过一天,陆小凤就变出一个人来假扮他。
陆小凤得意的翘胡子,“我最擅长交朋友了。”
花满楼失笑,打趣道,“那他武功如何,这一路并不安全,别叫你的新朋友出事。”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袭来,内劲浑厚,雄浑有力,带着冷冽冰霜之气。
花满楼收扇格挡,扇子在手中飞速旋转,挡掉一波又一波掌风,同时袖子翻飞,把掌风一一打回去。
你来我往间,两人瞬间对了十数招,却安静的一丝声音也无,既没有爆破声,也没有掌心相接的碰撞声,安静的彷佛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片刻,假花满楼率先收回手,对着陆小凤点头,“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武功不比你差。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我的要求你别忘了。”
陆小凤含笑点头,“忘不了,如此就多谢花兄了。”
花满楼一愣,“他也姓花?”这么巧?
“花满楼花兄啊!”陆小凤笑道。
花满楼失笑,双手奉上玉骨扇,“如此,就拜托给花兄了。”
既然要装,就要装得像,他身上的配饰都要交给对方,这把玉骨扇虽然是防身用的武器,但于花满楼而言,没有武器他照样武功不俗。
和假花满楼交代了这几日的行程,两人就从窗户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花满楼才询问,“刚才那位是?”
“北崂雪怪,”陆小凤道。
花满楼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们在正阳关打听消息时,听过一些有趣传闻,北崂雪怪就是其中之一。
北崂山高耸入云,山顶常年积雪,山中有猛虎,普通人压根不敢上去。
但也有江湖人误入此地,被凶猛的白虎袭击,差点死在那里,后来出现一个雪人,呵斥住了那只大虎,救了他一命。
后来不知怎么传的,说是北崂山有神药,吃了能断肢重生,一群江湖人涌上北崂山寻宝,惊扰了猛虎。
他们人多,差点杀了白虎,雪人再次出现,这次是两个,他们想带猛虎走,却被拦下,要求他们交出神药。
双方就这样打了起来,那两雪人武功出奇的高,把所有人都打趴下,并没有杀他们,只扔在雪地里自生自灭。
后来是他们的亲友,见迟迟不归,找过去才险险救了他们一命。
这样的事后来发生两三回,那两雪人彻底恼了,直接崩断了上山的路,除非他们有绝顶的轻功,不然无法上去。
因此,北崂山留下了双怪一虎的传闻,后来一虎不见了,只剩双怪。
花满楼含笑,“你如何知道他们还在,且愿意帮你?”
那两人从不下山,陆小凤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陆小凤得意的翘胡子,“哈哈哈,运气,运气!我就是觉得雪人有意思,又恰好路过北崂山,就去探探路,碰巧了不是,正好遇到白虎生崽,顺手帮个小忙。”
那可不是小忙,是救了白虎母子三条命。
陆小凤这人,确实是见多识广,对什么都好奇。
小时候对牛啊马啊生崽很好奇,就特意跑去观察,还亲自上手接生过。
这次他原本是想去碰碰运气,其实假扮他和花满楼像不像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功高强,能护住这两支商队。
商队的货物都是珍贵的贡品,不是也和贡品同样珍贵,这一路上难免有人觊觎。
他们既拿了人家的珍珠,应承会护送,就不能让人出事了。
陆小凤整合了收集到的所有消息,发现这北崂山雪怪,是离得最近,武功最高的人,又正好有两人。
至于雪人不雪人的,他是不相信的,肯定是哪位隐士高人。
他不确定能否请动对方,但试试又不会怎样,于是找借口暂时脱离队伍,去了北崂山。
恰好,往壶关的路上,经过北崂山,并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陆小凤的轻功不说独步天下,那也是天下一绝,尤其在主神客栈里,和楚香帅交流过后,略有所悟,已经能和司空摘星相媲美了。
没费多少功夫,他上了北崂山,正好碰见了一男一女围着一只母老虎,急得团团转。
那两人都不算年轻,大概四十上下,周身气质清冷干净,如皑皑白雪,确实是冰雪一般的人。
两人都一头白得发亮的长发,在雪色映衬下,皮肤更是白到透明,加上一身简单的白衣,很容易被人看作是雪人,只不过是劲瘦版的。
两人觉察有人到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上肃杀。
气浪袭来,犹如雪山崩塌,铺天盖地,气势恢宏,陆小凤瞬间明悟,自己绝不是对手。
为了不被打下去,当即大喊,“我会接生!”
两人当即住手,雪浪在陆小凤头顶停下,突然消了气劲,啪得一声掉下来,砸了他满身。
寒气袭来,陆小凤打了个哆嗦,忙从雪堆中飞跃而出,笑嘻嘻落到两人身边,“大老虎这是难产了,必须调整胎位,把小虎挤出来。”
见他说的郑重,两人停顿片刻,选择相信他。
之后,在陆小凤的帮助下,白虎顺利诞下一公一母两只幼虎。
两雪人非常高兴,把它移到温暖的洞府,就招待陆小凤到自己的住所。
陆小凤这才发现,在雪山之上,竟然还有温暖如春的地方。
这里有着温泉,温度常年在四五十度,在里面待一会儿直接一身汗。
温泉周围有一片空地,算不上鸟语花香,但也种了各色植物,其中一种紫红色药材,尤为耀眼。
“你猜,那药材是做什么用的?”陆小凤卖了个关子。
花满楼失笑,“断肢重生。”
“错!”陆小凤大声宣布,“是给陆小凤调理身体用的。”
他挤眉弄眼,瞬间让花满楼明白,是给假扮成陆小凤的女雪人用的。
“他们在练一种阴寒无比的武功,练成之后,犹如雪山崩塌,绵绵不绝,威力惊人。但问题是,男人也就算了,女人练了这种武功,体质会变阴寒。这原本没什么,有内力护体,和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但他们夫妻想要一个孩子,身体阴寒,不光怀不上,怀上了孩子也保不住,所以一直用那种草药调理。不过那药确实有断指重续的效果,不过重生是没可能了。”陆小凤解释。
“你许了什么承诺,让他们答应下山帮忙?”花满楼询问。
哪知陆小凤眨眨眼,再眨眨眼,就是不说自己承诺了什么。
花满楼猛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陆小凤心虚,转身就跑,轻功运用到极致,瞬间消失在眼前。
第065章 护送5
花满楼好气又好笑, 快步跟上,接近时, 一挥衣袖,无数雪花迎风而起,朝着陆小凤劈头盖脸砸去。
他哀嚎一声,求饶道,“好七童,我不是故意的, 那不是看他们求子心切,想着有机会就帮一帮他们嘛。”
花满楼轻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清风灵谱》有用,万一不行呢?”
这心法霸道,修习了就不能学别的心法,那两位是练习阴寒雪功,愿意为了所谓希望, 放弃长久以来修习的内功?
所以很有可能,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花满楼很怀疑, 陆小凤就是在忽悠他们下山帮忙。
陆小凤大声辩驳,“七童, 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哪里是为了任务,就用欺瞒手段的人?
“你是!”花满楼肯定道,“别忘了, 之前义庄一案,你为了查出真相, 利用金蝉丝控制尸体爬起来行走骗人一事。”
陆小凤表情一僵,瞬间垮了下来, “那不是事急从权嘛。”
他没想骗人来着,谁能想到赵明关竟然真的相信尸体会走路,还信得真真的,哪怕事后他解释了,人家也以为是自己资质愚钝,看不会这赶尸之法。
当初陆小凤是怎么忽悠的来着,哦,对了,想要学赶尸,就得和尸体建立深厚的友谊,同吃同睡,让尸体充分相信你。
他原本的目的,也不过是想借赵明关体里的蛊毒,压制那些尸体里的蛊毒,让它们不要跑出来祸害其他人。
谁能想到,赵明关一根筋啊,事后无论陆小凤怎么解释,都不肯相信是假的。
为此还千里迢迢跑到湘西,要学什么赶尸之法。
“那些蛊太厉害了,要是从尸体里跑出来,扩散开就糟了,”陆小凤可怜兮兮解释。
花满楼表情一变,突然笑出了声。
陆小凤恍然大悟,“好你个花满楼,竟然在戏耍我。”
说着直接一掌,雪花纷纷扬扬从枝头被卷起,形成一个个圆球,砸向芝兰玉树的花七公子。
花满楼长袖一卷,消弭于无形,“别闹,说正事呢,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自然是白蟒山找贺兰军,有些事必须问清楚,”陆小凤道,“《清风灵谱》能帮到他们吗?”
“暂时还不知道,如果不行,我们或许可以找主神想个法子。”花满楼道。
“也行,他那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想来应该有办法。”
两人一路往白蟒山而去,一边讨论这几天花满楼打探来的消息。
伙计们并不知道文聘和贺兰将军有关系,但他们来往北地,从未受到刁难是真的。
可文家本就是来置办贡品的,谁找死去为难他们啊。
“看来他瞒得还挺严,”陆小凤总结。
“不错,”花满楼颔首,“你确定那位神医依旧在白蟒山?”
“八九不离十,既然商队里没有,那人想必还在山上救治其他伤患。”
那一战贺兰军实在损失惨重,除了贺兰将军外,必然还有其他重伤患,将军的命是命,其他将士的也是。
在贺兰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能多保住一条命,都足以叫人欣慰。
而贺兰将军这边,只要不把人唤醒,暂时用不上大夫。
那神医没有跟随前来,要么他非常有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和贺兰军有莫大的关系。
要么建安有能唤醒贺兰将军的大夫,值得信赖。
花满楼打听过,军中有什么名医?
伙计们第一时间想到神针莫离,据说他一手金针之术出神入化,能瞬间止血。
在战场上,血止住了,命就救下一半,所以他的作用毋庸置疑,挽救了无数将士性命。
只不过这人从不离开军营,见过的人寥寥无几。
且性格孤傲,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贺兰将军救过他的命,所以才会在军中任职,但却从不肯入京。
三人在山寨中,就已经悄悄排查过所有人员,很确定其中没有用针高手,身份是大夫的人。
哪怕做了伪装,大夫的手指和习惯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在内行人眼里,是非常突兀的。
他们之前又不清楚陆小凤三人有什么本事,不可能在他们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莫离还在白蟒山。
且他是计划的一环,更是心腹,自然知道文家和贺兰将军的关系。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定不会有假。
确定了文聘的敌我关系,才能更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白蟒山势在必行!
两人一路用轻功赶路,且走直线,从树梢一路翻山越岭,不过一日功夫,就到达白蟒山范围。
这里之所以叫白蟒山,就是山体连绵像一条巨大的蟒蛇盘踞,所属范围非常广阔,真要一寸寸找,可就太艰难了。
但六千多人隐藏其中,总要烧火做饭的,所以他们特意登上了另外一座高峰,能居高临下观察白蟒山。
多亏了花满楼的眼睛,不然这种方法简直可笑。
生活做饭这种事,只要注意,就不会让烟飘出来,何况是让其他山峰上的人看见。
但花满楼不一样啊,只要没有遮挡,不说看千里之外,百里还是能看清的。
因此站在高处,他能很轻易看到白蟒山中情况。
只是大雪覆盖了许多地方,只能捡活物注意。
六千多人,粮食是个巨大的需求,即便他们原先有在山上囤粮,也会组织人出来打猎。
一是为了肉食,二也是清除周围的安全隐患。
果然,在观察半个时辰后,他在某处发现了动静。
“在那!”花满楼遥遥一指,陆小凤极目远眺,远眺好吧,什么也没看见。
陆小凤摸摸胡子,“以往我相信花满楼的听觉和判断,现在又多信了一样,那就是花满楼的眼睛。”
花满楼微笑,率先跳下高峰上的树,“走吧。”
两人疾驰而去,没多久就来到对面白蟒山,顺着刚刚的方向,一路轻功疾行。
终于,看到一处像营寨的地方,入口处十分隐秘,被巨石挡住去路。
要不是确定后面有人活动的声音传来,还以为来错地方了。
他们是来收集信息的,并非闹事,因此没有用轻功翻进去,而是直接开口,“在下陆小凤,受文聘文公子委托,前来求见莫神医。”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一阵忙乱之声,片刻后,几人趴在巨石后观察他们。
陆小凤双手展开,表示自己没带武器,“在下陆小凤,这是我好友花满楼,日前,我们帮文聘公子在云杜山上剿匪,抓获一群想要阴谋陷害贺兰军的土匪。此时土匪已经被送到正阳城知府手里,详情还请让主事人出来,我们必将细细告知。”
此话一出,其中一人缩了下去,没多久,带来一位将军,和一位文士。
两人没有带陆小凤和花满楼进去的意思,直接翻过巨石,找了一处空旷之地,直接询问,“你是说土匪都被抓了,钱知府是什么意思?”
“他认为这是陷害,正在全力追查,”陆小凤道,“大当家二当家都死了,三当家全程被利用,并非主谋,因他帮刘贺将军扬名,让大楚知道,还有这样一位英雄,杀了敌国太子。加上他并未做太多伤天害理之事,钱知府决定派他去牧马,其余山匪罪行严重的砍头,不重要的一并处理。”
“另外,文公子还说服钱知府上书,阐明贺兰军被陷害的委屈,想让皇帝知道,贺兰军从无反心,”花满楼温和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计划成功了!
他们的表现落到陆小凤和花满楼眼里,一目了然,“所以文聘,不,文家确实是和你们是一伙儿的!”
两人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陆小凤没有反驳,而是接着道,“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何人能对文家商队路线如此了如指掌,不仅知道贺兰军战败的消息,还能第一时间联想到文家商队会携带大批商品经过,及时做好部署。”
“按理来说,携带珍贵货物,文二老爷会慎之又慎,即便商队里有内应,也不该如此轻率。这样的大商队,内部管理严格,有一套独特的行事手法,更会做好几套预案,防止出现事故。文二老爷和整支商队却被一网打尽,本身就不同寻常,”花满楼接着解释。
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些商队的精明,每次出行,都要做好万全准备。
文家商队可是顺利从西域回来的,一路经过多少艰难险阻,会如此不济,被一伙五六百人的土匪全军覆没?
想想都知道有问题!
将军和文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死死盯着他们,“你们想说什么?”
“如果,是文家商队故意透露信息给土匪就说的通了,”陆小凤笑道。
将军握紧了刀柄,似乎下一秒,就要对两人出手,直接斩杀。
陆小凤不以为意,继续贴面开大,“文家和你们贺兰军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当贺兰军溃败后,第一时间派人联系了文家商队。文二老爷当机立断,借着商队里内奸的手,把消息传递出去,引来土匪抢劫,而他们顺势进入土匪窝。之后文聘带人前来剿匪,又浩浩荡荡离开。”
“我们为何要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将军面色凝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其一,找出文家商队里的奸细,让商队更加安全。其二,让贺兰将军代替死亡的文二老爷,用扶灵回乡的名义,光明正大把将军运去京城。其三,那个土匪训练的方法,出自贺兰军,其实你们早就知晓,原本留着是想看看幕后之人打什么主意。不想竟然有其他人迫不及待陷害贺兰军,还被他做成了,贺兰军损失惨重,家属岌岌可危。”
“为了你们,也为了给贺兰军将士一个交代,贺兰将军要亲自入京申辩,京中暂时有人帮忙搅浑水,还未直接确定你们的罪行。但云杜山土匪决不能留,万一幕后之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冤枉他们是贺兰将军偷偷训练的私兵,那就彻底说不清了。”
“于是你们趁机剿匪,直接一网打尽,并把这层阴谋摆在明面上,让人知道,贺兰将军很无辜,是有心人陷害,那么同比论证,之前所谓的谋反,也该是别人陷害!”
陆小凤一口气说完,只见那两人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你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只是两个敬佩贺兰将军为人,特意赶来帮忙的人罢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听从文公子安排?”将军和文士将信将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我们发现,棺材里的不是文二老爷,而是贺兰将军,其实你才是文二老爷吧,倒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脸型,你们是什么关系?”陆小凤看向那文士。
相比贺兰将军,文士会更消瘦些,整个人气质也偏精明,和贺兰将军有较大的不同,因此那点五官上的相似,就不足为虑了。
文士迟疑半响,才开口承认,“他是我三弟,我们是双胞胎,但和其他双胞胎不一样,我们从小长得不像。”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既然开了口,文二老爷索性就不隐瞒了,“我弟弟自小就好动,总是上蹿下跳,停不下来,父亲送他学武,也好磨磨他的性子。没想到这小子一学就喜欢上,十四岁那年,偷了家中护卫名帖,爬到前线投军去了。等我们找到,已经升为小队长,说什么都不肯和我们回去。”
“文家和皇家的关系你们也知道,说亲近也亲近,说防备,那自然是防备。我们沾染了钱财,皇家就不可能让我们有权力,何况是兵权。没办法,我们只能对外宣称三弟病重,有人探视,就由我出面装病打发走那些人。”
“如此一年后,三弟‘病死’,文家只剩下我和大哥兄弟二人。至今文家只有大哥,聘儿和我三人知道。三弟要回京伸冤,不能光明正大去,不然只会死在路上,他本就身受重伤,只要有人稍微动手脚,就会命丧九泉,因此我们才设计了这一出。”
“可是这样一来,贺兰将军的命,就彻底保不住了!”花满楼声音凝重道。
文二老爷的眼泪唰得就出来了,哽咽道,“那我有什么办法,那是他的责任,身为将军,怎么能不护着手下将士呢,为此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何况,他打仗三十余年,战功赫赫,难道要在此时背上叛国的骂名,就此刻在耻辱柱上?”
似乎和正义,责任,荣誉相比,性命的份量变得极轻极轻!
“我们会想办法治好贺兰将军!”陆小凤抬头,郑重道。
“你们”文二老爷迟疑,“为何?”
“他值得!”两人异口同声。
文二老爷有些许动容,随即苦笑道,“莫离的医术天下无双,他都没办法,两位公子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如果可以,还请你们一起,代为护送三弟去京城,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吧!”
知道他不信,陆小凤解释道,“我们有一朋友名展昭,他有一种神奇的符箓,能暂时封印住伤口,只要我们能在此期间,找到治疗贺兰将军的方法,或还有救。八天,我们有八天时间!”
八天,可真是争分夺秒啊!
文二老爷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可想到三弟正躺着等死,他心中亦是不忍和煎熬。
“试试又何妨,我们定全力以赴!”花满楼上前一步,劝说道。
他的声音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文二老爷抹了一把脸,“好吧,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说。”
两人特意跑这一趟,当然不只是为了确认文聘是否可靠,还有最重要的目的。
借文家商队的消息网,搜集一切有可能救治贺兰将军的信息。
是夜,车队停在距离河间三十里的路边客栈,棺材并未从马车上卸下,而是直接连马车一起拉进房间。
文聘坐在车辙上,盯着车里的棺材发呆。
作为文家继承人,他自小就知道三叔没有死,而是从军了,更是战功赫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但是父亲和二叔一再强调,三叔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会为文家带来灭顶之灾。
二叔选择南北通商,也是为了这个弟弟。
路过边关时,他就能找机会见弟弟一面了,有他,三叔在前线也不必担心粮食不够,文家商队总能想办法运来。
加上父亲利用文家的关系网,一直在朝中偷偷为三叔打点。
所以这三十年三叔顺风顺水,一路做到大将军,明面上孤臣的他,备受皇帝信赖。
可随着皇子们长大,京城风气逐渐改变,夺嫡和党政原来越激烈。
众皇子争想拉拢朝臣,身为大将军,又掌握十万贺兰军的贺兰山自然是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可贺兰将军一心忠于陛下,不受拉拢,这些年不知躲过多少明枪暗箭。
却不想,老皇帝竟然不信他,只因他没听调令,前去攻打西凉。
想到这里,文聘是心寒的。
任谁都看得出,贺兰山的提议没错,相比还弱下,又在苦寒之地的西凉,北齐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可就因为失了面子,他怀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将军,丝毫不留情面,给曾洋留下那样一道圣旨,让他有借口下令射杀贺兰军!
没有谁比他们这些皇商家族更了解皇家的凉薄,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奢侈享受,丝毫不管下面人为了那些东西,要冒多大的风险!
不管是北齐,西凉,还是西域,但凡看上的,就非要得到,丝毫不顾及他们也是开国功勋之后。
所有父亲在三叔取得战绩后,才会鼎力支持,没有权力是护不住偌大文家的。
可现在
他站起来,只觉双腿一阵发麻,酸爽麻痒直冲天灵盖,顿时浑身一僵,差点栽倒下去。
一只宽厚的大掌扶住他,“小心!”
文聘抬起头,见是展昭,感激的笑笑,“坐久了,腿麻。”
展昭点点头,没多说,扶他暂时坐下。
文聘看着外面又飘起雪花,突然起了谈性,“也不知那两支队伍走到哪了?”
“算算距离,一个在鄼县,一个在壶关,”展昭道。
“天气不好,雪路难行啊,”文聘叹气,“所以我才选择走水路,等到故城就可以登船了,届时不用这么辛苦。”
展昭点头。
文聘见他沉默,索性问出那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和陆大侠,花公子不觉得冷吗?我让管事为你们备了貂皮大衣,可陆大侠还是喜欢那薄薄的红披风。”
展昭微笑,“习武之人,不畏严寒。”
以往展昭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冬天会穿夹袄,虽然比普通人薄很多,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穿两件单衣足以。
穿越后,他的武功精进许多,内力浑厚,游走全身就能驱赶寒气,说一句寒暑不侵不为过。
“真羡慕你们,我就不行了,穿这么厚还觉得冷,”文聘搓搓冰凉的手,僵硬的倒了一杯刚刚店里伙计送来的热茶,握在手里暖暖。
等觉得手指没那么僵硬了,再次执壶,给展昭也倒了一杯。
展昭道谢接过,抿了一口,路边旅店使用的是粗茶,干涩微苦,后有回甘,倒是解渴,只是
他感觉嘴里的茶汤除了苦涩外,还有一股奇异的甜辣味,不由皱眉,“这茶用了姜煮吗?”
“没有吧,”文聘也跟着喝了一口,随即吐了出来,“味道确实不对,应该是煮茶之前煮了姜汤,所以才有异味。”
他这样的贵公子是喝不惯的,“展大侠稍等,我让伙计用我们自己的茶壶重新煮一壶。”
“不对!”展昭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这茶水上的太及时了。
几乎是他们刚到就准备好了,大冷天的赶路,大家都冻坏了,有热水送上来,谁能拒绝?
当即一个个迫不及待喝下暖暖身子,即便感觉茶水味道不对,也只会忽略过去。
“不能喝,有问题!”他一把抢过文聘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正待冲出去提醒其他人,却只觉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展大侠,”文聘伸手捞他,因力气不够,直接被拽倒,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第066章 护送6
门外等候之人当即冲进来, 扶起文聘,“少爷您没事吧?”
文聘摇摇头, “无妨,把展大侠扶起来,仔细检查。”
其他人闻言,上前扶起展昭,放到椅子上。
片刻,文聘询问, “如何了?”
一伙计拿着文牒递给文聘,“身份没什么问题,看不出破绽,他身上除了那把剑之外,还有一个荷包,里面是些碎银子,以及奇奇怪怪的符纸。”
“符纸?”文聘不解, 拿起那些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绘制了神秘图案,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陆小凤和花满楼那边呢, 管事有传消息过来吗?”文聘凝眉看着那些符纸, 总觉哪里不对劲,又瞧不出不对。
“陆大侠并没有一直待在队伍里,他骑着快马直接往前, 说是探路,中午才折返和商队会和, 午饭过后,又跑出去了。到了晚上, 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
“花公子倒是安静,大部分时间待在马车里看书,休息时会和护卫们坐着聊天,非常亲和,护卫都很喜欢他。”
这点文聘当然知道,无论陆小凤,花满楼,还是展昭,都非常具有亲和力,没人会不喜欢他们,就连他也
要不是护送三叔的任务不容有失,他也不愿意怀疑他们三人。
“少爷,您说陆大侠离开,会不会和人通消息,那些贡品怎么办?”
文聘揉揉额头,“贡品劫走没事,我故意留了一批货给钱知府,届时真的被抢,再花钱从他手里买回来就是了。”
这相当于给人送钱了,钱知府自然不会不答应,何况要是皇家没有,他拿着也不敢用啊,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从文家得到更多的钱,以及获得他们一份人情。
有的时候,欠别人人情,比别人欠你的更能拉近关系。
现在贺兰军全军覆没,文家在边关的布局遭到重创,他需要稳住钱知府这个暂时的盟友,那多奉上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这些都在他计划之内,唯一的意外是展昭三人。
他们来历神秘,身手不凡,且目的不明。
要是展昭按照他的安排,和那两支队伍一路,他也不会这么防备。
东西被劫,就当他花钱买教训了,也是花钱消灾的意思。
这样武功高强之人,盯上他们文家不是好事,如果能用一些子货物打发了,倒也便宜。
是的,尽管邀请三人同行,是文聘率先提出来的。
但他生性谨慎多疑,对陆小凤三人轻而易举答应,保有怀疑之心,总觉得他们的出现甚为蹊跷。
如果仅仅是为钱而来,他倒可以多坦诚几分,毕竟文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怕就怕,是有心人察觉文家和贺兰军的关系,前来捣乱的。
文聘看了眼棺材,低眉沉思片刻,“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冒险,这样,给展大侠下三日份的迷药,让他在这里住上三日,吩咐店里掌柜,好好照顾,别怠慢了。醒来代我奉上厚礼,赔礼道歉!”
没错,这家客栈就是文家开的,为了南北行商方便,最重要的是偷偷帮贺兰将军运粮食和物质,这样的客栈沿路开了七十八家,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当然,明面上,这只是普通客栈,和文家,和贺兰军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那这些?”伙计指着展昭私人物品道。
文聘想了想,“派个人,送到卢林去,等展大侠醒了,告诉他地址,让他自己去取。”
卢林与河间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距离这里正好三天路程。
展昭醒来,去一趟卢林,再回到这里,九天就过去了,即便他快马加鞭,也赶不上了。
文聘并不想对付展昭,只能以这种方式拖住他的脚步,如此即便展昭有什么想法,也实现不了。
看着伙计们把他抬去房间,安置在床榻上,又细细交代一遍掌柜的,“多烧点炭盆,别冻着,另外熬点参汤,给他补充元气。”
人不能三天不吃不喝,昏迷吃不了东西,喂点流食也好。
掌柜认真记下,安排一个伙计贴身照顾。
另外一边,陆小凤和花满楼并不知道,展昭出师不利,直接被文聘用迷药撂倒了,符纸还被文聘远远送走,正和莫离神医认真探讨救治贺兰将军的可能性。
“有,当然有,但那都是传说中的神药,莫要痴心妄想了,”莫离正在全身心制药,突然被叫来,满心不耐,听到陆小凤异想天开的话,顿时不客气嘲讽。
如果有办法,他会眼睁睁看着将军去死吗?
只是那些不过传说罢了,难道要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枉顾贺兰将军意愿,枉顾贺兰军全体将士性命荣辱,违背将军决定吗?
陆小凤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道,“无论如何,只要有希望,都要勉力一试不是吗?贺兰将军已前往京城,我和花满楼全力寻找便是。”
莫离见他眼中有光,面带笑意,竟丝毫不惧困难,扯扯嘴角,“这第一种嘛,是化运草,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将军最大的问题是躺久了,身体失去活性。化运草能恢复活性,用人参和百草枯为底,就能激发体内活性,创造源源不断的生机。”
人参是补充元气的,百草枯是毒药,一正一负在体内相抗,能激起人体的应激反应,再用化运草源源不断催化活性,人体也就彻底活起来了。
再用一些手段,把那些坏死的部分排除体外,完成一次从内而外的大替换,人也就彻底激活了,说不定还会变得更年轻呢。
当然了,化运草是传说中的神草,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即便真的采来了,配药和给身体大改造也是极其危险和精细的活,一不小心就会要了贺兰将军的命。
莫离估计成功的可能性连一成都没有。
“那化运草生长在神秘之地,正是春天,又临夏暑,顷刻秋霜,逡巡冬雪,一天之内经历春夏秋冬。化运草在早晨发芽,中午长成,经历秋霜和冬雪,凌晨凋零。在凋零的前一刻取下,用猴儿酒浸泡,可保存一月,此后会失去药性。”
先不说别的,光这一天内经历春夏秋冬,世上哪有这样神奇的地方。
陆小凤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哪里来的记载?”
莫离嘲笑得看了他一眼,“《安寿经》,先秦一位据说活了百岁的先贤所著,他正是吃了这种神药,在六十岁大限将至,突然变得和二十岁时的身体一样年轻,又活了四十年。”
他从药箱里翻出一本书,书名《残篇》,专门收集各种残篇孤文。
《安寿经》已经失传,只留下关于化运草的介绍和用法,但并没有说明具体在哪里找到的。
陆小凤无语,这就是个传说故事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吗?”
莫离突然坐直身子,盯着他看,“有,北崂山据说有一种神药紫铃兰,能断肢重生,那应该也是促进身体活性的药,虽然不对症,但我研究过,如果制成药丸,给将军服下,兴许能延缓身体机能坏死的速度。”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一眼,北崂雪人那药?
“你们要去闯一闯北崂山吗?很危险!”莫离说完,发现内心竟生出一抹期待,不由自嘲,他竟然觉得他们能做到,简直疯了。
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派人去北崂山求药,只是被将军坚决拦下。
不说上北崂山有多困难,即便上去了,那雪人和老虎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不欲让剩余的将士为自己冒险。
“需要多少,”陆小凤看到一丝希望,当机立断道。
雪人的地盘种植了一小片,目测有五六十珠,不知道够不够?
莫离眼前一亮,“至少二十株!”
“能保将军多久?”花满楼道。
“三个月,”莫离眼中染上期待,莫非他们真有办法?
“那如果有四十株,或者六十株呢?”陆小凤看向他。
莫离摇摇头,“三个月后,药性会失效,对将军无用。”
所以这就是个拖延时间的法子,和展昭那个差不多,还没有展昭的符纸好用。
可哪怕效果大打折扣,也不失为一个暂解燃眉之急的法子,“我去取!”陆小凤道,“还有吗?”
“新岁丹,”莫离表情古怪,“西凉皇室有一种丹药,濒死前服下,可保大脑半年不死,却只能躺在床上,犹如植物一样无法动弹,半年后,药效全部化解,才会彻底死去。”
“这丹药是为了延缓死亡,等待有机会把人救活?”陆小凤询问。
“不,一旦服用新岁丹,必死无疑,神仙难救。这种丹药也并非为了救人,而是保尸身不腐!西凉皇室视死如生,认为人死后,是到了地下世界,只要尸身一直不腐,就能在地下世界永远存在。”
“所以他们愿意忍受半年活死人的痛苦,只为了死后身体不腐?”陆小凤喃喃,“那他们有意识吗?”
“据说眼珠子还能动,只是睁不开眼,透过眼皮能看见眼珠子活动,”莫离道。
“呃,这种不能给贺兰将军吃吧?”陆小凤迟疑,吃了必死无疑,勉强拖个半年,也不过是躺着当活死人,那有什么意思?
“百丰草前辈擅长炼丹制药,如果你能找来,或许他能研究出改良版,让将军暂时活着,”莫离道。
百丰草是是天才级别的神医,用药出神入化,堪称奇迹。
如果他能出手,兴许就能制出更好的新岁丹。
可惜啊,新岁丹是西凉皇室不传之秘,据说只有嫡系继承人才知道。
这一代的西凉皇帝兵变上位,直接斩杀了先帝和继承人长兄,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新岁丹的炼制方法。
即便知道,也不会拿出来救治贺兰将军。
西凉帝野心勃勃,一心入侵南楚,早就想置贺兰将军于死地,又怎么可能拿出皇室珍宝,一切不过妄想罢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一眼,“西凉太远,我们先去取紫铃兰。”
实在不行,等贺兰将军顺利抵达建安,再去寻摸不迟,有紫铃兰在,还能坚持三个月。
至于那传说中的化运草,就只能靠文家的情报网找找线索了,目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商量完,决定由陆小凤前去取药,花满楼追上第二支队伍,告知雪人夫妇一声,毕竟是人家的药,不问而取是为贼。
这夫妻二人自小被师傅收养,在北崂山上长大,也没有名字,一直以雪公和雪姬自称。
从陆小凤的描述中可以知道,两人武功必然威力惊人。
可真正见识,还是让花满楼震惊且惊艳。
他赶到时,恰好看到漫天的飞雪被聚集一处,天空为之一清,随即雪色风暴席卷整个山谷,铺天盖地,瞬间掩埋了下面所有人马。
‘陆小凤’凌空悬浮,双手打开,鲜红的披风咧咧作响,越来越多的雪花汇集,朝着山谷另外一个出口砸去,顿时掩埋了所有道路。
天地一片寂静,山谷里的雪与山峰完全齐平,没有外力的作用下,掩埋在下面的人马,会被活活掩埋。
花满楼连忙上前,赶在大雪球第三次砸下去前,拦在‘陆小凤’面前。
‘陆小凤’动作停滞,眨了眨眼,迟钝道,“哦,你是花满脸。”
陆小凤先给他们易容,才带下山的,所以她见过这张脸。
见她还能沟通,花满楼松了口气,忙道,“雪姬前辈,不能再砸了,再砸下去他们真的活不了。”
雪姬眼中有些许迷茫,声音无起伏,花满楼却听出一丝不满,“他们抢走了陆小凤要我保护的东西。”
花满楼眼神好,自然知道,下面那群不是文家商队的人,却拉着商队的马和马车,几乎是一锅端!
他的心微微提起,“文家人呢,都受伤了吗?”
雪姬停顿片刻,才慢吞吞回答,“中了迷药,都倒了。”
花满楼看出她的不对劲,“前辈可否让我把个脉?”
雪姬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没有拒绝,“我觉得很热,肚子里像火烧,皮肤也很烫,感觉要冒烟了。”
花满楼一惊,以为她中毒了,忙伸手按住雪姬的脉搏。
半响,才哭笑不得放下手,“雪姬前辈,您这是喝醉了。”
他想到之前陆小凤也是酒不离手,估计文家商队过于体贴,就像他的马车里有茶水,糕点一样,陆小凤的马车里肯定备了酒。
雪姬前辈从未接触过酒,不知道喝酒后的反应,但这种一言不合就开大的作风,他只能为下面那群被雪埋的家伙叹息一句:活该!
如今整个山谷都被雪覆盖,光靠他一人无法把所有人马救出来,还是去看看文家商队怎样了吧。
“前辈,您先和我回去,等下让人给你准备醒酒汤,喝完好好睡一觉,以后不要喝酒了,”花满楼引导她往前走。
这时候,换作除雪公外的任何人,雪姬都不会乖乖听话,唯有花满楼。
他通身气质干净通透,温暖和煦,和大自然一样亲和,自然会被雪姬这种单纯,靠直觉分辨喜恶的人接纳。
他怎么说,雪姬就怎么做,乖乖跟着回到文家商队。
见他们回来,管事艰难从人群中爬出来,连忙询问,“陆大侠,花公子,可找回货物了?”
花满楼扫视一眼,知道除零星几人受伤外,其他人都中了迷药,以及在外面冻了好一会儿,浑身寒冷。
好在他们原就是冒雪赶路,身上穿的厚实,在雪地上躺一会儿,还能耐得住。
花满楼拿出迷药的解药,说了刚刚的情况,“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文管事苦笑,“我也没想到,我那女婿会背叛。”
“女婿?”花满楼这下更疑惑了。
文家能独当一面的管事,基本都能力不凡,即便不在文家,自己在外打拼,也然能富甲一方。
但他们偏偏愿意屈居文家管事之位,是因为文家为了拉拢他们,下了血本。
就说这位文涛管事,原本是个孤儿,被文家从小收养,培养长大后因能力出色,直接免了卖身契,晋升成为管事。
但这还不是巅峰,做出足够亮眼的成绩后,文家直接下嫁文家女,待他儿女长成,又与文家联姻。
女儿嫁回文家,儿子也娶了文家其他支的小姐。
如此,他已经和文家不能分割,加上文家对下面的人非常厚道,酬劳丰厚,出事了还会照顾家人,给父母养老,抚养遗孤,长大安排工作和婚事。
如此,文家管事有二心的极少,能把自己骨血融入文家这个大家庭,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谁又愿意背叛呢?
可偏偏,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居然选择了背叛!
文管事的女婿文风道,是文家六房三老爷第五个儿子,虽不是嫡子,但能被文管事选中联姻,也并非普通族人,至少是受家主看中并提拔的。
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甚至有可能成为文聘的左膀右臂,这次押送贡品顺利的话。
而他居然选择背叛,简直匪夷所思!
相比文管事,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文家人!
文管事苦笑,“我也不明白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没有文家,他什么都不是。”
花满楼不好评价什么,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文风道是这支队伍的副管事,又是文管事女婿,没人会怀疑他,所以他在饮用水里下迷药,所有人都中招了。
中午厨师用那水熬汤给众人驱寒,除了雪姬全都吃了。
她不吃热的东西,食物都是放凉了再吃,恰好那会儿喝了酒,酒精火烧火燎,一路从口腔烧到肚子里。
那灼热的痛感非常刺激,让她觉得难受的同时,颇有一种火辣辣的存在感。
这是前所有为的体验,雪姬没忍住,又多喝了几口,人就有点迷糊了。
等她恢复点意识,马车在动,但车外的声音不对。
掀开帘子,竟是连人带走一并被劫走,想到陆小凤的嘱托,她立刻生气了,飞身出了马车,直接召唤来数不尽的雪花,生生把下面那群人活埋了!
要不是花满楼及时出现,还不知道要砸下多少去,届时压得严严实实,想挖都挖不出来。
文管事惊叹,“陆大侠武力惊人,堪称神人也,就是酒量不怎么好,看来之后不能给他备酒了。”
花满楼忍笑,陆小凤酒量不行,这个笑话够嘲笑他一整年的。
“确实,”他一本正经道,“我看大家都恢复了,要不先去找人把他们都挖出来?”
总不能让人活活冻死吧。
文管事闻言,收敛了神色,仔细思索,半响才道,“凭我们这些人,肯定是不够的。过了峡谷,就到了济阳县,我派人禀告县令,多安排人手来挖雪,工钱文家出双倍。”
顺便的,把这些狗胆包天,敢来抢贡品的人,都送入府衙。
“我去吧,我速度最快,”花满楼有轻功,在峡谷无法穿行,只能翻山越岭的情况下,比马快得多。
“那就拜托花公子了,”文管事给他行了一个礼,拿出名帖,又写了一封信,说明现在情况。
花满楼没等歇口气,又再次出发。
另外一边,文聘在安排好展昭后,决定连夜出发,尽快赶到故城登船,等到了船上,随便怎么休息。
然而他没料到,这一去几乎全军覆没!
第067章 护送7
和文聘预设的不一样, 展昭半夜就醒了,悄悄睁开眼, 只歪头看了眼守在房内,趴在桌上打盹的小伙计,就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是文家车队遭了算计,单他展昭一人被下药了而已,还是文聘亲自下的。
这让他不免怀疑文聘的用心,先前三人猜测, 文聘和贺兰将军关系匪浅,偷偷送他进京应是好意,但这人心机颇深,疑心病重。
展昭想了想,决定悄悄跟上去,明面上不行,那他就暗中保护。
摸了摸身上, 发现荷包和巨阙同时不见了,不由面上一变, 点住伙计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再把人唤醒。
“我问你答, 休要隐瞒!”板起脸来的展昭,不怒自威,加上习武之人的气势, 把小伙计吓个够呛,哆哆嗦嗦不敢反抗。
“文家车队连夜出发了?”
小伙计点头。
“我的东西呢, 被文少爷拿走了?”
小伙计摇头。
“在客栈里?”
小伙计摇头。
展昭想了想,“送到其他地方了?”
小伙计猛点头, 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拜。
展昭为他解开穴道,“既然已经说到这了,告诉我,东西被送去了哪里?”
“卢林,但你去了也没用,必须拿着掌柜的亲笔信,人家才会给你,”小伙计想到自己的任务,连出声打消展昭立刻离开的想法,“掌柜是不会给你的。”
果然,找到掌柜,他虽惊讶展昭半夜就醒了,但想到大少爷交代,定要拖住展昭,可谓抵死不从。
任凭展昭好话歹话说尽,就是不肯拿出信物。
展昭是正人君子,这掌柜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又是听命行事,他还真做不出对人威逼利诱,只能抢了一匹马,快马往卢林赶,争取早点拿回符纸。
贺兰将军身上的符是昨晚换的,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失去效用。
大晚上赶路极为艰难,好在白雪反光,也并不是全然看不清。
展昭驱使着马匹,速度并不慢,按理来说,应该很快赶上那人才对。
可直到走到岔路口,都未见丝毫人影,下马点亮火折子,查看地上痕迹。
最后确定,至少一个时辰内,这里没人经过。
这不可能!
展昭确信,自己速度是普通人的两三倍,对方没有武功,不可能超出自己一个多时辰的距离。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人并不在前面,而是后面!
展昭翻身上马,一路往回跑,这一次他没有一味赶路,时不时停下观察。
结果除了他过来的痕迹,并无其他。
他最终确定了一件事,那个送东西的伙计,还未出发!
好一个掌柜,竟然和他玩声东击西那一套。
展昭把马拴在路边,轻功赶回客栈,前面大厅亮着灯,窗口似乎有人在等候。
他没有直接进去,翻墙而入,先去了后院,推开掌柜住所,在里面翻了一圈,果然找到符纸和巨阙。
拿上东西,没惊动任何人,离开客栈后,重新骑马上路,这次是往乐成方向。
这一路都是宽阔的管道,没多久就看到路中央马车留下的压痕,说明车队还未走远。
展昭催马赶路,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山脚下,绕过这里,再往前十里,就是乐成了。
然而马跑了一会儿,被急急勒停。
因为前面竟然雪崩了,巨大的雪山横档在前面,车队难以通行,想要过去,需要绕道山上的小路。
但那路极为陡峭,马车是过不去的。
展昭往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某处雪堆显得极为不正常,用内力震开,赫然发现是八辆马车并排摆放。
马匹已经卸下被带走,马车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物品,比如茶壶之类的。
展昭没有多耽搁,当即牵着马往小路走,上山的路极为陡峭,马爬上去很艰难,不过痕迹也越来越清晰。
从脚印可以看出,他们几乎是抬着棺材走的,因此速度很慢。
展昭估计,再有一刻钟,就能追上了,心里不由一松,总算没耽搁给贺兰将军换符纸。
突然,一道虎啸自远处传来,山林为之震颤,积压在树枝上的雪花劈头盖脸砸下,心头凉了半截。
然而这似乎还不够,又是一声兽吼,展昭听出是狮子,顿时脸色大变。
这地方怎么会有狮子?
老虎就算了,顶多出现一两只,车队人多,足以应付,但狮子可是群居动物。
这么冷的天,狮群不在洞里窝着,属实反常。
不好,车队有危险!
展昭直接弃马,轻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越靠近,越能感情情况危急,不由加快了脚步。
野兽的嘶吼,人声呼喝,间或刀枪齐鸣,武器碰撞,以及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一一传来,震动了大地,也震得人心愈发不安。
他极力催动内力,犹如飞燕般轻捷,在丛林间穿梭,终于赶到山坳处,所见之景象,极为惨烈。
一行四五十人被老虎和狮子团团包围,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许多马匹倒地发出最后的哀鸣。
那群野兽彷佛疯了般,眼眶赤红,爪子躁动,嘶吼着冲上来。
一道又一道银白色剑光犹如闪电般迅疾而过,瞬间斩杀了扑上来的几只猛兽。
众人齐齐一惊,抬起的刀剑挥出,转头一看,“展大侠!”
只见一青色人影闯入野兽当中,来去自如,所过之处,留下刀光剑影,挥,砍,劈,配合那灵巧的轻功,不一会儿,就斩杀了一大半野兽。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不敢想象有人竟能做到这种程度,快的几乎只剩一道残影,杀伤力更是惊人!
与此同时,他们如释重负,终于有救了!
然而这放心似乎太早了,只听林中传来一声尖啸,似是山中猿鸣,又似乎模仿虎啸,极为刺耳喑哑。
“嗷——”
尖啸过后,野兽们陡然发狂,全然不顾刀剑威胁,齐齐扑入人群当中。
外围的人直接被锋利的爪子抓出一道道血痕,鲜血四溅,越发刺激了这些野兽的狂性!
“趴下!”展昭一声厉喝,所有人齐齐扑倒在地。
一道宏大的气劲,突破众人,袭卷所有野兽,“砰!”
老虎和狮子全部被震倒,有几只似乎不甘心,爬起来又被重重趴下,哀鸣几声,失去气息。
展昭飞掠而过,顾不得这些已经失去爪牙的野兽,直往林中啸声传来的方向追去。
夜晚的山林,即便有雪映衬,依旧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无法看清人影,但能通过风声辨认,有人在往左前方狂奔。
毫不犹豫追去,却在悬崖前急急停住脚步,人影荡到对面,彻底失去踪迹。
他左右打量,并未找到过去的工具,只能折返回到山坳。
这一次,队伍损失惨重,十一人死亡,二十六人受重伤,剩下的要么轻伤,要么筋疲力尽,怎一个惨字了得。
要是展昭不来,必将全军覆没。
见他回来,文聘抹了一把脸,对展昭长长一揖,“多谢!我”
后面的话已哽咽羞愧的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弯腰,表达歉意和谢意。
“不必如此,”展昭立刻把人扶起,“这些野兽的状态很奇怪,应该是用药催化了狂性。”
文聘闻言,恨得咬牙切齿,“这里靠近山道,平时并没有猛兽出没。”
何况是老虎和狮子这种森山才能见到的野兽,定是有人控制了他们,故意引诱过来。
这是要置他文聘于死地啊!
原以为,用另外两队珍贵货物做诱饵,自己又选择官道,不会惹来江湖人觊觎,能顺利护送三叔进京。
不想他们手段竟如此狠辣,宁错杀不放过,用野兽将他们一网打尽!
事后即便文家追究起来,也找不到人为的证据,全都是被野兽撕咬而死。
这叫他如何不恨?
文聘咬牙切齿的想,别被我找到,否则!
“你可知江湖上谁擅长御兽之术?”展昭询问。
文聘摇头,刚刚惊惧之余,并非没有思量,也问了其他人,无人知道这背后尖啸之人的来历。
叹息一声,展昭也不再追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需要尽快赶到乐成。”
不说大量的鲜血容易引来其他野兽,这些人也需要治疗。
文聘狠狠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大脑飞速运转,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
没多久,在展昭的帮助下,队伍顺利启程。
展昭去马车停放处,把轮子全都卸了下来,一趟趟搬到这里。
队伍里的人用简易木板,搭成数辆独轮车,让死者和伤患躺上去,其他人推着走,会容易许多。
如此,他们终于在天亮后,赶到乐成,入住客栈,并请来了全城的大夫为众人治伤。
花满楼赶到济阳县,用文家名帖,很快见到县令,说明来意后,县令二话不说,直接下达了命令。
不过半个时辰,就集合了两三百人,拿着各种铲雪工具,男女老少皆有。
济阳县令对花满楼谄媚一笑,“没办法,济阳县穷,百姓日子不好过,尤其是这些刁民,一听到文家雇人,都知道文家厚道,没脸没皮都跑来了,赶都赶不走,花公子您看?”
不等花满楼说话,他接着又道,“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占文家便宜,老人就拿三分之二的钱,孩童只要一半!都是穷苦人,这就是他们未来四个月过冬的口粮了,都是穷闹得啊。那个黑小子,前年失去父亲,一个人带着病弱的老母和幼弟过活,没田没产的,平时就靠打点零工,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不能赶出去,这不是逼着一家三口去死嘛!还有那老头,三个儿子都被拉去当兵,家里就剩下老婆子,两个儿媳妇和六个孙子孙女,日子难过的哟,一块饼都要分十口吃”
这位县令是个人才,极尽渲染之能事,把这些百姓说的那叫一个惨,好像没了这差事,明天就要饿死了似的。
可花满楼并非那不知人间疾苦之人,只打眼一瞧,就知道济阳县的百姓日子过的比其他地方略好,富裕谈不上,但也没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
但他们也确实穷苦,一文钱掰成两半花那种,没有那滥竽充数的。
济阳县令能如此为百姓着想,实属难得。
不过半个时辰,就从全县城组织来这么多生活艰苦的百姓,可见平日里对治下百姓的状况心里有数。
花满楼从不拒绝需要帮助的人,何况他们并非不劳而获,只是想要一份报酬丰厚些的活计罢了,说起来也是靠劳动致富,没什么丢人的。
他拽下挂在腰间的玉佩,上好的和田白玉,雕工精美,价值上千两,“这个是定金,等做完了,文家会结尾款。”
文管事原本没打算要这么多人,一百青壮年足以,剩下的人是他同意的,那么工钱就由他出吧,“也不必减少,工钱都是一样的,大冷的天去铲雪,都不容易。另外,还请多准备一些姜汤之类的驱寒物品,都从这里面出。”
“好嘞,”济阳县令双眼发亮,连忙招呼师爷,“快,去药铺采买驱寒汤,另外多叫几个婆子来,煮汤也需要人手。”
在他的调度下,没多久众人就已准备好,就连铲雪的工具,也换成了铁匠铺里崭新的存货。
对于他这种暗搓搓为百姓谋福利的做法,花满楼甚是感慨,如果世上多些这样的好官,百姓哪怕日子过的苦些,心里也是安稳的。
就怕不把百姓当人,极尽搜刮之能事。
因为人员当中有老弱妇孺,花满楼去了车马行,租了一半的马车,送他们过去。
县令见了,略有点不好意思,挪到花满楼面前,拘谨的给他拱手行礼,“公子心善。”
花满楼扶住他,“县令快起,我也是为了让他们尽快赶到干活。”
如此体贴周到,又不高高在上,着实叫人如沐春风。
因此县令原本不打算亲自去的,这会儿也专门叫了一班衙役,跟着去了一趟。
等他们浩浩荡荡赶到峡谷,文管事都惊呆了,把花满楼拉到一边,“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连老人孩子都有?”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钱,是天气太冷,冻病了可怎么是好?
花满楼温声解释完,文管事也不免感慨,“原听说济阳县令性子奸吝,对行商管控极严,要不是济阳是去扳道的必经之路,商人是不愿意走这里的,没想到却是个爱名如子的好官。”
花满楼深谙这话背后含义。
文管事是商人,打交道的自然商人居多。济阳县令这种,应该是商人挺不愿意打交道的类型。
刚刚在县衙他就发现了,那衙门破旧,缝补都是就地取材。县令,主簿,师爷,衙役等一干人员身上的衣服虽然厚实,却并非名贵料子。
这足以说明他们简朴,未贪墨钱财,搜刮百姓。
克己复礼,堂堂正正,对自己是如此,那想来对商人们,只会是按规章办事,收买不来的。
商人不怕你当官的贪点小钱,只要肯行方便,愿意花钱上下打点。
往往是这种不讲情面的,让他们非常难办。
因为朝廷重农抑商,对商人,尤其是走南闯北的行商,有诸多规矩和限制。
比如进城要缴纳各种费用,对所有货物,商队人员一一进行盘查,最后出具可行商的条成。
这一套流程下来,耽误的时间就长了。
且没过一个县城,一座府城,都要如此,实在繁琐又耽误时间。
花钱没关系,你提高办事效率啊!
可县衙才几个人,平时要忙各种事,衙役们要巡逻,要劝课农桑,要办案,还要阻止徭役,一县城的事务压在十几人身上,搜检商品的事自然就只能排队。
人家不是故意为难你,可只要坚持按流程办事,一个地方耽误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态。
唯一的例外是四大皇商,他们有皇家给于的特事特办令牌。
只要拿着这牌子,县衙就得尽快给检查,不能耽搁给皇室提供贡品的时机,你担待的起吗?
商人们都羡慕四大皇商家族,可这四家都曾在南楚先祖打地盘时,提供金钱支持的功勋之后。
普通商人哪能捞到这样的好机会,想都不要想。
所以他们喜欢能拿钱办事的县衙,你收礼没关系,只要尽快帮我办事就成了。
而济阳县令就属于那种不好收买的固执人,穷得非常坚硬有原则,对百姓来说是好事,于商人而言,就是奸吝了。
文管事的消息渠道大部分来源商人,自然对济阳县令感官一般。
听完花满楼的解释,倒是多了几分敬佩,连忙道,“这本就是文家之事,哪能让花公子破费,这些钱文家肯定出。”
他随花满楼去拜见县令,姿态非常恭敬,完全看不出身为文家大管事的傲气,“大人,这大冷的天,幸苦大人组织这么多人干活,这是一点子心意。”
济阳县令眉头一皱。
文管事连忙解释,“是文家茶庄去年采的新茶,不值几个钱,自家喝着解渴罢了。”
这话就看济阳县令要怎么理解了。
文家茶庄分三等,最高一等是贡品,每年只提供皇家。第二等只比第一等差一点点,不卖,专送‘亲朋好友’。
自家采的茶是不花钱,但那品质相当于世面上的珍品,拿出去换钱,一块茶砖怎么也能卖出二百两银子。
他们财大气粗一送就是二十四块。
而第三等就是运去北地的普通茶叶了,因为运输麻烦,北边对茶叶需求旺盛,又极度缺乏,一块茶砖卖出一二百两也是常有的事。
如此看来,第二等和第三等就相差不大,不懂行的人会认为,就是送些普通茶叶。
但实际,质量千差万别!
济阳县令虽出身寒门,不懂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但他精明能干,知道这些商人的行商手段,因此只看他,不说话。
文管事道,“当然,我也是有事,想请县令帮忙,礼多人不怪嘛!”
济阳县令眼神逐渐锐利起来,“文家还用得上我这小小的县令帮忙,文管事别不是在说笑吧?”
文管事苦笑,“是这样的,今年雪下得格外早,贡品在云杜山出事,好不容易找回,可调集人手耽误了其他买卖,原定的商品迟迟无法从北运到南,耽搁交货,文家要赔很多钱,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求到县令头上。”
县令不解,“我能帮你什么?”
他只一小小的济阳县令,管得了这从北到南的货运吗?太看得起了他了吧?
“是这样的,路上之所以耽误时间,是因为雪天路滑,马车不得不小心翼翼,速度太慢,如果有人及时清理道路上的积雪,行程就要快的多,不会耽误时间,”文管事道。
“扫雪?”县令惊讶。
“是,”文管事故作苦笑,“我也知道这大冷的天让人出门扫雪,实在辛苦,但这不是没办法嘛。大人且放心,文家不会亏待大家的,您看这样如何,工钱按市价的两倍算,另外提供午餐和晚餐,随时供应驱寒汤和热水。”
“要扫多久?”县令双眼微微发亮,真能如此,百姓能过个富裕年了,买得起冬衣,用得上炭火,还能填饱肚子。
“到年底如何?”文管事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济阳县这样的穷县,平日的工钱不过六十文,这还是按壮劳力算的。
就算组织五六百人,一天的工钱也不过六两多银子。
到年底还有一个半月,也就是说,不到三百两。
三百两多吗?
对一个普通农户而言,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钱,可对文家来说,也不过是开一次席,请一次客的花销而已。
能用这个钱,卖个人情给济阳县令,绝对是惠而不费的好买卖。
济阳县令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毫不犹豫答应了,甚至想让县里每一户都能出一人,占上这大便宜。
一天120文,一个半月就有5400文,置办冬衣,购买炭火和粮食,简直绰绰有余。
他不知道文管事为何做出撒钱这种傻瓜行为,但有好处不帮治下百姓占上,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两人进行了友好磋商,文管事在县令那里寄存一千两,多退少补,也不管县令要招多少人干活,就算他把三岁小童都填上占名额也不管。
而县令则开始盘算,要怎么调配,能最大限度的帮助到每一户困难百姓。
两人都很满意,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至于文管事为什么这么做,从劫匪被挖出来,济阳县令脸色大变就知道,他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骁卫营!这这这”济阳县令连退数步,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
文管事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事情成了!
第068章 护送8
虽然这些人没有穿铠甲, 也没有带旗帜,可那马蹄马鞍, 是工部专门为骁卫营特质的,做不了假。
如果有假,就代表武器机密被泄露,京城工部被渗透,这比骁卫营打劫商队还严重!
南楚有三支大军,一支是贺兰将军的贺兰军,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南征北伐,为南楚立下赫赫功劳。有仗打时听从凋零,北齐,西凉,南越都曾留下他们辉煌战绩。
没仗打时基本驻扎在北地,防守北齐南下。
第二支大军是骁卫营, 由勋贵卫国公府掌管,防守的是西边西凉。
骁卫营属世袭, 历代由卫国公掌管,人数不超过五万, 但都是精锐, 铁骑盔甲一律由工部特制,与其他军制都不一样。
一来现实骁卫营的特殊,二也是防备。
第一任卫国公是南楚太祖的结义兄弟, 两人一起打天下,最后一个当上皇帝, 一个是世袭罔替的卫国公,常年驻守西部边陲。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 卫国公府的驻地卫凉城,其实就是国中国。
卫国公一手掌握了卫凉城税收,军事,民生,要不是位于西部边陲,资源匮乏,需要依靠南楚朝廷提供军需物质,就算独立出去也没问题。
为了限制卫凉城的发展,南楚规定,城内只有军户,无普通平民,且骁卫营无诏不得外出。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西边有骁卫营防守,还能被西凉连下五城,而楚帝不怪罪,还要派贺兰将军前去作战,而不是就近调遣。
是因为不信任!
第三支军队就是皇帝手里的禁军了,护卫皇城,始终在建安附近,没什么好说的。
因南楚皇帝对卫凉城和骁卫营的防备态度,朝廷上下有志一心,把防备骁卫营当成政治正确。
因此骁卫营出现在这里,济阳县令自然脸色大变。
“这这这骁卫营无召不得外出,他们怎么敢的?卫国公府这是要谋反!”县令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文管事叹息一声,“或许是缺钱吧,卫凉城苦寒,将士们日子不好过,这些财货”
说来皇帝也是狗,给骁卫营特制的盔甲,武器和马鞍马镫,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骁卫营,表现得非常特殊,以及看重。
可实际上,他们的粮食和布匹每年都严重不足!
卫国公府要养五万人的军队,耗费巨大,偏偏有言在先,卫家掌了军权,又有卫凉城的税收,就不能从事商业,工匠等其他来钱的产业,从源头上掐断了他们赚钱买粮,自己制作武器的可能。
且还不能缩减军队人数,世袭罔替的招牌,就是用世代镇守西锤换来的。
卫凉城内没有普通平民,除了一些商贩,就是将士及其家属,还土地荒凉,无法种植,能有什么税收?
勉励维持这样一支军队,已经是卫国公府竭尽全力了。
他们自然要自救,总不能耗死吧?
于是与皇家代代联姻,就成了必然。
卫国公府娶的都是公主郡主,家中女儿嫁的都是皇室。
现任卫国公把女儿嫁给原本最没有希望继位的六皇子,一来他年纪小,前面有五个哥哥都挺优秀,怎么轮都轮不到他。二来出身不显,身后没有势力,卫国公府也不会扶持他上位,免得被新帝打压。
哪知就这么巧,一场席卷整个建安的疫病,带走了三位年长皇子,剩下两位觉得时机正好,密谋造反,被早得知消息的先帝一锅端了。
而先帝也因染上疫病,加伤心过度一病呜呼,最不可能的六皇子成为皇帝。
他的王妃,也就是卫国公的女儿成为皇后,两人还育有大皇子。
如果卫国公女儿嫁的是皇帝,很可能不会有孩子,毕竟要防着卫国公扶持外孙上位。
但偏偏六皇子登基时,大皇子已经十六岁,已经娶妻,长子都出生了。
皇帝要是真的直接废了大皇子,那无疑是和卫国公为敌,这不是明智之举,至少防备和怀疑不能摆在明面上来。
当时他皇位害未坐稳,谁知道卫国公府会不会为了皇子外孙,直接逼他退位。
所以他只能用怀柔政策,先安抚,待自己掌权再说。
但皇后和卫国公也不是吃素的,在他筹谋时,也已经把大皇子推了出来,使其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大皇子是嫡长子,本就是正统继承人,加上他本人优秀,礼贤下士,许多大臣即便防备卫国公,也认为他是个不错的皇位继承人。
此时,皇帝想要动他,朝上至少一半人反对。
而另外一半,就是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了。
为了制衡皇后和大皇子,楚帝登基后,封了二皇子生母为贵妃,并为他娶丞相嫡幼女为王妃。
贵妃原本家世不显,但其父兄在皇帝的提拔下,一路干到吏部尚书的位置,管天下钱粮。
骁卫营待遇越来越差,就有他的缘故。
大皇子一派和二皇子一派在朝中斗得如火如荼,他们也拉拢过文家,毕竟四大皇商有钱是出了名的,只要他们肯支援,夺嫡就不用愁钱财问题了。
但文家也怕卷入皇室纷争,原先的皇商家族不止他们四家,其实还有三家来着,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或抄家,或落败。
文家吸取教训,只听从皇帝命令,也因此把两方都得罪了。
但这没关系,现在的皇帝用得到他们,未来的皇帝也用得到。
等到新帝登基,他们送上大半身价,让皇帝一夜暴富,办事顺利,届时就不会追究之前的得罪了,还会认为文家是只认皇帝的忠臣。
南楚朝廷没钱,皇帝私库却有钱是出了名的,因为四大皇商擅长敛财,垄断不少产业,又只供给皇室,并不给给朝廷纳税。
新帝有钱就可以做很多事,上任三把火能烧得又旺又好,方便掌握权柄。
因此,不会为难给他提供钱财的文家。
这种策略,除了费钱,每次新帝登基,文家就要掏空一半家产外,也算长久安稳的法子。
但在实施过程中,难免出现意外。
比如现在,大皇子直接命令骁卫营的人来抢劫贡品,单纯为钱也就罢了,可要是有皇商或者商人和他们勾结,想要把文家打压下去,好吞并文家就麻烦了。
如今贺兰将军倒了,他们在朝中的势力损失一大半,剩下的人也不敢全信,谁知道没有血脉做纽带,有没有被其他人收买?
文家怕的不是大皇子打压,骁卫营抢劫,这些可直接捅给皇帝,以皇帝对卫国公一系的防备,自然会护着文家。
怕就怕其他家族联合起来,想要吞并文家,他们身后的势力合在一起,文家简直腹背受敌,左支右绌。
所以这个时候,皇帝的支持就是重中之重!
势必要让他相信,文家是无辜的,文家因为对皇帝忠心耿耿被大皇子针对,朝中弹劾文家的人,很大可能都是大皇子一脉。
如此,皇帝会更加忌惮大皇,也就会竭力保下文家。
那么,如何保证皇帝信任文家呢?
不能靠文家自己申辩,也不能靠二皇子一脉,否则后患无穷。
只有第三方,还得是能绕过大皇子二皇子在朝堂的势力,把秘折送到皇帝跟前,又让皇帝相信,他是文家收买不了的人。
济阳县令自然没这个本事,但他的老师翰林院李翰林可以!
李翰林,一个老顽固,脑子里除了上谏还是上谏,只要是看不惯的,都要上折弹劾。
他是年少进士,先帝钦点的探花,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四十年,至今还是个穷翰林,因为他逮住错处就开骂,不管你是皇帝还是大臣,且骂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让人无法反驳。
先帝亲言:不畏权贵,敢言善谏!
加上他除了上谏,也写书,劝言天下学子,在文人中备受推崇。
这样的人,无人能收买,因此皇帝即便对他颇为头痛,也只是放在一边置之不理,被气得暴跳如雷,也不曾革职。
当然也不是没人嫉恨,诬陷过他,可抄家后发现,那真是家徒四壁,米缸空的老鼠都不光顾,衣服更是补丁垒补丁,只外面那件官服是好的。
最后还因为过于穷困,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奖赏一百两,放他回去了。
转头他就抨击皇帝赏罚不分明,随心所欲没有章程,破坏朝廷法度。
皇帝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也因此,李翰林上书,皇帝不会怀疑他是收了文家好处,反倒那些和他持相反意见,抨击文家的人,会被皇帝怀疑。
那么,济阳县令愿意帮这个忙吗?
不,他才不是帮忙!
身为李翰林的弟子,他脾气比老师圆滑一点,但不代表就会对骁卫营擅长行动,伪装抢劫这样触犯朝廷法度的事视而不见!
他必然会给老师写信,李翰林也会上书抨击大皇子和卫国公府。
这是阳谋!
文管事不过是出点小钱,就能投其所好,让济阳县令即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依然心甘情愿。
为了治下百姓,那点不高兴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文家大管事的手段,君子以义趋之!
被挖出来的骁卫营一共有五十人,相当于一个小队,另外还有文风道!
每个人都被冻晕过去,好在花满楼考虑周到,不仅请了大夫,还准备了足够多的药材,如此这些人也能得到救治。
大雪覆盖时,文风道坐在马车里,并未完全被埋,虽冻着了,却没有其他人严重,因此很快就醒了。
文管事痛心疾首,“你是文家子啊!为何要伙同外人抢劫文家,难道你不知,丢失贡品会让文家遭受灭顶之灾吗?”
文风道心虚的别开视线,“我为自己谋划有什么错?一旦大皇子登基,我就能像先祖那样,开创一个新的文家,还能获得爵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只能憋屈的花钱买清净,没有权,我们就永远是待宰的羔羊。”
“呵,你以为就你聪明,文家那么多先辈难道不知道没权利不行?可他们更清楚,人不能贪心,既要又要,只会遭到皇家清算。献上一半家产,是文家的保家之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说到底他们懦弱,你看看其他几家,齐家,魏家,王家,哪个像我们这么胆小怕事,赚的钱全送出去了,”文风道越说越气愤,甚至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文管事只觉他不可理喻,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他的思想如此偏激?
“文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他深深的不解,“你在文家,难道享受的不是最好的待遇吗?”
“要知道,”他特意压低声音,“就连宫中不受宠的皇子公主,待遇都没你好!”
“那又如何,他们是皇子风孙,待遇差点,可到哪都高高在上,即便是那不受待见的三皇子,外人见了,不还得乖乖行礼。可我们呢?一个商人,走到哪里都要给人赔笑脸,明明我们是功勋之后,不被重视就算了,处处被人看轻。赚来的钱还要毫无保留交出去,却只能得到一个轻蔑的眼神!”
说着,他不屑的看了文管事一眼,“你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给别人当管事,我文风道可不会!”
“那你就从未想过文家吗?生你养你,精心培养你长大,文家有哪点对不起你?做人要讲良心,把文家坑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文管事想不通,他为何会变成如今狼心狗肺的摸样?
明明当年,再纯善不过一个孩子。
因而即便他是庶子,文管事还有更多选择,也选了他当女婿,并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就连对亲生儿子,都没这么上心!
因为他知道,文家不会让两代人都担任文家大管家一职,他的儿子以后只会是小管事,店铺掌柜之类。
他看好这个孩子,以文家庶子身份出任大管事名正言顺,无论是跟着大少爷接管家业,还是跟着二老爷走南闯北,未来必前途无量,成为家主依仗的左膀右臂。
却不想,他不知不觉走歪了,而自己竟无丝毫察觉。
“不会的,”文风道狼狈的别开脸,“我们还有一支商队,贡品不会有问题。”
他们这次贩来的货物,是需要上交贡品的十倍,这边一半被劫走,剩下的一半依旧够上供,顺便赚王公大臣们的钱。
到时就说货物被劫,商品不够,只能涨价,说不定反而卖的更好。
文家不会有损失的,他都计划好了,跟着骁卫营离开,在大皇子继位前,就不回去了,文家完全可以当他死了。
文管事苦笑,“你太天真了,难道你以为大皇子会满足只拿一半吗?想必这会儿,走阳光道的商队也遭难了吧,也不知大少爷那里如何了。”
文风道脸刷的白了,激动道,“不,不会的,他承诺过我,只要一半,绝不会食言。他还要靠我把东西卖掉换钱,怎么可能骗我?”
这就是他愿意脱离文家自力更生的主要原因,坚信大皇子需要他,他也有能力帮大皇子处理那些被劫走,见不得光的‘贡品’。
还能帮他买到想要的任何商品,粮食,布匹,朝中官员的支持等等。
他是有底气的,这些年走南闯北攒下的经验,足已为大皇子把事办得妥妥当当!
“他是谁,大皇子?不,堂堂大皇子,才不会见你一个商人,所以是大皇子的长史?”看他反应,文管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重重叹气。
“刘俊茂那人奸诈狡猾,虚伪诡诈,雁过拔毛,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斗得过他?凭你做生意那点经验?”
文管事此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不仅自私自利,还自作聪明,就交给大少爷定夺吧,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他是不会帮忙求情的。
至于女儿,她已经为文家生下一儿一女,就算为了犒劳自己,文家也不会把她休了,未来有孩子做依靠,日子不会差。
见他就这么走了,文风道顿时慌了,焦急道,“岳父,我错了,你不能不管啊,我真的没想害文家,我只是对,我只是被刘俊茂那个家伙骗了。他说大皇子承诺,登基后,我和文家就能获得爵位,我也是一心为文家好啊!”
是不是真为文家好,文管事不多作评价,反正由家主和大少爷决定。
文管事让人把他看管好,找出笔墨,给文聘写了一封忏悔信。
文聘收到信时,只来得及匆匆看了眼开头,就放下去迎接前来拜访的乐成知县。
文家是功勋之后,也是皇商,家财万贯。但文家的准则一向是低调,不会像其他皇商那样,对知县这些小官呼来喝去的。
他们谨记自己商人身份,对官员一律保持尊敬,把商人和气生财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
所以即便文聘是文家继承人,面对本地知县的来访,依旧恭敬有礼的走到大门处迎接。
对于知县来意,他心里有数,无非推卸责任,表明郊外出现的猛兽与他无关。
因而他很淡定的把人请到房内喝茶,不等对方说明来意,就明里暗里表示不知者不怪,文家不会迁怒,让他放心便是。
谁知乐成知县听完,却表现出为难迟疑,欲言又止。
文聘心里一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知县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知县纠结半晌,猛的站起,深深一揖,“抱歉,恕我无能为力,文少爷还是尽快离开吧,不然”
话没说完,就掩面羞愧跑了。
文聘一阵错愕,随即脸色阴沉下来。
展昭站在走廊上,眉头紧皱看着这一幕,半响,进入文聘房间,“他是来赶我们走,还是来警示的?”
“都有,”文聘恨恨道,“这乐成知县是吏部尚书的门生,可以看作二皇子的人。此来既是示警赶人,不愿我们把麻烦带到乐成县,要我们尽快离开。二也是为了挑拨离间,让我怀疑事情是大皇子干的。”
“如此隐晦,他不怕你不信吗?”展昭不解,难道因为他是二皇子的人,就可代表事情是大皇子做的?
那万一是二皇子指使人做的,他身为下属良心未泯,前来提醒,亦或者贼喊捉贼,栽赃陷害呢?
文聘冷哼一声,拿出两封书信,“这是今早送到的。”
展昭看完不由皱眉,另外两支队伍也受到袭击,一队是江湖势力,名叫疾雷帮的□□,盘踞在昔阳不远的群山上。
这伙人有几个高手,但都不是‘花满楼’对手,被直接打残,剩下的人断胳膊断腿,被车队护卫绑着,送到昔阳府衙。
他看完感觉到不对劲,这个‘花满楼’和他认识的花满楼完全不是一个人。
那样温柔的人,不可能一出手就把人打成重伤,且信上说,‘花满楼’用的武器是瞬间凝结的冰锥。
这就更奇怪了,虽没见识过花满楼武功,但使用的轻功中正平和,与冰寒之气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花满楼已经被替换了,不知两人干什么去了,又在何处找来武功如此之高的人假扮他们?
他把这点埋在心里,继续看下一封信,正是文管事送来的。
“这不对!”展昭皱眉道。
“哪里不对?”文聘随口问道。
“谁打劫会光明正大穿着骁卫营的铠甲,用着特制的武器和马镫马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抢劫犯是骁卫营嘛!”
如果他们把车队的人全杀了还说得过去,偏偏一个人都没伤,只下药扔到路边。
这不是等着文家进京状告大皇子和卫国公府劫贡品,对皇家不敬,有谋反之心吗?
“是啊,这么浅显的道理,文风道那个蠢货竟然看不出来,”文聘简直要气笑了,文家怎么会出这么个蠢货,如此简单的计谋,都会上当!
骁卫营的出现,乐成知县的提醒,都表明了一件事,有人想要文家对上大皇子,这是要将文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这么明显的栽赃,不可能成功,届时大皇子报复起来,是文家能承受的吗?
“文管事为何还要将计就计,让李翰林给皇帝上书?”展昭不解。
文聘微微抬眸,“因为李翰林的折子,会被押后几天,甚至半个月,皇上才会去翻。”
之前说了,楚帝对李翰林眼不见为净,他的折子一向压到最下面,等过段时间再翻开看看,免得他当堂发飙,怒喷皇帝怠慢朝政。
这是朝中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中书令接到他的折子,会直接和请安折子放到一起递上去,基本不会检查,只登记有这么一本就是了。
如此,文家按照幕后之人的意思,想办法针对大皇子了,但皇帝要一段时间后才能看到,除非有人去提醒。
那也就意味着他暴露了,文家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
如果没人提醒,等着事态慢慢发酵,更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把贺兰将军运送到京城。
在大皇子和卫国公府疑似谋反的事情爆出来后,皇帝急需军队支持,肯定会听取贺兰将军的主张,给贺兰军一个公道。
说到底,皇帝会怀疑贺兰将军,就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忘了自己真正的威胁是谁,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
“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白蟒山内的贺兰军有危险!”文聘眉头深深皱起。
如果这前前后后都是二皇子的算计,目的绝不可能如此简单,背后定有大阴谋。
这件事虽会引起皇帝对大皇子一系的猜忌,那也不过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大皇子本就备受猜疑,多一桩能查清楚的陷害,又能如何?
只要卫国公府不倒,支持大皇子的人还在,皇帝再不满也只能隐忍不发。
二皇子和丞相等人设计这一出,决不会如此不痛不痒。
“所以他目标是贺兰军?”展昭也担忧起来。
剑指兵权,夺嫡必备!就不知二皇子会使出什么手段?
第069章 护送9
北崂山上, 陆小凤顺利拿到紫铃兰,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白蟒山, 在正阳关郊外,上山的必经之路,竟听到一阵马踏之声,目标正是白蟒山方向。
他心中一紧,运起轻功如飞燕般敏捷,在树林间穿梭, 犹如浮光掠影,在山角拐弯处,追上那好几千人的军队。
看着对方军服,松了口气,并非他以为的北齐军,而是南楚将士。
这个时间点,雪已经很厚了, 行军困难,他们不守在正阳关隘内,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有什么军事行动?偷袭北齐军队?
陆小凤想了想,没有继续赶路, 等到天黑, 悄无声息摸入中军营帐。
最大的营帐内,无人休息,正阳关守将公孙辽站在舆图前, 指着上面的标志道,“山上要容纳六千多人不容易, 他们要么分散,隐藏在各处, 如此方便我们各个击破。没有就只可能在这,此处地势平坦,适合扎营,周围有山石阻隔,易守难攻。”
他周围还有五六人,都穿着铠甲,最低也是校尉,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道,“这到处都是雪,放不了火,强攻伤亡太大,我们还要留人应对北齐,不能伤亡在这里。”
“是啊,将军,既然贺兰军都躲到山林里,我们干嘛还要来围,现在最重要的是北齐,”其他人也纷纷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都是守城将领,对贺兰军最是了解,也非常钦佩。
反正他们不信贺兰将军会谋反,杀北齐军多勇猛啊,定是朝中那些奸佞小人作祟。
唇亡齿寒,对战功赫赫的贺兰军都如此,还是在战时呢。
那对他们呢,结果会不会更糟糕?
实在不能理解,将军为何要帮着那个曾洋,听话下令射杀北齐军?
可军令如山,将军都下令了,他们也只能遵守。
可惜了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更是全军覆没,是楚国不幸啊。
“你们懂什么,当时我那是没办法,曾洋是皇帝派来的使节,贺兰将军违抗什么下场,你们也看到了。难道我能重蹈覆辙,带着你们步入贺兰军后尘吗?”公孙辽不悦道。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
确实,皇命高于一切,即便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的家人,也不得不遵守。
“那我们现在是?难道皇帝非要对贺兰军赶尽杀绝不成?”其中一位将军满腹怨气道,“现在这样对贺兰军,难保以后也这样对我们。”
“是啊,我们辛辛苦苦镇守这边关苦寒之地,危险不说,还常年见不到家人,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死在战场也就算了,死在自己人手里,这TM也太憋屈了。”
“早知如此,就不跑来当兵了,在家乡种田也比这里好。”
“好了!”眼见他们越说越离谱,生怕丧气话影响志气,公孙辽立刻打断,“这次不一样,我们这次是去救贺兰残军的。”
“什么?救他们?可你不是说”包围吗?
众人不解,纷纷看向公孙辽,等待他的解释。
“是这么回事,之前曾洋以皇命下令,我不得不遵守。但事后我派人进京探听消息,这曾洋虽是皇帝派来的使节,却是大皇子心腹。你们都知道大皇子外家卫国公府,掌握五万大军,虽各个是精锐,但皇城外十万大军驻扎,贺兰军也有十万大军,战力只强不弱。卫国公府没有胜算,所以他们出了这个计谋,直接坑死了贺兰军,如今只剩下禁军了。”
“难道他想要谋反?”众人齐齐震惊。
“那也不够吧,不说禁军人数是他们的两倍,各个边关城防加起来也有十来万大军可供调遣呢,大皇子不会成功的,”有将军道。
“你们别忘了,北齐和西凉联合打来,我们不可能一直固收城池,万一他们围困呢,城内粮食物资供给不足,早晚会被困死。需要其他军队救援,以往贺兰军充当先锋和救援,我们可一直安守城内。”
“现在贺兰军没了,防线出现漏洞,皇上定然会派一部分禁军出战,既是为了边防安全,也想要夺回被西凉抢走的五座城池。”
那可是整整五座城,皇帝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样一来,建安防御就空虚了,大皇子再拉拢一批禁军将领,造反也未必不会成功!”
“说的有道理啊!”众人纷纷点头,这种可能性很大,“但这和我们围困贺兰军有什么关系?”
“皇上高瞻远瞩,自然看清楚大皇子的狼子野心,但那毕竟是亲儿子,不到最后一刻,不愿意相信大皇子是如此无君无父,不忠不义不孝之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但皇上也会做好万全准备,于是着令二皇子与我等边军通信,让我们加强防卫,并召集更多兵士,训练好后,组成一支新军。”
“各位,这是大家升职的好机会啊,只要手下士兵增加,再立几个军功,就有机会往上升了。”公孙辽煽动道。
众人恍然大悟,“所以将军此来,是为了招安剩下的贺兰军?”
“相比那些新兵蛋子,训练有素的贺兰军自然更好,到时打乱分散到各位将军手下,也不怕他们闹事,”公孙辽道。
“可是,他们未必会信我们,”有将军迟疑道。
毕竟之前射杀贺兰军的,正是他们!
“确实如此,所以怀柔政策没有用,我们只有把他们打败,成为战俘后,才会乖乖听话,”公孙辽道。
众人恍然大悟,“将军英明,我知道这里有一条上山的路,虽然狭窄,但隐秘安全,我们可以趁夜悄悄摸上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最好能围起来,不让他们逃跑”
营帐内,关于这场仗怎么打,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帐顶,陆小凤听的一清二楚,当即脚尖轻点,没惊动任何人,直往白蟒山贺兰军驻地而去。
这一次,他直接被请进去了,把药草交给莫离后,忙和马腾将军禀告了此事。
马腾将军面色凝重,不怒自威,“可恶,这个公孙辽竟还想吞并我们,妄想!”
“将军切勿生气,当务之急,是加强戒备,防止偷袭,”陆小凤道。
“戒备?不,我贺兰军从不畏战!这就点兵,带他们会会正阳军,一群只会缩在城墙内,向自己人下手的阴沟里老鼠,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几分能耐!”马腾当即站起往外走。
陆小凤不懂军事,自然不会插话。
何况在他看来,这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在正阳守军没反应过来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总比被人围困住好。
只是大敌当前,南楚还在内斗,实在叫人看了无奈。
可他一个江湖人,不懂这些军事政治,即便懂,人家也不会听他的。
“站住!”马腾刚走出营帐,就被人叫住。
这是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文士,长相颇为儒雅,只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虚弱,还需要文二老爷搀扶,才能走到这里。
他的音量不高,甚至有气无力,却极具威慑力,马腾一听立刻站住脚,对着来人行礼,“许军师。”
青年文士没理他,上下打量陆小凤,眼底有探究,也有深思,片刻,面无表情道,“就是你带来的消息?”
陆小凤颔首。
“给我详细说说,他们说了什么,每个人的相貌,表情,神态,特征。我要知道,来的都有哪些人。”许军师率先走入账内,被里面的火盆烟雾一冲,顿时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只全身彷佛没了力气,瘫软在座椅上。
“阿缘,你可还好?”文二老爷担心不已。
许军师摇摇头,“表舅不必担心,此时军情紧急,耽搁不得。”
“可你的身体”文二老爷真担心他会出事。
陆小凤见此,也知道这位军师是重要人物,也是此战的关键,上前,一把摁住他的脉搏,半响才道,“我不善医术,但看这位军师的脉象,是先天体弱,原本调理的尚可,之前在战场受了一剑,诱发心悸,已是强弩之末。”
文二老爷闻言,神情难过,“早知如此,不该让你来军队的。”
许君缘面无表情,“我的身份当不了官,一身才华无处施展,来军中是我自己的选择,至少能一展抱负,而不是蹉跎岁月,活得浑浑噩噩。表舅不必自责,这些年我很快活,能力得到施展,即便立时死了,亦心甘情愿。”
“你,哎,”文二老爷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叹气。
马腾更加恭敬,面上全是敬服。
陆小凤明白,这定然是个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军师,为贺兰将军出谋划策,立下赫赫功劳的能人。
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有五颗丹药,“这能帮你快速恢复体力,但后遗症严重,就看你敢不敢吃了。”
许君缘抬眸看他。
“每十天一颗,吃完会有一年的副作用,一年内身体僵硬,无法动弹。”陆小凤解释。
许君缘接过,毫不犹豫倒出一口放进嘴里,只那味道一言难尽,他差点吐出来。
陆小凤手指翻飞,在他身上轻点几下,一掌拍在后背,源源不断的内力输进去,修复身体。
是的,其实那并非治病的药,而是恢复内力的丹药,他用积分兑换的。
治疗许君缘身体的,是陆小凤的内力,只不过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许君缘身边,用内力给他治疗这先天的疾病。
干脆留下一丝内力作为火种,存于他体内,之后每次服药,就会产生新的内力,源源不断修复身体,直至好全。
但这也不是没有后遗症,不是自己修炼出的内力,会产生极大的副作用,事后全身筋脉错乱,需要一年时间理顺,表现在外,就是掌控不了身体一年。
可惜陆小凤的内力对贺兰将军没用,不然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一颗药力消化完,陆小凤引导一丝内力进入丹田,形成大周天,之后会按惯性循环往复。
许君缘脸色好了很多,甚至多出一抹红晕,看着健康了不少,声音也不再有气无力,“多谢。”
“不客气,”陆小凤笑着摆手,把之前见到的一切,详详细细讲述一遍。
许君缘闭眼沉思,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搓得飞快,显然在快速思考对策。
突然,他眼睛睁开,迸发出灼灼光辉,“公孙辽投靠了二皇子这点毋庸置疑。皇帝命边关守军扩军绝对是假消息。皇帝虽然用二皇子制衡大皇子,却也不会叫他沾染军权。相比大皇子,二皇子的岳父是丞相,外祖是吏部尚书,舅舅是卢部侍郎,在朝中势力远远大过大皇子,唯一的弱势是无军权。皇帝不可能不防着他,绝不会让他沾染军权。”
“我在边关这些年,也知道这边边城守军背后各有势力,不过皇帝玩的一手平衡之术,边城内,边军将领和知府互相制衡,边城和边城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局势比京城二子夺嫡还要复杂。”
“在这种情况下,二皇子还能拉拢公孙辽,本事不小。他想趁贺兰军出事,扩大正阳守军的实力,休想!”
“对,决不能让他如愿,命令虽然是曾洋那个狗贼下的,可那公孙辽也并不清白,我定要宰了他!”马腾气愤道。
许君缘举手,打断了他的话,“贺兰军近五万将士的仇要报,但怎么报需要合计,不能影响到边防。北齐军队虎视眈眈,要是我们损了正阳军战力,他们趁机攻破正阳关,一路长驱直下,倒霉的是万千楚国百姓!我贺兰军历来是楚国守护神,将军九死一生,也要为大家去京城求个公道,我们不能在后面拖后退,守住边关是底线!”
“那要怎么做?军师您说,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马腾焦急道。
许君缘站起来,目光灼灼,“这一战,必须打!公孙辽不会放过这个吞并我们的好机会,而我,也不想让他活着回到正阳城!”
马腾双眼发亮,“军师有想法了?”
“正阳守军中,有一位小将姓刘,已经做到先锋将军的位置,公孙辽要派人突袭,定然是他打前锋。但他并不知道,这位刘将军和二皇子可不对付,他投靠二皇子的事没泄露也就罢了,现在嘛”
“怎么说?”
“我写一封信,还请陆大侠帮忙立时交到他手里,”许君缘看向陆小凤。
“没问题,”陆小凤答应下来,这于他而言这不过小事。
很快,一封信写好,陆小凤看的很清楚,说的是结盟取公孙辽而代之。
许君缘也没卖关子,直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不仅对贺兰军上下了解,对这边关各个城池内的将军知府都做过了解,知道他们为人品行,才能在关键时刻,决定是合作还是防备。”
“这位刘小将军出生耕读之家,父母慈爱,妹妹活泼,一家人和乐融融。唯一的遗憾他不喜读书,反而向往军营,因而一直偷偷跟着一位老镖师练武。十七岁那年,他妹妹及笄,要选婆家,却被当地一纨绔看中,当街掳走糟蹋。等他得到消息赶回去,妹妹刺杀那纨绔,被直接打死,父母也被那家人找上门,打个半残,坚持半月就去了。”
“而那纨绔一点事都没有,只因他族姐是二皇子侧妃,当地官员不仅不管,还污蔑刘家,甚至想要把刘小将抓起来,以除后患。是那老镖师救了他,帮他换了身份,送到边关。”
“灭门之仇,我不信他不恨二皇子,只是没办法,那是天潢贵胄,他无可奈何。之前接触不到也就罢了,偏公孙辽投靠了二皇子,想来他定然恨到不行。”
马腾恍然大悟,“您要说服他叛公孙辽,与我们里应外合!”
“不,”谁知,许君缘直接否认,下令道,“收拾东西,我们撤!”
“啊?”马腾傻眼,不是要杀公孙辽吗?为何要撤?
许君缘不说话,看向北方,眼神幽暗,“南楚的将士,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要死也是死在对敌的战场上!”
公孙辽野心勃勃,不代表底下的士兵全都如此,他们也是南楚的好儿郎,死在自己人手里算怎么回事?
这种悲剧,有一次就够了!
第070章 护送10
马腾不理解, 但他信任许君缘的智慧和谋略,二话不说, 下令收拾东西撤军。
陆小凤拿着书信,转瞬消失在风雪中。
重新来到正阳守军营帐,原以为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不曾想刘小将军账内并没有人。
在黑暗中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来。干脆掀帘进去,直接在踏上躺下, 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刘小将军终于回来了,一身寒气掀开帘帐,立刻发觉不对,“谁?”
然而,两根手指直接扼住他喉咙,“别说话, 不然!”
陆小凤手指紧了紧,巨大的力道叫刘小将军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放下帘子,状若无事走入营帐, “你是什么人, 来这里干什么?”
他心里怀疑对方是北齐细作,有那么一刻,想要冲动的和对方合作, 只要能杀了公孙辽这个二皇子的走狗,以解心头之恨!
可随即, 想到父亲幼时的敦敦教导,忠君爱国, 家国大义,他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楚出事!
声音冷厉道,“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要杀便杀,我绝不向敌人投降。”
陆小凤松开手,笑着道,“刘小将军果然铁骨铮铮,这是贺兰军许军师给你的亲笔信。”
“是他?”刘小将军一惊,许君缘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足智多谋,算无遗策。
要不是身世不好,不能当官,哪会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军师。
许家是罪臣,当初被罢官流放,下令三代内不得当官。
因此哪怕许君缘才华横溢,功劳赫赫,依旧只能是军师。
刘小将军迟疑看向陆小凤,“他想让我做什么?”贺兰军的话,他倒要迟疑了,该不该拒绝。
“你看看便是了,”陆小凤不答,让他直接看信。
刘小将军顿了顿,点亮烛火,看完那封信,垂首沉默半响,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请你转给许军师,我答应了!”
他语气是那样的坚定,冲刺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好,”陆小凤颔首,身形一闪,消失在营帐里。
一日后,正阳守军准备好,攻上白蟒山,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从熄灭的灰烬看,已经离开几个时辰之久,痕迹都快被大雪覆盖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泄露了消息?”有将军疑惑道。
公孙辽脸色很不好,厉眼一扫,“给我查,昨晚谁离开过军营!”
“是,”立刻有人应声出去。
很快,那人回来,“禀将军,昨晚守卫说,刘小将军出去过。”
公孙辽目光严厉的看向他,“是你给贺兰将军通风报信了的”
“我没有!”刘小将军心中一凛,知道不解释清楚,自己很可能被祭旗,“我只是想获得战功升职,提前踩点,掌握地形,好能更快的攻入这里。”
有那和他不对付的将军立刻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不是,那你倒是找出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来啊。”
“没人通风报信,”刘小将军道,“我们的行动,一早就被对方察觉了,不需要别人报信。”
“还说你不是奸细,我们行动这么隐秘,事先将军连我们都没告诉,对方又怎么会知道?”那人嗤笑。
公孙辽也怀疑的看向刘小将军,原本不怀疑他的,在说完那番话后,也忍不住怀疑了。
刘小将军咽了下口水,决定拼了,指着对面峰顶道,“那里有一座瞭望楼,正好能看到我们过来的那个方向。”
公孙辽一惊,立刻极目远眺,果然在对面看到疑似瞭望楼的存在。
“贺兰军谨慎是出了名的,他们会在对面山峰设瞭望楼很正常,我们就是这样暴露的!”
“这不可能,且不说这么远,传递消息就要很久,他们昨晚半夜就走了,”一人反驳道。
刘小将军嗤笑看他,“何须来回跑着传递消息?只要对面亮火把,这边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旗语都会,用火把设几个简单旗语示警很容易。
“我们怎么没发现,”那人冲动出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对方既然已经察觉他们到来,传递消息时,自然会找个他们看不到的角落。
何况从下往上,本就被各种东西了遮挡视线,不比居高临下来的视野开阔。
公孙辽脸色彻底黑了,没想到辛辛苦苦跑一趟,连碰面都没有,就被对方逃了。
“将军,我们要追吗?”洗请了自己的嫌疑,刘小将军立刻道。
“追!”公孙辽咬牙,二皇子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
之前因他听从曾洋命令,下令射杀贺兰军,致使贺兰军差点全军覆没,打乱二皇子布局,已经很生气了。
这次任务要是还出岔子,二皇子必不会饶了他。
左右看了一圈,他选中刘小将军,“你带一队人马,仔细搜寻贺兰残军的位置,他们伤患众多,跑不远!”
“是!”刘小将军二话不说,接下这个任务。
很快,他就带回消息,“他们往北齐的方向去了。”
“什么?贺兰军胆敢叛国!”公孙辽又惊又怒,要是这六千人被他逼得叛出南楚,投靠北齐,他定会被朝中大臣口诛笔伐。
贺兰军‘背叛’是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所以从不认为他们会真的叛国,“贺兰将军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一定是故布疑阵,我们不能上当!”他咬牙道。
谁知,刘小将军面色凝重,“贺兰将军很可能死了。”
“不可能!”公孙辽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那样英雄气慨的人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死了。
“我在一处发现了坟堆,还有这个,”他手里是一些还没烧尽的纸钱。
公孙辽心头剧震,没有贺兰将军的贺兰军还是贺兰军吗?
随即,他心中生出一丝隐秘的窃喜,如果贺兰将军死了,那他吞并了贺兰军,就不怕二皇子更倚重贺兰将军,而不是自己了。
但问题是,没有贺兰将军节制,剩下的人真有可能投靠北齐。
毕竟他们被打上叛逆的标签,在南楚没有活路。
公孙辽一时心乱如麻,既想要贺兰将军死,又害怕他真的死了。
“先带我去看看,”还是要先确定贺兰将军是否真的死了,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刘小将军立马点头,带他去了一处新立的坟头,大概有七八十座,最中间的最大,上面牌子果真刻着:大将军贺兰山之墓!
公孙辽突然觉得心慌,“不,不会的,他没这么容易死,这定然是假的,把坟挖开,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这不好吧?”刘小将军迟疑,挖人坟墓天打雷劈啊,何况这还是南楚战神的墓。
“挖开!”公孙辽厉声道,“有什么事我担着!”
“好吧,”刘小将军无可奈何,命人开挖。
一刻钟后,新木做的棺材被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尸身,看容貌,还有谁不认识这张脸吗?
贺兰将军无疑!
“现在要怎么办?”刘小将军询问公孙辽。
他一时间也有点茫然,喃喃,“竟然真死了,这怎么可能呢?”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贺兰将军也死了,贺兰残军没多少价值,”刘小将军建议道。
“不行!”公孙辽立刻反应过来,“那六千人是我大楚将士,怎么能让他们投降北齐,立刻追上去,宁愿全部斩杀,也不能资敌!”
“这”他想反对,可在公孙辽怒目圆瞪之下,也只能妥协。
之后,刘小将军带着人一路追踪而去,顺便留下线索,让公孙辽带着大批人马赶上来。
这天傍晚,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风非常大,几乎寸步难行。
公孙辽心里焦急,这里离北齐大军已经很近了,再不把贺兰军追上,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投敌?
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过去,可这么大的风雪,马匹说什么都不肯往前走,再怎么用力鞭打都不肯。
没办法,他只好下令,找个避风处暂时休整,等着这阵强风过去。
可天色越来越暗,风呼呼刮得邪性,怎么也不像会停歇的样子。
他又气又急,却只能无奈下令扎营,怎奈天不遂人愿,他有什么办法?
待在扎好的营帐里,公孙辽唉声叹气,不知回去如何给二皇子交代。
突然,外面传来禀告声,“刘小将军求见!”
公孙辽一愣,还以为听错了,“谁?”
“刘小将军求见,”外面又说了一声。
他不满皱起眉头,这个刘苯搞什么,不是让他监视贺兰军动向,为何跑回来了?
“进来!”他厉声道,正准备呵斥这个违反军令的人,却不想被他一脸焦急打断了,“不好了,将军,贺兰残军在整军,好像要来攻打我们!”
“攻打我们?”公孙辽不明就里。
“是!”刘小将军焦急道,“我发现贺兰军中有人偷偷去了北齐军大营,应是达成什么合作,等他回去,贺兰军就在备战了。”
公孙辽神色一凛,在营帐中来回踱步,“他要来攻打我们,莫非是北齐军要的投名状。”
“也猜应是如此!”刘小将军点头。
“呵,来得正好!我正愁没机会拿下他们,又不惊动北齐大军,”公孙辽精神大震,觉得自己得机会来了。
刘小将军迟疑道,“北齐军会不会出动,一起合围我们?”
“那就打得他们有来无回,前边有一个埋伏的绝佳地形,只要安排得当,来多少我们杀多少!”公孙辽道。
那是一个葫芦口,除了葫芦口处,腰腹还有一个出口,两处都是狭长地段,只要堵住一处,埋伏在另一处,有多少人都吃的下。
“我去安排,”刘小将军立刻道。
半夜,喊杀震天,地动山摇,皑皑白雪下,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战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