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弹棉花
“棉衣, 什么棉衣?”王婶一头雾水的反问。
赵梦成一顿,用心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才发现,大周时期棉花还未普及, 百姓冬天保暖除了多穿几层之外就是烤火。
很多人家到了冬天就不出门,舍得用柴火的就烤火, 不舍得的就一家子都躲在一个被窝里取暖, 叫作猫冬。
以往赵家也这样,除了赵梦成要出门,刘云娘和三孩子到了冬天就会减少外出。
这会儿赵梦成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最近家家户户上山砍柴,原来都是为冬天做准备。
幸好他想着冬天洗澡废柴火, 早早把家里的柴房堆满了。
赵梦成连忙解释:“最近天冷了,我瞧孩子老是打喷嚏,怕他们冷着。”
王婶立刻明白:“瞧我,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以前赵家有刘云娘在, 自然不用她操心, 如今云娘走了,梦成到底是男人,能把孩子拉扯得这么好已经难得, 哪能指望他处处细心。
王婶没藏私:“咱们这边冬天不算冷, 要是有钱就买点皮毛, 不管是直接裁了穿, 还是当做夹衣都是好的, 再不然就用芦苇絮填在衣服里头,也能保暖。”
她说完有些发愁:“今年这场大水来的不巧, 把芦苇絮都冲走了,大家伙儿只能多砍点柴, 免得冬天要挨冻。”
“我家还有些,待会儿我给你拿点。”
芦苇絮这东西不经用,过一个冬天就结块了,只能扔了。
至于皮草,好的皮草很贵,他们这边山头上也没大型动物,普通人家是买不起的。
赵梦成听了心中有数,芦苇絮就算填上十斤也不保暖,至于皮草倒是可以考虑。
“皮草得去哪儿买,布庄里有吗?”赵梦成问了一句。
“你要买?这东西好是好,可贵得很。”王婶劝道。
他们村也就村长家有兔毛皮袄子,其他人家都是拿芦苇絮充数。
赵梦成便说:“孩子还小,怕他们冻着。再说这东西买了能用好多年也不算浪费。”
王婶一听也没再劝,笑道:“布庄里有,不过你想实惠点的可以找我家阿德,他们杂货铺也有的卖,价格比布庄便宜。”
他打定主意,第二天就去了镇上。
顺着王婶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王德干活的杂货铺在一个巷子口,周围都是市井小民,做的是微末生意。
还没进门,王德就注意到他:“梦成,你咋来了?”
两人年纪没差几岁,赵梦成比他略大几岁,但娶妻生子早:“阿德,这不冬天了,我想给孩子看看皮草。”
王德吃了一惊,要知道皮草这东西价贵,城里富裕人家也不敢随意买。
他下意识的打量起赵梦成来,许久未见,他只觉得面生的很。
模样依旧还是那副模样,但隔壁这位哥哥气质却又大变样了,以前身上的别扭拘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坦然。
王德连忙热情的招待起来:“您可真来巧了,昨儿个店里头刚来了一批兔皮,瞧瞧,都是北方来的兔皮,比咱们这边的兔皮厚实许多。”
赵梦成上手一摸,就知道王德没说假话,他们这边的兔子长不了这么厚的毛。
“成色是好,多少钱?”
王德低声道:“哥,咱是邻居,我给你个实诚价,一块兔皮二两银子。”
赵梦成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听见这话依旧吓了一跳:“这么贵?”
二两银子现在都能买一亩地了,怪不得他们村也就村长家有皮袄子,这真不是寻常人舍得买的。
一张兔皮看大小只能给赵馨做个夹袄,大一点的孩子都不够。
而这一张兔皮的价格,在两家上涨之后买粮食,也够吃一段日子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本地的兔皮便宜点,但也得一两银子,前头卖完了。”王德见他觉得贵,倒是也没看不起,反倒是这么说。
赵梦成今天来带了十两银子,原以为足够了,可现在满打满算的加起来,居然还不够给三小只每人做一身皮袄。
随着大家对豆腐的新鲜感消失,豆腐生意也在下滑,足够他们吃饱,但想大手笔买东西还是不行。
他顿时有些牙疼,为自己近些时候的躺平行为叹气。
正好店里没人,王德也不催他买,反倒是闲聊起来:“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到了冬天只能不出门,哪像是那些富贵人家,寒冬腊月照样到处跑,他们身上那种貂皮大氅,一件最少也得六十两银子。”
“六十两银子啊,我一辈子的工钱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
王德颇有几分义愤填膺,临了还劝他:“哥,要是往年你手里有闲钱乐意买皮草,我也不劝你,但今年不一样。”
他指了指外头:“米铺如今都只开半天,这当头犯不着买,皮草太扎眼了。”
赵梦成原本都打算咬咬牙,先买五块兔皮回去,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
他是有钱能买皮草,但这当头买回家太扎眼。
蓦的,赵梦成的目光落到一个角落:“那是什么?”
王德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索性将那个袋子拖出来:“这是木棉,掌柜跑商的时候从西边带回来的。”
“他当时想着这东西也是花,指望带回来卖个高价,哪知道没人喜欢,后来就一直堆在这里积灰。”
赵梦成安耐住激动的心情,走过去捏了捏手感,确实是没处理过的棉花:“怎么卖?”
“你要买?”王德看不懂他,“这东西也不好看,也不好玩,买回去有啥用,还不如买皮草实在,至少能保暖。”
赵梦成笑着说:“我在书里头看到过这种木棉花,想带回去试试。”
王德一听书里头提过,倒是不劝了:“反正是堆着卖不出去的,这一袋子只算你二两银子。”
怕赵梦成觉得贵,他解释了一句:“成本就这么多,再便宜掌柜宁愿丢了。”
赵梦成二话不说付了钱,皮毛没买成,倒是背着一袋子木棉花走了。
身后,王德嘀咕道:“难不成这木棉花有什么特别用处?”
正好掌柜的回来,王德便把木棉花卖出去这事儿告诉他。
掌柜一听倒也高兴:“还以为砸在手里了,能把成本收回来就好,阿德,你好好干,你跟芳芳的事情我会考虑。”
王德得了这准话,立刻又精神抖擞的干起活来。
赵梦成背着一袋子木棉花,心底也是一片火热。
原以为找不到棉花只能用皮草,没想到在杂货铺有这意外之喜。
赵梦成特意多走了几家杂货铺想再收一些,可惜除了王德老板慧眼识珠,其余店里都没这东西。
扛着一袋子回家路上,赵梦成在心底盘算开来。
大老远的,赵梦成就瞧见三小只在村口玩,时不时往路口张望一下。
瞧见他出现,三小只就乐颠颠跑过来,没到跟前就打了个喷嚏。
“不是说在家等我吗,村口风大,小心吹着。”赵梦成无奈道。
赵椿不在意的擦了把鼻涕:“我一点都不冷。”
三小只是真的不觉得冷,他们每个人都穿了五层衣服,往年冬天也是这么过的。
“爹,这是什么?”赵茂好奇的问。
他知道爹今天是去买皮草了,可这么一大袋怎么看也不像是皮草。
“走吧,先回再看。”赵梦成见三小只脸颊都吹得红扑扑的,开口催促。
等回到家关上门,院子里风一下子变小就热乎起来。
赵梦成直接打开袋子,将里面的木棉花都倒在了地上,木棉花压得很实,倒出来后占据的体积更大。
“是花花。”赵馨惊喜的喊道,捡起一朵往自己头上带。
赵茂拦住妹妹:“别带,是白色的。”
赵馨哦了一声,还是拿在手里头把玩:“爹,冬天还有花花吗?”
“这不是花花,是果子。”
赵梦成拿起一颗棉花把玩着,笑着解释:“这叫木棉花,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它的果实棉铃,掰开后是他的种子。”
掰开一颗棉铃的白色纤维,果然露出黑色的种子来,赵梦成欣喜不已。
“这是果子?”赵椿眼珠子一转,抓起一颗就塞进嘴巴,结果下一刻就皱起脸。
赵梦成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真是学不会教训,这东西是用来做衣裳的,不能吃。”
赵椿连忙吐出来,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
“爹,这怎么做衣裳,直接塞进衣服吗?”赵茂好奇的问。
赵梦成扯了扯一朵棉花:“你们瞧,这么看是不是跟蚕丝很像。”
他捻了捻,一刻也等不及:“你们等着,我先做个工具来弹棉花,弹好后的棉絮就能用来做棉袄,比芦苇絮暖和很多倍。”
三小只都好奇的瞪大眼睛。
赵梦成很快搬了工具过来,吩咐孩子:“看,这样就能把里面的棉籽挖出来,你们在这边干,爹要做个工具。”
三小只都乖乖点头,纷纷搬了小板凳过来剥棉花。
赵梦成开始做弹棉花必备的大木弓,他现在干木工活熟练的很,四尺左右长的大木弓很快成型。
倒是牛筋难寻,幸好赵梦成回来前就考虑到这一点,在杂货铺买了。
安装完大木弓,赵梦成又利索的做好了弹棉花用的木床、木棰、铲头和磨盘。
“可以了,我先试试。”
赵梦成将孩子收拾好的棉花倒在木床上,背着大木弓,木槌落下。
梆的一声,木槌击打在弓弦上,弹压着棉花。
木槌频频击打,木床上的棉花很快变得蓬松起来,赵梦成的手就像是有魔法,让棉花成倍的膨胀。
三小只看得目瞪口呆。
赵椿蹦跶着喊:“爹,让我来试试,就让我试一回吗~”
赵梦成挑眉,将位置让出来。
赵椿兴致勃勃的开始,结果一锤子下去差点绷着自己。
赵茂跟赵馨没半点兄妹情,大声嘲笑起来。
赵椿板着脸,又试了一次,居然有些似模似样。
弹棉花看着轻松,实际上是个体力活,小孩儿干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看着有些吃不消了,偏还咬牙坚持。
赵梦成笑着按住他:“行了,其他的交给爹吧。”
“等我长大了,这种活我全包,爹只要坐在旁边休息。”赵椿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有些不满意。
赵梦成笑起来:“行,爹等着。”
梆梆声再一次响起来,棉花越来越蓬松。
“梦成,你在家吗?”是王叔的声音。
赵椿哒哒哒跑过去:“王爷爷,我爹在弹棉花。”
“弹啥子棉花?”
王叔一头雾水的走进门,等看见赵梦成古怪的动作又是啧啧称奇:“这是啥玩意,咋看着跟丝绵有些像。”
“刚就听见你家有梆梆声,我还在想是什么声音。”
赵梦成知道他是怕自家出事,这才特意来看看:“叔,你伸手摸摸,看暖不暖和。”
王叔瞧棉花一团团跟云朵似得白,特意去洗了把手才过来,手一伸进去,他就惊讶起来:“这,还挺暖和。”
“这到底啥东西,以前从没见到过。”
赵梦成少不得解释了一番:“我以前也只在书上看到过,刚好今天在阿德店里头瞧见了,就买回来打算试试,没想到真的能成。”
王叔眼底带上了羡慕:“还得是你们读书人,这样的宝贝就算是放在我眼前,我也不知道咋用。”
他爱惜的摸了摸棉花,笑着说:“这要塞衣服被子里得多暖和,看着也好,比芦苇实在多了。”
“芦苇花不保暖也不经用,棉花一年用旧了,明年弹一弹晒一晒又蓬松起来,能用上许多年。”赵梦成解释道。
王叔更羡慕了:“这东西好,二两银子能用一辈子也值当,可惜量太少了。”
用一辈子还是有难度,但用上几年没问题。
赵梦成也觉得少,但在上河镇已经买不到更多。
“叔,你看我也不会缝衣服,能不能麻烦婶子先帮忙做三件袄子给孩子穿。”
王叔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这有什么,我这就去喊她。”
一会儿功夫,王婶就跟着过来了,口中喊着:“啥棉花这么好,快让我看看。”
等瞧见木床上云朵似得棉花,王婶惊奇的伸手去摸:“果然暖和,看着轻飘飘的还这么暖和,这可真是好东西。”
“我就说读书有用,要不是读过书哪能知道这样的好东西。”
这还是她儿子卖出来的呢,放了一年多都不知道干啥用的,结果梦成一瞧就知道了。
王婶感叹着,直接拿出针线包来:“我现在就做,孩子的袄子做起来简单。”
这阵仗,赵梦成倒是帮不上忙了,索性腾开位置给王婶发挥。
布料有现成的,那是赵梦成之前买的,直接往里头塞棉花就是,缝合起来就是一件棉袄。
王婶子怕棉花走地方,还特意密密麻麻的缝了格子,将里头的棉花固定住。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王婶就抖了抖衣服:“阿椿,过来试试。”
赵椿飞快的跑过来,还把自己的外罩衫脱了以免弄脏新衣服。
王婶笑着给他套上,棉衣的袖子和下摆都长了一截,王婶直接咬着针线给他缝上去。
“这样穿着刚刚好,等明年孩子长高了就放下来一截,这样衣服能多穿几年。”
赵梦成感激她心细:“还是婶子想的周到。”
“这才哪儿到哪儿。”王婶笑了一声,想到这一家子都没个能照顾的女主人,心底又叹气。
“阿椿,转一圈看看。”赵梦成喊道。
赵椿立刻麻溜的转了一圈,得意洋洋的问:“爹,好看不?”
“特别好看。”赵梦成竖起大拇指。
棉衣罩子用的是最常见的厚麻布,颜色并不算好看,填了棉花后看着鼓鼓囊囊,孩子乍一看胖了一圈。
赵椿也觉得好看,跳到弟妹跟前嘚瑟:“看,我的新衣服。”
赵茂不搭理他,知道自己肯定也有。
赵馨却咬着手指,跺着脚:“爹爹,我也想要。”
“让王婶歇几天,明天再给你做。”赵梦成笑着说。
王婶却说:“歇什么,做过一件我都有经验了,一会儿的事情。”
说着就开始动手做第二件和第三件,她手脚确实越来越麻利,第二件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做好了。
赵茂也美滋滋的穿上,只留下赵馨望眼欲穿。
“婶,馨儿的用这块红布,好看。”赵梦成笑着拿出另一块布料。
红布的价格是粗麻布的两倍,王婶接过去就夸:“村里再没有比你更疼女儿的了,其实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美丑,暖和就成了。”
说归说,手上动作却没停。
赵馨知道自己有红衣服穿,也不心急了,靠在赵梦成身边看。
王婶嘴角含着笑,一边做一边说:“穿上这厚棉衣你们一个冬天都不会觉得冷,今年可算是享福喽。”
赵椿穿着舍不得脱下来,但又怕弄脏了,又把自己的罩衫套在外面。
可罩衫不够大,这会儿撑着不上不下,不得不求助弟弟才挣扎出来。
王婶看着直笑:“待会儿婶子再给你改改,那件罩衫还是你娘活着时做的,没想到才过一年就不够大了。”
王叔轻咳一声,怕孩子伤心,笑着说:“那是孩子长大了,长大是好事儿。”
赵梦成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好像是长个儿了。”
“过来比比。”他招呼三孩子到了柱子旁。
三小只都跑过去,这一比,赵椿个头足足比二弟高了半头,如今不认识他们的人,肯定猜不到他们俩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双胞胎。
赵梦成拿刀刻下划痕:“这是今年的,以后每年量一次,这样你们就能知道自己长高多少了。”
“这是我的,我是大哥我最高。”赵椿得意洋洋。
赵茂看了看自己那条明显矮一截的,心底很不是滋味,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要多吃多动,这样才能超过傻大哥。
赵馨倒是无所谓,她一心惦记着新衣服,量完就往王婶那边跑。
王婶做着做着,发现棉花快用完了,一时有些为难:“梦成,这棉花看着多,不经用啊。”
赵梦成过去一看,觉得做完赵馨那件没问题:“都用完吧。”
“那你自己不做了?”王婶犹豫的问。
在她心底,家里有啥好东西得先紧着当家干活的,哪有三孩子都穿上新衣裳暖暖和和,当爹的还在受冻的道理。
三孩子显然也想到这个,没了刚才的兴奋低下头来。
赵馨更是拧着手指:“我不要新衣服了,给爹爹做。”
赵梦成笑了一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往年没棉衣爹也这么过来了,先给你做。”
不等三孩子说什么,赵梦成又说:“我记得在山头上也见过这种木棉花,回头我去山上找找。”
那一袋子的棉花总共只做了三件棉袄,家里需要棉花的地方多了去,赵梦成还想拥有棉被,棉垫子,那样才能过一个暖暖和和的冬天。
一听这话,王叔激动的问:“真的,在哪儿见过,这不是西边传过来的吗?”
要是有这好东西他也得去采,只是以前也从没见过。
“我也有些记不清,总归应该是在山里头,回头我去找找。”赵梦成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说现在山上还没有,但马上会有。
王叔听了,还以为他是故意这么说哄孩子,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王婶显然也这么想,很快将赵馨的红棉袄做好:“馨儿,来试试。”
赵馨这才高高兴兴的穿上,美滋滋的在他们面前转圈:“好看吗?”
赵梦成向来不吝啬夸奖:“真好看,我家馨儿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姑娘。”
王婶也跟着夸:“不只是咱村里,十里八乡都找不出馨儿这般出挑的。”
她这是真心实意的话,赵梦成夫妻俩都长得不差,三孩子更是挑着好看的长,赵椿虎头虎脑,赵茂清秀斯文,赵馨玉雪可爱,一个比一个可爱。
村里人瞧着这三孩子,就没有不夸的。
“婶子,麻烦你了。”
赵梦成提了十个鸡蛋出来,王婶这一帮忙,整个下午都在他家干活了。
王婶推脱不要:“就是缝几针的事儿,不要钱,再说年底也没啥事儿,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这还让我打发时间了。”
王叔也不肯收:“鸡蛋留着给孩子吃,你要觉得过意不去,等你找到棉花就分我家点,回头我给阿明也整一件棉袄穿穿。”
他还以为山上没棉花,故意这么说,让赵梦成别给鸡蛋。
结果赵梦成一听,真把这事儿记下了,笑着说:“行,等我找到了就喊你。”
王叔摆了摆手,显然没把这话当真,夫妻俩一块儿回家去了。
赵椿跟赵馨还穿着新衣服美滋滋,赵茂却走到他爹身边:“爹,山上真的有棉花吗?”
赵梦成捏了捏他鼻尖:“怎么,你还信不过爹?”
赵茂笑了笑,却说:“可是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别人发现不了,但爹可以,你就等着瞧吧。”赵梦成笑起来。
赵茂果然相信了,在小小的人心里,他爹就是无所不能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三小只都依依不舍不想脱衣服,还是赵梦成给他们出主意,脱了衣服盖在被子上,这样一来可比只盖着被子暖和多了。
赵梦成瞧他们舒坦的模样,暗怪自己粗心。
他有异能在,身体一直保持在巅峰期,对冷热的适应能力极强,冬天穿单衫也不觉得冷。
可三孩子吃不消,前些日子只怕大晚上都冻得发抖,可三个孩子却都没抱怨。
就今天晚上,赵椿赵茂坚持两人盖一件棉袄就够了,把赵茂的塞到了赵梦成屋里头,赵梦成送回去,一会儿孩子又给送回来。
没法子,他只能留在了,不然这俩孩子倔的很,大冬天来回跑怕着凉。
既然答应了儿子,赵梦成就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赵梦成猛地睁开眼睛,出门摸走了三小只剥出来的棉籽,趁夜上了山。
第42章 温暖
大朵大朵的棉花盛开, 白色的纤维炸开,如同天上的云朵掉落凡间。落到了隐秘的山谷里。
最后一棵棉花绽放完毕,赵梦成脸色发白, 整个人跌坐下来。
穿越之后,他第一次体验到精神力枯竭的痛苦, 脑仁一阵阵发疼难受。
赵梦成抓起怀中的肉饼就往口中塞, 顾不得嚼碎就往下咽,一口气吃了六个饼才好一些。
往后靠在石头上歇气,赵梦成捏了捏眉心:“这下别说被子,一辈子都够用了。”
得到能量补充后的精神力触手又冒出头来,到处游荡着, 敲一下这朵棉花,打一下那片树叶。
蓦的,精神力触手顿住。
赵梦成皱眉起身, 却在棉花丛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蛇高昂起脑袋伸出蛇信子, 四处寻找着让它感到危险, 却又充满诱惑的力量,可那力量摸不着看不到,让白蛇容量有限的大脑颇为苦恼。
见是它, 赵梦成微微挑眉。
白蛇也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它谨慎的停在十步之外, 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朝着他游来。
冰凉的蛇鳞贴了贴赵梦成的脸颊, 白蛇围绕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赵梦成有些意外, 前两次白蛇都对他避之不及,没想到居然主动跟他亲昵, 甚至还带着讨好。
他眯起眼睛,看了眼还在四处溜达的精神力,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
这家伙怕是终于体会到精神力的好处,所以才冒着“生命危险”靠近他。
果然,精神力对任何生物的诱惑都是无穷无尽的。
赵梦成危险的看着白蛇,只要白蛇有异动,他能轻而易举的杀死它。
白蛇显然不知道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讨好的动作它很生疏,却坚持不懈的围绕着赵梦成打转。
赵梦成松了口气,这是蛇,不是人,即使得到了精神力依旧口不能言,不会造成威胁。
伸出手指碰了碰白蛇的脑袋,后者应付了事的蹭了蹭,又带着几分催促。
赵梦成挑眉,精神力触手回到他身边,点了点白蛇:“你想要这个?”
白蛇黄瞳发亮,如果他是哺乳动物,这会儿肯定会斯哈斯哈的吐舌头摇尾巴,表达自己的渴望。
“可以。”赵梦成笑了起来,“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之前是他一股热血就上了山,倒腾出这么一大片棉花后,赵梦成却困扰起来。
弄都弄出来了,精神力都差点枯竭,放着不用太浪费,带回去却又难以解释。
再者,这山谷里的棉花数量都够一个村使用,光他一个人暖暖和和,让王家刘家人都继续受冻,也不符合赵梦成的心。
方才他还在发愁,白蛇一出来,赵梦成却想到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第二天清早,赵椿赵茂就先醒了,乐滋滋的夸棉袄好使。
“盖着睡觉晚上都不冷了,可暖和了。”赵椿这么夸。
赵梦成笑着说:“今天爹上山去找找,要是能找到更多的棉花,咱家不但能有棉袄,还能有棉被,棉褥子。”
赵茂连忙说:“爹,我跟你一起去。”
赵馨也不甘示弱:“我也一起去。”
等出门的时候,三孩子都不肯穿上新棉袄,怕给弄脏了。
赵椿还说:“平时也是这么穿,一点都不冷,而且爬山很热的。”
赵梦成拦不住,便想着等把山头上的棉花弄回来后,到时候多给孩子做一件棉袄,深得他们不舍得穿宁愿受冻。
“阿明,我打算上山找棉花,要不要一起去?”赵梦成出门问。
王明有些惊讶,平时赵梦成上山可不会喊他。
但作为赵梦成的首席脑残粉,王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去,是不是就我娘说的比蚕丝更便宜,还暖和的那种花?”
“就是那种。”
赵梦成不但喊上了王明,还把刘炳坤几个都喊上了,无一例外,都是上次冒险来救他们父子,亲眼见过白蛇的小伙子。
刘炳坤好奇的问:“我听老人说南边有一种木棉花,开花后里面会有棉絮,可以用来装枕头当枕芯,没想到咱们这边也有。”
“原来南边有,这样的好东西咋不传过来。”王明遗憾无比。
赵梦成听了这话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来刘炳坤说的木棉花,应该是木棉树,一种高大挺拔的树木。
虽然木棉树也能产棉絮,但论产量和使用价值,跟棉花没法比,这俩压根不是一个等级。
“哥,你真的在咱山里头见过?在哪儿呢?”刘炳坤问。
赵梦成笑了笑:“我在梦里头见过。”
刘炳坤以为他开玩笑:“我跟你认真说呢,咱现在往哪儿走?”
赵梦成却强调道:“真的,梦里头有个声音告诉我,咱们山里头有棉花能够保暖。”
这话显得玄乎,但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居然都信了。
毕竟他们是亲眼见过白蛇下凡救人的,也许就是神仙在梦里头告诉赵梦成的呢?
最近天冷,山上就更冷,王明这样的大小伙子也打哆嗦:“真要有就好了,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冷,往年咱们这边都不下雪,去年可下了好大一场雪。”
“谁说不是呢,皮草还更贵。”刘炳坤也跟着叹气。
其他人都揣着手走,走了一路热乎起来才有说有笑。
大家一开始还担心三个孩子走不动,没想到他们一个比一个能走,小腿迈得稳稳当当。
“这三孩子跟兔子似得。”
刘炳坤还说:“要是找不到棉花,咱抓几只兔子回去也一样,至少能做个兔皮帽子。”
“就你那大头一只兔子不够,得三只。”王明打趣道。
刘炳坤不以为意:“脑袋大才聪明,我这是聪明脑袋。”
蓦的,走在最前头的何水清发出一声惊叫:“啊啊啊啊啊……蛇,龙……白……白——”
刘炳坤性急的拨开他:“你看到啥了——白龙!”
他声音都尖了:“哥你快来,是那条白龙!”
赵梦成刚刚上前,却见何水清扑通一声跪下来就是三个响头。
刘炳坤王明几个有样学样,一个比一个磕的实诚,头磕得哐哐响。
三小只也有样学样跪下来要磕头,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细看,三小只磕完头就直勾勾的盯着那条蛇。
赵梦成很是怀疑,要不是有自己的警告在前,这三个就要冲过去摸一摸,碰一碰了。
看了眼盘踞在石头上的白蛇,背后阳光照射下来,整条蛇围绕着金光,还真的挺像是一回事儿。
他一把拽住王明:“它走了,我们跟上去。”
王明这次没听,犹豫道:“哥,这不好吧,那可是白龙,它肯定不喜欢咱们凡人靠近。”
“它不喜欢就不会出现,也许它见凡人过得太苦,给我们送棉花来了。”
“老天爷保佑,我们青山村的好日子要来了。”
“老天爷保佑的不是你,是咱哥,白龙肯定是看在咱哥的面子上才来的。”
赵梦成也不管他们,直接跟上去,不跟上去怎么找棉花。
三小只一马当先跟上,速度变快,赵馨人小腿短跟不上,赵梦成索性把她抱起来走。
赵椿拉着他衣角问:“爹,它是不是来找我们玩的?”
赵茂也说:“它要去哪里,难道真的要带我们去找棉花。”
俩孩子多少知道白蛇的秘密,都盯着赵梦成看,眼珠子都是亮晶晶的。
“跟上去就知道了。”赵梦成笑着拍了拍他们脑袋。
王明几个对视一眼,纷纷咬牙跟上,但因为畏惧不敢靠的太近,以至于忽略了白蛇真正的体积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大。
刘炳坤看着白蛇划过的痕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看见白龙第二次,太有面了。”
王明压低声音:“阿坤,你觉不觉得那白龙很喜欢梦成哥,特意来带他去找棉花。”
“也许就是白龙托梦给梦成哥,不然他哪儿知道山里有棉花。”刘炳坤立刻说。
何水清结结巴巴的补充:“哥是——神仙——下凡——渡劫。”
刘炳坤一拍手:“肯定是这样,咱们梦成哥原本是天上的神仙,犯了错所以要下凡渡劫,但以前的亲朋好友怕他太辛苦,就偷偷下凡帮他,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
胡说八道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
赵梦成没在意后头的嘀咕声音,见他们都跟着就继续往前走,很快,白蛇停下,朝着他甩了甩尾巴。
嘴角一抽,赵梦成知道那是在跟自己要好处,伸出手指送出一缕精神力。
白蛇雀跃的扑过来,迫不及待的吞下那一缕精神力。
“啊!”巨大的白蛇迎面扑过来的画面极具威胁,吓得赵椿赵茂都闭上眼睛。
只有赵馨初生牛犊不怕虎,靠在赵梦成的怀中瞪大眼睛。
白蛇也看见了小姑娘,碰了碰她的额头,这才心满意足的游走了。
等赵椿赵茂反应过来睁开眼睛,只看到白蛇尾巴,两个男孩都有些失望。
白蛇扑过来的时候,胆子最大的刘炳坤都惊叫出声吓得双眼紧闭,腿脚都在打哆嗦。
等他们再次睁开眼,只看到白龙亲近赵梦成。
这一幕落到其他人的眼中,就成了白龙主动碰了碰赵梦成,然后才消失了。
赵梦成回头:“快来看,这里有一大片棉花。”
几个小伙子飞奔上前一看,山谷里果然满满当当的一大片棉花,好似天空落到了山谷,云朵成了地毯。
“这,这是神迹!”
刘炳坤大声喊道,跪下来又是砰砰砰三个响头。
赵梦成看着他们纷纷磕头,拦都拦不住。
忽然,赵梦成感觉手指被拉了两下。
低头一看,赵茂垫着脚在他耳边说:“爹,白蛇喜欢我们。”
赵梦成笑起来,点了点头:“对,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
赵茂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三小只近距离接触过白蛇,自然知道那是一条巨蛇,而不是真正的白龙,但他们都知道,这是独属于他们家的秘密。
白龙再次显灵,带着赵梦成几个找到了一片野生棉花,能让青山村每户人家都过得暖暖和和。
老村长被刘炳坤背着到了山谷,见到了那片棉花才相信这件事。
他惊讶的张大嘴,最后说道:“这是咱们列祖列宗显灵了。”
“爹,不是我说,要显灵也是赵家的列祖列宗,不可能是咱们刘家的。”刘炳坤笑嘻嘻的说,“上次白龙显灵是为了救梦成哥,这次显灵是为了带他来找棉花,我们都是捎带的。”
跟着来的王明等人都纷纷点头。
何水清更是说:“哥,上辈子,是,是神仙。”
老村长哈哈一笑:“不管怎么说,这对咱们村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儿。”
“村长,棉花就在这儿,棉衣暖和还轻便,我家已经试过了,但是你看这么多棉花怎么分更好?”
赵梦成问,这也是为什么他找到棉花后没动,先让刘炳坤回去把老村长背了过来。
老村长沉吟了一会儿,扫了眼在场的人:“山头上的东西,原本谁发现就是谁的,但这么多棉花你们用不完,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家家户户都是沾亲带故,不好咱们吃香喝辣,让他们吃糠野菜。”
王明笑道:“叔,梦成哥就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也不能先告诉你。”
“梦成是个好孩子。”
老村长笑了笑:“既然你们让我来拿主意,我的想法是告诉大家,回头组织人上山采棉花,摘回去收拾好称重,再按照劳三人七来分。”
他强调道:“当然,你们几个功劳大,肯定是要多分一些的,我不会让你们吃亏。”
众人都没说话,纷纷看向赵梦成,显然是要听他的。
赵梦成觉得这样也算公道,点头道:“那就这样,叔,还得劳烦你来主持,不然怕有人闹。”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谁敢闹,谁要闹就别要棉花,填芦苇絮去吧。”
老村长笑容更甚,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这片棉花是你发现的,这份情大家都得领。”
赵梦成却说:“叔,我倒觉得不必说的那么仔细,上次白龙救童子那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外头的人听了个一知半解就来我家门口烧香,太渗人了。”
这事儿是真的,一直到年底才慢慢平息,一出门看到有人烧香扣头那滋味别提了。
“再说了,神仙指路原本是好事儿,万一传出去触怒了神仙,往后这样的好事儿就轮不到咱们了,您说是不是?”赵梦成强调道。
老村长一想也是,只是还问:“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好名声你就不要了?”
他心底有计较,这座山虽然深了点,但也不是没有人来过。
山上的棉花总不能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明明这么好的东西就长在山里头,可他们世世代代住在山脚下都没发现。
这证明什么,证明赵梦成是有大运气在身上的,指不定上辈子真的是神仙。
想到发大水白龙来救,这次又出现了棉花,老村长认定了这事儿。
“我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赵梦成摆了摆手。
老村长心底对他的评价越发高,有本事,被上天眷顾,更难得是心里头记挂着乡亲们,啥好事儿都不忘他们,胸怀不是一般的广阔。
哪一天自己干不动了,如果梦成能当村长,青山村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根植入老村长的心。
老村长没提心底的想法,笑着说:“那就别说清楚,就说你们几个上山打猎发现的。”
又盯着在场的人叮嘱:“知道大家都是好的,就怕村里有人拎不清,到时候好好的事情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至于回家会不会跟家人说,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老村长便急着要下山召集人手,照旧是刘炳坤背着他往下走。
路上,老村长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让他跟上赵梦成,开口道:“我打算等到年底,在咱们祠堂里单独给白龙立一个排位一起供奉。”
赵梦成没想到他这神来一笔:“叔,你做主意就成。”
老村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到时候你主祭。”
“这不合适吧。”年底的祭祀是重中之重,往年都是老村长自己上,村里辈分高名声好的才能排在前头。
然后才轮到刘姓的年轻人,像是赵家这的外来户,外姓人,基本都靠后站。
老村长却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就这么定了,其他人那边我去说。”
赵梦成只能先应了。
到了村里,老村长马不停蹄的召集了村里人,将山头上有棉花的事情说了。
“棉花长在山谷里,需要人采摘,还得一筐筐背出来才能用,采摘婆娘们也能干,家家户户但凡能出人的,都要出,否则不能分。”
村人们对出人力没意见,只好奇:“啥棉花,真的比皮草还暖和吗?”
赵梦成不得不解释:“没有皮草暖和,但比皮草轻,也透气,保暖效果比芦苇絮好很多。”
王婶却大声喊道:“确实是暖和的很,穿上后干活还方便,特别轻。”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这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真那么暖和?那不得比皮草还贵?”
“去把你那件拿过来让大家看看。”赵梦成索性拍了拍赵椿,小孩儿撒丫子跑回家,将自己的那件新棉袄拿了过来。
“这就是棉花做的,大家可以上手摸摸。”
村人们纷纷伸出手来摸,一摸一个惊讶,啧啧称奇。
赵椿着急的提醒:“你们轻点,别把我衣服弄坏了。”
“回头赔你两件。”老村长笑呵呵的说。
赵椿却坚持:“我就要这件,这是我爹给我做的。”
幸好村人们都有分寸,伸手摸一摸也不会坏,这才没让孩子着急哭了。
摸过了棉衣的村人纷纷喊:“那还等什么,赶紧上山啊。”
“年底都闲着呢,我家大大小小十二口人都能干活。”
“村长,咱赶紧的。”
老村长咳嗽一声,提醒:“丑话先说在前面,这是他们几个发现的,原本都是他们的,现在他们大公无私的拿出来分给大家,于情于理也该添补一些。”
“应该的,这个我们都没意见。”刘丰收说。
其他村人也纷纷点头,觉得是该这个规矩,心底还挺感激。
老村长把规矩都说完了,这才拍案:“分成三组,一批人上山采摘,一批人搬运,其他区跟梦成做弹棉花的工具,到时候直接弹棉花。”
又扫了眼兴奋的孩子们:“娃娃们别带上山免得出乱子,就留在村里等着掰棉花,收棉籽。”
回来的路上赵梦成提过,白龙不可能年年给他们送棉花,但他们可以留着棉籽自己种,从今往后就有足够的棉花用。
老村长深以为然。
一声令下,村人们各司其职,干得热火朝天。
半路上,刘炳坤忽然琢磨不对劲:“我在没瞧见赵老大家的人,他腿瘸了不能上山,总不能连老婆孩子也不干活吧?”
“哎,你们刚才是不是没去喊他们家?”
去通知赵家的小伙子委屈了:“我喊了,他们还应了,结果人没来我有啥办法?”
“真的应了?”
“真的,不只我听见,老六也听见了。”
“我是听见了,说在家呢,后来就没声音了。”
刘炳坤也是烦了:“你再去喊一声,就说不干活最后没得分,别现在不出力,到时候又撒泼打滚的要分棉花。”
临了摇了摇头:“一个爹娘的亲兄弟,这也差太多了。”
小伙子撒丫子往村里头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喊:“赵老大,村长说了,这次不出力可不给你们分,你们到时候别耍赖。”
里头没吱声。
小伙子举着手就用力拍门:“听见没,不回答我撞门进来了,省得到时候说我没通知。”
“知道了知道了,谁家稀罕几朵花。”里头不耐烦的骂道。
小伙子脸一黑,也懒得再说什么跑远了。
屋里头,赵老大夫妻俩愁眉苦脸的对坐着,桌上只有一碗咸菜,两碗清粥,粥清透的能当镜子。
唏哩呼噜的喝完,赵大嫂一抹嘴觉得又饿了,可家里粮食已经见底。
她偷偷看了眼男人:“他爹,要不是再想想法子买点粮食,再这样下去咱连这个年都过不去。”
赵文成腿一阵阵发疼,到底是落下了瘸腿毛病,如今脾气越发差,连憨厚老实都装不出来。
一拍桌子:“那也得有钱,你有银子吗?”
赵大嫂瑟缩了一下:“要不我再去找找满仓。”
赵老大拧起眉头:“他正是紧要关头,我们不能拖后腿,你再问村里人借点粮食看,他们家家户户都有存粮。”
赵大嫂不敢吱声,别人都不愿意借给他们:“我倒是想,可他们见了我都不开门。”
赵老大瞪了她一眼:“你不会在门口哭,哭得他们心软了总会给一碗,一家一碗也够咱们吃到明年开春了。”
赵大嫂心想这么丢人的事情你咋不去,但她不敢说。
“村长越发老糊涂了,这都快过年了折腾什么花,花既不能吃也不能卖,还想让我们出白工。”赵文成抱怨道。
大冬天的,他衣服淡薄的连被窝都不想出,村长居然还喊他们上山干活,这不是诚心要让他们受罪。
再说连工钱都不给,傻子才去。
赵大嫂犹豫:“不会有啥好事儿吧?要不然他们怎么一个个上赶着去,隔壁连孩子都出门了。”
“好事儿能轮到咱们,村长只会喊他们刘家人。”赵文成嗤之以鼻。
赵大嫂一想也是,以己度人,但凡是好事儿还不得留着自家悄默默的,怎么可能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
蓦的,赵文成问:“小花那边呢,咋就没消息了?”
赵大嫂想到女儿也觉得牵肠挂肚,没好气的骂道:“还说要带我们去享福,结果自己吃香喝辣去了,哪儿还记得吃糠喝稀的爹娘。”
两人继续抱怨着,完全没打算出门干活。
第43章 大棉被
整个青山村都动员起来, 教会其他人做大长弓和弹棉花的工具后,赵梦成自然也跟着上了山,他负责将棉花背下去。
棉花看着轻飘飘的, 但一堆堆的压实在箩筐里头也不轻。
赵椿三个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村长拦住了, 他们一去, 村里其他孩子也想跟着,到时候孩子多怕不安全。
三小只只能待在晒谷场上剥棉花。
赵梦成背着高高叠起的棉花山下来时,就瞧见三小只认认真真的干活,人都差点埋在棉花里头。
“累不累?”赵梦成将棉花倒出来,笑着问道。
赵椿摇头:“不累, 在这里干活可暖和了,爹,你累不累, 要不歇会儿。”
负责主持大局的村长也听见了, 笑着招呼:“梦成, 你就歇一会儿吧,你可是咱们村的大功臣,不差这么会儿。”
赵梦成就顺势坐下来, 刚坐下赵茂就递过来一碗水, 还是热乎的。
“我算着时间, 从家里拿过来的。”赵茂眉眼带着得意。
“真聪明。”赵梦成笑着夸了一句。
赵茂靠在他身边, 低声问:“爹爹, 白蛇还在吗?”
“不在了,它应该回家了。”赵梦成解释, 这么多人过去采棉花,差点要把山谷都踏平了, 白蛇怕人,怎么可能还在。
赵茂避开人偷偷问:“那它家在哪儿,我们以后能找它玩吗?”
“你不觉得害怕吗?”赵梦成奇怪的问,明明上一次看见白蛇,这两兄弟都吓得小腿哆嗦。
赵茂却说:“它能听懂我的话,不会咬我。”
赵梦成也不知道白蛇去了哪里,反正还在山里头,但肯定躲起来不想见人。
想了想,他只说:“等它想见我们了,自然就会出来。”
很快,晒谷场上的棉花堆成了小山峰,弹棉花的工具也都到位了。
十张弹棉花的木板床齐刷刷的摆开,很有几分大干特干的气势。
梆梆声再次响起,村民们忍不住抬头去看,眼底带着兴奋和期待。
村民都觉得弹棉花的梆梆声比弹琴还好听,唯一不好是声音太响,说话都得扯着嗓门喊。
老村长旱烟都不抽了,怕点着棉花,背着手站在一个板床前面。
刘炳坤抢过了弹棉花的工作,梆梆声中棉花变得越来越蓬松,他兴奋的喊:“哥,你看我这样行不行?”
“看着不错,再多弹一会儿。”赵梦成笑着喊道。
刘炳坤顿时更使劲了,一口气都不停歇。
“等等,让我看看。”老村长喊了一声,不禁伸手摩挲着棉花纤维,老脸上笑出了菊花褶子,“真暖和。”
赵梦成在旁边指导:“要是打算做衣服,到这儿就可以停了,这棉絮已经足够蓬松,就跟芦苇絮一样往夹衣里头填充就可以,穿上后很暖和。”
“要是打算做被子,就得继续往下压,将棉絮压得严实起来,然后用针线固定住,变成一条棉被,这样直接套上被套就能直接用,换洗起来也方便。”
他上手示范了一下,做棉被要比直接做棉袄复杂一些,但做好后能用很久。
“梦成,你咋啥都会,除了生孩子你到底有啥不会?”老村长都忍不住感叹起来。
赵梦成顿了顿,只是说:“就是爱看杂书,没想到遇上能用的。”
“爱看书好,怪不得人家都说书里自有黄金屋,这不比黄金还实惠。”
老村长一个劲的夸,以前赵梦成在镇上当账房,三天两头的去书店看书,时不时被小二挤兑也不生气。
偶尔还要买些纸笔回家,那可都是烧钱的爱好。
当时别人还笑他书呆子,当个账房还把自己当秀才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回家种地多一些收成。
尤其是赵老大,经常仗着大哥的面子教训弟弟,让他别浪费那个时间和银钱。
如今看来,是他们短视了,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本事,这一出手就不得了。
老村长心思一动:“阿坤他娘,你先停停,过来做一件棉袄试试。”
村长媳妇一擦手,立刻跑过来:“正好我前几天做了夹衣还没填芦苇絮,直接就能用。”
她跑回家,很快就拿着一件粗布夹衣过来,直接往里头塞棉花。
王婶做过三件有经验,这会儿教她:“慢慢塞别心急,塞好了记得用针线固定一下,不然容易跑。”
“是不是这样?”村长媳妇做的也仔细。
两个女人一块儿捣鼓,很快一件夹棉袄子就做好了。
村长媳妇抖开衣裳,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可真暖和,我把手放里头就觉得暖和,比芦苇絮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爹,你穿上试试看。”
老村长咳嗽一声,到底是熬不住心底的好奇张开手套上衣服。
棉袄一上身,老村长便觉得浑身一暖,整个人像是进了被窝,不,是比在被我里头还要暖和。
他下意识的摊开手去看,满口夸道:“这衣服好,穿着可真暖和。”
“你们也来试试,有了这衣服,咱们村今年冬天都不用挨冻了。”
说着,村长依依不舍的将衣服脱下来,让一直盯着自己的儿子也试了试,刘炳坤正干活呢,穿上棉衣会儿就出汗了,他还舍不得脱,一个劲说:“娘,你赶紧给我也做一件。”
老村长瞪了他一眼,又说:“你急什么,先拿去祠堂供两天,剩下的棉花先给梦成家做被子,他家做完了再轮到别家。”
“你们也别有意见,要不是梦成咱能穿上这么暖和的衣裳?往后谁要是捣鼓出好东西还愿意分给乡亲们,都得排在最前头。”
“没有意见,我们哪儿会有意见,那也太不识好歹了。”刘丰收大声喊道。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
赵梦成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村民们虽然羡慕,但并没有嫉妒和意见。
“先给我家孩子做两条被子,其他的等棉花多了一起做,不必特别照顾我。”赵梦成笑着说。
一开始他也只是想为家里添被子,只是一不小心搞出了一个山谷,为了光明正大带回来才捎带了村里人。
被这么感激照顾着,赵梦成倒是不好意思了。
老村长这时候却很坚持:“这都是托了你的福,理应让你家先用上,不只是你,今天上山的小伙子都先穿上,再能轮到别人。”
“这事儿你被推辞,咱们村得有个规矩,不然往后谁还乐意做好事儿。”
赵梦成只得应了。
村长媳妇笑着说:“你家也没个女人,你去把布拿来,我手脚快,待会儿帮你做好了,你带回去就能用。”
其他人家不用她操心,各家都有老娘媳妇嫂子,一听让他们家先做,一个个都搬着针线框过来了。
等赵梦成将布拿过来,村长媳妇倒是愣了下,因为他拿过来的全是新布。
她忍不住问:“原先的被子呢,就不要了?”
“那些先放着吧,用这个做。”赵梦成笑道。
原主家里原来的被子是刘云娘嫁进门时置办的,都用了快十年,早就硬的像石头了。
村长媳妇就收下了 ,口中笑道:“也好,是该换换新了,你这日子越过越像样了。”
她手脚确实是快,动作比王婶更利索,一会儿就把被面缝出来了。
村长媳妇做的被面不是一体的,而是分成两块,一块是底子,一块是面子,将棉被往里头一放,再直接用针线将被面和被底子缝合在一起。
一边做,她还一边解释:“这样虽然费事儿了一些,但被面要是脏了一抽线就能换洗。”
“褥子我也一起做了,这东西就拿个套子包起来,时不时得晒一晒,不然压太实了不暖和。”
赵梦成听着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村长媳妇顿了顿:“梦成,你这家里家外一把抓不觉得累吗,一个家总不能没有女主人,你啊,也得为孩子想想。”
赵梦成身带秘密,两辈子都没想过娶妻生子,穿越后多了三孩子已经是意外,怎么可能打算再娶一个。
容忍三个孩子处于自己的地盘内已经是赵梦成的极限。
他对自己有认知,压根不是能相信枕边人的性格,真把人家娶进门那就是害了人好好的姑娘。
这种事情,赵梦成是万万不能做的。
“婶,你教我就行,我脑子灵活一学就会。”赵梦成笑着接话。
村长媳妇无奈:“婶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咳咳。”老村长打断妻子的话,“动作麻利点,别叨叨。”
村长媳妇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你背着手在那边不干活,就知道催催。”
“我还说不得你啦。”老村长骂道。
夫妻俩吵嘴了两句,村长媳妇就没再提那话,迅速的将三套被褥都做了出来。
每一条棉花被都足足有十斤重,抱起来都沉甸甸的。
赵梦成倒是能扛得动,奈何棉被和褥子体积都大,抗在身上就跟背着个小山头似得。
“爹,我来,让我来。”赵椿连忙跑过来,赵茂也跟在后头。
赵梦成哈哈一笑,索性拿下两条被子塞进箩筐,俩儿子一人一条。
赵椿被压了个踉跄,但很快适应,还说:“再放一条,一点都不重。”
赵梦成拍了下他后脑勺:“太重了压身高,其他爹来,你们先背回去吧。”
小孩儿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赵茂看着文弱许多,没成想背着十斤重的棉被也走得稳稳当当。
赵馨见爹没有分给她的意思,不乐意了:“爹,我也能帮忙。”
赵梦成看着她的小身板有些为难,让五岁孩子背十斤重物那不成压榨童工了?
想了想,赵梦成就往她背篓里塞了一些棉絮:“馨儿帮爹爹背这个,咱拿回家做枕头。”
“爹,你多塞点,我能背得动。”小姑娘可有志气了。
赵梦成果然塞得高高的,实际上棉花没压实一点都不重。
赵馨不知道,所以昂着下巴骄傲的背走了。
赵梦成瞧着她小鸭子一般的背影扑哧一笑,将剩下的往背上一甩:“叔,那我先回了,回家放好再来帮忙。”
“去吧,这儿也弄得差不多了,不来也没事儿。”老村长摆了摆手。
看着一家人的背影,村长媳妇感叹道:“梦成力气可真大,这么重说背就背走了,以前他可没这能耐。”
“以前他在城里头给人算账,整天待着不动力气能大吗。”老村长评价。
村长媳妇瞥了他一眼:“刚才你为啥不让我把话说完?”
“云娘走了也快一年了,梦成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吧,再说他家还有三孩子呢,不娶媳妇谁来照顾这三个,谁来操持一家子?”
“我是见他人好,有出息,如今家里造了新房肯定也有积蓄,这才想帮他说亲,我也不会帮他瞎说,肯定会给他找个老实本分对前头孩子也好的。”
村长媳妇盘算的很好:“你是男人不知道当家的苦,这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人操心,再说他还有三孩子,俩儿子就算了,馨儿是个姑娘,长大了处处都需要一个娘。”
她没好意思说,光是月事那当头,赵梦成再疼女儿,难不成一个当爹的能教女儿这个?
老村长骂道:“你是他娘还是他奶,梦成是个有主意的,这种事情哪儿要你来操心。”
他看得分明,赵梦成压根没有再娶的意思,又不是他们亲儿子,他们上赶着只会招人烦。
村长媳妇不服气:“我好歹也算是长辈吧,他爹娘走的早,我怎么就不能帮着操心操心了,我这都是为了他好啊。”
老村长无奈,劝道:“你快省省这份心吧,有这个闲工夫操心操心你儿子。”
一听这话,村长媳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是,阿坤这小子实在是让人发愁,都多大了还是不肯娶媳妇,我看他是要学阿德,拖成老光棍才罢休。”
她狠狠的瞪着儿子,顾不得手边的活跑过去:“等干完这阵你就给我去相看,再看不中就等着跟老杨一样当老光棍吧。”
刘炳坤干活都堵不住爹娘的嘴,顿时成了苦瓜脸。
赵梦成不知道刘炳坤替他背负了被催婚的苦恼,将被子背回家后,赵梦成直接将床板上的稻草全清空了。
光秃秃的床板还是崭新的,擦干净后直接铺上被褥,赵梦成伸手压了压,觉得还有点硬。
赵椿却惊讶的大喊起来:“好暖和,躺在上面就跟睡在云朵里一样。”
“哥,你知道云朵是啥样的吗?”赵茂一边吐槽,却掩不住眼底的好奇兴奋。
赵椿笑着说:“反正看着就松软,说不定还很甜。”
说着说着,小孩开始舔嘴角,馋了。
赵梦成直接将被子也叠上去:“喜欢今晚就这么睡。”
哪知道他说话的功夫,赵椿把自己的外衣扒了,直接钻进被窝里,只冒出个小脑袋来:“爹,好暖和,你要进来躺一会儿吗?”
赵梦成拍了下他脑门:“天还没黑呢。”
“但是我舍不得出来,我想再躺一会儿。”小孩儿还吸了吸鼻子,“我的被窝香喷喷的。”
“行行行,试试就试试,反正都是你们自己的被窝。”赵梦成哭笑不得,一看赵茂虽然一脸正经,但眼里也是跃跃欲试。
“阿茂,你要不要躺进去试试?”赵梦成便问。
赵茂板着脸:“哪有大白天睡觉的,我可以晚上再睡。”
“没事儿,你们干活也累了,可以进去躺一会儿歇一歇。”赵梦成被他口是心非的模样逗笑了。
赵茂没挡住诱惑:“那我就躺一会会。”
说着认认真真的将衣服都脱了才上床,生怕弄脏了新被子。
赵椿立刻往里头挪了挪,还问:“二弟,暖和不暖和,我都给你焐热了。”
“真暖和,还是咱爹厉害!”赵茂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赵馨靠在床边,两只手扒拉在床沿上瞪大眼睛:“大哥二哥,你们能给我腾个地方吗,我也想躺一躺。”
“你为啥不躺自己屋去。”赵椿不乐意。
赵馨哼了一声,看向他爹:“爹,我想在这屋睡一会儿。”
赵梦成挑眉:“这是你大哥二哥的屋子,你得自己跟他们商量。”
小姑娘人小鬼大,还知道他的话管用。
赵梦成不想掺和孩子的小官司,直接抱着自己的被子去隔壁铺床,顺便把小姑娘的也铺好。
被拒绝的赵馨噘起嘴巴,忽然眼珠子一转,哼哼了两声:“哥,你真的不让我上去?”
赵椿不耐烦的探出头:“你那屋平时都不让我进,凭啥上我床,多你一个挤不下。”
赵馨用力一哼:“那我要告诉爹爹你尿床。”
“我啥时候尿床了。”赵椿不乐意了。
赵馨双手叉腰:“娘说了,你五岁还在尿床,每次都差点把床冲走,每次都不敢告诉别人,都是娘帮你偷偷收拾,羞羞脸。”
“你,你污蔑人。”赵椿脸都涨红了。
围观这一切的赵茂微微吐出一口气,往里头挪了挪:“行了,上来吧。”
赵馨立刻往上爬:“还是二哥最好。”
“把外裳脱了,别弄脏我们的新被子。”赵茂强调。
“哦。”小姑娘倒是也听话。
她钻进被窝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来:“果然暖和,还香喷喷的。”
赵椿哼哼唧唧了半天:“我啥时候尿床了,娘胡说。”
“娘才不会胡说,肯定是你尿完自己就忘记啦。”赵馨强调。
赵椿就说:“那肯定不是我,是二弟。”
赵茂被他们俩夹在中间,吵吵的他脑仁疼,拧着小眉头教训:“都上来了还吵什么吵,爹不喜欢看我们吵架。”
没瞧见爹都去隔壁了吗,就是怕他们吵吵起来。
“哼,是她先胡说八道。”赵椿这么说,声音却一下子变小了。
赵馨吐了吐舌头,也说:“好啦,我以后不说了。”
一直睡芦苇絮被的三小只躺了一会儿,脸颊就变得红扑扑的,实在是棉被太暖和了。
原本只是想躺一躺的三个孩子,结果被熏得昏昏欲睡,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迷糊。
等赵梦成收拾完两个屋子过来一看,乐了,都开始打小呼噜了。
伸手一摸一头汗,赵梦成怕直接掀被子又冻着,就把他们手拿到外头凉快凉快。
正弄着呢,却听见赵馨吸了吸鼻子。
他以为孩子醒了,抬头却见她紧闭着双眼,口中含含糊糊的说:“娘,我想你了,你啥时候回来。”
赵梦成手一顿,最后只是摸了摸小馨儿的头发,拍了拍让她继续睡。
赵家暖暖和和安安稳稳的时候,外头却吵起来。
村里人都勤快,山里头的棉花多,但挡不住他们卖力干活。
头一天下来,跟着赵梦成上山的那群小伙子都分到了棉被,他们欢欢喜喜的扛着棉被回家了。
“还得是跟着梦成哥干,跟着他准有好事儿。”
“可不是,白龙就喜欢梦成哥,他上辈子肯定是神仙,这辈子下凡历劫来了。”
“嘘,这话咱自己知道就行,别让人听了去,回头他们不都得跟咱们抢。”
刘老六家就住赵老大隔壁,他扛着棉被还没进门就喊:“爹,娘,今天这新棉被先给你们用,我年轻不怕冷,可以再等等。”
老六爹娘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我儿子孝顺,爹娘两个人睡也不冷,你先留着用。”
“不,你们先用,我年轻火力壮。”
正推让着呢,赵大嫂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眼瞧见那雪花似得棉被了:“刘家的,你们这是发财了,打哪儿弄来这东西,这是被子?哪儿来的,贵不贵,几个钱。”
说着也不管他们的脸色伸手就要去摸。
刘老六拍开她的手:“你手这么邋遢,别给我摸脏了。”
“哎呦,乡下人家还精贵起来了,谁稀罕。”赵大嫂翻了个白眼,大声鄙夷。
刘老六撇嘴:“知道你不稀罕,要不整个村子都去干活换棉被,就你家不去。”
他娘也大声讽刺道:“可不是,他家有钱不稀罕这么点东西,儿子咱快进门吧,外面冷。”
“啥,村里给发的?”
赵大嫂一听不对,连忙进门跟赵文才商量,夫妻俩急急忙忙的往外跑,这才看到晒谷场正热火朝天。
赵大嫂跑过去就坐地上:“村长,你咋能这么欺负人,凭啥别人家都能有我家却没有,你可不能看我男人瘸了就欺负我们家。”
老村长早知道派人去喊了两次,赵老大夫妻俩却连门都不出的事儿。
他板着脸,完全不打算纵容他们:“喊你们干活的时候不出来,现在分棉花倒是跑得快。”
“这,也没有人来喊我们啊!”赵文成果然不承认。
“你别耍赖,我可上门喊了两次,你都回答了,老二老六几个都听见了。”
“对,我们听见了。”
“你在里头明明回答了,说不乐意干活。”
赵文成黑了脸:“那我也不知道有这好事儿,你们不实诚。”
老村长直接呸了他一脸:“占便宜没个够的玩意儿,今天就告诉你,往后村里头的事儿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啥都不出那就啥都没有。”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谁有意见尽管来找我。”
赵大嫂一听就要闹。
老村长冷声道:“谁要不服闹起来,那就赶出青山村。”
赵大嫂还要哭嚎,赵文才却连忙拉住她,他瞧见村长冰冷的眼神,几个族老只有赞同,没有反对,怕真闹下去会被赶出村子。
夫妻俩欲哭无泪,只能苦着脸看着别人分棉花,别人高高兴兴,他们凄风苦雨。
另一头,赵梦成没叫醒孩子,想着孩子梦里头喊娘的话心疼,打算给他们做点好吃的补补。
只是翻了翻厨房,近些天光顾着弄棉花了,家里头肉都吃完了。
赵梦成只好拿出最后那点猪油,打算直接来个拌个猪油饭,心底盘算着还得趁年前去镇上一趟,多买些肉。
正琢磨着呢,谁知后窗咯吱一声。
赵梦成猛一抬头,却见一张血盆大口。
第44章 兔兔好吃
乍一看白蛇那大脑袋挤在小小的窗口里, 嘴角滴答着鲜血,是个人都要犯巨物恐惧症。
幸好赵梦成不是普通人,惊讶过后就镇定下来:“你怎么来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 不是白蛇张开血盆大口,而是这家伙口中叼着一只肥兔子, 后腿还在一蹬一蹬, 滴下来的血弄得窗口到处都是。
“你,往后退,别弄脏我家。”赵梦成沉下来,拿瓢直接敲了白蛇一脑门。
白蛇冰冷凶狠的竖瞳露出委屈,啪叽一下, 将兔子吐在了屋里头。
它往后退了退,将脑袋搭在窗台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梦成。
赵梦成捂住额头, 从白蛇那巨大的脑袋上看出几分乖巧和讨好来:“这是给我的礼物?”
白蛇晃了晃脑袋。
肥兔子这会儿彻底死透了, 看伤口流血的状态倒不像是中毒。
赵梦成拎起兔子看了看, 暗道正好家里没肉,晚上家里能多一道菜。
“多谢了。”
白蛇吐了吐蛇信子,依旧趴在窗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梦成挑眉, 看出它的意思来, 感情这不是礼物, 是贿赂。
“最后一点, 再多就没有了。”赵梦成收下了兔子, 点了点白蛇脑袋,落下一缕精神力。
白蛇整条蛇都荡漾开来, 身体的鳞片都微微张开,许久, 它又晃了晃脑袋。
赵梦成知道那是种怎么样的享受,所以他从不会使用在人类身上,只因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见白蛇依旧赖着不走,赶也不走,还从小窗口中试图钻进来贴贴撒娇,赵梦成很是无奈。
“说了没有了。”赵梦成点了点它额头,“快走,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哪知白蛇误会了他的意思,竖起脑袋,下一刻呕的一声。
赵梦成快步后退,连声阻止:“千万别。”
却已经太迟了。
白蛇呕的一下,将胃中尚未消化的兔子、老鼠甚至是小蛇都吐了出来。
看得出来它偏爱吃老鼠,地上一滩粘液中竟有十几只模糊不清的大肥鼠。
赵梦成的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屋里头全是酸腐味,差点没跟着一起吐出来。
他勉强忍住,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给我吞回去!”
白蛇愣住了,大眼睛似乎写着:什么,你这还不满意?
赵梦成忍无可忍,直接按下它脑袋:“吞回去,一只都别剩。”
白蛇倒是不嫌弃自己,意识到他愤怒后乖乖将罪证消灭,随后抬头无辜的看着他。
东西没了,屋里头还有一股怪味,赵梦成手里还提着那肥兔子,恨不得也给它塞回去。
感受到他眼底的愤怒,白蛇终于意识到不好,大脑袋从窗口退出去,只留下一双眼睛看他。
“滚,趁我没打算揍你之前。”要不是看在它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赵梦成会让它知道人心险恶,天道沦丧。
白蛇感知到危险,滋溜一下就溜走了。
赵梦成憋着气,连忙将厨房能开的门窗都打开了,冷风一吹,那股子怪味才消散了一些。
大冬天的,他还得打水洗地,不然一大块地方被粘液占据,看得人心里头生呕。
收拾了好一阵子才算干净,赵梦成累得满头大汗,体验了一把家有熊孩子的感觉,他预感到这事儿还不算完。
精神力察觉他的恼怒,冒出头轻抚着他的面颊安慰。
赵梦成笑了一声:“太平太久,差点忘了你的诱惑力。”
幸好只是一条蛇。
白蛇诚意十足,送来的大肥兔子足足有十二斤,赵梦成怀疑山头上最肥的那只被送过来了。
利落的剥皮剁碎下锅,兔皮也没扔,等炮制好了还能给孩子做个兔皮帽子。
三小只原本只想躺一躺,结果三个人都睡着了,最后被诱人的香味唤醒。
赵椿头一个醒来,迷迷糊糊的往外爬,没穿衣服光着脚走进厨房:“爹,你在做啥好吃的呢?”
“辣炒兔丁。”赵梦成回了一句。
看见孩子这样又教训:“赶紧回去穿衣服,把你弟弟妹妹也叫醒了,饭马上就好了。”
“我马上去。”吸溜了一下口水,赵椿彻底清醒了。
“快起来,要吃饭了。”赵椿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毫不留情的叫醒弟妹。
赵茂睡眠浅醒得快,吸着鼻子说:“好像是肉味,咱家不是没肉了吗?”
“爹说是兔子肉。”赵椿穿好衣裳一看,赵馨还睡得香喷喷的,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他怪笑一声,直接捏住赵馨的鼻子:“馨儿,快醒醒,再不醒就成小猪了。”
赵馨哼唧了一声,总算被叫醒了,板着脸想要哭哭唧唧。
赵茂直接将新衣服塞给她:“爹说我拿上吃兔子肉,你吃不吃?”
“兔子肉?”赵馨一听果然也不哭了,自己穿好衣服爬下去。
三孩子走进厨房,果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赵梦成为了做好兔子肉可没少下猛料,他们这块没有辣椒,他就用有辣味的香料,勉强做出了一锅“辣椒”炒兔丁。
“醒了,都去洗把脸,马上就能吃了。”赵梦成一看乐了,三孩子脸上都还是睡痕,可见是睡香了。
赵茂吸了吸鼻子,奇怪的问:“爹,屋里头好像有一股怪味。”
他顺着味道走到窗口:“是这儿传来的,死老鼠的味道。”
赵椿跟过来用力闻:“还真的有,咱家不会进老鼠了吧。”
赵梦成挑了挑眉:“是进了一只大老鼠,被我丢出去了。”
“老鼠最可恨了,会偷吃咱家的粮食,我得去仓库看看。”赵椿一听着急了。
赵梦成连忙叫住他:“先吃饭,吃完再去。”
等一大锅的辣炒兔丁上了桌,孩子们果然把厨房的一样忘了,只知道兔子的美味。
赵梦成夹了一筷子兔肉,一入口就被迷住了。
白蛇虽然不干人事儿,但确实会选兔子,这大肥兔子的肉鲜嫩多汁,口感细腻,比猪肉多一种独特的风味。
“这就是兔子肉吗,可真好吃。”赵椿大声夸道。
赵茂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爹,咱家的兔子哪儿来的?”
明明他们睡觉前家里还没兔子。
赵梦成顿了顿,不想回忆刚才的那一幕情景,只说:“白蛇送的,快吃吧,冬天饭菜凉得快,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椿还要再问,赵茂却直接往他碗里头夹另一块肉:“哥,再不吃我可都吃了。”
赵椿立刻忘记了要问的话,使劲往嘴里扒拉。
赵茂这才继续吃自己的,他刚才就发现了,一提起这事儿爹的脸色就很奇怪,显然不想再提。
感受着儿子的体贴,赵梦成笑了笑,继续拿美味来补偿自己受到的精神伤害。
吃饱喝足,几个孩子收拾碗筷,赵梦成才把剥下来的兔皮翻出来。
之前他还想着去买皮草,结果阴差阳错弄到了棉花,这会儿白得了一块兔皮。
“爹,这个有什么用?”赵馨蹲在他身边问。
赵梦成便说:“炮制好了给你做个帽子好看。”
赵馨好奇的摸了摸兔皮,这会儿兔皮脏兮兮的,自然是摸不出什么好手感来。
“可是爹,你会做这个吗?”
赵梦成叹了口气:“你爹我还真不会。”
他也不是万能的,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也不用留着兔皮保暖,吃完直接埋了烧了。
“爹,我知道谁会。”赵椿跑出来。
“东边的老杨爷爷肯定会,他以前是猎户。”
赵梦成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里翻出老杨叔的记忆来。
老杨叔以前是青山村唯一一个猎户,他们这边没啥大型猎物,上山也就只能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所以猎户很少。
老杨跟原主爹娘一样,都是外来户,没有田地,只能靠祖传的打猎手艺为生,一开始日子过的还可以,陆续还置办了两亩地。
只可惜后来遇上发狂的野猪,虽然留住了一条命,眼睛却瞎了一只,一条腿也瘸了,只能靠侍弄两亩地过活。
他是村里的老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赵梦成一琢磨,提着几个鸡蛋,带着兔皮就上门去了。
老杨家大门敞开着,瞧见他过来就招呼:“梦成,你咋过来了,快坐,孩子们都来了,我去给你们拿糖吃。”
“叔,不用,我找你有点事儿。”赵梦成连忙阻止。
老杨叔却笑得高兴:“要的,要的,孩子难得来一趟。”
他忙不得的转身进屋,虽然瞎了一只眼瘸了腿,但他行动起来很利索。
老杨叔显然很喜欢孩子,很快拿着一包糖出来,还是镇上卖的那种比较贵的橘子糖:“来,一人两颗。”
三孩子都看向赵梦成。
赵梦成点了点头,孩子们才伸手拿了,满口喊谢谢爷爷。
老杨叔笑得更高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往后有空来爷爷这边玩,爷爷请你们吃糖。”
“叔,你可别跟他们客气,这三孩子吃啥啥没够。”赵梦成笑道。
老杨叔笑着说:“孩子都这样,能吃是福,吃得多才能长得高。”
唠嗑了两句,他才问:“你找我啥事儿?”
“我刚得了块兔皮,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您帮忙看看能炮制吗?”赵梦成拿出兔皮。
老杨叔接过去一看,剩下一只眼惊讶的看向赵梦成:“这是你自己剥的?”
“是呀,我爹可厉害了,他啥都会,就是不会炮制兔皮。”赵椿含着糖果都不忘为亲爹表功。
老杨叔眯起眼睛:“你这手剥皮的功夫不错,不知道还以为是经年的老手艺。”
赵梦成一顿,抬头看向对面的老人,老杨叔却已经低头细看。
“这兔皮完整能炮制,到时候省一点能做个帽子,皮草炮制起来麻烦,只做这么一块不值当,你要是还有就一起拿过来,我一起弄,这样还能快点。”
老人显然猜测着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这么问。
赵梦成便问:“炮制好要多久?”
老杨叔估算了一下:“夏天时三天就够了,现在天气冷,至少得四五天。”
赵梦成一听这话,便说:“叔,那劳烦你等一等,我上山再找找。”
老杨叔听了更吃惊:“这是你从山头上弄来的兔子?”
他不知想到什么,皱眉道:“你是不是老往深山走了,棉花也是你们几个知道的吧?”
“也不算深山。”赵梦成解释。
老杨叔却面露担心:“棉花和兔子虽然好,但万一遇上野猪的话,咱们想跑都跑不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就是被野猪祸害的。
提起这事儿,赵梦成心底疑惑,便开口问:“叔,您以前是咱们村的猎户,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一带山上的野兽特别少吗?”
这是他之前精神力失控时就发现的。
这么大个山头,别说野猪了,连野兔、野鸡都很少见。
要不然发现孩子受冻后,赵梦成也不能直接想去镇上买。
老杨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我刚来这个村的时候听老人提起过,说青山上住着一条修炼千年的蛇妖,因为有它在,所以山头上的野兽不多。”
“蛇妖!”赵椿惊叫出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老杨叔笑了笑:“是啊,蛇妖就住在这山里头,庇护着山脚下的百姓,所以青山延绵千里,却见不到虎狼猛兽,从来没听说过有虎狼下山吃人的事情发生。”
“它们都害怕这条修炼千年的蛇妖,当年的老人说,这蛇妖马上就要化龙了。”
“不过当年谁也没见过,我们都以为只是个传说。”
他独目落到赵梦成身上:“一眨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上次闹得沸沸扬扬,我一听便知道是它出现了。”
“叔,你觉得那是蛇妖,还是白龙?”赵梦成问道。
老杨头摇了摇头:“我一个凡人哪能知道,不过只要对咱们村好,管他是龙是妖。”
临了又笑自己:“是我多担心了,你是白龙救过的人,哪能遇上野猪,野猪见了你都得跑。”
赵梦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道:“那我上山再找找,能多抓几只当然好,抓不到也没办法。”
“去吧,我等着你。”老杨叔笑道。
出了门,赵椿就压着声音说:“爹,白蛇是不是蛇妖?”
“是的话你怕了吗?”赵梦成反问。
赵椿犹豫了一下,说:“不怕,但戏文里头说蛇妖会吃人,道士会抓蛇妖,如果它真的是蛇妖的话,我们得让它躲起来,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赵梦成笑了笑,拍了下他的头顶:“放心,抓不住。”
说完大步大步走了。
赵椿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难道白蛇真的是蛇妖!”
“你是不是傻,蛇妖是神话里的传说,都是假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蛇妖,那就是一条比普通白蛇大一点的白蛇。”赵茂这么说。
赵椿却说:“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
“人人都没见过就证明没有。”赵茂坚持道。
赵椿却说:“你没见过怎么知道别人都没见过。”
赵馨学着赵梦成的样子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好啦,别吵吵,是不是蛇妖重要吗,只要它是咱们的好朋友,那它就是好蛇。”
“我也没说他坏啊。”
身后是孩子们的童言稚语,前头的赵梦成嘴角含着笑,眼底却是寒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人类奉行的圣旨,对异类如此,对人类中的特殊也是如此。
而他就是异类。
“爹,咱是不是要上山抓兔子,我也想去,咱们一起去好不好?”赵椿追上来,一把拉住他撒娇。
孩子的声音打断了赵梦成的回忆,他低头一看,是赵椿满脸的依赖。
赵梦成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脑袋:“行,一起去。”
“太好了,我要抓两只兔子,不,三只。”赵椿很有志向。
“大哥就会吹牛。”赵馨哼哼道。
赵椿却拿出自己的小弹弓瞄准:“我现在准头可好了,你就等着瞧吧。”
被三小只闹腾着,赵梦成倒是也起了几分兴致,毕竟兔子的味道不错,皮草也能用上。
回到家,赵椿就停不住的翻出箩筐背篓来:“爹,咱带什么工具上山?”
“不用这些,一根绳子就够了。”赵梦成翻出一根粗细合适的麻绳。
三孩子都傻眼了:“这就够了?”
“当然不够。”
赵梦成往后院走了一趟,手里提着鲜嫩的青菜,天一冷家家户户的菜园子都空了,但他们家还郁郁葱葱。
“重要的是这个。”
赵椿好奇的问:“一根绳子就能抓住野兔吗,兔子这么好抓?”
“咱先找到兔子洞,待会儿你们就知道这根绳子的厉害了。”赵梦成笑道。
山头上的兔子确实少,赵梦成怀疑都被白蛇当口粮了,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兔子洞。
“兔子洞!”赵椿压着声音,满脸兴奋,恨不得将自己脑袋塞进洞里头。
赵梦成将绳子打了个可以抽拉的活结,放到了洞口,又将一颗青菜放下。
“狡兔三窟,不能直接掏兔子窝,兔子会从其他洞口溜走,不过可以用烟熏,水灌,直接堵住其他两个口,这样兔子就没法逃了。”
赵梦成解释了一句,又说:“今天爹要用另一种办法。”
三小只屏住呼吸,蹲在他身后瞪大眼睛,生怕漏掉了一个画面。
这季节新鲜青菜的魅力是无穷的,一小会儿功夫,洞里头就传出来动静。
一个灰色的兔头冒出来,双眼盯住青菜就往里头扒拉。
就在这时候,赵梦成猛地一抽绳子,兔子意识到不对已经迟了,整个绳索直接绑在它身上,兔子想往洞里头钻,却被整个拽了出来。
赵梦成一把拎住兔耳朵:“第一只。”
“爹,你太厉害了。”三小只欢呼起来。
赵梦成将兔子往箩筐里头一丢,顺便将那颗诱饵青菜一块儿塞进去,傻兔子抱住青菜就咔嚓咔嚓起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小命堪忧。
“爹,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吧。”赵椿一个劲的说。
赵梦成自然不会拒绝,将诀窍告诉儿子:“动作要快,看准兔子冒头就拉,记住往外拽,拽住就伸手去拎兔耳朵,小心被咬。”
“知道啦。”
赵椿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下一个兔子洞。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兔子冒头,赵椿紧张的往后一抽,哪知道那兔子灵活无比,居然滋溜一下就消失了,让他套了个空,整个人往后跌倒。
“跑了!”赵椿失望无比。
赵梦成笑着安慰:“第一次都这样,要有耐心,多试几次就知道技巧了。”
“阿茂,馨儿,你们要试试吗?”赵梦成拿出别的绳子来。
赵茂点了点头,分开蹲在了另一个兔子洞外头。
赵馨却不想试,就抱着箩筐看兔子吃青菜。
“爹,小兔子长得可真可爱。”
赵梦成瞧着那肥嘟嘟的大兔子,吃青菜可狠了,大板牙咔嚓咔嚓没个停歇,没看出哪儿可爱。
他正想着孩子要觉得可爱,想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听见赵馨吸了吸口水。
“兔子长得这么可爱,所以才很好吃,这只特别可爱,肯定特别好吃。”
得,是他想太多了。
“我抓到了!”赵茂惊喜的喊道,他果然套住了一只兔子,哪知话音未落,兔子一个猛踹,居然直接挣脱了绳套,惊慌失措的到处跑。
“看我的!”
赵椿大喝一声,举起弹弓就是一下子。
他射的又快又准,一块石子正中兔头,直接把那兔子打晕了。
赵椿跑过去拎起来:“爹,我打到了。”
赵茂抿了抿嘴不吱声。
赵梦成开口夸道:“阿茂有耐心,下手的时机也准,但力气有些不足,阿椿耐心不足套不住兔子,但力气又大又稳。”
“看来你们兄弟俩适合做搭档,一个套兔子,一个抓兔子,这样一抓一个准。”
两个孩子顿时都高兴起来。
赵馨打开背篓:“大哥快放进来,让我看看兔子可不可爱。”
赵梦成听着这话,似乎小姑娘说的不是可不可爱,而是好不好吃。
父子四个从傍晚一直忙活到天黑,总共也只抓到了三只,两只都是赵梦成抓的。
不是他们手艺不成,而是山头上兔子洞太少了,赵梦成利用金手指才找到三个,可见被白蛇吃的厉害。
算好够三顶帽子了,赵梦成就不乐意继续:“走吧,回家。”
孩子们还有些舍不得走,赵椿说:“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抓两只。”
“等明年秋天再来,秋天兔子肥,现在冬天兔子都藏起来了。”赵梦成劝说道。
三小只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离开。
离开山林的时候,赵梦成往后看了眼,他感知到白蛇的存在,不过那家伙没出现,赵梦成也就没搭理。
殊不知在他身后,白蛇歪了歪脑袋,眼睛分明是在说:原来你喜欢兔子,咋不早说。
第45章 赶年集
别管兔子多可爱, 赵梦成带回家就剥了皮,兔子肉两只挂起来风干,一只送给老杨叔打牙祭, 兔子皮处理好后,父子四个都能有个帽子带。
赵梦成原本还担心赵馨舍不得, 结果小姑娘眼皮都没眨一下, 还在那边掰着手指说:“一只红烧,一只清蒸。”
“兔子肉太精,清蒸味道不好。”赵梦成笑起来。
赵馨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调整了自己的菜谱:“那就还是辣炒,爹爹今天辣炒的好吃。”
“行。”就这么说好了。
累了一天, 三小只下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吃好饭又开始打瞌睡。
赵梦成赶他们去屋里头,赵馨已经坚持不住, 在饭桌上小脑袋一歪, 靠着桌面就睡着了, 只能直接给抱进屋。
赵椿一开始还嚷嚷着睡不着,想跟爹说说话,结果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 连个过度区间都没有。
速度之快让人哭笑不得。
“你怎么还不睡?”赵梦成摸了摸赵茂的小脑袋。
赵茂拉住他的手:“爹,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赵梦成微微挑眉, 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谢谢阿茂, 这是我们父子俩的小秘密。”
赵茂顿时高兴起来, 用力点了点头:“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我连大哥和三妹都不说。”
赵梦成帮他塞好被角, 小孩儿很快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容。
从孩子屋里头出来, 赵梦成倒是没什么睡意,自从精神力恢复后,他的精力就远超常人,今天这样的运动量不算什么。
原打算收拾一下就回屋,哪知精神力忽然活跃起来。
赵梦成脸色微变,眼疾手快的关上窗户,将打算将脑袋伸进来的白蛇拒之门外。
吃了个闭门羹的白蛇傻眼了,锲而不舍的敲打着窗户,一副你不开门我不罢休的架势。
赵梦成捏了捏眉心,索性打开后门走出去:“你又来干什么,没有没有,赶紧走。”
白蛇晃悠了一下大脑袋,那意思是想撒个娇,可惜它那庞大的身躯,冰冷的鳞片,竖起的黄瞳都分外锐利,完全跟可爱搭不上边。
见赵梦成身上散发出更加不善的气息,白蛇连忙晃了下尾巴,露出自己带来的礼物。
看着那数十只蹦蹦跳跳的肥兔子,赵梦成哭笑不得。
肥兔子被蛇尾巴卷着的时候还瑟瑟发抖,这会儿被放了出来却猛虎出闸一般,直接冲着菜园子去了,抱住青菜就上嘴咔嚓咔嚓。
要不是赵梦成眼疾手快的将它们拎起来,菜园子一会儿就能被祸祸精光。
“带着你的兔子赶紧走,走走走。”赵梦成将兔子直接丢回去。
白蛇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你怎么无理取闹,老鼠不要,兔子还不要。
眼看道理说不通,赵梦成朝白蛇招了招手。
白蛇误会了,乐颠颠的低下头,等待着男人的馈赠。
谁知飘飘欲然的感觉没来,迎接它的是毫不留情的一个大巴掌,啪叽一声嘎嘣脆。
白蛇恼怒的呲牙咧嘴,露出尖牙朝着赵梦成逼近,一副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的架势。
赵梦成眼睛一眯,下一刻精神力触手蔓延而出,如同三头六臂,每一个巴掌都落到白蛇脑门上,将它敲打的晕头转向。
挨了一顿的白蛇顿时老实了,又想起被支配发恐惧,这会儿也不呲牙咧嘴了,只匍匐在地上哀哀叫,好不可怜。
“狡猾的东西。”
赵梦成倒是没生气,难得耐心的解释:“这东西是好,但多了会要命,今天已经是极限了。”
他比了个手势:“继续吃的话,你会直接碰的一声炸开来,四分五裂,尸骨不存,懂了吗?”
白蛇显然是没懂,哀哀的往他身上靠,撒娇的意味不言于表。
方才跑开去的兔子又被它抓回来,一个劲的往赵梦成怀里塞。
赵梦成无奈,这么多兔子,感情山上的兔子都在白蛇手里,也不知道它平时养在哪里。
“不要你的兔子,也没有东西可以喂你,快回去吧。”
拍了下白蛇脑袋,赵梦成叮嘱:“这都冬天了,你也该冬眠了,别到处溜达,小心被人抓起来剥皮。”
白蛇还是不肯走,一副不达目的是不败絮的架势。
赵梦成眯起眼睛:“那就没办法了。”
下一刻,尖锐的精神力扎在白蛇身上,痛的它满地挣扎,终于意识到赵梦成生气了,这下兔子也不送了,撒娇也不敢了,灰溜溜的转身就跑。
赵梦成挑眉:“好好说话非不听,非得挨一顿揍。”
再一看,白蛇逃走了,兔子都没带,十几只兔子压根不知道怕,又开始往他菜园子里跑。
赵梦成连忙将兔子都拎起来,一时有些苦恼。
收下吧,怕白蛇死乞白赖要吃的,不收下吧,实属浪费。
“还是个带仔的,白蛇也忒不讲究。”赵梦成一摸,大冬天的,其中一只母兔子还揣崽了。
这次也不能杀,直接又往山上走了一趟放生。
赵梦成上山的时候,一只感知到白蛇在暗处狗狗祟祟,但见它没再出现闹人,也就没管。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后脚白蛇就游出来,愤恨的将一堆兔子都吞了,一副都怪你们不争气,导致老娘被打的无理取闹。
赵梦成没工夫去管白蛇和兔子的官司,他这几日忙得很。
越是天冷,能吃的蔬菜越少,他们村的豆腐生意就越好,再者年底家家户户就算艰难,也想吃点好的。
赵梦成每天早早的起来,去隔壁王明家采购豆腐回来,加工成豆干,霉豆腐,豆皮,一顿忙活下来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生意好,收入也多,村里人刚交了税心底正是发慌的时候,有生意上门都想做,家家户户恨不得晚上不睡着做豆腐。
只有赵梦成嫌活儿太零碎,即使有何水清帮忙,他也得搭把手,一整天下来都脱不开身。
他不耐烦整日围着豆干打转,心底已经盘算着将这门生意让出去,自己再琢磨个别的。
比如在镇上买个铺子,到时候直接从青山村采购豆腐豆干之类的去卖,只要请个人看店就成。
赵梦成盘过自己的积蓄,只要不买太大太闹的地段,银子应该够了。
只是要开店的话,只卖豆制品未免太单调,还得琢磨点别的才对。
赵梦成一时没想好卖什么,暂时将这念头压下,打算过了年再说。
山头上的棉花很快采摘完毕,全部变成了棉袄,棉被,棉褥子,家家户户都暖和起来。
临近年底,地里头农活少,村里的闲汉就多,时不时汇聚在村口属下唠嗑。
以往都是揣着一包南瓜子,或者几个土豆板栗之类,还会拿上柴火打一个火堆烤着吃。
如今一个个都穿上了新棉袄,他们就不想打火堆,倒不是够暖,主要是怕火堆烤焦了新衣裳。
赵梦成从村口走过的时候,时常能瞧见一个个吸着清鼻涕,口中还说:“这棉袄就是比芦苇絮暖和,穿上我一点都不冷。”
只能说冷暖自知。
“梦成,我们商量着明天去镇上赶年集,你家去不去呀?”刘丰收瞧见他就大声问。
赵梦成一听,立刻点头:“去。”
“那你家生意咋办,不做了?”刘丰收问。
赵梦成便说:“我跟水清轮流着去,明天我去,后天他去,耽误不了。”
“那就好,生意可不能耽误。”刘丰收笑着说。
赵梦成回家把赶集的事情一说,三小只顿时动了心思,一个给他捶捶腿,另一个给他捏捏肩膀,第三个坚持端来了洗脚水。
享受着孩子的殷勤,赵梦成笑着问:“是不是想跟着一起去?”
“爹,可以吗?”赵椿连忙问。
赶年集的时候人特别多,所以村里人赶年集都不带孩子,怕麻烦,也怕人丢了。
赵梦成倒是不怕:“可以,但你们要听话,不能乱跑,否则被拍花子带走的话,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们老爹我了。”
赵椿忙不迭的点头:“我肯定不乱跑,还会帮你看好弟弟妹妹,听见没有,你们到时候得紧紧跟着我跟爹,不能乱跑。”
赵茂看着大哥很无奈,他啥时候乱跑过了。
赵馨倒是只顾着高兴:“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赶过集。”
说完又开始缠着赵茂:“二哥,咱们明天把零花钱带上吧,我想买头花。”
赵椿一听,也跟着说:“二弟,给我也拿点,我也想买点东西。”
赵梦成每个月给孩子发零花钱,几个月积攒下来也不是小数目,这钱他从来是不管的,就让孩子们自己拿着。
三小只平时都在村里待着,实在是没有花钱的地方,赵梦成又是个手脚大方的,每次去镇上吃的喝的都买回来,他们的钱就一直没动过。
赵椿赵茂都是把钱交给赵茂保管,赵茂就用自己的小箱子装着,还拿了个小小的账本记账。
而赵茂,自小就是个只进不出的。
这会儿他苦了小脸:“买什么东西,咱家不缺吃不缺穿的,你们连新衣服都有了,干嘛还要乱花钱。”
还教训大哥和三妹:“咱就去赶年集看看热闹就得了,别乱花钱。”
赵馨不答应:“我不,我就想买,那是我的钱你凭啥不给我。”
“对,凭啥不给。”赵椿应和道。
赵茂也生气了:“咱们说好要攒钱的,攒着攒着你们就要花,花了钱就没了。”
“再说了,是你们让我保管的,这会儿又说不让我管,那我到底要不要管?”
“要是你们每次想花钱我都给的花,那三天两头的花钱,钱很快就没了,我记账还有啥意思?”
“难道不是你们自己说自己管不住钱,才把钱给我一起管着,还说让我别轻易拿出来,这不都是你们说的,你们咋还说话不算话了?”
三连问下,赵椿和赵馨都傻眼了。
赵椿抓了抓后脑勺,觉得二弟说的似乎有道理,但又有哪里不对劲,他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赵馨却一噘嘴巴,扑到赵梦成怀里就哭:“爹,二哥不给我钱花。”
赵茂急了:“三妹你咋能这样污蔑人,我管你是帮你,你咋不识好人心呢。”
他眼巴巴的看着赵梦成,指望他来主持公道。
赵梦成也很是头疼,日子久了,三小只的本性就显露出来。
赵椿做事情有些不管不顾,说得好听是艺高人胆大,为人也仗义,说得难听就是愣头青,不知道轻重。
赵茂心思就多了,他对人的情感很敏锐,总能第一个发现赵梦成的情绪,只要他愿意,从来没有他讨好不了的人,最大的问题是像一只貔貅,到了他这儿的东西只进不出,抠门的很。
赵馨被宠久了,小性子就多,老要让两个哥哥让着自己,不让就要告状,小姑娘最知道赵梦成疼自己,在他跟前娇气的很。
赵梦成开口道:“爹只负责给钱,钱怎么花,让谁来管都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既然是自己的决定,爹这会儿也不能管。”
“可是二哥不听我的。”赵馨哼哼道。
她看出来了,爹不乐意掺和。
赵茂却像是得到了支持:“既然你们让我管钱,那就得听我的话,要不然就把钱拿回去,以后再也别让我管。”
赵馨满脸不乐意:“那你也不能一文钱都不给。”
赵椿忽然一脸认真的开口:“二弟,我知道你是好心好意,怕我们把钱乱花了,可现在要过年了,咱攒了一年的钱总得花一点。”
“爹以前就说过,挣钱是为了花,如果挣到钱就攒起来不花,那钱还有什么意义?”
他照搬了赵梦成曾经说过的话,一脸严肃还有几分赵梦成的影子:“所以你得拿一点给我们花,把其他的攒起来以防万一。”
赵茂听了这话忽然不吱声了,想了想还是跑进屋子,将自己的木盒子搬了出来。
赵梦成每天会给每个孩子一文钱,一个月就是三十文,他们攒了几个月没花,木盒子沉甸甸的都是铜板。
一打开,满满当当的一盒子铜板就让赵馨哇的一声:“我有这么多钱。”
“不都是你的,还有我跟大哥的。”赵茂解释道。
赵馨用力点头,又问:“二哥,那你要给我多少钱花。”
小姑娘只想着要点钱花,完全忘记这原本也是她的钱。
赵茂拿出三个铜板,一抬头,就瞧见大哥三妹不乐意的眼神。
他看了眼旁边的赵梦成,一咬牙,又拨出一些:“每个人十文钱,一斤肉都只要十文钱,这样总够了吧?”
这还是猪肉涨价后的价格。
赵馨压根不知道物价,一听十文钱能买一斤肉就拼命点头:“够了够了,肯定够花了。”
接过钱就满心欢喜的喊:“谢谢二哥,二哥你最好了。”
倒是完全把刚才吵嘴的事情都忘了,二哥又变成她最好的二哥。
赵椿也满意了,觉得以弟弟的抠门肯定不会再多给,连忙将十文钱收起来。
赵茂见他们拿走,就想把盒子合上。
赵梦成咳嗽一声:“阿茂,你的十文钱还没拿。”
“我不用花钱,家里啥都有。”赵茂觉得自己没啥要买的,村里头哪有人家像他们一样每天吃肉,每天都吃大米饭,每一顿都能吃饱。
他还觉得大哥三妹太不懂事,还想花钱。
赵梦成心底无奈:“先拿着,万一看到你喜欢的就买,不喜欢就带回来。”
原以为赵茂对大哥三妹抠门,现在一看,这孩子对自己更抠门,赵梦成总想掰一掰他这个性子,毕竟他的宗旨是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
赵茂这才给自己留下十个铜板,心底认定肯定花不出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刘丰收特意过来喊赵梦成一块儿出门。
隔壁王家不去,他们还想做豆腐生意,舍不得这个时间。
赵梦成牵着驴车,自己驾车,让三孩子坐在车上慢慢走。
村里人大部分没养大牲畜,除了老村长和刘丰收家驾着牛车,其余人都是靠两条腿。
赵梦成跟刘丰收喊了年纪大的几个上车坐着,其他人就没办法,坐不下也不好意思跟老人孩子抢位置。
这会儿看了羡慕不已:“家里有驴子可真好,又能干活又能拉车。”
“这东西可得吃草料,时不时还得加餐,养一头太费事儿了。”有人叹息。
赵梦成也说:“光吃草料没力气,不过咱们村做豆腐有豆渣,豆渣正是好饲料。”
“豆渣做成饼子人也能吃,喂给驴子浪费了。”村里人过日子都仔细。
比起驴子来,他们更想学刘丰收家一样买牛,牛多好,还能下地干活。
不过乡下人家手里有闲钱也不敢敞开了花,比起买牛,他们更乐意直接买地。
老村长抽着旱烟,笑着说了句:“今年多亏梦成,咱们都穿上了棉袄浑身暖和,省下来的银子凑一凑,指不定够买一头牛。”
一听这话,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纷纷夸赞。
三小只闲不住,都靠在赵梦成身边到处张望,不过这会儿天寒地冻,道路两旁都是枯黄一片,实在没有什么好风景。
“别吃着风了,躲我背后去。”赵梦成见他们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开口叮嘱。
赵馨最怕冷,立刻缩到他背后去躲着,她最喜欢这样靠着爹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赵椿赵茂不跟她抢位置,一左一右坐在车把头上。
赵椿迎着风丝毫不怕:“爹,我不冷,我帮你赶车。”
“那你学着点,爹休息一会儿。”赵梦成见他殷勤,索性把缰绳递给他。
赵椿以前就在家赶过驴子,一上手就干的有模有样的,很有几分天赋。
另一头的老村长看了笑:“阿椿长得壮实,干活也利索,以后肯定是个好小伙子。”
赵椿笑得更高兴了,冷风往嘴巴里头灌都塞不住他的热情。
青山村的车队慢慢到了镇上,城门已经开了,稀稀拉拉有几个人排队入城。
这段时间忙着棉花和豆干,赵梦成也许久没来,这一看倒是惊讶:“赶年集不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吗,怎么没多少人。”
老村长也拧起眉头:“先进城看看。”
他们来的可不算太早,按理来说这是一年到头镇上最热闹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过来赶集。
往年上河镇赶年集会持续十天,每一天都是人头涌动,许多店家在这十天里头能挣到两个月的钱。
进了城,镇上的冷清更加明显。
赵梦成原本还担心人太多,孩子会走丢,结果街道上都没装满人。
“叔,你帮我看一眼孩子,我过去问问。”赵梦成瞧见了张大虎。
老村长连忙应承下来,索性挪过来坐在了赵家的驴车上看孩子。
许久未见,张大虎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拍着他的肩头说:“这可真是好久没见了。”
赵梦成笑着说了几句,便问:“张哥,赶年集还没开始吗,咋看着人不多?”
张大虎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清河镇不少村子遭了灾,前段日子缴赋税还闹出了乱子,镇上人能多才怪。”
赵梦成心头一惊:“出了什么乱子?”
“往南边去那块受灾严重了一些,说家里头实在是没余粮,也拿不出银子来,那能怎么办,县太爷又不能替皇帝老子免税,只能按规矩把人带走服役。”
张大虎脸色也不好看:“这是惯例,哪知道今年服役的人都被送去了丰州,结果一个都没能回来。”
“什么!”赵梦成大吃一惊。
“嘘。”张大虎按住他,“这话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到处胡说,黄大人如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不要过年了,先把这消息压住了。”
赵梦成拧起眉头:“怎么会这么严重。”
“谁说不是呢,死一个两个倒也罢了,结果去了上百个,结果都……”
张大虎知道这事儿不好话,转开话题:“怕那边闹起来,如今派人看着呢,说实话除了你们村子,其余村子多少闹过,家里没粮,手里没钱,老百姓哪有心思折腾过年。”
拍了拍赵梦成的肩膀,张大虎扯了扯嘴角:“去买东西吧,有余钱就多买点,也让这年集热闹一些。”
赵梦成回去,没提劳役的事情,只说:“其余村子多少有受灾,今年日子只怕难了。”
老村长一点就通,叹气道:“走吧,该买什么就买,两个时辰后还在这里会合一起回去。”
队伍分散开来。
三小只不知愁,正伸着脖子往市集里张望。
带着驴车行动不便,赵梦成索性花了几文钱将驴车寄存了,这才拉着三个孩子走了进去。
一进去,赵馨就挪不动脚步了。
第46章 头花
“爹爹, 我想要那个。”赵馨盯着不远处的小摊位不动了。
那是个卖百货的小摊位,上面摆着花花绿绿一大堆的东西,看着十分喜庆。
赵梦成拉着女儿走过去:“喜欢哪个?”
货郎热情的招呼:“小姑娘随便看, 别看我摊位小,东西可都是从丰州府带来的, 都是最时兴的玩意儿。”
“你看这个头发多鲜亮, 看着就跟真花似得,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抢着要呢。”
赵梦成低头去看,红的绿的鲜亮是鲜亮,但东西都一眼假,也就胜在一个色彩鲜艳。
赵馨却没亲爹那么挑剔, 她左看右看,最后左手拿着红花,右手拿着黄花, 两朵都觉得好看舍不得放下。
货郎一见她喜欢, 笑着夸道:“小姑娘长得好, 带着花肯定更好看,你瞧瞧这花做工多好,一朵只要十二文。”
“十二文!”赵茂用力扯了扯妹妹衣袖, “太贵了, 都够买好几个糖葫芦了。”
“可是我不想吃糖葫芦, 我想要头花。”赵馨不肯走。
货郎便说:“这样吧, 你要是都买, 一朵我算你十文钱,便宜两文钱, 怎么样?”
他认定当家做主的是赵梦成,看着他说:“你家丫头长得好, 不买花带多可惜。”
赵梦成挑了挑眉,低头问赵馨:“馨儿怎么想,你今天只带了十文钱,现在花了,待会儿可就没有了。”
赵茂就劝妹妹:“咱再看看,万一待会儿还有更好看的呢?”
“我就要这个。”赵馨抿了抿嘴,放下黄色那朵,“我要这朵,但是我只有十文钱。”
货郎笑盈盈的,口中却说:“那可不成,只买一朵得十二文。”
赵馨眼珠子滴溜一下,看了眼亲爹,他爹笑着没吱声,又看了眼大哥,赵椿心思都飞走了,还催她:“看好没有,那边好像有猴戏,咱过去看看。”
赵馨鼓起脸颊,最后眼光落到了赵茂身上。
赵茂叹了口气,刚要从怀中拿出那两文钱来,却被赵梦成按住,后者对他摇了摇头。
赵茂顿时也不吭声了。
赵馨看了一圈没有人回应,心底想要的要命,但还是将头花放下来:“那算了,我只有十文钱。”
说完她眼睛一闭,生怕自己舍不得,转身扑到亲爹怀里就要走。
“哎,别走啊,十文钱就十文钱,就当是开张生意了。”货郎连忙喊道。
赵馨一听,猛地抬头:“真的,只要十文钱。”
货郎已经把头花包起来:“头个生意算你便宜点,拿走吧,要不是看你这小姑娘长得水灵,我可舍不得便宜给你。”
赵馨顿时高兴起来,乐颠颠的跑回去,将自己仅有的十文钱一口气全花了,换来了那朵头花。
“爹,你给我带上。”赵馨连蹦带跳的喊。
赵梦成微微一笑,弯腰给她带上去。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不会给小姑娘扎头发,赵馨头发一直是隔壁王婶帮忙,后来赵馨自己就学会了,早晨起来就会用头绳扎成两个小揪揪。
将头花插在右边,赵梦成夸了一句:“是挺鲜亮。”
赵馨美滋滋的伸手摸了摸,这头花卖得贵,个头有小孩儿半张脸大,大红花带着一衬,倒是真衬的小姑娘面如桃花。
她只顾着美了,赵茂却在后头沉思:“原来十文钱就能卖,可那货郎叫卖却要十二文,三妹,要是咱们再还一还,说不定八文钱就能买到。”
赵馨哼哼道:“十文钱就十文钱,我有十文钱。”
赵椿也等不及了,撒丫子就要跑:“爹,我先去看猴戏。”
结果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赵梦成拽住领子:“出门前咋说的?”
赵椿立刻老实下来:“要跟着爹,不能瞎跑。”
“某人还说会帮我看着弟妹,结果呢?”赵梦成冷哼。
赵椿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围着老二老三说:“你们倒是快点啊,待会儿好位置都被别人给占了。”
好不容易哄着他们到了人多的地方,结果挤进去一看,赵椿就傻眼了:“不是猴戏。”
哪里是猴戏,里头跪着几个小子丫头,头上都插着稻草要卖身。
几个孩子瘦骨嶙峋的好不可怜,这会儿瑟缩在一起,人牙子大声叫卖着:“七八岁的孩子带回家就能干活,一个只要三两银子,三两银子买不了牛马,买个孩子能几十年。”
三孩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些孩子跪在地上,周围的人挑挑拣拣,甚至还有人就像当初他们买驴子一样,掰开嘴巴来看牙口。
赵椿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钻出去。
“爹,咱快走吧。”他浑身不自在。
赵梦成往里头扫了一眼,没说什么,拉着三个孩子继续逛市集。
“他们的爹娘为什么要卖了他们?”赵椿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但这会儿也忍不住一次次想起刚才的场景。
赵茂回答:“能为什么,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只能卖儿卖女。”
“小花堂姐也是这样被卖掉的吗?”赵馨忽然问道。
三小只都不喜欢赵小花,可一想到她被这样插着稻草卖掉,心底又不好受。
赵梦成没回答,只是拍了拍他们的额头:“还逛不逛,不逛就早些回去。”
“逛!”赵椿可不想回去。
他像一只猴子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一路上铺子多多,愣是没抓住他的眼睛。
最后赵梦成都忍不住问:“阿椿,你到底想买什么?”
赵椿这才支支吾吾的说:“我想买一把剑。”
“大哥,你买剑做什么,你又不会。”赵茂朝他翻了个白眼。
赵椿却说:“我现在是不会,等买回去多练练不就会了,爹说年后就送我去镖局跟着练武,到时候我肯定就学会了,我这叫没下雨就买伞。”
“那叫未雨绸缪。”赵茂纠正。
赵椿一摆手:“反正意思都一样,我就想要一把自己的宝剑。”
赵梦成失笑:“真正的宝剑价值连城,不是十文钱能买到的,寻常的铁剑至少也得十两银子才够。”
赵椿傻眼了,十两银子,他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
赵茂还在给他算:“哥,你每天能有一文钱零花,攒一年就是三百六十文,十年就是三千六百文,你攒个三十年也就够买一把剑了。”
赵椿要是有尾巴,这会儿都拖到了地上,整个人都跟被霜打了似得。
穷文富武,大周明面上重文轻武,实际上家里困难的话习武比读书更难。
主要便是因为习武之人吃的多,营养跟不上身体就直接练垮了,而他们用到的兵器价格昂贵,更不是寻常百姓可负担得起的。
赵梦成笑着说:“铁剑太重,你现在还用不到,等回去爹可以先给你做一把木剑,等将来你力气足够大,再给你买一把铁剑。”
“真的吗?”赵椿立刻又有精神了。
赵梦成点了点头:“习武之人买兵器,就跟读书之人买书是一样的道理,这个钱不能省。”
他看了看另外两个孩子:“等你们读书要用到什么,尽管跟爹说。”
“太好了。”赵椿高兴的围着亲爹打转,“爹,那我没有啥想买的了,咱快回家吧。”
他只想着回家做木剑。
赵梦成按住他:“别转,转的我头晕。”
赵椿这才不好意思的停下来。
赵梦成只说:“阿茂还没买,咱继续逛,待会儿我还得去买一些年货。”
赵茂犹豫道:“爹,我没什么先买的。”
“那就先去买年货,你瞧见什么喜欢的再说。”赵梦成说道。
说完这话,赵梦成大手一挥,开始大卖特卖,但凡瞧见新鲜的,感兴趣的,都要收入囊中,尤其是吃的,一会儿大人小孩手中都提满了。
赵椿走到弟弟身边嘀咕:“爹这么爱花钱,你咋不管管他,就知道管我跟三妹。”
赵茂却说:“爹买的都是能吃能用的,咱家能用上,再说了,咱家的钱都是他赚来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赵椿立刻不吱声了。
赵馨蹭到大哥身边,低声问:“大哥,那你不买东西了吗?”
“不买了,我只要木剑。”赵椿这么回答。
赵馨立刻就说:“那你能不能把钱给我,我想把那朵黄色的头花也买下来。”
“三妹,你已经有一朵头花了,为什么还要买一朵一模一样的?”赵茂觉得妹妹无理取闹。
赵馨噘起嘴巴:“哪儿就一样了,一朵是红色的,一朵是黄色的,明明完全不一样。”
“除了颜色其他不都一样。”赵茂显然无法理解。
“那你昨天吃饭了,今天为啥还要吃饭,饭不也一样。”赵馨生气道。
赵椿眼看他们要吵起来,立刻将自己的十文钱掏出来:“你拿去吧,别吵吵,待会儿让爹听见要生气的。”
又安慰弟弟:“不就是十文钱吗,三妹喜欢就让她买,算我头上。”
赵茂却很生气:“这不是十文钱的问题,是三妹手里有钱就留不住,你瞧她花钱压根没数。”
“反正咱钱都带出来了,花了就花了呗。”赵椿不以为然。
赵茂觉得跟着兄妹俩没法说话,哒哒哒追上赵梦成,宁愿给他爹当苦力。
赵梦成正在买红纸,集市上也有剪好的窗花和春联卖,但赵梦成看了眼觉得自己也能写,直接买了红纸回去,家里笔墨都是全的。
瞧见赵茂小脸都气鼓鼓的,眼睛都在冒火,赵梦成挑眉问:“怎么了?”
赵茂很想骂一顿大哥和三妹,但又忍住了,只说:“我帮爹拿东西。”
赵梦成哪儿不知道三小只的官司,看了眼一脸紧张的那两只,笑着将红纸包递给赵茂。
赵椿拉着妹妹追上来,见弟弟没告状松了口气,又回头劝三妹:“你都有一朵红色了,干啥一定要再买一朵,你买点吃的不行吗?”
“我就要那朵黄色的,两朵花我换着带。”赵馨却这么说。
赵椿拿哪个弟妹都没法子,只能记得抓耳挠腮的,最后说:“哎,我是大哥,你们要听我的。”
赵馨鼓起脸,狠狠扭过头用力捂住耳朵。
赵椿说不通他,又去找赵茂:“二弟,别为了十文钱弄得大家都不高兴,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零花钱,你就别管了。”
赵茂看了他一眼:“回去就把钱还给你们,以后我都不管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椿着急了。
赵馨人小,脾气却挺大:“不管就不管,我自己也会管。”
赵茂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那就这样说好了。”
赵馨有点害怕二哥这眼神,但还是挺起小鼻子,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回去路过那个头花摊子的时候,赵馨立刻哒哒哒跑过去,把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朵黄色的头发买了,还朝着二哥用力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赵梦成将三个孩子的矛盾看在眼中,但既然孩子都没闹到他跟前来,他就没插手管。
很快,赵梦成将该买的都买了,这才看向赵茂:“阿茂,你看好要买什么了吗?”
原以为赵茂依旧会摇头,哪知道他开口说:“看好了。”
“爹,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这话,赵茂跑进旁边的铺子,再出来的时候提着一个小口袋。
“你买了什么?”赵椿好奇的问。
赵茂不搭理他,踮起脚尖往赵梦成口中塞了一颗:“爹,你尝尝。”
“奶豆子?”赵梦成有些惊讶,口中是发酵过的酸奶豆子,味道很正宗,奶味也很重。
赵茂往自己口中也塞了一颗,笑着说:“我刚才就看好了,这东西可真贵,十文钱只能买这么几颗。”
赵椿舔了舔嘴角,很想开口问弟弟要一颗尝尝,平时他就要了,但今天刚吵过嘴有些开不了口。
赵馨显然也这么想,抿着嘴不说话。
他们不说,赵梦成就当没瞧见,口中还夸:“味道确实不错,走,咱回家了。”
赵馨傻眼了,往常遇到好吃的,赵梦成总会多买一些回家放着,让他们想吃了就拿,可今天却像是忘了一样,夸了一句就走了。
上了驴车,赵馨跟二哥闹脾气,故意坐在赵梦成怀里,一个劲的问:“爹爹,我带头花好看吗?”
赵梦成看着她一边大红头花,一边大黄头花,完全没有审美可言,只夸:“鲜艳。”
赵馨就美滋滋的拿眼睛看赵茂。
赵茂没搭理,只是打开小袋子,又往嘴巴里头塞了一颗:“爹,你还要吗。”
“爹够了,你留着自己慢慢吃。”赵梦成很配合。
“我想跟爹一起吃,分着吃才最好吃。”赵茂这么说,举起奶豆子到了他嘴边。
赵梦成咬了一口,点评道:“难得吃一次确实不错。”
赵椿磨磨蹭蹭到了弟弟身边,笑嘻嘻的说:“阿茂,那你分我一颗呗。”
赵茂平时从来不跟大哥三妹抢吃的,但这会儿往怀里头一揣:“不行,你想吃自己买。”
赵椿哪有钱,他的钱都给妹妹买头花了。
“呦,这三孩子咋了,跟斗气的小鸡仔似得。”旁边的老村长也发现不对劲。
赵梦成只说:“闹着玩儿呢。”
青山村民多多少少买了年货,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也没人关注三孩子闹的小矛盾。
还有人提起市集上卖人的事情:“家里再难也不该这当头卖孩子,好歹过了年,让孩子吃一顿饱饭再卖。”
“我听着口音不像是咱们这块的,也许是外面来的。”
刘炳坤打断他们的话:“说这个做什么,刚才还有人问我穿着什么呢,我说棉衣,他都不知道棉衣是什么,以为是丝绵。”
“都说咱们乡下人没见识,现在是他们没见识,连棉衣是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有人说:“刚有个掌柜还想买的棉衣,我可不卖。”
“要我也舍不得卖,这晚上用着多暖和,我们家统共就分到一件棉衣,一条被子和褥子,自家都不够用,哪能卖了。”
赵梦成在旁听着,提了一句:“明年我们可以把棉花的种子种下去,今年棉花不够分,明年有了收成指不定还能对外卖。”
老村长一听,连忙拉着他要仔细问问怎么个弄法。
赵梦成也不藏私,仔仔细细的说起来,棉花不必种植在水田里,它更喜欢阳光充足的砂质土壤,跟粮食的种植不冲突。
老村长听的频频点头,显然是要把这事儿抓起来。
回到村子,赵馨忙不迭的跳下车跑向一群小女孩:“快看,我的头花漂亮吗?”
两朵鲜艳的大头花立刻吸引了一群小姑娘的视线,纷纷称赞起来。
赵馨得到了巨大的虚荣,又把吃不到奶豆子的委屈忘了,美滋滋的在孩子堆里头打转。
结果等回到家一看,小孩儿傻眼了,赵茂把木盒子搬出来,里面的铜板分成了三份。
“以后咱们各管各的,谁也别管谁。”
眼看弟弟较真生气了,赵椿连忙说:“我没说不让你管,以后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你就继续收着吧。”
赵茂这次却认真了:“我不要,白白替你们收了一年也得不到一句好,说你们两句就要怨我管得多,我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他直接把自己的小盒子盖起来:“这盒子是爹做给我的,你们不许放,自己先办法去。”
赵椿有些傻眼,他至今弄不懂弟弟为啥就为十文钱生气,那十文钱还是他给的,没用二弟的。
赵馨却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我房间大,枕头下就能放。”
说完直接抱着铜板走了,口中还说:“谁稀罕你的奶豆子,我有这么多铜板能买一斤慢慢吃,我明天就去买,到时候不给你吃,馋哭你。”
赵椿也没招了,只能闷声闷气的将自己那份收起来。
结果刚放好,他就问:“二弟,那我还剩多少钱?”
“你自己数。”赵茂一句话都不想说。
赵椿只能自己数,数着数着脑袋都大了,索性将铜板一兜:“反正都是要花出去的,花多少是多少吧,我会数错,收钱的人又不会也数错。”
偷偷看了眼弟弟,赵椿心底还带着希望,也许一觉醒来,弟弟明天就不生气,又乐意帮他管钱了。
“阿椿,阿茂,馨儿,出来帮忙。”
赵梦成在外头喊道。
三小只暗戳戳的吵架,当着亲爹的面却不约而同的保持了表面和平。
赵梦成也只当不知道,举起刚写好的春联:“怎么样?”
赵椿立刻大声说:“爹写的真好,特别好。”
“哪儿好?”赵梦成笑呵呵的逗他。
赵椿抓了抓头发:“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所以肯定写的很好,特别有深度。”
赵梦成被逗笑了:“让你平时多读点书,满脑子尽是练武。”
“和顺门第增百福,阖家欢乐纳千祥。”赵茂念道。
赵梦成有些意外,三个孩子都还没正式上学,闲下来的时候,赵梦成会带着他们读一读原主留下来的书,但没想到赵茂居然都认得。
“一字不差。”赵梦成走到门外,“爹来贴,你们看着有没有歪。”
浆糊是米浆捣出来的,这会儿还热乎,赵椿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舔了一口。
“正了。”赵茂伸手帮忙按着,回头瞧见大哥这傻样顿时瞪他。
赵梦成写了两副春联,门口贴一副,正屋贴一副正好。
隔壁王婶瞧见了,连声夸道:“梦成这字越写越好了,这瞧着多喜庆。”
又问:“能不能给我家也写两幅,我就喜欢你写的,镇上那些书生写的都不如你,红纸我家都备着呢。”
“就是几笔的功夫,您尽管拿红纸过来。”赵梦成一口答应。
王婶喜滋滋的拿了对联回去,当天就贴上了,村里人一看都觉得好,纷纷带着红纸上门,上门求对联总不能空着手,你拿几颗青菜,我拿两个鸡蛋,一天下来赵家都不缺菜吃。
等到了晚上,赵梦成手腕都在发酸。
赵茂就帮他揉揉捏捏,一边歪着头看他。
“想说什么?”赵梦成问。
赵茂就开口问:“爹,你是不是希望我们三个和和乐乐,相亲相爱?”
赵梦成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希望世界和平。”
赵茂有些傻眼。
赵梦成又说:“小脑袋瓜子别瞎想,早点睡。”
赵茂这才回去了,觉得自己大家是误会了,爹要是希望他们别吵架,肯定会直接说。
赵椿难得没提前睡,强忍着睡意等着弟弟回来,一看见他就往里头让了让,讨好的说:“快上来,我都帮你捂暖了。”
赵茂板着脸,哼了一声。
赵椿想说点什么,结果转头只看到弟弟的后脑勺,他心底嘀咕着:“怎么一个个气性这么大,我这个大哥也太难当了。”
结果他一翻身就睡熟了,哪里有半点心思。
赵茂还生着气呢,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午夜时分,小孩儿猛地睁开眼,看着身边呼呼大睡的人咬牙切齿。
赵茂狠狠掐住赵椿的脸颊使劲拽:“让你不听我话,让你瞎搞,让你自作聪明,最后把自己搞死了吧,你个棒槌被五马分尸也是活该。”
第47章 二弟他疯了
赵椿被掐醒的时候是懵圈的, 直到被弟弟一巴掌彻底打醒。
赵茂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委屈憋屈愤恨都发泄出来,骑在大哥身上扇他巴掌:“狗东西,让你别信你偏信, 被人哄几句屠城都敢做,你踏马自己死了活该。”
“你清高, 你大将军了不起, 没钱谁给你凑的军粮,谁给你买的铠甲,连你的袜子都是我买的,我花的钱。”
“花钱没数要钱一张嘴,还怪老子抠门, 老子今天打死你往后都清净。”
赵椿从不是被动挨打的性子,用力挣扎起来,哪知道平时他能轻而易举掀翻的弟弟, 这会儿却力大无穷, 死死的按住他来回扇巴掌。
“说你知道错了, 快说!”赵茂按住他。
赵椿哪儿是挨了打就服气的人,刚要犟嘴说我没错,一滴灼热的眼泪砸在他脸上。
黑暗中, 小孩儿看见了二弟的红眼睛, 布满血丝和绝望。
他整个愣住了, 心底泛起酸涩的感觉, 像是被人抓住狠狠揪了两下。
最后嘴唇哆嗦了两下:“我, 我知道错了。”
“二弟你还生气吗,生气就再打我两下, 我真的知道错了,往后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赵茂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口中冷笑:“我不信。”
“我是认真的,以后保证都听你的,这样好了,以后你一文钱都别给我,我的钱都归你总行了吧。”赵椿见不得弟弟哭,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二弟多好啊,家里好吃的,好玩的,向来都会先让着他,自己怎么能因为十文钱就把他欺负的哇哇大哭呢?
等天亮了,他得跟三妹好好说说,头花是好看,但没有他们兄妹情义重要。
赵椿觉得自己充满诚意,哪知道赵茂冷笑一声,当头又是一巴掌。
“又是这句话,你怎么就学不乖。”
赵椿捂住脸,挨了这么多下也委屈起来:“我怎么了我,我啥也没干啊。”
赵茂张了张嘴,他心底藏了太多想说的话,也藏了太多的无奈和委屈。
那样的眼神,即使粗神经的赵椿也察觉不对劲,他小心翼翼的捂着自己的脸试探:“二弟,你还没消气吗?”
赵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躺下,居然就这么闭上眼睛睡着了。
“二弟?二弟?”赵椿压着声音喊,怕叫醒他,又怕他不吱声。
“咱们说好的,打完我你可就不准生气了。”
赵茂没动静,连呼吸都平稳下来,似乎打完人就睡熟了。
赵椿喊不醒他,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脸颊很是委屈,最后吸了吸鼻子没再吭声,就这样歪着头看着弟弟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赵椿自然而然的抱住弟弟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头上睡得更香。
一觉醒来,赵茂嫌弃的扒拉开大哥缠在身上的手脚,这就是他最烦大哥的地方,每天都是这样,有时候还会直接睡在他身上,把他肚皮当枕头。
哪知道转头一看,赵茂吓得直接滚下床:“爹,你快来!”
赵梦成正在思考早上荷包蛋还是糖水蛋,就听见儿子在那边大呼小叫。
他连忙跑进屋一看,顿时也傻眼了,只见双胞胎衣服也没穿,赵茂跌坐在地上,赵椿还捂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只见赵椿好不容易养得肥嘟嘟的小脸,这会儿被打得青青紫紫的,肿成了一个猪头,能有原来的两倍大。
赵梦成见惯了大场面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阿椿,你脸上的伤哪儿来的?”
赵椿下意识的捂住脸,偷眼看地上的弟弟,眼珠子一飘:“我,我昨晚上起来撒尿,自己不小心磕的。”
赵梦成已经看到了那个小手印,总不能是赵椿自己扇自己巴掌,嫌疑人只有一个。
“真的是我自己磕的,我,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在门口摔了个狗吃屎。”赵椿怕他不信,大声强调道。
赵梦成挑了挑眉,没戳穿小孩子的谎言:“那现在还痛不痛?”
“不痛,一点都不痛。”赵椿说着,嘴角就斯哈一下。
赵梦成叹了口气:“既然没事就起来吧。阿茂,看着点你大哥,别让他又摔了。”
等他离开,赵茂这才爬起来穿衣服,又把大哥的衣服也拿过来。
赵椿见他帮忙,顿时开心起来:“阿茂,你不生气了吧?”
赵茂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椿指着自己的脸:“我让你打成这样都没吭声,你就消消气吧。”
一听这话,赵茂就不高兴了:“我啥时候打你了?你别污蔑人。”
赵椿傻眼了:“昨晚上啊,昨晚上你可凶了,压着我来回扇巴掌,一边打一边哭,要不是看你可怜兮兮的,我就要打回去了。”
赵茂觉得大哥的脑子八成也摔坏了:“你做梦吧,我怎么可能半夜动手打你,就算打你,打就打了,为什么还要哭。”
“你,你怎么打完就不承认了呢,那我白挨打了。”赵椿着急起来。
他指着自己的脸:“证据还在这儿呢,你看我脸都被打肿了。”
“那不是你自己半夜撒尿摔的吗,咋能怪我。”赵茂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结。
赵椿哑巴吃黄连,苦着脸说:“我那是怕爹爹骂你才这么说的,这就是你打的。”
“不是我打的,我打的我能不知道。”
“就是你打的,不是你还有谁。”
“你自己说是摔的,现在又污蔑我。”
赵茂冷哼一声,穿好衣裳就往外走:“懒得搭理你,我去帮爹干活。”
原本瞧大哥脸肿成猪头还有些心疼,现在见他污蔑自己,赵茂顿时不心疼了。
赵椿急急忙忙的套上衣服,觉得自己太冤枉了,他好心好意帮弟弟遮掩,结果弟弟打完人就不承认。
等他苦着脸走出去,当头遇上赵馨。
小姑娘美滋滋的带着花,正要问好不好看,结果就瞧见大哥那张五彩缤纷的脸,顿时张大了嘴。
“嘘!”
赵椿将妹妹拉到一边,低声说:“你二哥打的,半夜起来打我,打了还不承认。”
赵馨听了害怕:“二哥为啥打你,二哥又不是你,他不喜欢动手打人。”
“我哪儿知道,左右是我们昨天得罪他了。”赵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忒可怜。
赵馨鸡皮疙瘩都站起来,插着花的头发差些炸开:“那二哥会不会打我?”
“有可能,你半夜睡得浅一点,要是老二连你都打的话,你就喊爹帮忙。”赵椿这么说。
赵馨一听都要吓哭了,看着大哥的猪头脸,她不敢想象自己被揍成这样会多丑。
赵椿见她害怕,还安慰了一句:“你放心,老二有分寸,打不死人的。”
赵馨更害怕了。
赵茂帮赵梦成端着早饭出来,淡淡瞥了眼站在门口的两兄妹。
赵椿立刻捂住脸。
赵馨整个站直了,等他过去忽然跑回房间,再出来手里头拿着两朵头花。
“二哥,都给你。”赵馨满眼舍不得。
赵茂愣住了:“你买的头花给我做什么?”
赵馨吸了吸鼻子:“我以后再也不买头花了,二哥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样跟你说话,不该跟你吵吵。”
过了一晚上,赵茂其实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抠门,那些钱是爹给他们三兄妹的,大哥三妹花的也不算多,他不该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这会儿见妹妹低头认错,赵茂便说:“其实十文钱也不多,说好让你自己用,我也不该一直说你。”
“带着吧,你带头花很好看。”赵茂还帮她把头花插上了。
赵馨瞪圆眼睛,磨磨蹭蹭的看了眼大哥,低声道:“那说好了,你打了大哥,就不能打我了哦。”
赵椿急得跳脚:“三妹你咋能这样。”
赵茂脸一挂:“都说了不是我打的,好好的打他做什么。”
赵馨信了,拍着小胸脯吐出一口气:“我就说么,二哥向来不喜欢动手,怎么可能会打人,大哥就喜欢胡说八道,哼,我以后都不相信你了。”
赵椿又气又急,脸一红肿的更厉害了,看着实在是可怜。
“咳,阿椿,你过来。”赵梦成打断三兄妹的官司。
赵椿低着头走过去,委屈的眼泪都在打转,他不怕挨打,但明明是二弟半夜打的,他不承认,还说他脑子摔坏了。
三妹也坏,刚才自己还帮她出主意,结果她跟二弟和好了,两个人一起合伙骂他。
我太委屈太冤枉了,赵椿觉得自己就是地里头的野草,被人狠狠的踩。
赵梦成瞧儿子这样实在是有些惨,但又惨都让人想发笑。
磕破白煮蛋剥壳,赵梦成拿着鸡蛋在他脸上慢慢滚:“看着肿得厉害,实际上都是皮外伤,看来你昨晚上磕碰的还算有分寸。”
赵椿哼哼了一声,偷偷觑了眼弟弟。
赵茂压根不记得昨晚的事情,觉得大哥简直莫名其妙,这会儿他跟三妹和好了,正帮她剥鸡蛋盛粥喝。
赵馨有心讨好哥哥:“二哥你自己也吃,我也帮你剥鸡蛋。”
“我自己来吧。”赵茂嫌弃妹妹的手艺,每次鸡蛋都剥得坑坑洼洼的,实在浪费。
赵梦成滚着白煮蛋,精神力触手依附在上面一起抚慰。
等手中的白煮蛋凉了,赵梦成直接往儿子口中一塞,又敲开自己那颗继续滚。
白煮蛋热乎乎,软嫩嫩的,赵梦成的动作又分外的轻柔,赵椿一开始不觉得,很快就享受的眯起眼睛。
吃了一个鸡蛋,小孩儿便有些不好意思:“爹,我自己来吧。”
“别动。”赵梦成按住他的脸。
很快,第二个鸡蛋也凉透了,赵梦成照样塞进赵椿嘴巴。
赵椿咬了一口才反应过来:“爹,这是你的鸡蛋。”
“吃吧,不是受伤了吗,今天多吃一颗补一补。”再说那鸡蛋都滚过脸了,赵梦成不乐意吃。
赵椿没体会到亲爹的嫌弃,美滋滋的吃了,还得意的看了眼弟妹。
赵馨果然很羡慕,但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变得那么丑换鸡蛋不合算。
赵茂却拧了眉头,将自己剥好的鸡蛋放到亲爹碗里头:“爹爹,你吃我的。”
赵梦成哈哈一笑进了厨房,再出来碗里头装着荷包蛋:“我吃自己的,你也吃。”
他这当爹的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吃完了,三孩子就一起收拾桌子洗碗,赵椿还记恨刚才的事情,正脸都不看弟弟一下,只是眼角一直在撇他。
赵茂很是受不了:“我没打,不是我干的不会承认。”
“你就打了。”赵椿气得跳起来,“你不但打了,还哭了。”
“我怎么可能会哭。”
“你就哭了。哭得可伤心了,就跟娘死的时候一样。”赵椿下意识的说。
一句话,三个孩子都沉默下来。
赵馨抿了抿嘴,一手拉着大哥,一手拉着二哥:“好啦好啦,我们别吵架了,不然娘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要头花了成不?”
赵馨认真的反省自己:“我有了一朵还想要第二朵,村里头其他人连一朵头花都没有,我花完了自己的还要拿大哥的钱去买,怪不得二哥会生气。”
赵茂摸了摸妹妹的头发:“馨儿长得好看,带头花也漂亮,昨天我反省过了,觉得你们说的也没错我是有一点抠门,当时那样说你们生气也不奇怪,这样好了,我们一起商量好一个月能花多少钱,能花的钱你们怎么说,我绝对不会再管。”
“真的吗,我全用来买头花也行吗?”赵馨问。
赵茂点了点头:“只要你高兴,都可以。”
赵馨立刻高兴起来,把昨天的不愉快都忘了。
赵茂看向大哥,眼珠子一滑落到灶台上,他怕自己瞧见那张猪头脸会发笑。
“大哥,我们和好吧。”
赵椿哼哼了两声:“我本来就没生你气,是你单方面生气。”
赵茂笑了起来:“果然是大哥,您宰相肚子能撑船,这些年一直是你照顾我跟三妹。”
这般说着,赵茂就觉得自己太不应该。
以前他身体差,隔三差五就生病,一直都是大哥忙前忙后。
明明他们是双胞胎,出生前后只差了一会会,大哥却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他们兄妹俩。
赵茂觉得自己亏欠大哥太多太多了,一辈子都还不清,昨天因为十文钱就闹别扭,发脾气,还要跟他们分家简直过分。
赵椿被夸了两句,就一点都不记恨昨晚的事情了,笑着说:“我是大哥,长兄为父,那我就是你们半个爹爹,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赵茂拉下脸:“你脸可真大,居然还拿自己跟爹爹比。”
赵馨也摇头晃脑的说:“大哥,这次我也不能帮你,爹爹是最厉害的,谁也比不上。”
赵椿急了:“所以我才说半个爹爹,再说了,我脸大还不是你打的。”
赵茂拧起小眉头:“你自己摔的怎么能赖我。”
“就是你打的。”赵椿急了。
赵馨看看这个哥哥,又看看那个哥哥,长叹一口气:“哎,又吵起来了。”
双胞胎对视一眼,谁也不服气,互相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赵椿委屈的不行,碗洗着洗着就开始掉眼泪,憋着嘴要哭不哭。
赵茂瞧见了,眉头打成结,心想还说我半夜一边打你一边哭,指不定是你自己摔疼了在被窝里偷偷哭。
“算了,不承认就不承认,我本来也没打算打回去,谁让我是你大哥。”赵椿吸了吸鼻子,闷声道。
赵茂很想回一句本来就不是我打的,你非得说是我。
但瞧赵椿眼眶红彤彤的,鼻子也红彤彤的,鼻涕都快流到了嘴巴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好吧,对不起。”赵茂怀疑是这家伙做噩梦自己摔着,就把噩梦当真了。
不过如果是噩梦,梦里头他动了手,似乎也是他。
赵椿见他承认,立刻擦了把脸,昂起下巴:“原谅你了。”
赵茂嘴角一抽,暗道这还要跟爹爹比,自己做梦把脸弄成这样,还得他这个弟弟反过来安慰。
赵梦成进来的时候,三小只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和好了?”赵梦成笑着问道。
赵椿嘿嘿一笑:“爹,你知道我们吵架啦?”
赵梦成笑着说:“三张脸一个比一个黑,我又不是瞎了,自然看得到。”
被他这么一说,孩子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赵梦成又说道:“现在这样才好,你们是骨血相连的亲兄妹,有什么话都能摊开来慢慢说,不然话藏在肚子里,即使咱们每天都在一个屋檐下,也会造成误会。”
赵椿立刻说:“二弟才喜欢藏在肚子里,我都是有啥说啥。”
赵茂吐槽道:“你那是废话多,该说不该说都往外说,不过脑子。”
赵馨小大人似得摆了摆手:“大哥二哥别吵了,爹都说了要好好相处,我们要听爹的话。”
两人一起瞪了眼最后拍马屁的小姑娘。
赵椿眼珠子一转,忽然问:“爹,那你说这次是谁错了?”
赵梦成挑眉:“谁都没错,但谁都错了。”
“爹,你在糊稀泥。”赵椿不乐意的喊。
赵梦成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难道不是吗,你是大哥,结果一会儿听老二的,一会儿听老三的,耳根子太软。”
“但阿椿身为兄长,照顾弟妹,对弟妹大方从不记仇,这样也很好。”
赵茂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亲爹:“那我呢?”
“阿茂做事情有规划,有原则,看得比你大哥三妹都长远,这是好事儿。”
赵梦成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过阿茂,你还是个孩子,有时候不用太辛苦,大哥妹妹自个人愿意,那就让他们去干,是对是错总要自己担,即使是亲兄妹也不该你来挑。”
不知是自幼体弱多病的缘故,还是那个灵魂的存在,赵茂总不像个孩子。
赵梦成倒是很乐意看他跟大哥三妹吵架,这次哭出来发泄完了,心底的郁气也就消失了。
赵茂用力点了点头。
赵馨跑过来,拉了拉赵梦成的衣角,垫着脚尖问:“我呢?我呢?”
“你呀。”
赵梦成将孩子抱起来,笑着说:“我家馨儿爱漂亮想要头花没错,舍得花钱也没错,不过你花完自己的就问大哥要,还要跟二哥闹脾气,是得反省一下自己。”
赵馨鼓起包子脸:“我已经知道错啦。”
“那错在哪里?”赵梦成笑着问。
赵馨歪了歪脑袋:“错在惹二哥生气了,不该买第二朵。”
赵梦成笑着说:“不对,馨儿错在把大哥二哥对你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你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大哥疼你,所以愿意把自己的零花钱让给你花,二哥也疼你,虽然老是管着你,但家里有啥好吃好玩的,第一个也想到你。”
“但是馨儿,大哥二哥对你的好,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自己也还是孩子,不能他们满足你的时候,你就高兴,不满足你的时候,你就发脾气”
小说里赵家三兄妹的悲剧,何尝不是他们一路相伴前行,却又相互亏欠。
赵馨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苦,以至于两个哥哥无条件去满足她想要的,而她养成了一味索取的习惯,忘记两个哥哥也有自己的选择。
深厚的兄妹情义,却在未来某一日将他们一起拖入泥潭,不得脱身。
此时的赵馨还小,她乖乖的点了点头,记住了父亲的话。
赵梦成说完,笑了一声:“爹爹也有错。”
三个孩子齐声道:“爹爹最好,爹爹怎么可能有错。”
“是个人都会犯错。”赵梦成摇头笑道。
“爹爹管家太少,阿椿小小年纪就要学着照顾弟妹,家里钱少,阿茂才会算计着花,也没有人好好告诉馨儿这些道理。”
赵馨有些依赖的靠在他怀中,说:“爹爹已经很好啦,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馨儿也很好,是世界上最棒的馨儿。”赵梦成笑道。
“阿椿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阿椿,阿茂是世界上最好的阿茂。”
赵椿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我们都是最好的,爹,是不是这样。”
“没错,真聪明。”赵梦成笑着夸道。
三个孩子都很高兴,咧开嘴一整天都合不拢。
到了晚上,赵椿才小心翼翼的看向弟弟,低声叮嘱:“咱俩已经和好了,今天晚上你可不能再打我了。”
赵茂心底叹气,翻了个白眼躺下来:“知道了知道了。”
赵椿就当他答应了,毫无心理负担的躺下,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起来。
赵茂嫌弃的挪开点距离,暗道:“我闲着没事打你作甚。”
夜深人静,双胞胎都睡着了。
赵梦成调息结束,异能有些过度活跃,挥舞着触手不肯休息。
他索性起身往外走去,打算去隔壁看看,昨晚赵椿挨的打可不像是随意磕碰。
走进双胞胎的房间,崭新的棉被下,两个孩子似乎都熟睡了,只是赵茂睡得不那么安稳,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赵梦成伸出手,想帮他抚平。
蓦的,赵茂睁开了双眼。
第48章 大情种
“爹爹。”小孩儿撒娇似得蹭了蹭他的手心, 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眉宇间的川字消失了,棉被很暖和,两个孩子都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赵椿猛地翻身, 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弟弟身上,他自己倒是睡得很安稳。
赵梦成失笑, 将他的腿脚搬下去, 结果转身还没出门,这位又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姿势。
没再管兄弟俩的睡姿,赵梦成转身离开。
暗夜中,赵茂再一次睁开眼,一双眸子在深夜中泛着冷光:“爹爹……”
赵梦成又去小姑娘屋子看了眼, 赵馨睡觉就老实多了,没踢被子没蹬腿。
回屋躺下,周围都静悄悄的, 赵梦成没一会儿也睡熟了。
第二天清早, 赵梦成打开门便感受到一股寒意, 往外一看,地上一片白茫茫,昨晚居然下了雪。
雪还下的挺大, 这会儿还有鹅毛飘飘落下。
原主的记忆中上河镇一带不常下雪, 即使下雪也是以雪子居多, 很难积起来。
赵梦成伸手一按, 立刻出现了完整的手掌印。
“阿椿, 阿茂,馨儿, 外头下雪了。”
“下雪了!”屋里头传来赵椿兴奋的声音。
随着一阵脚步声,赵椿兴奋的跑出来, 一出来就欢呼:“好大的雪,阿茂,馨儿,快起来,下雪了。”
“不,太冷了,我还要睡一会儿。”赵馨不肯起来。
赵椿却直接冲进屋子:“快点穿衣服,哥带你去玩雪。”
“大哥最讨厌,我要睡觉,不想玩雪。”赵馨眼皮子都睁不开。
赵茂却已经起床到了赵梦成身边,他好奇的抓了一把雪:“好大的雪,爹,咱们这边好多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
“可能是今年雨水多。”赵梦成解释。
赵茂想到了那场洪水,往他身边靠了靠:“爹,你喜欢雪吗?”
“当风景看是喜欢的。”赵梦成如此说道。
但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冰雪代表着寒冷,寒冷就会带来死亡。
周围的人家都苏醒过来,瞧见下雪都大呼小叫的,幸好今年他们有棉衣,披上后就隔绝了风雪。
赵椿从屋里头跑出来,口中埋怨:“馨儿太懒了,喊她也不愿意起来。”
“下雪天也没法出门,她想睡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在赵梦成看来,这三孩子都足够乖,赵馨才五岁,如今大部分时候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吃喝拉撒都不用他操心。
赵椿也不惦记慢慢了,撒丫子往院子里头跑。
赵茂急得提醒他:“别踩,踩坏了就不好看了。”
“那我去外头,外面随便我跑。”赵椿打开门就冲出去,如同脱缰的野马似得到处乱窜,口中还喊着,“下雪啦,下雪啦。”
一会儿功夫,倒是引来一群孩子跟在他身后疯跑。
“你要跟哥哥一起去玩吗?”赵梦成问道。
赵茂摇了摇头:“傻子似得,我才不去。”
“人小鬼大。”赵梦成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赵茂虽然没出去,却在院子里堆了雪人,一个大的,三个小的,鼻子眼睛都用石头装上去。
赵椿跑了一圈回来看,立刻要帮忙,可他笨手笨脚的,差点没把雪人给推翻了。
赵梦成怕这俩打起来,让赵椿去外头扫雪,干净的雪就带回来做成雪人。
等赵馨终于睡饱了起来,就瞧见院子里站着四个大雪人。
“这是爹爹,这是大哥,这是二哥,这肯定是我。”赵馨伸出手指评点。
赵茂难得有些孩子气:“像不像?”
“特别像。”赵馨夸道,又说,“二哥,你再给我带上头花。”
赵茂就捡起两片树叶,插在了小雪人的头上。
趁他们玩雪的功夫,赵梦成打好了篝火,这是造房子时特意留下的火塘,能直接在里面生活,在上面挂一个炉子还能煮东西。
这样一来,冬天时他们就能围炉烤火。
“外面冷,玩够了就进来烤烤火。”赵梦成招呼道。
“再玩一会儿。”三孩子都有些依依不舍。
赵梦成也没拦着,有精神力这个金手指在,三个孩子的身体养的跟牛一样壮实,受点凉也不至于生病。
但他还是在炉子里放上姜片和红糖,先滚着备用。
想了想,赵梦成又从水缸里拿出四根年糕,从库房里拿了南瓜土豆和花生,用竹棍一插架在了火塘边上。
一会儿功夫,年糕表皮就焦黄起来,烤得脆脆的,散发出食物的喜爱香味。
三个孩子起床后就在玩雪,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闻到味儿就忍不住跑进来。
“鞋子都湿了,脱下来放旁边烘干。”赵梦成叮嘱。
赵椿连忙照做,眼睛却盯着火塘看,结果赵茂赵馨没出去撒欢,鞋子也没湿,倒是比他先坐到了火塘边。
“年糕!”赵椿惊喜的喊道。
赵梦成取下炉子,倒了四杯红糖姜茶:“先喝姜茶去去寒,暖暖胃,再吃东西。”
三小只都不怕姜茶的辣味,拿起来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光了,赵椿一饮而尽还拍了拍肚子:“好喝,就是这个味儿。”
仿佛他喝的不是姜茶,而是白酒。
“吃吧。”赵梦成含着笑,将烤年糕递过去。
赵椿接过去就是咔嚓一口,年糕的表皮已经焦焦脆脆,一口下去就碎成两半,但里头却是糯叽叽的,还能拉得老长。
“二弟,三妹,我们来比比谁拉的长。”赵椿发起挑战。
赵茂骂了一声幼稚,自己上手却忍不住想扯得长一点。
但他显然没有天赋,一会儿就断了,还烫了一嘴。
赵馨见二哥烫到嘴,吃起来格外小心秀气,一边斯哈的呼呼吹,一边满口道:“好吃,爹爹烤的年糕最好吃,世界第一好吃。”
赵梦成自己也在吃,烤年糕的味道确实不错,尤其是这样柴火烤出来的。
吃完一个,赵椿摸了摸肚子:“我还没吃饱,爹,我能再吃一根吗?”
“烤年糕上火,你先吃点别的。”赵梦成指了指旁边的。
赵椿也不坚持,从火堆里头扒拉出芋头蛋子来,烫着手就往嘴巴里头塞。
“哥,在家不?”
刘炳坤见门开着就直接走进来,瞧见院子里的四个雪人就笑了。
“这做得活灵活现的,还挺好看,回家我也堆一个。”
“阿坤来了,进来烤烤火。”赵梦成招呼道,给他倒了一杯茶姜茶。
刘炳坤也不客气,坐下来一口气干了:“我爹见下雪了,让我满村子跑一圈喊大家把屋顶上的雪扫一扫,雪太重,压在屋顶怕塌了。”
“不过你家屋子是新造的,又是砖瓦房,再下两天都塌不了。”
赵梦成笑着说:“还是村长细心,吃点东西再走。”
刘炳坤将烤好的花生瓜子往怀里一揣:“我边吃边走,不然待会儿我爹得追上门了。”
说完麻溜的跑了,显然对这事儿很上心。
赵梦成还真没想到扫雪的事情,出门看了看,屋顶上雪不算太厚。
但雪还在下,太厚了瓦片也撑不住。
赵梦成搬了梯子过来,拿着扫把爬上屋顶。
三孩子东西也不吃了,火也不烤了,赵椿赵茂一左一右死死的按住梯子,生怕他摔下来。
赵馨就在旁边喊:“爹,你小心点。”
“放心,爹小心着呢,你们躲开点,免得被砸着。”
赵梦成手脚利索,扫把一挥,立刻有一批雪落下去,在屋檐下形成了一堵白色的墙。
“哇,好大的雪。”赵馨拍着手叫。
一会儿功夫,屋顶的积雪就清理的差不多了,赵梦成下了梯子,赵椿赵茂才撒手。
“爹,下次让我上吧,我身体轻,爬屋顶更方便。”赵椿说。
赵梦成哭笑不得:“你爹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以前爹从来不会上屋顶,修屋顶都是娘在干。”赵椿嘀咕了一声。
赵梦成一顿,原主还真的是这样,他自诩是个读书人,负责在外挣钱养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丢给媳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赵梦成不想评价已经消失的人。
干了一阵身体暖和起来,赵梦成索性又去老房子看了看,现在那边是做豆干的工坊。
结果过去一看,何水清正爬在屋顶上扫雪。
“不是说放假了,你今天咋又来了?”赵梦成无奈的问。
何水清憨憨笑着:“在,在家,也是,闲着,我,我扫雪。”
“你这加班可没工钱拿。”赵梦成打趣道。
何水清立刻说:“不,不要钱,应该的。”
赵梦成见老屋屋顶上都被清理的差不多,暗叹何水清实在勤奋老实:“好了就下来吧,这边没住人,塌了就塌了。”
何水清话不多,在村里没啥存在感,但干活是真卖力。
平时赵梦成在的时候,他就沉默寡言的,可赵梦成知道这人心细的很,有他在自己省心许多,也挺乐意照顾这实诚的员工。
“得,做豆干。”何水清很不赞同。
赵梦成笑了一声:“这都年底了,哪有货郎来取货。”
家贫家富都得过年,临近年底,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豆腐豆干的生意还好了一阵子。
但距离过年的日子越近,前来买卖豆腐的小商贩就少了,毕竟他们也得过年,这当头不乐意再出门。
赵梦成等他安全下来,才笑着说:“现在又下了雪,年十五之前这边都不用开张,你这忙了大半年都没歇过,过年就在家好好休息吧,也顺便陪陪婶子。”
“我就,就,偶尔,看看。”何水清结结巴巴的说,“不费,费事儿。”
赵梦成劝不住他,只能说:“那得注意安全,别一个人上房顶。”
扫雪从屋顶掉下来的事情时有发生,何水清是家中独子,何寡妇唯一的依靠,赵梦成可不希望他出事。
他等何水清点头同意了才放心。
“来都来了,去我家一趟。”赵梦成邀请道。
何水清不明所以,跟着他后头就走,还以为赵家这边有事儿要他敢,哪知道进了屋,赵梦成就塞过来一只兔子。
“带回去吃。”赵梦成说。
何水清脸都涨红了:“不,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是孝敬我婶子的,你瞧我家还有,这是特意给你们准备的,你要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赵梦成最知道他的性子,一下子拿捏住了。
何水清果然没能拒绝,红着脸提着兔子走了。
路上,有人瞧见他就招呼:“水清,这兔子还挺肥啊,梦成给的吧?”
“哥,哥照顾我呢。”何水清都这么说。
等他走过了,村里人不免议论:“以前瘦猴一个,说话都不敢看人,这给梦成干了一年人都挺拔了,都敢在外头说话了。”
“梦成厚道呗,每天都给他开工钱,如今何寡妇都说的买肉吃了。”
“怪不得我瞧他们母子俩气色好了许多。”
“哎,早知道当初我厚着脸皮也得上门问问,给梦成干活多好,工钱给的足,从来都不拖欠。”
“跟他学做豆腐的人家也都发财了,咱过得紧巴巴的,人家还有钱买肉,这人比人气死人。”
下雪天风都生冷的很,刘丰收在旁听见他们的话,就说:“你们身上都穿着棉衣呢,这不也是托了梦成的福?”
旁边的村民哈哈一笑:“那倒是,棉衣穿着可真暖和,往年下雪我都不敢出门。”
“棉被也好用,大晚上一点都不冻,早晨我都舍不得起来。”
“我看你是舍不得家里婆娘吧。”
何水清向来不掺和这些闲言碎语,他生下来就是个结巴,从小被人取笑,久而久之见了人就只是笑,很少开口。
回到家,何寡妇早早的在门口等着儿子。
结果一看,儿子不但人回来了,手里头还提着一只剥好皮的兔子:“你这孩子,帮人扫个雪咋还要人这么多肉,快拿回去。”
何寡妇知道自家儿子没啥本事,他们家连地都没有,要是没了这份活咋办。
所以她心底是感激赵梦成的,知道赵梦成当初愿意收下儿子,是看他们母子俩可怜。
这么好的活儿有的是人抢着干,村里头多的是比她儿子机灵,聪明,能干的小伙子。
那次她冲出去跟赵大嫂撕扯,也是想让赵梦成知道,他们母子俩都是有用的。
今早起床见下雪了,她就忙不迭的喊儿子去帮忙扫雪,哪知道这孩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回来就提着肉。
一只兔子,可比一天的工钱还要多。
何水清却没听母亲的话,坚持道:“哥给,给的,不收,他不高兴。”
“那也不能收啊,这么多肉呢。”何寡妇咋舌。
何水清又说:“家里,豆包,给哥,送,多送点。”
何寡妇皱眉:“那是我自己做的能拿得出手吗?”
为了省钱,何寡妇一直精打细算的,她的豆包不全是豆子做的,里头还塞了点豆渣。
何水清笑了笑:“娘做,做的好吃。”
何寡妇一下子就笑了,转身进屋端了十几个叠起来:“那你给送过去,一定要让他收下啊。”
赵梦成回到家没多久,何水清又来了,拿着个菜篮子,里头装着豆包。
“我娘,做的,尝尝鲜。”何水清生怕他不要,留下篮子就走。
赵梦成连忙把人拽住:“好歹等我把篮子腾出来。”
说着还捏了一个豆包掰开来,尝了一口就称赞:“婶子的手艺真好,这样的豆包我是做不出来。”
“哥喜欢,我再送来。”何水清见他真的喜欢,顿时高兴。
赵梦成笑道:“那我可当真了,往后想吃就去你家拿。”
何水清特别高兴:“真,真的。”
换了篮子,何水清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赵梦成就问三小只:“豆包吃不吃?”
“吃。”赵椿就没有不吃的,但尝了一个就放下,“不够甜。”
何寡妇过日子仔细,豆包里头自然没啥糖,只舍得在中间点一点甜甜嘴。
赵梦成倒是真喜欢,虽然不够甜,但何寡妇手艺真不错,一口下去满满的豆香味,甚至吃到豆渣也不割嗓子,是她又研磨过的。
刚坐下吃了一个,外头又来人了。
王婶端着一篓子南瓜饼过来:“想着你爱吃这口就送过来,新鲜出炉的,现在吃刚刚好。”
南瓜饼是用糯米做的,每个看着都黄灿灿的,上头压着三道手指印。
“谢谢王婶。”
“谢谢王奶奶。”三小只眼睛都挪不开了,南瓜饼又香又软,还有劲道,新鲜出炉的最好吃。
王婶笑着给他们一人一块:“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一些。”
她看了眼豆包,笑道:“这肯定是水清他娘的手艺,咱们村只有她会做豆包,是她娘家那边的吃食。”
“味道还不错,婶子要来一个吗?”赵梦成笑着问。
王婶笑道:“不用,她给我家也送了,待会儿我也给她送几个南瓜饼尝尝。”
年底家家户户做新鲜的吃食,关系好的相互送换着吃也常见。
等三孩子围着吃南瓜饼,王婶趁机将赵梦成拉到旁边:“梦成,这话原本不该我来说,但有人托我来问。”
赵梦成见她脸色为难,笑着说:“婶,您是我长辈,有啥话直接说。”
王婶这才说:“云娘走了也快一年了,你有没有再娶一个的想法?”
赵梦成没料到她说这个,一愣。
王婶又说:“云娘没了,你们四个的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家里总的有个女人来操持。儿子你能养,馨儿是姑娘家,总得有个娘,不然将来说亲也被人挑刺。”
“别人知道我们两家要好,这几日老有人托我打听你的意思,我瞧着有几个姑娘好不错,这才开口问你。”
“梦成,这事儿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跟我说吧。”
赵梦成早有决定:“婶子,你帮我都回绝了吧。”
王婶叹了口气:“我也说他们着急了一些,云娘走了这还不到一年呢。”
赵梦成却说:“婶,我不打算再娶了,就我带着三孩子过也挺好的。”
这下王婶愣住了。
守寡的女人比比皆是,可只要有条件,一直不再娶的鳏夫可前所未闻。
“这话啥意思,你这是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
王婶跟刘云娘感情好,心底觉得赵梦成多守几年,等孩子长大一些再娶也好。
即使如此,她也没想过赵梦成会一直守着,毕竟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如今出息了,造了新房子,家里有余钱的男人。
赵梦成是认真的:“婶,是我对不起云娘,害得她年纪轻轻就没了,如今我们还有三个孩子,我只想着把孩子拉扯长大,等他们长大成人,我也算对得起云娘。”
王婶心底叹气,要是云娘还活着该有多好,如今梦成越发知道体谅人了。
但她还是劝道:“你能这么想就是对得住她了,可家里总得有人操持,再说馨儿是姑娘,往后长大了你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婶子您吗,到时候您帮我教教她。”赵梦成笑道。
怕王婶继续游说,赵梦成又说:“婶,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你就都帮我回绝吧。”
王婶到底不是亲娘,见他已经打定主意,就说:“那我可都回绝了,哪天你改变了主意就告诉我,不丢人。”
赵梦成可不觉得自己会改变主意。
王婶拎着空篮子离开,一回家就有人等着。
“咋样,他答应了没有?”是个上门来说亲的。
王婶摇了摇头,直接把赵梦成的意思说了:“梦成的意思是现在不想再找,想等孩子大一些再说。”
她怕赵梦成以后改变主意,便只说想再等几年,没说一辈子都不想找。
“他家男娃都九岁了,女娃娃也有六岁,又不是口不能言怕后娘欺负,怕什么?”
说亲的婆娘不放弃:“妹子,你再给说说,我家这姑娘四角俱全,不是那种会虐待前头孩子的,要不是见他人品好,有出息,我还舍不得她当人后娘呢。”
王婶还是摇头:“他一口就回绝了,你要不信自己去问问,我可不去。”
“我是女方,哪能自己上门问。”婆娘直叹气。
王婶便说:“他不乐意找,我说也没有用,天底下没有强按牛头硬吃草的道理,你家姑娘既然好,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婆娘眉毛一横:“是不想找,还是瞧不上我家姑娘?”
“是真的不想找,要找的话哪能一口回绝,人都不见。”王婶连忙解释。
婆娘见她说得这么明白,只得起身走了。
结果没两天,青山村就都知道赵梦成打定主意当鳏夫,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找的事情。
王婶气得在家里头骂:“我什么时候说过梦成一辈子都不找了,她咋能到处瞎说,幸好梦成瞧不上她家女儿,瞧她那样以后肯定不是个省心的。”
为这个还特意上门跟赵梦成解释了一回。
赵梦成倒是不以为意,还笑着安慰:“没事,我本来就没打算再找,她说的也是实话。”
王婶只得叹气走了。
村人都觉得惊讶,刘炳坤几个特意找到赵梦成问:“哥,是不是那婆娘胡说八道,是的话我收拾她去。”
其他小伙子可不像他四大皆空,临近年底,媒婆频繁在村里头走动,就连何水清都开始相看起人家来。
刘炳坤最近也在相看人家,已经定亲就要娶妻了,所以听了这事儿更生气。
“是真的,没必要生气。”赵梦成笑起来,一个个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刘炳坤傻眼了:“为什么啊,就算你还惦记嫂子,也不用惦记一辈子吧。”
“哎,谁让我是个情种。”赵梦成笑呵呵的说。
一群人被他说蒙了,走出门后,一个小伙子说了句:“梦成哥这是读书读傻了。”
刘炳坤一巴掌拍过去:“你说谁傻了,咱们村谁有他聪明?”
“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读书人才出情种,梦成哥是大情种。”
赵梦成背负了大情种的美名,远离了被说亲的麻烦,家里却冒出另一个麻烦来。
第49章 鸠占鹊巢
下雪之后天更冷了, 山路难行,青山村的豆腐生意也都停了。
大雪斩断了青山村与外界的联系,坐落在青山下的村庄忽然有了几分遗世独立感。
家家户户开始猫冬, 赵梦成倒是很享受这样的宁静,每日吃饱喝足就坐在火塘边教孩子读书, 闲适的让人忘了时间。
从下雪开始, 赵梦成家的火塘就没熄灭过,就连晚上也会放上几根柴火。
这样一来,火塘的热度透过墙壁传递,离得远的卧室也能沾到一点零星的光,让这个冬天不再难熬。
赵梦成准备的柴火足够多, 堆了满满当当的一个后院,这会儿自然不会吝啬。
每晚入睡前,赵梦成会把火塘压小, 几根粗树根能燃烧一晚上。
再往上面挂一个瓦罐, 第二天起来就能喝上热腾腾的米粥, 熬了一晚上米油都熬出来了,唯一的问题是时间太长,瓦罐得大一些, 否则直接就给你熬干, 连罐子都得烧破。
赵梦成喜欢往瓦罐里头放各种小料, 红枣、莲子、花生、桂圆, 但凡家里有的, 时不时就会出现在瓦罐里头。
三小只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早晨醒来后就往厨房跑, 看看火塘里熬得是什么粥。
烧着火塘,赵家就一直暖洋洋的, 却引来一个大麻烦。
第三次发现大晚上的,白蛇偷偷摸摸的从房梁上溜下来,围绕着火塘盘了一圈时,赵梦成的眉头都拧成了结。
“你怎么又来的,不吃教训是不是。”赵梦成一把拽住蛇尾巴,当头就是一巴掌。
白蛇呜咽一声,居然顺势趴在火塘旁边不动了。
赵梦成气笑了:“你这是赖上我们家了。”
白蛇闭上眼睛,假装听不见。
“大冬天的你不去冬眠,跑我家来作甚,也不怕把你自己烤焦了,到时候我直接吃蛇肉。”赵梦成没好气的骂道。
白蛇显然脱离了正常蛇类冬眠的习性,虽然看着懒洋洋的,但每天都锲而不舍的爬进爬出。
赵梦成知道它贪图火塘的温暖,但也不想容忍这家伙:“赶紧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哪知道白蛇脑袋一歪,直接装死。
赵梦成眯起眼睛,下一刻精神力刺出,白蛇支棱起来,飞快的逃开。
原以为它吃了教训就会消失,哪知道赵梦成前脚刚离开,这家伙后脚又狗狗祟祟的爬进来,再次趴在了老地方。
经过了几次交锋,白蛇也意识到赵梦成看着凶,还会打它,实际上都是威胁,根本不会真的拿它怎么样。
确定这个事实后,白蛇胆儿就更大了,以前只是大晚上偷偷摸摸的出现,如今白天也不肯走,就赖在火塘旁边烤火。
外面天寒地冻,哪有屋里头暖和,白蛇闭目美滋滋的享受。
赵梦成冷冷的看着耍赖装死的白蛇,琢磨着是直接弄死剥皮吃,还是丢回山里头比较好。
没等他下狠心,三小只却都投向敌营。
“爹,蛇都怕冷,现在赶它出去的话,它冻死了怎么办?”赵椿眼巴巴的看着亲爹。
赵馨更是直接抱住白蛇:“爹,你瞧它多乖,你就让它留下来吧。”
就连赵茂也拉着他的衣角:“爹,它救过我们的性命,不就是喜欢烤火吗,它也没有妨碍到我们。”
白蛇似乎听得懂孩子们的话,故作可怜的挨个蹭了蹭,又可怜巴巴的看着赵梦成。
赵梦成无可奈何:“留下可以,别给我添乱,有人来就赶紧躲起来。”
要让村里人知道他家藏着一条“白龙”,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
白蛇知道自己能留下,讨好的想舔一舔赵梦成表示感谢,被他冷着脸拒绝了。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烤火的人中多了一条白蛇,它倒是也知趣,知道赵梦成不喜欢自己,通常都靠在三小只脚边。
赵馨最稀罕白蛇,每次都把它抱在怀里头,还说:“爹爹,我们给它起一个名字吧。”
“等天暖和起来它就会离开,不必起名字。”赵梦成拒绝。
赵馨却不听,自顾自说:“你看它的鳞片跟宝石一样,以后就叫它赵宝宝。”
赵梦成反问:“为什么不叫赵石头。”
“宝宝比石头好听。”赵馨笑得一脸灿烂,“爹,你同意给它起名字啦?”
“随便你吧。”赵梦成往后一靠,靠着火,吃着花生,瞧着二郎腿十分悠闲。
赵馨抚摸着白蛇的身体,原本蛇类应该是冰冰凉的,但这家伙一天到晚躺在火塘边,连带着鳞片都暖和起来,摸着有一种暖玉的质感。
如今赵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白蛇烤火。
赵椿赵茂也挺喜欢白蛇,但白蛇却不太稀罕他们,赵椿太闹腾,总是想跑到它身上,或者随便抓它的尾巴。
白蛇碍于赵梦成,不敢把这熊孩子怎么样,但没少趁赵梦成不在,拿自己的尾巴抽他。
赵茂倒是好一些,但白蛇瞧见他,总像是看到另一个赵梦成,心底发毛。
相比起来,小姑娘简直太可爱,白蛇最爱窝在她怀里,时不时还能蹭一口吃的。
看着生冷不忌,花生瓜子都要蹭一口的白蛇,赵梦成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馨儿,别胡乱喂它。”看见女儿又偷偷往白蛇口中塞年糕,赵梦成不得不开口提醒,“它是蛇,不能吃这些东西,吃多了会死。”
赵馨吓了一跳,顿时不敢了。
白蛇撒娇似得蹭了蹭,赵馨连忙圈住它的嘴:“宝宝,你不能这么馋,爹说你吃多了会死,死了就不能跟我玩了。”
白蛇没能吃到那一口,垂头丧气的趴在赵馨腿上不动了。
孩子们喜欢,赵梦成就对白蛇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场大雪一直下了半个月,整个天地都变成了白色,放眼望去青山都是白茫茫的。
大年三十,大雪终于停了。
早几日,老村长就说过大年三十祭祖的事情,大年三十天蒙蒙亮,祠堂的大门终于打开。
祠堂前几日就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带着屋顶都不见多少雪。
祠堂里供奉的是村里已逝的亲人长辈,因为村子不是一个姓,所以排位的摆放有些乱,按着在世时的辈分放,原主的妻子刘云娘也在其中。
老村长说话算话,今年祠堂里多了一个青山白龙君的排位,位置还特别明显,那是用来供奉的神仙。
供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其中还有一个大猪头,用来充当三牲。
村里的男丁齐聚一堂,连孩子也不例外,但女眷却不能进入,只能在门口等着。
赵梦成将赵馨交给王婶照顾,自己带着双胞胎走进去,心底对这规矩嗤之以鼻。
供桌上的饭菜都是女人做的,祭拜的时候却不让女眷入内,实在无理。
老村长让赵梦成站在自己身后:“待会儿你跟着我做,祖宗们瞧见了,一定会保佑我们青山村家族平安、子孙昌盛。”
他心底认定赵梦成有福气,自然要让他站在最前头,连亲儿子都得靠后站。
赵梦成便站在了他身后,双胞胎依旧在原来的位置。
他微微抬头,便能看见数百个排位,排位都擦得干干净净,别样庄严。
上供、烧香、叩拜,老村长将每一条都做得尽善尽美。
青壮男人站在最前头,他们叩拜完才轮到村里的孩子,一个个轮流上前磕头。
双胞胎站在人群中,两个人并排站着,轮到他们时带着兴奋,磕头都砰砰砰的响亮。
即使是几岁的孩子,这会儿也都被家里教的乖巧无比,不敢随意,要是再小不能走路的,就让家里的大人抱着叩拜。
此时若有人敢胡闹,老村长是要直接上手打人的。
烧完纸钱,这场祭祀才算结束,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老村长看着旺盛的香火,笑了起来:“祖宗们很满意,咱们明年一定能顺顺利利,丰衣足食。”
村名们听着,都露出笑容来:“老祖宗保佑。”
老村长笑着说:“咱们村一定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凑满三牲来祭祀,祖宗们更高兴。”
三牲是牛羊猪,今年只有一个猪头,想把这三样凑齐可不容易。
讲究一些的富贵人家,祭祀的时候三牲都是完整的一头,青山村自然没这个条件,猪头都是老村长想尽办法,最后赵梦成找了曹家才弄到的。
纸钱的火焰彻底熄灭,就到了村民们最期待的环节——分贡品。
分贡品也有讲究,村民们都觉得谁家分的最多,明年就最被祖宗保佑,一个个都惦记着。
老村长轻咳一声,开口道:“今年的猪头是梦成想办法才买到的,钱也是他家出,所以猪头归他。”
“其余的东西是每家兑钱买的,每家一份,大过年的大家和和气气,谁要敢闹我可不客气。”
刘丰收笑着喊:“老哥哥,你做人最公道,大过年我们哪儿会找不自在。”
“不会最好,就怕有的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老村长淡淡道。
前些时候分棉花的时候,有些人背地里就说他偏心,谁家多,谁家少的议论,老村长都知道,但没闹到他面前来,他也懒得管。
赵梦成入乡随俗,领了自家的大猪头和一份贡品才离开祠堂。
“爹,我来拿。”赵椿在门口等着,瞧见他就火急火燎的接过猪头。
十几斤的猪头,赵椿一只手就提起来了,轻轻松松的。
赵茂接过另一份贡品,老村长做事情总是很周到,贡品里有肉有菜,甚至还有一块云片糕,每一样都分到位了。
除了大猪头,老村长没特意照顾赵梦成。
过犹不及,老村长很知道把握尺度,果然村里人瞧了心底都服气,觉得他最公道。
“爹。”赵馨一直在门口等着,瞧见他就跑过来。
“祭祀好玩吗?”小姑娘好奇的问。
赵梦成空出手来,索性就把她抱起来:“不太好玩,还有点无聊。”
“我就知道,王婶也这么说,还说祠堂里阴冷的很。”赵馨笑着说。
赵梦成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没说什么。
跟王婶打了个招呼,赵梦成就抱着孩子回家了,身后其他人都笑。
“梦成也太疼闺女了,馨儿也六岁了,还老是抱着她走。”
“儿子多了不稀罕,他家就这个一个闺女,疼一些也是应该的。”王婶笑道。
又有人低声问:“他真不打算再找了?怕后娘对孩子不好就仔细挑挑,挑个好的,也不用一辈子当鳏夫吧。”
“他这么说,我又不是亲娘,有些话也不好说。”王婶只这么推脱。
赵梦成腿长脚快,抱着孩子也走得飞快。
祭祀结束,赵文成父子俩刚想叫住他,他就没影了,赵满仓搀扶着父亲就赶紧追。
入冬之后,赵老大一家的苦日子就来了。
他们家原本还算宽裕,要不然也不能送赵满仓去读书,一读就是十几年。
可再富裕也是普通百姓,今年家里祸不单行,先是粮食减产,又是赵老大腿脚受伤,后头还出了税赋的事儿。
要不是有卖女儿的银钱补贴,赵家早就撑不住了,就这样也不得不卖了两亩地,这才把亏空补上。
家里没钱又没粮,即使过年也吃得清汤寡水的,连点油星都没有。
赵老大夫妻俩还能忍,赵满仓过惯了好日子哪儿忍得住,几天下来就吃不消。
可他手里也没银子,只能在家里发牢骚。
偏偏这个冬天冻人的很,赵老大腿脚受了伤,赵大嫂又是个女人力气小,赵满仓一直在镇上不回来,家里连柴火都没能攒下多少,只能省着用。
别人家还有棉衣棉被暖和,赵家连棉花都没能分到,只能一家三口蜷缩在一个被窝里取暖。
一家三口不反思自己的错,反倒是怨恨上村里人,尤其是恨赵梦成。
被窝里赌咒发誓的咒骂,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可方才见赵梦成一个人独得大猪头,赵满仓心思又活络开了。
“爹,你跟二叔到底是亲兄弟,兄弟俩还有隔夜仇,你就跟他低个头,认个错,以后就还是亲戚。”
赵满仓认定是他爹得罪了二叔,苦口婆心的劝道。
赵老大黑着脸:“我是当大哥的,凭啥跟他认错。”
赵满仓却说:“爹,你瞧瞧二叔家过的什么日子,再瞧瞧咱家,这几日我饿得胃里发酸,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参加科举,不参加科举哪能取得功名光耀门楣?”
一说这话,赵文成就犹豫了。
赵满仓再接再厉:“爹,你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儿子想想吧,我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眼看二叔家日子宽裕了,怎么能断了这好路子?”
又压着声音说:“您要是生他的气,就把这份气先记在心底,等以后儿子出息了,二叔一个做小买卖的还不是任由你收拾?”
赵老大一听这话,点头道:“罢了,为了你,我就跟他低个头。”
父子俩盘算的好好的,却没想过他们愿意低头,赵梦成却不一定愿意答应。
赵梦成走得飞快,赵老大瘸着一条腿,愣是在大猪头的吸引下追了上去。
“梦成,你等等。”
赵梦成挑眉,放下赵馨:“你们先进去。”
赵椿回头瞪了眼大伯父子俩,直接提着东西进门。
赵满仓扫了眼那大猪头,轻轻推了下他爹。
赵文成原本还想摆出大哥的架子,接到儿子的意思顿了顿,开口道:“这都要过年了,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爹娘的祭祀怎么办?”
赵梦成知道来者不善,淡淡道:“各办各的。”
赵满仓忍不住插嘴:“二叔,哪能各办各的呢,爷奶在地下知道了该多伤心。”
“二叔,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你心底忌恨我爹,可总不能为了这个,让爷爷奶奶九泉之下都不安心,您说是吧?”
“有吃有喝有啥好伤心的,他们要还能伤心,早些年也该被你们伤透了。”赵梦成嗤笑。
赵文成脸一黑:“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对不起你了?当年爹娘偏心你,家里的银子全给你读书花了,我说什么了,如今不过是为了三两银子,你就要跟我断亲,赵梦成你没良心。”
“假话说多你还当真了。”
赵梦成冷笑道:“爹娘送我读书时花了银子,但每年的束脩只有二两,其余花销加起来也不到一两,满打满算,我一年到头也只花三两银子。”
“前前后后,我只读了三年私塾,往多了算也只花了家里十两银子。”
“你呢,你娶媳妇彩礼便花了十两银子,说是给大嫂娘家的彩礼,实际上全在你们夫妻手里,造房子又花了十两,还有家里的十亩良田,往少了算也价值二十两。”
“就这样,你还口口声声怪爹娘偏心,爹娘要是还活着,只怕要被你活活气死,生出你这样的白眼狼儿子,他们老俩口才叫死不瞑目。”
赵梦成觉得原主就是太不计较,才被欺负到这份上:“当初你仗着是老大,分家时让我净身出户,看在爹娘的面上我没跟你计较,但谁也不是傻子。”
“如今既然断了亲,那就没必要再有任何往来,赶紧滚,不然我一纸诉状告到官府去,我倒想问问一个家的亲兄弟,有没有一个占全了房子和地,另一个分不到分文的道理。”
分完贡品的村民们路过,都听见了兄弟俩的对话,对着赵老大父子俩指指点点。
王明更是大声喊道:“你们父子还要不要脸,大过年的别来找不痛快,不然我可喊村长过来做主了。”
赵文成要面子,丢人后黑着脸就要走。
赵满仓却还想挽回一下:“二叔,咱们毕竟是骨血相连的亲人,爹已经知道错了,您就不能看在过世爷奶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
赵梦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跟县衙关系好想必你们也知道,再不走,你们家的房产和田地都保不住。”
赵满仓心底一惊。
再看眼前的赵梦成脸色冰冷,眼底满是寒意,对他们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亲情。
“赶紧走,还嫌不够丢人吗。”赵老大拽了一把儿子,黑着脸一瘸一拐的走了。
赵满仓脸色也不好看,跟上去后沉声道:“二叔怎么大变样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即使上次也被拒绝,可在赵满仓心里,赵梦成一直是耳根子软的人。
要不然这么多年他们家都在占便宜,二叔也不会一直忍着,甚至多有纵容。
赵老大冷笑:“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哄着爹娘偏疼他,眼里就没我这个大哥,如今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
“满仓,你一定要争气,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等到你高中那一日,他们一个个都会哭着求着上咱家的门。”
赵满仓张了张嘴,很想劝亲爹几句,但见他脸色阴沉的模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想到家里的情况,赵满仓心底也发愁,读书可是要花钱的,家里如今哪里还有银子。
赵梦成一个眼角都没分给他们,直接推门进去。
进门就瞧见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兄妹三长相各不相同,但眼睛却很相似。
赵椿气鼓鼓道:“真可恨,我都想冲出去揍他们一顿。”
“打了人还得赔钱,不好,咱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赵茂已经思考起来。
赵梦成笑了一声,轮流拍了下脑门:“别因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他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进屋将四个新做的排位摆出来。
其中三个是原主的爹娘和妻子,还有一个没有写名字,代表从人世间消失的原主。
“过来拜拜。”赵梦成也做了供桌,东西很是丰盛。
祠堂的祭祀太笼统,村民们回家后,通常会再次祭拜自己的亲人,以免他们在地下抢不到贡品吃。
这一次,赵馨也跟着两个哥哥跪下磕头。
三个孩子磕的分外认真,比在祠堂更加响亮。
等他们抬起头来,额头都红肿了。
赵梦成却没阻止,在他们之前也上了香,认认真真的祭拜,他不信鬼神之说,但也愿意跟随俗礼聊表慰藉。
磕完头,赵梦成便取过贡品里的长寿糕:“一人一块,吃了之后,祖先会保佑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赵椿咬了一大口,笑着说:“好吃,谢谢爹。”
赵茂却好奇的问:“爹,为什么有四个排位,没有名字的是谁的?”
赵馨歪了歪头:“难道是宝宝的?咱家也要拜宝宝吗?”
隔壁赖在火塘边的赵宝宝听见名字,甩了下尾巴表示自己在。
赵梦成摇了摇头,却认真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以后你们每年都要真心诚意的祭拜他,记住了吗?”
三孩子不懂,但还是乖乖点头。
祭祀完毕,年三十才刚刚开始,赵梦成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第50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因为火塘而被冷落的灶台再次派上了大用场。
赵梦成下了整整半锅油, 炸麻花、炸油饼、炸丸子、小酥肉,平时嫌弃做起来麻烦的炸物,在年底一次能吃个够。
青山村这一带没有种麦子的, 面粉也难买,赵梦成年前走了好几家才买到一些, 这会儿全进了锅里头。
想了想, 他把年糕切成片,炸了一堆年糕片出来。
炸透的年糕片酥酥脆脆,一口下去咔嚓咔嚓,最适合烤火的时候当零食吃。
赵梦成往上面撒了点白糖,味道立刻就更好了, 他一边炸年糕,自己都忍不住吃了几口。
三小只就更别提了,自打开始炸东西, 他们就么自从灶台旁边离开过。
炸完了面食就开始炸肉, 小酥肉是必不可少的, 赵梦成还做了各式各样的丸子,兔肉丸子,猪肉丸子, 鱼肉丸子, 一颗颗不同颜色堆在一起, 最后都炸成了金黄色。
炸肉的香味更让人难以抵挡, 三小只围在旁边, 愣是吃了个肚儿圆。
赵梦成不得不提醒:“再这样吃下去待会儿年夜饭都吃不下了,歇一歇吧。”
“但是爹做的太好吃了。”赵馨舔了舔嘴角。
“好吃也得停一停。”赵梦成笑道。
赵馨立刻说:“那我来摘菜, 活动一下就又饿了。”
说着还趁他不注意,偷偷拿了一颗丸子扔给白蛇, 白蛇一口接住,盘主脑袋吞了,看这俩熟悉的动作就知道,这肯定不是第一次。
除了炸货,鸡鸭鱼肉也是必不可少的,红烧肉、生炒鸡、炖老鸭、红烧鱼,八仙桌都摆的满满当当,差点就放不下。
“爹,剩下的我们来收拾,您快坐。”赵椿喊道。
赵梦成却打开锅子:“还有最后一样。”
盛出四碗汤圆来,每个汤圆都是白白胖胖的,圆溜溜的躺在碗里头,显得分外的圆润可爱。
“先吃,吃完再收拾。”赵梦成笑道。
赵椿坐下来,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了一口汤圆,直接就要往下咽。
“等等!”赵梦成提醒道,“汤圆里头装了铜钱,别一口吞了。”
赵茂无奈的看向大哥:“下午我们一起包进去的,你这就忘了?”
小孩儿这才想起来,下午大家一起包汤圆,爹爹特意洗了四颗铜板出来,放在汤圆里头□□头。
赵椿好悬忍住,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下一刻失望不已:“这颗没有。”
旁白的赵茂也舀起一颗汤圆,上嘴咬了一小口。
“我吃到了。”赵茂三两口吃完汤圆皮,举起中间的铜板来。
赵梦成笑起来:“祝阿茂新的一年吉祥好运,财源广进。”
话音刚落,赵馨也高高兴兴的喊起来:“我也吃到了。”
她得意的举起自己的铜板,朝着大哥晃悠了一下:“爹,我的铜板特别亮。”
这几颗铜板都是赵梦成特意挑选出来的,费了一番功夫刷得发亮,外貌区别不大。
“祝馨儿新年吉祥如意,笑口常开。”
眼看弟妹都吃到了,赵椿越发心急,一口一个汤圆的咬,哪知道他运气不好,吃一颗没有,吃二颗也没有。
赵椿疑心自己这碗里头就没有铜板,嘴角都要耷拉下来了。
“咦,我也吃到了。”赵梦成拿出自己的那颗铜板,笑了起来。
赵茂连忙道:“祝爹爹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赵馨就跟着喊:“爹爹要天天高兴,一天比一天高兴。”
就连赵椿也暂时忘了自己还没吃到,抓耳挠腮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祝爹爹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赵梦成笑起来:“谢谢孩儿们,多吃点。”
赵椿觉自己大概是吃不到了,但还是先吃汤圆,一直吃到第六颗,小孩儿的眼睛绽放出光芒。
“爹,我吃到了!”
他一口吐出来,举起还带着芝麻碎碎的铜板,咧开嘴直乐呵:“终于吃到了,瞧,这是我的铜板。”
赵梦成笑起来:“好事多磨,祝阿椿身强体壮,幸福安康。”
吃到了铜板,赵椿终于舍得对其他饭菜下口,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起来就不知道饱,饭量比赵茂大许多,直赶赵梦成。
赵梦成含笑看着孩子们,铜板是他亲手放的,汤圆是他亲手捞的,怎么可能漏掉哪个人。
年夜饭的气氛太热闹,连赵宝宝都舍弃了火塘,游走在他们脚边,偶尔还把脑袋搭在板凳上,等赵馨偷偷给他塞一口。
赵梦成很想说蛇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但见赵宝宝高兴的摇头晃脑,一直没有不舒服,也就懒得在大年夜扫兴。
这顿饭一直从天亮吃到了天黑,村里头家家户户都萦绕着食物的香味,年味特别欢喜。
吃饱喝足了,赵梦成就靠在火塘旁的躺椅上休息,三个孩子负责收拾善后。
赵椿赵茂做得有模有样的,赵馨个儿太矮,就搬了个板凳在旁边帮忙。
蓦的,外头传来爆竹声。
白蛇被吓得滋溜一下爬到了横梁上。
赵馨也吓了一跳,随后却跳下来喊:“宝宝别怕,是村里有人开始点爆竹啦。”
陆陆续续的,放爆竹的人家越来越多,到处都是砰砰砰的声响。
赵梦成索性起身:“走,我们也去放封门爆竹。”
这是丰州一带的习俗,大年三十晚上放了封门爆竹,一家人就不会再出门,要留在家中守岁,一直等都第二天新年到来。
原主记忆中,这时候城里头已经有鞭炮出现,但鞭炮价格昂贵,不是寻常人家负担的起点。
所以青山村一带用的还是真正的竹子。
年前的时候,赵梦成特意砍了竹子回来,将长长的竹竿儿砍成一节一节,晒干了备用。
赵梦成出去的时候,隔壁邻居都开始放炮竹,村里头此起彼伏全是爆竹声。
“怕的话退后点。”赵梦成叮嘱道。
爆竹毕竟不安全。
赵椿哪儿会怕,恨不得自己上手:“爹,我跟你一起扔。”
赵茂也不怕,但见赵馨怯生生的,就留在她身边照顾,伸手帮她按住耳朵。
火堆熊熊燃烧,扔进去的爆竹没一会儿就发出碰的巨响。
“响了,响了!”赵椿是个急性子,忙不迭的往里头继续扔。
噼噼啪啪的声音盖过了孩子的欢呼声,火光倒影着欢声笑语。
放完了一堆炮竹,大门关上,守岁就正式开始,明天到来之前谁都不能出门。
家里头有火塘,孩子们穿着新棉衣被烤的暖洋洋的,一会儿下来就开始打瞌睡。
赵梦成咳嗽一声:“都过来。”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赵梦成掏出三个小荷包,一人一个挂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压岁钱。”
“谢谢爹。”三小只欢喜的喊道,小脸上都是笑容。
就连最爱钱的赵茂,此时也没想着打开荷包看有多少钱,只是依赖的靠在亲爹身旁。
“不看看吗?”赵梦成有些惊讶的问。
赵茂却把小脑袋靠在他腿上:“只要能跟爹在一起,没有压岁钱我也高兴。”
“我也高兴,有爹爹在太好了。”赵椿见不得他弟弟撒娇,跑过来搂住亲爹脖子蹦跶。
赵馨跟着点头:“等我们长大了,我们给爹爹压岁钱。”
赵梦成被逗笑了,起身又进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三样东西。
“新年礼物,本来是打算明天再给你们的,现在早些给也好。”
赵椿接过去一看,顿时欢喜的叫出来:“木剑,爹,我还以为你忘了。”
从镇上回来后爹就一直忙着过年的事情,赵椿好几次都想问问,但又忍住了。
“答应你的事情,爹怎么会忘记,早就做好了,就等着送给你。”
赵茂收到的是一个更大的箱子,与原先简陋的小木箱子不同,这个小巷子上还雕刻有花纹,甚至安上了一个小小的木锁。
赵梦成见他喜欢的摆弄起来,解释道:“木锁是个小小的孔明锁,解开后才能打开木盒。”
“谢谢爹爹,我很喜欢。”赵茂高兴的脸颊都红了。
赵梦成却问:“不打开来看看吗?”
一听这话,赵椿比弟弟还着急,催着喊:“二弟,你快打开来看看。”
要不是他搞不定那孔明锁,肯定已经上手了。
赵茂抿了抿嘴角,细心的打开孔明锁,咔嚓一声,木盒子终于打开。
里头装着一根毛笔,木质的笔杆儿,下面是兔毫。
赵梦成笑着说:“等你明年入学便能用上,用的兔毫还是咱们一起抓回来的。”
“给我看看,快给我也看一眼。”赵椿是个人来疯。
赵茂却死死的抓住毛笔不肯让:“不行,除了我谁都不能用,是爹爹给我的。”
赵椿见他不肯,哼了一声:“我也有,这可是爹爹亲手做的木剑,你看,外面还有刀鞘。”
木剑做得很精致,每一个木刺都被磨平了,外面的刀鞘是用芦苇比编制而成的,还有特殊的花纹。
赵椿分外喜欢自己的这把木剑,一点儿也不嫉妒弟弟的毛笔。
赵馨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目光落到亲爹身上:“那我呢,我没有吗?”
“怎么会漏掉我家馨儿。”
赵梦成见小姑娘都要哭了,连忙把她的拿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赵馨正伤心难过呢,结果一看礼物顿时破涕为笑。
赵梦成准备的是一排头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应有尽有。
赵馨惊喜的喊道:“爹爹,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到。”
自打那次赶年集之后,爹爹也没单独去过镇上,哪儿来这么多头花?
赵梦成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山人自有妙计。”
赵馨没多想,已经美滋滋的开始给自己带头花,试戴上就问一次:“爹,我好看吗?”
“好看。”赵梦成每次都竖起大拇指。
赵馨不但自己带,还想给大哥二哥和爹爹带,结果赵椿一听就跑了,拿着木剑在院子里呼呼哈嘿。
赵茂也不肯陪她玩带头花,并且说:“三妹,不如我陪你读书?”
赵馨平时是个爱学习的孩子,但这会儿不想读书,更不想歪歪扭扭的练字。
她又看了眼赵宝宝,可惜赵宝宝浑身上下都光溜溜的,实在没地方让她插头花。
“爹爹,你要带吗?”赵馨只能盯上她爹。
赵梦成往躺椅上一靠:“你带吧。”
赵馨欢呼一声,抱着头花就往他头上折腾,赵梦成含笑纵容,随意她折腾自己的长发。
赵馨见他不生气,动作就更大了,一会儿盘发,一会儿散发,一会儿头花全插上,一会儿又觉得不好摘下来,玩的不亦说乎。
无论他怎么折腾,赵梦成都躺着不动,时不时吃两颗花生打发时间。
赵椿玩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进屋就惊叫一声:“馨儿,你对爹爹做了什么。”
赵茂正练字呢,猛地一抬头,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赵梦成烤火烤的昏昏欲睡,被儿子这一嗓门给叫醒了:“咋咋呼呼做什么,怎么弄的满头大汗的,快去擦擦。”
擦了把汗,赵椿欲言又止的看着亲爹。
赵茂忍着笑,劝道:“爹,你别太惯着馨儿了。”
“反正家里就咱四个,外人又看不到,没事儿,随她玩儿吧。”赵梦成不在意的说。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头发已经盘成了好几圈,上面插满了头花。
赵梦成买的头花是按着赵馨的审美来的,一朵比一朵大,颜色鲜艳,带一朵还能说大俗即大雅,可一块儿全带上,那效果简直拉满。
赵馨歪着头看了看,不乐意的叉腰:“不是挺好看的吗,比新娘子还好看,大哥二哥你们俩真没眼光。”
“爹,他们肯定在嫉妒你好看,我家爹爹最好看,跟仙女一样。”赵馨托着下巴,看着亲爹的造型特别满意。
赵梦成对女儿的审美还是心中有数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你高兴就好。”
赵馨又问两个哥哥:“你们要玩吗,我也可以把你们也变成仙女。”
赵椿无法想象自己满头鲜花的样子,爹爹皮肤白,至少还能说仙女,他那不成大傻子了。
“你跟爹爹玩吧,我不想当仙女,我想当将军。”
许多年后,三个孩子回忆起这一年的冬天,没有寒冷,也没有饥饿,有的只有不停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个含笑靠在躺椅上,任由女儿插得满头鲜花的爹爹。
这时候觉得妹妹弄的亲爹辣眼睛的赵椿,每每回想起来,也忘了此时的嫌弃,只记得大家的脸上都是温暖的笑容。
整个青山村大多如此,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大雪积得厚厚的让人难以出行,但家家户户有棉衣保暖,过年都置办了年货。
青山村的日子尚且舒坦,上河镇却差了一些。
赶年集冷清,镇上的生意不好做,就连爆竹声都格外少一些。
县衙里,黄县令连年夜饭的吃的不开颜。
县令夫人就劝他:“这大过年的,你总得露个笑容,不然孩子看了心底都害怕。”
“哎,一想到衙门的事情,老夫实在是笑不出来。”黄县令叹气道。
县令夫人不知道朝廷公务,只是劝他:“今年发大水是难了点,但等开春就好了。前几日张寡妇上门拜访,妾身还特意问了这事儿,她说今年是难了点,但家里还有余粮,也没听说城里有谁饿死,可见情况还好。”
“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
黄县令心底的愁绪谁都不能说。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黄夫人想到一件事,低声道,“是不是为了那些劳役?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你只是按规矩来办,谁知道丰州那边这么狠。”
提起劳役的事情,黄县令更是没了吃年夜饭的心思,索性起身道:“你多陪陪孩子,我去前头看看。”
“哎,老爷……”黄夫人叫不住他,只能气得直跺脚。
黄县令到了前头,衙门的人都放了年假,这会儿衙门里空空荡荡的。
他一个人坐在公堂上,上面是明镜高悬,前面却黑洞洞一片。
许久,黄县令吐出一口气,他面前的桌案上,赫然放着一张公文——千秋令。
就如黄夫人说的那样,上河镇的情况还好,毕竟整个上河都位于丰州上游区域,虽然也发了大水,但大多损失不算特别严重。
可再往下丰州区域,甚至东南一片城池都遭受了洪水的侵袭,绝收的不是一地两地。
这样的当头,圣人不说赈灾免税,反倒是在征收了一季税收之后,还要大肆举办千秋节,这般劳民伤财之举,实在让人心寒。
按例,圣人千秋节,各地官员都要上供礼物。
黄大人正在为此为难。
黄县令如此,丰州府的钱知府也是满脸为难。
去年他压住了丰州受灾的消息,好不容易才把税收征齐,弄得丰州天怒人怨,百姓怨声载道。
钱知府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虽不是好官,但绝对不傻,如此作为一来是想讨好上头,二来也是觉得丰州百姓还有底子,能撑一年。
哪知这一年还没过,圣人要大办千秋节的消息先传了过来。
“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前脚刚圈禁了皇后和太子,后脚就要大办千秋节。”
底下幕僚猜测:“莫不是想趁千秋节废立太子?”
钱知府脸色一变,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若是如此,本官还得做的妥妥帖帖,不能留在任何的把柄。”
可一想到丰州的现状,钱知府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年前一群刁民抗税,被他抓来充作劳役,原本只想着杀鸡儆猴,哪知道丰州就决堤了!
当时修建堤坝的数百人全消失在江水之中,如今尸首都没有找全。
钱知府只能再次把消息压下去,一边让各地知县处置善后,一边将修建堤坝的事情放缓。
他怕真的闹出民乱,倒是也花了钱打点下去,以免影响自己的前程。
“你说丰州要送上什么才能让陛下和二皇子都满意?”
幕僚估摸着他的意思,开口道:“圣人贵为天子,什么珍馐美食,奇珍异宝没见过,就算集一州府的银钱,在圣人跟前也不过如此。”
钱知府很是赞同:“若是往年,丰州富饶之地不愁拿不出,可今年却实在困难。”
幕僚提议:“大人,百姓们困难,可丰州士族却不困难。”
钱知府皱眉道:“一个个背靠大山,难缠的很。”
再者,他弄出几百条人命的大事儿,万一有人捅上去,那他可就完了,还得稳住丰州大族,让他们跟自己在一艘船上才行。
幕僚却说:“大人可是忘了,如今丰州府还有一个万家。”
提起万家,钱知府果然意动。
幕僚继续说:“曾经万家是皇后母族,可如今京城的万国舅都倒了,眼看皇后与太子都会被废,大人何必再留着他们?”
钱知府淡淡道:“怕只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若要留一条后路,大人不如与万家人密谋一番。”
幕僚抚摸着长须:“万家人豢养那么多美貌女子,原本是想挑出色的送入宫中,为皇后固宠,可如今,他们还用得上吗?”
“万皇后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将人收入宫中。”
钱知府一点就通,迅速明白过来:“万家最会调教美人,如今万皇后已然用不上了,若把人交给本官,送到陛下跟前,倒也算帮了他们一把。”
至于送过去的美人能不能帮上万皇后,钱知府是半点不担心。
太子赢了,他就是帮过万家的人,二皇子赢了,那他就是收拾万家的人,两边都能得利。
钱知府打定主意,陛下好美色,若能送上绝世美人,难道不比金银财宝更好。
当下便打发人去万家打听口风。
正如两人猜测,万家也早收到皇后与太子被圈禁的消息,此时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万家原本只是平民百姓,只因万皇后长得花容月貌,一朝被选入宫中独得盛宠,这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朝中多看不起万家这裙带关系,如今万皇后一倒,万家便毫无还手之力。
钱知府派来的人进门,万家主便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却根本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老爷,咱家花了那么多精力培养出来的丫头,难道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钱玉书?”
万家主叹气:“如今不同意又能如何,难道要把这些人都留在万家,直到人老珠黄毫无用处吗?”
“可是钱玉书可不是好相与的,他必不会为皇后和太子出力。”
万家主眼神一闪,只说:“所以我们送过去的丫头,既要容貌出色,更要忠心不二。”
“你亲自去选人,衷心第一,才情第二,容貌第三,只求她们入宫之后能为皇后美言几句,让陛下念起旧情,绕过皇后和太子这一回。”
下人领命:“属下这就去办,请老爷放心。”
万家别院中,赵晓花侧耳偷听嬷嬷们低语,她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