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年轻男人裹着一件米色的长款风衣,版型挺括又修身,下摆在风中鼓动,衬出了他纤瘦的身形。
因为下了雨,身旁的人正替他撑着伞,伞面向下倾斜,再加上他脖子上围着的灰色围巾,便仅仅露出一个白皙又秀气的下颌。
在色调灰暗的相片上十分显眼,又无端生出几分脆弱。
若不是有意去想,是绝不会有人把这张隐晦的照片和真人联系起来的。
但是秦煜显然不是常人。
他在和宁柯会面之后便对他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之后便去着手调查他的过去。
但是谢家显然把他保护得很好,除了官方的媒体报道之外,他的手下掘地三尺,也只找到了这么一张模糊的照片。
那年宁柯十八岁,正在宾大的沃顿商学院读书,谢氏给了他太好的资源,让他年纪轻轻就能在华尔街上随意出入。
想想那一年,他秦煜还待在那个水深火热的贫民窟里挣扎求生,为了半块儿被人扔掉的三明治和野狗抢食。
宁柯身上,有太多他曾经渴盼的东西,正统的出身,和圆满的家庭。
在秦煜来到华国之前,他原本以为宁柯就和他从前见过无数次的精英学院派一样,倨傲却又死板得要命,急功近利,眼光永远只局限于那么一亩三分地。
但是那次见面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次大错特错的是自己。
宁柯的外表漂亮,温和又耀眼,但言辞锋锐,目标坚定,同时又能做到滴水不漏。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么多蠢货大不相同。
以至于这次,还成功地让他栽了跟头。
是的,即便秦煜没有证据,他也能猜到这桩意外背后的人是宁柯。
表面上,这只是华国娱乐圈里一个当红小明星和金主之间的关系败露后的一场闹剧,但深究下去,就会发现每一条证据链都环环相扣,每一次风向的转变都精准明确。
再加上腾云的发家史本来就不太光彩。
真是完美的一步棋啊。
能让他见第一面神经就兴奋起来的人,还果真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秦煜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照片上那像玉一般润泽又秀美的一抹白,沉吟许久才喃喃开口:“你可真有趣啊,honey.”
……
过了这个周末,大家又开始逐渐步入正轨,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这一周也过得平平淡淡,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除非算上谢行他们班的班长徐钰在周二的体育课上打篮球把左手腕弄骨折的事。
把班主任李岩气得要命,特意开了班会和线上的家长会,着重强调安全问题。
毕竟在高三这个档口,是任何纰漏都出不得的。
因为这事,让本来就爱出风头的徐钰都难得消停了几天,要知道他平时可是连老师忘留作业都要特意举手提醒的人。
就这么一直到了周六,因为临近国庆节和中秋节,四中高三的学生们终于要迎来自暑假后的第一个小长假了。
这天下午的自习也破天荒地改成了全年级的体育活动课。
等到整理完六科老师在这几天留的一堆练习册和试卷之后,段瑶也乐颠颠地跑了出去,和小姐妹一起买了杯奶茶回来。
回到教室的时候,距离放学也就只剩下十几分钟了,段瑶晃悠回自己的座位,身后的谢行听见动静,终于从厚厚一摞文件袋后面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我去!”段瑶根本没看见他,被吓了一跳,她捏着奶茶杯看着面无表情的谢行,语气有些震惊:“你没出去跟那帮男生去打球吗?”
谢行有些懒散地掀了一下眼皮,眼神里让段瑶品出一种看见笨蛋的怜悯感。
“……”她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坐到座位上嚼了一会儿珍珠,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偏过头,眼神有点古怪地看向谢行:“嘿,谢行,你该不会打算整个假期都要学习吧,不打算出去放松一下?”
谢行正在写一道物理大题,他一边画着图,一边摇摇头。
从上小学开始,他的注意力就被母亲要求着几乎全部集中在学习上,而且他自己也知道,高考应该是唯一能改变他和母亲境遇的机会了,所以放假对于他来说,只是换一个地方自习罢了。
即便回到谢家之后,生活条件好起来了,他也不用再时刻为钱发愁,但谢行还是习惯依靠自己,毕竟除了自己之外,谁都靠不住。
“真的吗?”段瑶有点怀疑地问道:“我记得我哥名下一个温泉度假山庄要开业了耶,剪彩他肯定邀请了宁哥的,你不打算去凑个热闹吗?”
对于宁柯工作上的事情,谢行向来了解得不算多,也不打算去掺和,他正想开口婉拒,旁边倒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语气还有点酸溜溜的。
“段瑶,你和他聊天能有什么意思啊?几个钟头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是徐钰。段瑶一听见这声音就头疼,恨不得把手里剩下的半杯奶茶都砸到他脑门上。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过头眯眼看着他:“我和谁说话,怎么又碍着你的事了?”
班里的同学也有些家境不错,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因为徐钰家的建材公司最近几年发展不错,大家对他的嚣张跋扈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去招惹他。
但是段瑶毕竟是段家两辈唯一的女孩儿,千娇万宠着长大,虽然平时为人处世都足够知书达理,但遇见讨厌的人也向来不压着脾气。
听见段瑶那丝毫不留情面的语气,徐钰不禁对谢行更不满了一点,本来周一数学周测的时候,谢行就考了一个全年级唯一的满分,抢尽了原本属于他的风头。
他本来想在周二的体育课上扳回一局,毕竟谢行那家伙似乎从来都不参与什么体育活动。
奈何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班主任和自家亲爹臭骂一顿。
想到这里,徐钰火气更盛,他想起上周末张子瑞和自己说过的他打听到的情报,一时冲动就开了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跟他做朋友,别是被他这张脸骗了吧?”
他这么说话已经有些冒犯人了,段瑶眉毛一下皱得死紧,刚想起身,谢行却楸住了她的校服袖口把人按住了。
少年回过头,那对黑曜石般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徐钰,几乎一眨不眨:“我是什么人啊?”
他并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这张脸漂亮,男人怎么能说长得漂亮呢,当然宁先生那样的除外。
徐钰显然已经昏了头,根本没注意到谢行已经变得有点危险的眼神:“当然是和他妈一路货色,靠脸去插足别人家庭,最后被赶出门,还要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话还没有说完,段瑶就挣脱了谢行的压制,“噌”得站起了身,但还没等她做什么,段瑶就感觉自己耳边一股劲风,把颊边的碎发都吹了起来。
之后便伴随着徐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也不知道为何,谢行的准头好得吓人,即便隔着两排座位,那本足足有三指厚的单词书的书脊,也精准地砸到了徐钰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