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迹部景吾发现自己问完问题后, 对面那个少年仿佛听到了地球毁灭般的极度糟糕的事情一样，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你……你说什么？”声音飘忽得让人听不清楚。
迹部景吾有些莫名：？？？
他说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吗？
不管是发型还是样貌，两个人确实就是很像啊。
照桥悠朝迹部走了过来。
原本温柔的眉眼, 此刻笑意散去，透露出一种冰冷的锐利感。
他在网前顿住脚步, 盯着迹部景吾, 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迹部景吾手指抵在眉心，认真地观察了照桥悠一会儿。
“原本还只是觉得外貌很像，气势上还差了一点。不过现在嘛……”迹部景吾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照桥悠隐隐含怒的眉眼，微微勾起唇。
“你生起气来的样子，就更像他了。”
迹部说话时便注意观察着照桥悠的脸色, 果然见到面前少年眼睛里的怒气更盛了, 仿佛在酝酿着巨大的风暴。照桥悠一言不发地掉转过头，握着网球走向底线的位置。他看起来已经对迹部厌烦到极点，别说是继续赛前礼仪就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这性子，还真是一点就炸啊。
迹部景吾轻笑了一声。
作为冰帝的部长, 他当然研究过立海大的阵容，对照桥悠这个唯一的新生正选也有了解。
目前来说, 的确是个完美又十分省心的后辈, 但是……弱点也十分明显。
迹部景吾都忍不住怀疑，像是这种一看就是一直顺风顺水、受尽宠爱、没碰到过什么挫折的后辈，立海大竟然就直接抛出来，对上自己, 幸村精市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他可没有好心到去帮忙教导别人家的后辈！
“现在进行单打三的比赛, 立海大附属中学照桥悠VS冰帝学园迹部景吾，由照桥悠发球。”
裁判话音刚落, 一道清脆的击球声在球场中响起，紧接着网球便如同一束黄色的光，从对场疾射而来，极为迅速地迹部景吾脚边的位置轻压一下，便以几近垂直的角度向上弹起，直冲而上！
迹部连忙侧身一让，网球险而又险地贴着他头部左侧的位置飞了出去。
这一球来势汹汹，如果迹部没有迅速侧开，自下而上弹起的网球势必会打到迹部景吾的下巴上。
看来还真是发火了啊。
迹部景吾伸手抚平左侧被网球弄乱的头发，却并不生气，反而是一脸玩味地看向对面沉默地在地上弹着网球的照桥悠。
“15-0！”
照桥悠抬手挥拍，这次瞄准的是迹部景吾的脸。
他才不在乎网球是不是暴力、到底要如何打，他现在就只知道，对面那家伙真是太欠揍了！
网球径直冲着迹部景吾的脸飞了过去。
球速很快，但迹部在照桥悠挥拍的瞬间，就提前向左平移了两步，反手接住了这一球。
他手臂微抬，网球轻轻一弹，越过了球网。
是一个短球。
照桥悠连忙从底线追上去，伸直球拍，恰好在小球即将落地的前一秒将它截住。
网球落到了拍面上，借着球网上弹起时的力道艰难地向上攀升，然后撞到了球网上。
——击球下网……这是失误了？
迹部一愣。
但紧接着，他却看到了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一般来说，网球在撞到球网之后都会弹回原来的一方，但这次，小球却如同生出自我意识一般，在球网顶端撞了一下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借着弹起的势头往上又攀升了几公分，然后翻过了球网，落到了迹部这边的场地。
“30-0！”裁判报出比分。
“你的运气还不错嘛。不过……”迹部景吾微微挑眉，看向照桥悠，语气挑衅，“靠这种小把戏是没办法取胜的。网球还是要靠实力决胜负。”
照桥悠抬起头，并没有像迹部预料地那样发怒，反而是露出一种得逞般的微笑。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什么意思？
这家伙是刚刚做了什么吗？
迹部闻言心中暗自升起警惕，他目光探究地看向照桥悠，却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照桥悠扬起下巴，自信宣判道：“接下来的整整一年，你都不会有好运气了。”
迹部景吾仿佛听到极为荒谬的事情：“……哈？”
……
“唉！”切原赤也听到照桥悠放的狠话，恨铁不成钢般地大叹了一口气。“悠酱就是太心软了！要是我，就直接骂他西内！狠狠地击溃他！我要……”
“你要什么你要！”丸井文太一巴掌把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后辈拍回座位。
“本来就是嘛，哪有比赛里放狠话就轻飘飘说一句‘一年没好运气’的，”切原赤也抱着脑门委屈地嘟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悠酱说的话是真的欸。”灰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但紧接着他也被丸井文太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这怎么可能？运气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何况还是未来一年的运气，除非是神明，不然谁能下定论啊！”
丸井文太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相比较于这个，你们两个，就没一个人发现悠酱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吗？”
“啊？”切原和灰吕均是茫然。
“所以都说让你们好好看比赛了！”丸井文太从包里翻出一个自制蛋糕，和冰帝那些人打比赛还真是挺累的，他得及时补充一下赛后流失过多的体力，不然都没力气应付这两个坐不住的后辈了。
丸井文太慢悠悠地吃完蛋糕，看到两个后辈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着解答，叹了口气，道：“虽然没听到他们比赛前说了什么，但是看迹部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故意激怒悠酱。”
“但是现在不是我们占上风吗？”切原不解道。
“不。”灰吕反应过来，摇头道，“这和悠酱平时打球时的节奏不一样。”
感觉快了很多，急了很多，已经不像是悠酱的风格了。
“迹部可是冰帝的部长，你们不要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丸井脸色凝重，“悠酱现在就是踩进了迹部挖下的坑，自己把自己的节奏打乱了。”
……
场上的情形如同丸井文太的预料，在迹部景吾的发球局开始之后形势就急转直下，完全调转了过来，
“Game won by 迹部景吾 1-1！”
“Game won by 迹部景吾 2-1！”
以往照桥悠都是在前几局试探对手，观察出对手的弱点再予以反击；而现在，迹部也是利用了相同的策略来对付照桥悠。
比赛的主导权掌握在对手的手中，这让习惯了掌握局势的照桥悠感到无所适从。
这一局势迹部景吾的发球局。
一来一回之后，网球从照桥悠的上方飞越，朝着左角的位置飞了过去——光看球在空中的轨迹，似乎是要出界，但是照桥悠却没有放松警惕，迅速提步往后场追了过去。
果然，网球在将近底线的位置就开始迅速下落，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底线上。照桥悠追了大半个场，再挥拍时已经不是最佳击球位置。
网球高高地飞了起来，是一个挑高球。
糟糕，给了对手扣杀的机会。
照桥悠反应过来，立即紧握球拍，朝网前跑去。
迹部景吾早有准备，已经跳了起来。
“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迹部景吾的目光落到照桥悠握住球拍的右手上，他从空中向下大力挥拍，网球带着极大的力道俯冲而下。
照桥悠只觉得手腕一痛，不自觉地虎口一松，球拍落到地上。
网球在砸到他的手腕之后，又弹起回到空中。
迹部景吾再次挥拍，又是一记利落的扣杀落下。
“Game won by 迹部景吾，3-1！”
照桥悠揉了揉手腕，站起来。
二次扣杀。
所以这就是柳前辈之前和他提过的迹部景吾的绝招，曾经在去年的青少年选拔赛中用出过的[破灭的圆舞曲]。
为此，柳前辈还专门提醒过，让他千万不要打挑高球。
先用第一记杀球打掉球拍，再用第二记杀球确保得分，从道理上来说，这的确称得上是必杀技。
只不过正常人可以在两三秒之内连续跳这么高吗？
照桥悠探究地看向迹部景吾的双腿。
除非……他是一只跳蚤。
迹部景吾注意到照桥悠的注视，习惯性地举起手，“沉醉在——”
然而他刚举起手，立刻就引爆身后冰帝后援团的热烈欢呼，未尽的话语也彻底淹没其中。
“Let it go ~，Let it go~ ，寒傲羽·璃魅灵樱·海莎娜冰雪王族是无所畏惧的……”
迹部景吾：“……”
他的神色依旧沉稳自信，只是迅速地将手放了下来。
照桥悠见状，也不由得真心佩服他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
迹部景吾选择性过滤掉了周围的吵闹声，坚持说完自己的台词：“可不要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之下了，啊嗯？”
——连一只跳蚤也要设置固定的技能后摇吗？
“跳蚤先生。”照桥悠同情地看了迹部景吾一会儿，提醒道，“鞋带散了。”
第052章
立海大是全国冠军, 这场关东大赛决赛也吸引了许多的外校选手。
像同在东京的青学山吹、邻近的城成湘南自然是不必说，就连关西地区的狮子乐中学、四天宝寺这些网球名校也专门派了选手过来侦查。
只不过这些人到了赛场才发现，立海大和冰帝本身的应援团实在过于庞大, 观众区几乎可以说是座无虚席，以至于一群人不得不全部挤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观赛。
“哇塞, 不愧是东京, 排场好大呀。”四天宝寺的财前光一脸惊叹。
“重点不在于东京的问题吧。”四天宝寺的二年级部长白石藏之介纠正道，“而且立海大在神奈川。”
“现在关东这边都流行起这种应援风格的吗？”忍足谦也看着立海大和冰帝两边的啦啦队针锋相对、互相喊着羞耻的口号，简直怀疑被白石带着走错球场。
“是吗？我觉得他们的口号都很霸气欸，光是听着，就觉得自己也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而且最重要的是……”金色小春双手捂住胸口，一副心房被击中的娇羞表情。“照桥和迹部, 他们两个都好帅啊啊啊！”
他的搭档一氏裕次立刻不满起来：“喂喂喂！你怎么回事, 不要见异思迁啊！”
原哲也忽然碰了碰白石的肩膀，一脸严肃道：“喂，白石！你看到了，立海大和冰帝今年都很强, 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白石一愣，下意识身体挺直：“是！前辈, 我一定会监督部员们好好练习！”
“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原哲也伸出手，指向立海大和冰帝的观众区划了一个圈，一本正经道，“你看看人家的应援多强大啊, 到时候在全国大赛上, 我们四天宝寺绝对不能被他们压下去！你可是部长，你得想想办法啊。”
“又不是我想当部长的, 前辈，”白石无语地控诉道，难道不是几位前辈擅自把部长的位置扔给他的吗？
“好吧，应援的事情还有时间，等回去我们再想办法。”原哲也摸了摸下巴，“不过说真的，没想到像冰帝立海大现在也这么崇尚快乐网球了。之前听说他们的训练方式，我还以为他们会很冷酷、是弱肉强食的那种类型呢。”
忍足谦也：“说起这个，我之前倒是看过一期专门讲立海大的网球周刊，还挺……震撼的。”
那本周刊是他在东京的堂哥强力推荐的，忍足谦也当时看到还不以为然，觉得都是乱编乱造的八卦杂谈。但现在看了立海大和冰帝离谱的应援画风，他忽然觉得那封杂志似乎一下子变得可信起来。
忍足谦也神情复杂：“下次我拿给你们看看，我觉得……以往我们可能都误会立海大了。”
——说不定那才是真正的立海大。
……
青学这边，则依旧是手冢国光带着几个二年生来观看比赛。
大石秀一郎看到迹部用出“破灭的圆舞曲”，便联想起不久前他们的部长佐藤也是对这一招无计可施，而后就被迹部拖入持久战的陷阱。
“迹部应该是要赢了吧。”他随口分析道。
菊丸精神紧张地看着比赛，听到大石的话，下意识地反驳：“才不会呢！悠酱……我是说照桥同学，他绝对会赢的！”
“没错。”乾贞治瞥了大石一眼，推了推眼镜，“据我推测，照桥同学获胜的概率为100％。”
大石一头雾水。
这两人一致的态度斩钉截铁，以至于大石都忍不住对自己的视力心生怀疑，他不确定地又望了一眼记分牌，确认自己是否将照桥悠和迹部的比分看反。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阿乾说出100％肯定的数据呢。”不二周助冷不防出声。
他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阿乾和英二看起来都对那位照桥同学很了解的样子，都对他这么有信心……嗯，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有趣的事。”
手冢闻言，也向几人投去了略带好奇的目光。
不二看着骤然慌乱起来的菊丸，笑眯眯道：“来啊，英二，说出来和我们分享一下嘛。”
菊丸英二：“……呜。”
……
场上，照桥悠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他的右臂已经燃起了光芒，网球在两边球场之间来回，击球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沉重。
从一开始五六球得分拖延到来回几十球才得分，每一分球耗费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久，战线在不断地拉长。
这样下去，可能会输。
照桥悠无比清楚，继续使用“千锤百炼的极限”，他也没办法压制在体能、球技、经验上都更占优势的迹部，最多也就是把比赛拖成持久战。
但问题的关键是……根据情报，冰帝的部长迹部景吾，最拿手的就是持久战。
“Game won by 迹部景吾，4-1！换场！”
照桥悠揉了揉手臂，长时间使用“千锤百炼的极限”，他的肌肉已经开始酸胀难受。如果再继续长时间打下去，他就必须背负的负担会越来越重，相比于迹部景吾，就更加处在劣势了——打持久赛，完全是实力不讨好的战术。
但是照桥悠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还是在第一次正式比赛中碰到这样全方面压制他的人，迹部不愧是被认为和三巨头同一等级的选手。
继续坚持下去，或许希望渺茫。
但如果就这样放弃，他就输定了。
……他还不想输。
所有思绪在头脑中交杂，照桥悠脸上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朝教练席走去。
葵上锦见到照桥悠过来，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殷勤地递上水和毛巾。
“谢谢前辈。”照桥悠接过毛巾，顺手便搭在自己头上，隔绝周围吵闹的声音，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在脑海中推演后面的比赛思路。
“悠酱，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的那场比赛？”葵上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道。
“前辈？”照桥悠头还埋在毛巾底下，声音传出来显得闷闷的。
葵上锦的声音更加小心翼翼了，仿佛怕惊扰到谁一般：“那你还记得那招绝对预告吗？呃，就是‘才气焕发的极限’。”
照桥悠忍不住笑了笑。这位前辈大概是上次看到他在比赛中就学会了‘千锤百炼的极限’，所以这次又来暗示他。
他取下毛巾，眼睛里还带着笑意：“前辈太高估我了。我应该还没夸张到只要看一眼就什么都能学会的地步吧？”
“可是你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天才啊……”葵上锦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不过，关于‘才气焕发的极限’的原理，我确实还有一点不太明白。”照桥悠笑眯眯道。
葵上锦立即正襟危坐：“请说。”
“把全副精力用来加强对比赛的推演，以达到预测的效果，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在预测出结果后，为什么一定要当着对手的面说出来呢？”照桥悠好奇道。
除了装逼，他实在想不出所谓“绝对预告”的必要性在哪里。
葵上锦：“……”又被问倒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是没细细考虑过，葵上锦想了想，斟酌地答道：“可能就是一种直觉？因为对自己的推测结果非常自信。而且，对手听到这种预告，也会产生一定的心理压力，从而更容易出错吧。”
让对手产生心理压力？
原来如此，“绝对预告”本身也会对被预告者的行为产生心理影响的。预测出的比赛结果是未来的、无法确定的，但当它被说出来、并且被相信之后，对手的行为就会不自觉地受到影响，最终导致预告应验。
这不就是俄狄浦斯效应吗？
“前辈的意思是……”照桥悠若有所思，“绝对预告其实就是一种自证预言？”
葵上锦满脸迷惑：“哈？”
“多谢前辈，我已经明白了！”照桥悠站起身。短暂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他朝葵上锦挥了挥手，便返回球场。
“这么快？！”葵上锦一惊，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没学会吗？
迹部的发球局。
照桥悠站到发球线的位置，目光紧锁在迹部的身上，同一时刻，他身后的光芒开始涌动，变得浓郁起来。
精神力全副集中时，周围的喧闹声便全部都远去了。
在照桥悠的眼中，整个球场只剩下他和迹部两个人，和如同黄色光束一般、穿梭在球场之间的网球。
照桥悠挥拍，将球击回到迹部的脚下。
“这是第1球，接下来，我会在第7球时得分。”他勾起唇角。
……
场下的立海大休息区，真田弦一郎看到这一幕，惊愕地直接站起了身：“才气焕发的极限！他这么快就开启了无我的第二扇大门！”
“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幸村精市笑了笑，提醒道，“你忘记他上次在选拔赛时候的事了吗？”
他事后专门问过葵上锦，确认了照桥悠真的是在比赛中看了几眼，就轻轻松松地开启了“千锤百炼的极限”。
“就算是这样……”柳莲二道，“他的学习速度也太恐怖了。”
那么多人费尽心思、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他只要两三个月就达成了，过程还那么顺利。
“所以才要好好培养啊。”幸村精市笑了笑。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如浪潮一般汹涌的精神力围绕着球场建立起一道牢固的隔膜，连他都无法突破。
这个后辈的精神力，强大到连他也自叹不如。
啧，也难怪这家伙嚣张到连走路都要发着光走啊。
第053章
“接下来, 我会在第二球时得分。”照桥悠握住网球，抛起、挥拍、发球，动作如行云流水。
精神集中到极致的时候, 时间就仿佛停滞了一般，迹部每个动作、哪怕只是微小的表情, 都一个不漏地被照桥悠清晰地捕捉到, 然后分析……
这一球会打到右边——在看到迹部挥拍的一瞬间，照桥悠的心里就自动冒出这样的预感。
他右脚微动，做好准备。
下一刻，迹部果然将球打向了右角的底线位置。
照桥悠几乎是瞬间就移动过去，他双手握住球拍，用力挥出。网球如同离弦之箭, 穿过半个球场, 在迹部的身后落地。
“Game won by 照桥悠，4-2！”
……
观众区安静了下来，球场中只剩下沉重的击球声，咚咚咚, 不断响起。
迹部感觉到了吃力。
照桥悠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不仅是惊讶他居然这么快就推开了传说中“无我”的两扇大门，更重要的是, 他还拥有着惊人的体能基础。
打到现在, 照桥悠并没有像迹部预期的那样渐渐露出颓势，相反的，迹部能感觉到一球又一球，球拍上传来的力道还在逐渐增加。
这是一个一年生能够达到的水平吗？
立海大的人平时究竟是怎么训练的？难道丝毫不担心对身体产生负担吗？
“Game won by 照桥悠, 4-4！”
比分终于追平了！
切原赤也激动地站起来, 朝着球场大喊：“太好了！悠酱加油！击溃那个讨厌的家伙！”
“这样继续下去，我们马上就可以反超了！”灰吕也信心满满道。
“没有这么简单！”真田弦一郎听到后排两个后辈得意忘形的声音, 冷冷地提醒道，“迹部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人。”
切原正不服气想要反驳，就见幸村精市和柳莲二都被吸引了注意转过头来。在三个前辈的注视下，切原顿时偃旗息鼓。
“迹部的绝招可不只是那个什么圆舞曲而已。”柳莲二意有所指。
切原和灰吕均是一脸迷惑，明明现在是大好局势，怎么前辈们都不看好的样子？
幸村精市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看着吧，到这个时候，迹部差不多也该收网了。冰帝的部长迹部景吾，真正厉害的地方，你们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
“接下来，是十球。”新的一局开始，照桥悠在发球时便再次作出预告。
网球穿行在球场中，速度快得只能见到一道黄色的残影。
它笔直穿过球场，在地上弹起后，却忽然大幅度一转，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了起来。
是不规则发球。
球路诡异，但迹部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他侧身往前迈了一步，反手轻松将球击回。
照桥悠上网截击，而迹部也同时上网。
双上网之后，比赛节奏骤然加快，球场中的击球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照桥悠对准迹部景吾的右手臂内侧，击出一个角度刁钻的近身球。
第九球，他在心中默念。
迹部脚步后退，网球被挑了起来。
是一个机会球。
照桥悠抬头，目光紧紧追随着飞起到空中的网球，他的右手臂也汇聚起光芒，已经做好了高压扣杀的准备。
而同时迹部景吾也注意到照桥悠的姿势，他立刻双膝微曲，调整好重心，紧握球拍，准备迎接照桥悠接下来的高压球。
网球以一个陡峭的弧度飞过了球网，落到了照桥悠的球拍上。
照桥悠已经做出大力挥拍的姿势，实际却在半空刹住身体冲势，控制拍面不动。小球只是轻轻地在拍网上碰了一下，便借着自然反弹的力度，落回了迹部的半场。
一个短球。
——假动作？
迹部反应过来已经有些迟了，他为了保证接到高压球特意压稳了身体重心，以至于突然要变换动作时，身体反应就比平时慢了一截。
他手臂往前一递，仓促地将球打了回去。
而网前的照桥悠抓住时机，对准迹部仓促接球时留下的空挡，打出一球脚边截击。
“40-0!”
……
“又拿分了！”切原赤也激动地欢呼。
前辈们刚才还给他泼冷水，可现在悠酱不是还是占上风嘛！
切原高兴转过头想要和灰吕击掌，却见灰吕一副面带犹豫的样子。
“不知道我是不是数错了。”灰吕神色纠结，“……刚才悠酱好像是打了11个球？”
切原一愣：“这种东西无所谓的吧，不是得分就可以了吗？”
“笨！”丸井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轻轻敲了一下切原的脑门，“预告的球数没有对上，这就说明迹部那家伙已经打破预告了。”
……
“接下来，我会在第5球……”
照桥悠照旧开口，但还没说完他的预测，就被迹部景吾打断。
“不用再预告了。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已经没有用了。”
所谓绝对预告，当比赛出现超出预测结果的情况时，其实就已经被破解了。
“‘才气焕发的极限’，你用的还不到家。”迹部嘲讽道。
照桥悠沉默了下来。
迹部用手指抵在眉心，用极具洞察力的视线在照桥悠身上反复搜寻着。
诚然作为一个一年生来说，照桥悠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堪称完美，但是人不可能没有弱点。
下意识地，他将目光定在了照桥悠如天使般完美的脸庞上。
照桥悠的弱点是……脸？
这算什么？
迹部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怀疑，正常应该是手臂、关节有问题，或者对哪种球风比较苦手，哪有人的弱点会是脸的？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但在照桥悠将球打过来之后，迹部景吾还是下意识地用球拍往上一拉，给网球加了一层上旋。
小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虹状轨迹，落到照桥悠的脚边，强烈的旋转让它迅速地反弹起来，直朝着照桥悠的脸冲了上来。
这并不算是很难打回的球，但迹部却惊讶地发现，照桥悠似乎明显地顿了一下，击球动作也不像之前那么流畅了。
迹部：？？？
是巧合吗？
他在回球中又一次加大了上旋的强度。
网球以更刁钻的角度、更猛烈的力道，对准照桥悠的脸直冲而上。
迹部发现照桥悠的应对更加谨慎了，仿佛抱有什么强烈的顾忌，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迹部：“……”
不会吧……
这家伙的弱点，居然还真是脸啊。
正常的网球选手会介意自己的脸介意到这个地步吗？
难道这家伙的脸做过手术？
但是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迹部想了想，没有再继续试探下去。
尽管在照桥悠的实力预估上出现了一点意外，但是这场比赛，从头到尾，仍然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没有必要再去抓着照桥悠的弱点进行攻击。
他作为一个部长，为了胜利，故意用网球去打一个后辈的脸，这种事情未免太没格调了。
……
“Game won by 迹部景吾，6-5！”
又到交换场地的时间。
照桥悠走过教练席的位置，却忽然被葵上锦喊住：“悠酱！”
“前辈？”照桥悠顿住脚步。
“你听我说。”葵上锦回头看了看休息区的幸村精市几个人，双手合拢捂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其实输掉也没关系的。还有后面的前辈们呢，放心。”
照桥悠身形一滞，右手紧紧攥住了球拍，脸上却露出完美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前辈。”
葵上前辈还真是超乎想象地细心。
明明他连迹部都瞒过了。
甚至在迹部试探的时候，故意表现出很介意脸受伤的破绽，就是为了误导迹部，防止他发现自己手臂的问题。
右手小臂上的肌肉正在微微抽搐。“千锤百炼的极限”加上长时间高强度的击球，早就已经超出所能承受的极限。
但他才不打算认输！
照桥悠退后到发球线上，双手握住球拍以遮挡住右臂的异状。
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他绝不能输给一只跳蚤！
“Game won by 照桥悠，6-6！”
比赛被拖进了抢七局。
“1-0！迹部领先。”
“1-1！”
……
网球带着猛烈的力道俯冲而下，照桥悠正要挥拍，却觉得右臂的抽搐一瞬间剧烈了起来，他连忙将左手也握上拍柄，顺势向上一挑。
——网球高高地飞了起来。
是挑高球。
“迈向破灭的圆舞曲——”迹部抓住机会，跳了起来，但是第一记扣杀还未落下，照桥悠手中的球拍就已经滑落到地上。
迹部球拍一转，将原本对准照桥悠右手腕的球打向了他右侧的空挡。
网球落地。
“Game won 迹部景吾，7-6！本场比赛由冰帝学园迹部景吾胜出！”
压抑了许久，终于迎来一场胜利的冰帝区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迹部景吾也放松下来，他看着面前的照桥悠，原本是想询问刚才手臂的事，但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地一转，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测脱口而出：“你是整过容吗？”
“哈？你、你说什么？”
照桥悠完全懵住了。
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原以为输了比赛，这只跳蚤最多也就说两句讽刺的话，但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诛心之语？
整容？？？
开什么玩笑？人工的脸怎么可能达到像他这样神赐般、完美无瑕的效果？！
照桥悠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自己被会问出是不是整容了的这种问题……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嗡嗡的声音，只觉得四周突然变暗了下来，眼前一切都开始旋转，天空和球场似乎发生了颠倒。
朦朦胧胧中，他看到迹部站在球网对面，好像在对自己着急地说些什么，然后就看到宿敌、葵上前辈、灰吕、切原都朝自己跑了过来。
照桥悠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随着少年在球场中倒下的那一刻，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一瞬间变得阴暗了下来。
冰帝这边的单打二号慈郎原本已经准备上场，见状好奇地指向天空：“欸，要下雨了欸！”
“怎么可能下雨？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大晴天好不好……”向日岳人正吐槽，抬起头却是一惊。
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块黑云，恰好压在他们的头顶上，低垂着，将冰帝区笼罩了起来，以至于周遭都变得暗沉沉的。
乌云如铁块一般厚重而巨大，云层翻滚着，甚至开始传出可怕的闷雷声。
“完蛋了。”忍足侑士喃喃道，“小景这家伙……不会是坏事干多了，真要遭天谴了吧？”
第054章
柳莲二在检查照桥悠身体, 按照以往经验来看，应该只是体力不支导致的晕倒，但是以防万一, 他还是准备和幸村精市先将照桥悠送去附近的医院。
迹部也主动帮忙联系医院，他打了几个电话, 立刻就有两台专车停到了球场门口, 接照桥悠去医院检查。
比赛主办方这边的工作人员也十分忙碌，又是选手出意外，又是天气大变，比赛不得不暂时中止，他们有很多工作要协调处理。
天边传来一声声闷雷，乌云密布, 看起来黑压压地, 是大雨将至的预兆。
两所学校来的应援观众实在太多，以至于整个赛场完全乱作一锅粥，尤其是立海大这边。
照桥悠突然原因不明地倒下，简直如同一颗炸。弹, 在立海大后面的观众区炸出了一片惊涛骇浪。
“天哪！照桥同学竟然晕倒了！”
“怎么回事？照桥同学难道是生病了吗？”
这几百号人从入场到应援始终如同训练有素的战队一般、整齐规矩得令人咋舌，但此刻却全炸开了锅, 天塌了一般惊慌失措起来, 局面彻底失去控制。
“这不可能，神明怎么会舍得让这么完美善良的照桥同学生病？”
“什么？照桥同学原来是生病了吗？没想到照桥同学是强撑着病体在球场上拼搏，明明身体已经痛苦万分却仍坚持对我们绽放天使般的笑容……”
“呜呜呜，你不要说了, 照桥同学真是太善良了, 世界以病痛伤他，他却报之以微笑！”
“如果照桥同学不能醒来, 那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就彻底失去了光……”
幸村精市他们都已经跟着专车去医院，丸井文太则回到休息区，准备收拾好照桥悠的物品，再和其他正选们一起搭车跟去医院。
结果他刚走过去，就听到前方传来哽咽的声音，好奇地抬头一看，只见休息区上方的观众区前排，一个戴着眼镜的文静男生正擦着眼泪，45度角仰头看向天空，神情悲痛欲绝。
“啊！上天！”男生激动地对着乌云大喊，“你竟如此残忍！你可知道，照桥同学，是我苍白孤单的青春中的唯一的亮色，我单薄朦胧的生命中唯一的光！”
说到激动处，男生站了起来。
“照桥同学离开了，从此以后，我去再多的地方，过再多的马路，见再多的人，也都再也遇不到这样善良的天使。我只能秉持照桥同学的遗志……未来、不，我已经没有未来，只剩下了行尸走肉的生命。但即便伤痕累累，我也会逞强地走下去，流着眼泪笑着说没事……因为这就是照桥同学的心愿。”
丸井文太：……？
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滴砸落到男生的脸上，泪水和雨水在他脸上混杂，男生抬手抹了一把，语气低落：“看啊，照桥同学，连天空也为你落泪了呢。”
“照桥同学！来世我愿做你脚下的一颗石，你途径的一株草，你倚靠的一棵树，你闻过的一朵花……”
男生一脸沉痛地向着天空伸出双臂，深情地大声呼唤：“我愿向神明祈求，许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丸井文太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一起扔掉。
他看着完全沉浸在悲痛情绪中、无法自抑的男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出声打断。
“文太，快点！”不远处传来胡狼桑原的催促声，雨已经下大了，他们必须快点去医院。
丸井文太胡乱地将座椅上的外套和球拍一起收进包里，又回头看了一眼。
“啊——”那个男生望着滂沱大雨，又要开始吟唱。
“悠酱还没死呢！”丸井文太顾不上多说，扔下一句话，急匆匆地冲进雨帘中。
“啊？”男生在雨中呆站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喜极而泣，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激动地对着身后一大片同样在雨中默哀的少年们大喊：
“照桥同学没有死——”
“他、涅、槃、重、生、啦！”
第055章
夏天的天气最为善变,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滂沱大雨淋了十分钟不到就停止了，但场地被淋湿还是会影响到运动员的发挥, 再加上座椅、器材什么的也都没有清理干净，所以主办方在征求了冰帝和立海大的意见之后, 索性把比赛又推迟到了下午进行。
选手们当然是愿意等, 但观众们却不都有这个耐心。对于立海大和冰帝的应援团来说，他们最关注的人都已经比完了赛，当然没有非得留下的必要。
因此，等到下午2点半重新开赛的时候，两边的观众区已经就多了一半的空位。
“终于安静下来了，噗哩。”
仁王雅治是立海大这边的单打二, 听到广播里开始叫他的名字, 便提起放在脚边的球拍站起来，他已经提前热好身，从选手的休息区出来，路过观众区时忽然一顿。
他左手背在身后抓了一把脑后的白毛辫子, 偏过头往上方观众区的某个位置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欸？仁王前辈在看什么？”灰吕注意到仁王的视线, 他问完便下意识地向右转头等待照桥悠的答案, 然而却只看到切原赤也一脸迷惑、完全跟不上思路的表情。
切原：“啊？”
灰吕：“……”
他已经开始想念悠酱了。
对手是冰帝的芥川慈郎，据闻也是冰帝的天才。立海大这边的队友们本来都猜测这一场要打比较久，但仁王雅治今天的状态似乎格外的好。
照往常他也是慢悠悠地试探、再翻盘的风格，但是今天一开场就火力十足, 以至于比赛结束地比预计得还要早很多。
“Game won by 仁王雅治, 6-4！本场比赛由立海大附属中学仁王雅治获胜！”
随着裁判的播报，关东大赛的决赛也落下帷幕。
立海大以三胜一负的成绩再次击败了冰帝, 捍卫了关东霸主地位，这也已经是他们拿到的连续第十五个关东冠军。
照桥悠在第二天才醒过来。
照桥悠被财大气粗的迹部安排到了全东京最好的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得出的结果是除了体力透支、和右手臂肌肉使用过度堆积导致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酸痛以外，身体各方面指标都保持在非常健康标准的范围内，简直可以说是完美模范。
“你要不要来试着当青少年健康成长运动大使试试？我觉得你各方面都非常符合！”医生热情地建议道。
这个大使一听就很扯，甚至还不如之前在路边碰到星探、被邀请去拍的那个健康操广告。
照桥悠熟练地拒绝：“不，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真的吗？”医生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望，“本来想说你来当大使的话，应该会有很好的示范带动作用呢。我见过好几个和你一样打网球的孩子，都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网球肘啊、韧带撕裂啊，每次嘱咐了不要强烈运动好好修养他们都不听，复发了又来找我，唉，这样下去运动生涯就要彻底断绝了……”
照桥悠捕捉到“韧带撕裂”这个熟悉关键词，连忙追问：“您说的是哪所学校的？是神奈川立海大附属中学的吗？”
“啊，这我就不……”医生一愣，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差点透露病人信息，连忙摆手。
照桥悠恳切地双手合十：“拜托了，您说的好像很可能是我的前辈。”
医生扛不住他这攻势，努力想了想：“好像有一个是青学的吧……”学校名称不是病人信息的必填项，他也只记得东京这边的学校。
“立海大的，我就没听说过欸。”医生摇了摇头。
照桥悠松了口气。
正巧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黄色队服的少年们捧着关东大赛的奖杯一窝蜂涌了进来。病房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昨天比赛结束你没在现场，人不齐，所以大家就一致决定把合影推迟到今天。”幸村精市将一套叠好的干净黄色队服放到照桥悠怀里，“快点换好，然后咱们一起回昨天的场地拍照。”
“啊？”照桥悠抓着队服一愣。他还以为他们已经拍过了，结果居然这么多人为了他又第二天专门抱着奖杯跑回东京重新拍照吗？
“快点去换啦！”丸井推着照桥悠去卫生隔间催促他换衣，一边抱怨道，“哎呀，你都不知道，抱着这么大个奖杯坐电车真是尴尬死了。”
“换好了吗？”
“走走走！”
照桥悠才换好衣服，还来不及跟医生告别，就被急性子的队友们推离病房。
“欸？”医生看着照桥悠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正要打招呼，却发现对方被同伴们簇拥着，视线完全被遮挡住，离得已经很远，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声音。
一群少年打打闹闹地，很快从视野中消失。
医生只得放弃地叹了口气。
他其实想说他想起来了，之前说的那个韧带撕裂又不听医嘱、反复发作导致以后不能再打网球的，似乎就是穿着这身黄色队服啊。
第056章
关东大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 立海大附属中学的操场上，虽然是周日，但依旧有一群少年在跑步。
跑在最前面的是皮肤深棕的混血少年, 他身后跟着他的红发搭档，再往后, 就接着一个绑着小辫子的银发少年。
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个后辈。
先是头发像刺猬一样竖起来的少年, 他胳膊两边的短袖被卷起来挽到肩膀，嘴里时不时喊着“嘿哈”的加油声。
他的肩膀上还缠着麻绳，一边向前奔跑，一边拉着两个沉重的轮胎在地上拖行。
然后是脸颊圆鼓鼓的少年，跑的时候，头上乱蓬蓬的黑发在风中结成一缕一缕, 看起来就像是顶着一头迎风飘扬的海带。
队伍的最后面, 是一个无论外貌气质都十分完美的少年，即便是跑步，姿势也非常标准。一般人跑起步来，面容总会变得稍微狰狞, 但少年却将表情管理得非常到位，始终保持着天使般积极元气的笑容, 可以说是随便截一帧下来都可以立刻拿去当运动杂志封面的水平。
“今天就到这里了。”跑在队首的桑原和丸井都停了下来, “今天已经跑了50圈，剩下的可以分开留着以后再跑。”
仁王雅治闻言也停下脚步，他也在关东大赛决赛上输了4局，今天已经跑完惩罚的四分之一, 那么接下来三天的只要部活后晚点离开, 每次再跑50圈就行了。
切原赤也一听，也想停下来休息, 但他速度刚一放缓，就被灰吕抓住胳膊。
“我们还不能休息！”
“为什么？日程表上面的任务已经做完了！”
之前他和灰吕几次输掉比赛，惩罚不断翻番已经累计到一个可怕的数量，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制作日程表，罚训均摊到20天来完成。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学所以空闲时间多，按照日程表的规定，他们应该是已经完成了今天的训练了啊？
“不。”灰吕沉重地摇头，“你忘了昨天决赛悠酱输掉的事情了吗？每输一次，惩罚就要翻倍。之前的任务我们也才做完一半不到，现在加上悠酱的量……”
惩罚又往上翻一番，原本预计能在暑假前结束的罚训，现在却变得遥遥无期了。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仁王、丸井和桑原都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前还冲照桥悠三个人笑眯眯地挥手，“你们要继续加油哦～”
照桥悠、切原和灰吕三人望着前辈们离开的背影：“……”
“好吧。”照桥悠停下来，“我们现在重新来捋一遍日程表。”
他拉着切原和灰吕回到部活室，从包里翻出笔，翻开日程表在上面添划。
“原来的量是这些……减去我们前几天已经做完的……嗯，还要加上我输掉比赛的……”
“这样的话，需要排到33天。”照桥悠抬起头，迎上灰吕和切原沉痛的眼神，“要花掉暑假一半的时间了。”
“不，还不止。”照桥悠忽然想起什么，提笔又在日历上圈了几笔。“马上就是球技大会、期末考试，之前正选会议上说社团还会办一次合宿，然后八月全国大赛又开始了，这些加起来会挤占十多天的时间……”
照桥悠抬起头，沉重道：“这个罚训日程表，可能要排到暑假结束去。”
“什么？！”切原顿时如丧考妣，“好不容易放假还要出来训练啊？我都好久没打游戏……之前忙比赛也就算了，我特意攒了好多游戏带留着暑假用呢！”
连灰吕也露出几分不情愿的神色：“我本来想利用这个暑假练习一下棒球的……”
照桥悠：“……”
其实他也想趁这个暑假去进修一下美术呢。
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泡汤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照桥悠忽然抬头望着天花板，“你们还记得联盟成立时，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吗？”
切原和灰吕双双一愣，郑重点头。
“我们要推翻三巨头在网球部的统治！”二人齐声道。
“是这样没错。”照桥悠点点头，“那为什么……我们现在还这么听他们的话在这里罚跑呢……”
切原和灰吕：“……”
切原简直恍然大悟：是啊，连监督的人都没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啊？！
灰吕感到深深的触动，他看向照桥悠：“悠酱，明明一开始打败三巨头是我和切原的目标，你只是为了支持我们才加入联盟，没想到，现在却是你最不忘初心。”
照桥悠：“……”
“悠酱说得对！我们和三巨头是敌对的，我们才不要遵照他们的命令呢！”切原赤也愤怒地将手腕上的重力腕套摘下来，摔到地上。
“那我也不训练了。”灰吕见状也将绑在身上的轮胎解了下来。
“现在是下午3点47分，”照桥悠也解开护腕，从包里拿出手表戴上看了看，“既然我们不训练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回家做自己的事！”
三个少年仿佛刚刚出笼的小鸟，终于挣脱罚训的束缚，浑身都轻松起来。他们各自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愉快的笑容。
灰吕于是提议：“既然我们不训练了，那我们来做点别的什么吧，过两天就是球技大会，反正都来了学校，我们就一起来商量一下如何为球技大会做准备吧？”
“没错，要让我们的联盟之名威震立海大！”
“太好了！那我们来讨论看看报哪个项目吧？”
灰吕杵志：“我想选棒球！”
切原赤也：“我要报足球！”
照桥悠：“我选高尔夫。”
三人同时说完，皆是一愣，然后转头看到各自脸上十分坚定明显丝毫不肯动摇的表情，不由得陷入沉默。
棒球、足球、高尔夫，这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啊。
“要、要不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哈哈。”灰吕干笑道。
“来玩RPG怎么样？”切原忽然道。
“哈？”
“我是勇者赤焰弑魔，你们两个是我的同伴。我们现在要去挑战立海之境最邪恶狡诈的魔王！”切原兴致勃勃地开始安排角色和剧情。
灰吕：“赤焰弑魔……会有勇者叫这种一听就很反派的名字吗？”
“这是我的武器——”切原选择性过滤掉灰吕的质疑，他已经进入角色，挺直背脊，右手虚握成拳状从腰间抽出一把空气，煞有介事道：“帝狱炎魔之刃！”
灰吕有样学样，同样从腰间掏出一大团空气，在空中挥了挥，“这是我的武器，网球拍。”
“球拍怎么能当武器？”切原立刻不满。
灰吕还未反应，照桥悠先反驳道：“你对网球的战力有什么误解？”
切原：“……”
“那好吧。”切原轻咳了两声，右手托着一团空气，高抬腿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好，现在，勇者赤焰弑魔带领他的两个同伴，来到了魔王的宫殿，开始与魔王和他的两个魔仆战斗……”
话音刚落，切原便向前翻了个跟头，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了几秒，接着爬起来、双手推开一团空气，大喊了一声“冲啊”，对着空气厮打起来。
灰吕一愣，也立刻扑了上去，加入战斗。
照桥悠：“……”
两人英勇战斗了一会儿，灰吕忽然回头看向照桥悠：“悠酱快来帮忙，对方的攻势太猛，我们快要支持不住了！”
切原：“悠酱你的武器呢？”
照桥悠微微一笑：“你没看到我后面的翅膀吗？”
“哈？”切原一懵，“你不是我们的人类同伴吗？”
照桥悠微笑解释：“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天使，故意伪装成人类混入你们的队伍，目的就是借助你们的力量帮我找到魔王的巢穴。”
“等等，这个游戏里没有天使这个角色……”切原忙道。
“既然是自由rpg，我们完全可以自创一个天使的角色。”照桥悠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现在我是圣光炽天使，拥有金色的光环，纯白的翅膀，深蓝色的头发，所有生物见到都会立刻发出哦呼的完美容颜……”
他仰头，向上张开双臂，“圣光炽天使忽然在魔王的大殿上现出真身，幸村、不是……魔王和他的两个魔仆立刻被折服，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存在，于是纷纷发出‘哦呼’的惊叹声，并羞愧自尽……”
“从此，圣光炽天使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照桥悠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勇者的戏份呢？”切原愤怒道，“明明勇者才是主角？”
照桥悠针锋相对：“不，勇者套路过时了，天使才是真正的主角。”
“呃……不然我们还是换一个游戏吧？”灰吕尴尬地打圆场，但他平时的时间基本都用来锻炼和做好事，在游戏方面并不擅长，抓耳挠腮许久只能硬着头皮道，“……国王游戏怎么样？”
“……我们只有三个人，玩不了国王游戏吧。”照桥悠想了想，“不然就单纯地聊点中学生都会聊的话题吧，似乎加入网球部之后所有时间都在训练，都没体会过国中生的悠闲感呢。”
切原和灰吕深有同感，三个人于是在操场边的台阶坐下，并排望天。
再次陷入沉默。
照桥悠、切原和灰吕：“……”
“我说……”灰吕努力地思考了许久，终于憋出一个问题，“你们每天晚上睡前做多少组俯卧撑？”
切原仰头回忆了几秒，“50个左右吧……”接着转头看向照桥悠，“你们晚上睡前喜欢打什么游戏？”
“这根本不是正常国中生会聊的话题吧？”照桥悠忍无可忍道，他回忆了一下平时观察到班级上大部分男生的日常，“正常应该是会讨论恋爱？或者是喜欢的女生类型的吧？”
“好吧……”灰吕叹了口气，斟酌着道，“我应该会喜欢热爱运动、乐于助人的女孩子吧。”
——这不就是性转版的灰吕吗？
照桥悠：“……具体一点呢？”
灰吕不假思索道：“一次性引体向上不少于30个，800米测试时间在3分10秒以内，每天能坚持跑步20公里……”
这根本不是恋爱标准，是体育学校的招生标准吧？照桥悠嘴角微微抽搐。
“赤也，你来说。”
切原脸微微一红，声音渐低：“可以和小动物沟通的吧，或者唱歌可以引来小鸟的也可以。”
照桥悠：“……”
这家伙不会臆想自己是王子吧？
“悠酱呢？”
“我的话……”照桥悠努力想了想，却觉得脑海中一片模糊。他实在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人配得上自己的。
“至少要会发光吧……”他谨慎道。
“这样吗？感觉没什么实感呢……”
最后的话题也无疾而终，三个少年相顾无言，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照桥悠站起来，“我们既然已经决定反抗罚训，就反抗到底，我们现在就回家做我们自己的事！”
“没错！我要去练习棒球了！”
“我要回去打游戏！”
三个少年整理好物品，雄赳赳气昂昂地道别，迈上了逃训的回家旅程。
照桥悠快乐地回到家，只觉得终于能甩脱负担。
开学以来，从部内选拔赛到地区预选赛、到都大赛、关东大赛，一边要想办法对抗宿敌的洗脑、一边要应付两个麻烦精，同时还要努力攻略网球部的人，每天还有源源不断的庞大的训练，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总之他今天一定要回到以往悠闲轻松的日常！
照桥悠从便利店挑好零食，然后躺到沙发上，幸福地打开电视，点开他期待已久却一直没时间看的电影。
啊，好无聊的剧情……还是换一个吧……
十分钟后，照桥悠皱起眉头，再次换了部电影。
……
立海大附属中学。
夜色中，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推开围栏门，却惊讶地见到不远处网球部的部活室里竟然还透着灯光，操场上有道人影在跑动，球场里隐隐有咚咚的击球声传来。
一分钟后。
三个身影在路灯下相遇，面面相觑。
“咳，你们都在啊？”
“嗯，我们也是刚到。”
三人静默了下来，空气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尴尬。
“电影太难看了……感觉有点睡不着，就出来散散步。”照桥悠道。
“我、我也差不多……”灰吕忙道，他眼神飘忽，“本、本来是想和朋友打棒球的，结果他临时有事……”
切原挠了挠头：“因为期末考试快到了，游戏带全被老妈没收了……”
“那……反正大家都没什么事……来都来了，要不我们还是继续训练吧……”
第057章
月曜日的清晨, 照桥悠和灰吕难得地早早坐到了B组的教室里。
这一天是没有部活的一天。
严格地说，这是他们不属于网球、而必须去尝试其他球类运动的一天——在球技大会上，每个人都不能参加自己所在社团类别的比赛, 而同时，每个社团也要为报名人员准备好比赛的场地和必要设备。
总而言之, 大概可以称之为是各类球类运动社团之间的“联谊日”了。
“悠酱要报名高尔夫球的吧？”灰吕兴冲冲地对照桥悠道, “我的话，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填篮球了！”
“篮球社社长会很高兴的，”照桥悠弯了弯眼睛，玩笑道，“而且他一定又会对你升起不切实际的希望了。”
“但是我还是最喜欢网球。”灰吕摸着后脑勺，爽朗地笑道, “不过我们的比赛时间是冲突的欸, 没办法互相看比赛了。”
“欸？照桥同学要去打高尔夫吗？”周围的同学恰好听到照桥悠和灰吕的对话，全都眼睛发亮地围了过来。
“呜照桥同学好厉害，网球打得那么好，还会打高尔夫！”
“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运动呢, 一个热血拼搏派，一个镇静理智派, 没想到照桥同学都能驾驭得这么好！”
“高尔夫的话, 应该会打比较久吧，那我岂不是能看好几个小时的照桥同学，诶嘿嘿……”
像照桥悠一样报名高尔夫的人其实比较少。当然，高尔夫球社在立海大本来也是比较冷门的一个社团, 也不像别的社团那些拿过那么多奖项。
——立海大重视学生素质的综合发展, 在促进社团发展上投入了很多资金，以至于许多社团都名震全国。
除了网球部已经关东十五连霸并且拿到全国冠军之外, 还有很多社团在关东是首屈一指的，比如棒球社也拿过全国冠军，垒球社是全国亚军，还有篮球社，今年仍是关东大赛的亚军。
据说篮球社社长前几天还在幸村面前扼腕叹息，拐弯抹角地说什么“哎呀，如果有灰吕君在篮球社一定能如虎添翼、拿下关东冠军、进军全国”等等，就差没直接说“把灰吕君借我们用用了”。
幸村：“……有这么夸张吗？”
于是下午，参加完板球比赛的幸村就拉着好友们一同去到篮球社，专门给灰吕捧场。
“这就是部长之间的好胜心吗？”柳莲二看着旁边难得露出些孩子气的好友，调侃道。
幸村精市不置可否：“部员取得好成绩，为我们网球部争光，我们作为前辈前去祝贺不是很合理的事吗？”
“能进决赛确实很厉害。”真田弦一郎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篮球不比网球或者其他球类，它门槛低，几乎每个男生都或多或少会打一点，在女生群体中它也属于热度比较高的一项运动，以至于这次球技大会中，报名篮球的人数是最多的。
灰吕平时训练很忙，他是从同班同学里随意拉了两个搭档、没怎么练习过就直接上场的。在这种情况下，能冲进决赛已经很不错，更何况，据说他还是目前为止得分数最高的人。
“灰吕君的强项还不止于此，能做到同时兼顾这么多方面的运动，灰吕君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柳莲二也道。
三人一同步入篮球场，以为会见到一副热闹激烈、热血澎湃的画面，然而进去后才发现整个赛场比他们预想地要冷清很多。
篮球场两边的观众席只坐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一眼望去，就见到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第一排的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
“人好少……大家对篮球比赛不感兴趣吗？”幸村好奇地走过去，问道。
“可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吧，我们刚去看了赤也的球赛，足球社那边人也不多。”胡狼桑原摇头。
“原来赤也报名了足球吗？啊，真可惜了，错过了。”幸村惋惜道。
丸井得意道：“对啊，那家伙还不错啦，连续进了3个球欸！”
真田脸色缓和：“勉强没有给网球部丢脸。”
“不过今年球技大会确实没有以往热闹呢。”丸井文太叹了口气，听不到响亮的加油声，感觉比赛的气氛都没了。
“我猜，大家可能是去看高尔夫球比赛了吧。”柳莲二淡淡道。
“哈？打高尔夫有什么好看的？”
丸井无法理解，那种运动既不激烈也不对抗，他们是去看一个小白球如何被打飞？还是看球手们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天？
柳莲二：“因为照桥君报名了高尔夫。”
丸井文太瞬间沉默了。
所以那些人根本不是冲着高尔夫去的，他们只是单纯地想看人。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啊……”丸井文太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虽然已经知道照桥君很有人气，但是每次碰到这种事情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呢。”
幸村精市笑了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种优势如果利用得当……就可以成为我们网球部的招牌了吧？你说是不是，莲二？”
柳莲二瞬间意会：“你是说……9月的海原祭？”
……
高尔夫球场的外围已经人满为患。
高尔夫球社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多学生同时来光顾过，原本他们只留了几个普通社员负责协助赛务，这会人一多，社长就连忙把空闲的部员们都叫回来维持秩序。
照桥悠依旧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他站在苍翠的绿茵球场，一身白灰相间的运动衫，头上戴着同色系的球帽，正在眺望远方的球洞。
少年身姿挺拔，看起来优雅又帅气。
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握住球杆，往上一挥，白色的小球飞了出去。
照桥悠抬手望了望，和旁边的人交谈了几句，忽然露出轻松的笑容，立即激起边上围观群众的一片倒吸气声和交谈声。
他转过来，冲喧闹的人群微微摇头，那些人立刻捂住嘴，安静下来。
穿着高尔夫球社服的少年朝照桥悠走了过来，他鼻子上架着一副扁圆状的眼镜，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十分正派，给人一种矜持的精英绅士的感觉。
“没想到照桥同学的高尔夫球也能打得这么好。”他先是夸赞了一句，然后以中指推了推眼镜，自我介绍道，“失礼了，在下柳生比吕士，是高尔夫球社的社员，负责今天的赛务安排。”
照桥悠立即反应过来面前这人的另一层身份。
柳生比吕士，校学生会的会长。
照桥悠微一鞠躬：“前辈好。”
“照桥君是网球部的正选吧？”
“是的。”照桥悠总觉得柳生比吕士似乎意有所指，索性主动问道，“前辈是想要了解网球部吗？”
柳生比吕士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冒昧地问一个问题。照桥同学更喜欢网球还是高尔夫呢？我的意思是……贵社日前在东京的关东大赛决赛，我当时也去了现场观赛……照桥君那时候的模样和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截然相反。”
“我……在网球场上的模样？”
照桥悠一愣，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问题。
仔细想，自从加入网球部，他就一直忙着训练、满脑子想着都是如何提升实力、有朝一日打败三巨头，渐渐地，似乎就很少顾得上自己有没有时刻保持完美的形象了。
他还好几次在比赛里伤到脸。按照以往的作风，他应该是会从此对网球敬而远之的。
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把受伤的时候忘在脑后了。
认真想想前几天和冰帝那只跳蚤的比赛。
别说表情管理了，他当时满脑子只有赢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大汗淋漓，手臂酸痛，甚至好几次为了接球狼狈地扑在地上……
最可恶的是，最后竟然还是输了！
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粉丝的面输的，简直把脸都丢尽了！
照桥悠回忆着回忆着，脸就黑了，连带着对柳生比吕士也迁怒起来。
这个戴着咸蛋超人眼镜的家伙，看就看到了，居然还要专门跑过来提醒他？！
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
“要说的话……”照桥悠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答复道，“我最讨厌的运动就是网球。”
柳生比吕士默默推了一下眼镜。
看起来完全不像呢，口是心非吗？
“前辈问这些是对网球萌生了兴趣吗？”照桥悠仰脸对着柳生比吕士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那么我真诚地建议你还是打消念头吧，网球真的非常无聊。”
柳生比吕士：“……”
不知为何感受到一种微弱的敌意。
“谢谢你。”他又推了一下眼镜，礼貌地点头致意。
……
球技大会在傍晚全部结束。
幸村精市卡着时间把正选们和准正选们都召集了回来开会。
“今天大家在球技大会上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幸村精市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大家做得很好，我们网球部不论在什么方面都要是毫无死角！”
众人：“……”
感受到了，这可怕的胜负欲。
“另外还有两个好消息要宣布。”幸村精市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现在先来宣布第一件事，那就是——”他拉长了声音。
“关东大赛决赛优胜，我们拿到了第一笔新经费！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幸村精市带头鼓起了掌。
“好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欢快的掌声！
“虽然不多，大概可以支撑两个月的时间，恭喜大家，我们网球部总算暂时不用倒闭了。”幸村精市半开玩笑地摊了摊手。
“另外还有第二个好消息。”幸村精市注意到众人期待的视线，故意清了清嗓子：“由莲二来公布！”
“是合宿。”柳莲二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时间拟定与暑假开始后第一周，地点是我家的民宿旅馆。”
第058章
国中生们翘首以盼的暑假终于来临。
而暑假开始后的第一天, 网球部一群少年们便抵达了柳莲二家开在轻井泽的一家民宿旅馆。
“会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意啊？”
“没事的。只是几天而已，已经提前协调过了。”
柳莲二领着一群少年下车，入目便是葱葱郁郁的森林, 清幽的山间凉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草木清香, 立即将夏日的燥意驱逐殆尽。
旅馆是传统的木屋建筑, 看起来很有古风，内部的装饰也是走传统复古的风格，但现代设施的配置也很齐全，并不会让人感到不便。
确认有空来参加合宿的一共有十一人，除八个正选后，还加入了葵上锦、切原赤也和灰吕杵志。
照桥悠理所当然地和切原、灰吕三个人分到同一个房间。
“好, 那么大家先休息一下。半小时后我们一起去出发旅游哦～”分好房间后幸村精市向众人宣布道。
“欸？居然不用训练吗！”少年们立刻兴奋起来。
“真不像是小部长的作风诶！”葵上锦惊喜地搓了搓手掌, “旅游的话，先去哪里好呢……”
连照桥悠也被少年们雀跃的心情所感染。轻井泽是有名的避暑度假区，山清水秀，有温泉, 有很多的特色店铺，不过既然说旅游, 那应该还是指著名的石之教堂？
幸村精市吊足胃口, 才笑眯眯地开口：“来之前就听说了，轻井泽有一家很有历史的网球场，据说有很多名人都去过呢，等会儿大家一起去体验呀。”
众人：“……”
——所以还是要训练, 只是地点从学校的网球部挪到了轻井泽而已。
照桥悠：“……”
不愧是他幸村精市, 永远不会放过任何迫害部员的机会，全网球部最屑的人设永不崩塌。
半个多小时后, 少年们换回熟悉的运动服，背上网球包，从旅馆出发，徒步前往轻井泽车站附近的网球场。
这家网球场是面向公众开放的，附近有几个游客，但却没什么真正在打网球。
幸村精市领着少年们挑了个地面平整的空球场，开始做热身活动。
他环视一圈，见众人都自觉地戴上了重力腕带，看起来精神抖擞，满意道：“为了这次合宿，我和葵上前辈专门为大家设计了一套趣味训练菜单，保证大家每天都有惊喜。那么，今天上午是连续接球训练。”
“每人一百个球，一共100分，必须保证所有球都依次落回左右两边的球筐。”
幸村用球拍指了指摆放在球场两边角落的一蓝一红两个空球筐，“中途只要有一次漏球、球没有进框、或者进错球筐，都算失败。”
切原稍一思考，就觉得这个测试没什么难度。
无非也就是考验控球力而已，唯一要注意的，集中精神，就是不要分错筐罢了。
“我先来！”他立即举手，自告奋勇道。
“赤也真是积极！”幸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和葵上锦一人拖了一箱网球出来，一左一右地站到了切原对面球场的两个发球区。
切原原本以为只有幸村发球，但此刻却见到葵上锦竟然也握着球拍走上场，和幸村一同站到他对面站。
局势忽然变成了一对二，切原顿时傻眼：“欸？怎、怎么你们两个……”
“既然是我和葵上前辈一起想出的创意，那当然是我们两个一起来考验你们啊。”幸村精市笑眯眯道。
葵上锦俯身从框里拿出一个球，做出即将抛球的姿势：“小赤也，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咯？”
话音刚落，他就抛球挥拍，而紧跟着，幸村那边也响起一道清脆的击球声。
两个黄色的小球一左一右，几乎是同时朝着切原赤也袭来。
“啊啊啊！”切原赤也吓了一跳，连忙挥动球拍，先用正手将幸村发过来的球打回球场右角的空球筐，然后立刻又退后几步，转过去打葵上锦发过来的球。
球场两边角落，响起两道连续的咚咚网球打进塑料筐的声音。
“前辈们真是太过分了……”切原正要抱怨，却听幸村冷冷地提醒一句“不要松懈”，紧接着，视野里又是两道黄色球影朝他飞来。
“慢、慢点啊！”切原赤也慌忙道。
……
“果然有坑。”丸井看着切原赤也应付得手忙脚乱，不禁摇头感叹，“这小子还是太天真了，部长和葵上前辈联手整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应付呢？”
“切原赤也，出局！”幸村忽然停下动作。
“我哪有……”切原正欲张口辩驳，就被葵上锦打断。
“刚刚连续有两个球朝我这边飞过来了哦。”葵上锦晃了晃球拍示意，指着身后的红色球筐道，“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过来数，看看是不是多了一个。”
切原顿时哑口无言。
“小赤也的分数是77。”葵上锦点清筐里的球数，然后将两个筐里的网球全部倒回他和幸村的发球箱里，抬头环视一圈，“那么下一个谁来？”
“我！”灰吕举起手，跃跃欲试。
……
有切原赤也作为前车之鉴，灰吕的表现要好多了，他一直集中精神、紧盯网球，每打完一个球脚步便立即后撤，找准合适的击球点，再打回另一个球。
“我觉得……如果要拿满分还是挺难的欸。”丸井观察了一会儿，摸着下巴道。
照桥悠点头：“既要同时兼顾两个球，又要集中精神防止把球打错球筐……连续100个球都不能出差错，确实有一定难度。”
但也还不到无法达成的地步，至少照桥悠自己就有信心办到。
但是，以他对宿敌的了解，恐怕不会让他们这么简单地过关，后面肯定还有什么高难度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果然，在灰吕超过切原接到第80个球之后，幸村精市忽然神秘地笑了笑。
“要小心咯。”他刚说完，空中两个网球便轨迹一变，骤然加速。
左边的网球落到灰吕脚边，在地面压了一下，便倏地弹起，朝着灰吕的侧脸袭来。
与此同时，右边也有一个网球，对准灰吕手臂内侧的方向飞了过来。
幸村和葵上锦同时打出了两个角度刁钻的追身球！
灰吕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种发展，他下意识地先反手打回靠近手臂的那一球，“咚”地一声，网球被打回到蓝筐。
但情急之下顾此失彼，另一颗网球却贴着他的侧脸飞了出去。
“灰吕杵志，出局。分数为81！”幸村宣布道。
这是加上了灰吕打回蓝筐的第一个追身球。
灰吕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垂头丧气地下了场。
“这种球怎么打嘛……”丸井文太转头小声地和照桥悠咬耳朵，“还真是为难人诶。”
人在遇到对自己身体有威胁的追身球时，本来就会下意识地紧张，幸村这一来就是两个。而且光打回去还不算，还得分先后地打回不同颜色的筐里。
幸村精市像是看出队友们的困惑，转过来面向众人解释道：“马上就要到全国大赛，到时大家将会面对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类型的选手……关西那边盛行暴力球风，大家应该也有所耳闻。”
照桥悠一愣，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葵上锦。
葵上前辈看起来神色淡淡，仿佛幸村所说一切与他没什么相关似的。
“在我们之前、同样拿过全国冠军的牧之藤，还有近两年新起来的狮子乐，都是以暴力球风闻名。这次全国大赛，我们立海大也很可能再次与他们相遇。”
“所以我和葵上前辈特意商量出这次针对性训练。所谓暴力网球，听起来可怕，但追根究底，也只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追身球而已。”幸村精市不屑地勾了勾唇，眼神冷冽。
“只要是网球，就总有打回去的办法。除非……你还不够强。”
——屑部长又在装逼了。
照桥悠脸上保持着微笑，静静地聆听着宿敌的屑言屑语。
“那么下一个谁来？”
“我吧。”毛利寿三郎举起了手。
……
每当打到80球之后，幸村和葵上锦就开始加大难度，球速越来越快，球路也越来越刁钻。
同时应付两个追身球已经分身乏术，还要时刻记住将球打回到不同颜色的筐……大多数人都是被追身球吸引了注意力，结果一不留神就把连续的两个球打进了同一个球筐。
一轮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顺利地打完100个球。
最高的也只有柳莲二拿到的95分。
“有这么难吗？”幸村双手撑腰，看着全部累倒在地上的少年们。
“噗哩，部长研发了这么有趣的训练方式，但是自己还没有试过吧？”
仁王雅治一提议，刚刚还瘫倒着的少年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起哄怂恿：
“对哦，部长也来试试看吧！”
“就是就是，部长不会是自己知道有多难，就不敢试了吧？”
“少拿激将法对付我！”幸村精市笑骂道。
“欸——”底下的少年们立刻发出一片嘘声。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或许是因为不在网球部、仿佛可以短暂地卸掉沉重的担子，幸村精市虽然仍是抿着嘴角微笑，但脸上却难得地流露出几分争强好胜的少年意气。
“那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好！”少年们立刻鼓起掌来。
“万一部长也挑战失败怎么办呢？”切原在底下不怕死地喊道。
“不可能。”幸村精市自信地扬起下巴，“输了的话……今天晚上的饭菜由我负责。”
“好！不许反悔！”
幸村精市拿着球拍，走到接球的半边球场，环视一圈，目光落到照桥悠身上：“就请悠酱和葵上前辈一起来发球，好吗？”
“没问题。”
照桥悠脸上一副乖巧的笑容，挥拍时却毫不留情地将球打向了幸村精市的脸。
另一边，葵上锦也配合着加大攻势。
“悠酱加油！葵上前辈加油！”少年们也在旁边卖力地鼓劲，尤其是切原，急切地恨不得冲上球场再加一个发球。
“看来大家都很想让我输啊。”幸村精市神态轻松地调侃道，他甚至不怎么需要挪动步伐，只是随意地挥拍，便化解了照桥悠和葵上锦刁钻的发球。
球场左右两边的角落里传来极有规律地砰、砰的声音。
切原赤也紧张地数着网球。
93、94、95……
已经快要超过柳莲二95分的最高记录了，而幸村精市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怎么办？
才不要让他赢！
或许是紧张之下人的潜力真的会被激发，切原忽而灵光一闪，大喊道：“欸，前面那个不是山吹中学的千石吗？！”
幸村精市忽而一僵，手臂下意识顺着惯性挥出球拍。网球便跟着前一个球的方向飞了出去，蓝色的球筐中传来连续地两声“砰砰”。
成功了！
切原赤也得意地扬眉吐气，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机灵过。
……
这个时候，来网球场的也多是些来打发时间的闲散游客，立海大少年们趣味盎然的训练场景引得不少游客都驻足观看。
“哇，柯南你快看，他们真的好厉害哦……”球场围栏外，一个手握球拍、披着一头飘逸散发的少女惊叹道，“没想到现在国中生的网球都打得这么好诶。”
“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都好帅啊~”在她旁边的齐耳短发少女几乎整个人直接趴在到了围栏上，激动得两眼发光，“尤其是那个深蓝色头发的男孩子，简直完美得像是会发光一样欸，哦呼！”
被称作柯南的是一个身材矮小、鼻梁上却顶着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最多国小一年级的男孩。
听到旁边齐耳短发少女的发言，男孩如同大人一般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吐槽道：“园子姐姐，对方还只是国中生欸。”
第059章
切原赤也出其不意使出一招绝计使得幸村挑战失败, 正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旁边一两米远的围栏外正趴着一个女生，目光灼热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顿时吓了一跳。
他立即跳起来：“喂！那个可疑的大姐，你在那里干什么, 是不是想窃取情报！”
“大姐？”铃木园子转头看了看身后, 除了毛利兰没有其他女性，于是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不是你是谁？”切原怀疑地打量着她，只觉得越看越可疑，盘问道，“你就是外校派来的间谍吧……”
“赤也！”照桥悠听出两人有吵架的趋势, 立刻喝住切原。
他走过去一看, 就见围栏外站着两个高中女生，身旁还跟了个小学生，正和切原对峙着。
她们手中也拿着球拍，看起来像是专门过来打网球的游客。
“人家只是游客而已。”照桥悠拍了拍切原的脑袋, 然后微笑着转向园子三人道歉，“不好意思, 我们的同伴太紧张了, 误会一场，希望你们不要在意。”
“你、你……我……”园子脑子一轰，顿时卡住了。
之前透过围栏只能看到模糊的侧脸，这会儿照桥悠朝她走来, 眼看那张天使般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 园子只觉得脑子越转越迟钝，甚至无法正常思考了。
“没、没关系的！”她呆呆道。
“欸？你是那个——”一旁的毛利兰原本看到照桥悠站在人群中格外夺目的身影就觉得有些熟悉, 此刻见到照桥悠的正脸，她先是愣住几秒，紧接着便反应过来。
“你就是我们小学部那个连续六年获得‘关东地区最可爱小学生NO.1’、连续八年‘全日本最想和他同桌’排行榜第一的照桥悠对不对？”她一口气道。
“噗——”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前辈们听到照桥悠这一长串的名号，忍不住喷笑出声。
“没想到我们的照桥同学在小学就已经这么出名了欸？”幸村精市半开玩笑道。
“啊……抱歉。”毛利兰脸红了红，意识到自己因惊讶脱口而出的话可能给对方带来了困扰。
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外号，一定是帝丹小学的校友无疑了，看年纪，这两个女生应该都是帝丹高中部的学生吧。
照桥悠忽略掉幸村的调侃，礼貌地向毛利兰点头致意：“前辈好。”
铃木园子眨了眨眼睛，宕机的大脑终于恢复转动，她诧异地看向小兰：“欸？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好哇，你居然都不介绍给我！”
“不是啦，园子。”毛利兰立即摇头，有些尴尬地笑着解释，“照桥同学也是帝丹小学毕业的校友啦。”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铃木园子的耳边：“你忘记了吗？就是那个一入学就引起轰动、在小学部超有名的‘天使’啊，去年评校园男神的时候，我就想拉你去看了，是你自己说不感兴趣的欸。”
园子终于想起来，顿时满腔惋惜，恨不得捶胸顿足：“唉，我以为就是一群小孩子嘛。”
搞清楚情况，园子随即“咳咳”地清了清嗓子，抱着球拍一脸期待地看向照桥悠：“刚才照桥同学的网球打得好棒哇，好巧欸，我也是网球部的，不如我们也来打一场交流一下吧？”
“不好意思。”不待照桥悠回复，幸村精市便站了出来，先拒绝道，“我们网球部有规定，不允许部员私下比赛。”
照桥悠微松一口气，赞许地看了一眼幸村精市的背影。
不愧是你，屑部长。
——屑也有屑的好处。要是没有幸村精市出面，照桥悠还真是不好甩脱这场比赛。
因为以照桥悠对外的人设，他就绝对没办法对既是前辈又是女孩子的铃木园子说出拒绝的话，毕竟她的要求也说不上是过分。
“的确是这样的。”照桥悠立即顺着幸村精市的话道。他歉意地看了铃木园子一眼，“前辈，真是不好意思。”
“差不多休息时间结束，该开始下一个训练项目了。”柳莲二看了看时间，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幸村精市会意，转身拍了拍掌，示意少年们开始集合。
——这是不动声色地在下逐客令。
园子遭到拒绝，但她一看，发现自己不论是对照桥悠、对幸村精市或者是柳莲二，都生不起气来。
她向来乐天派，失落了不到一秒，转瞬又打起精神，热情地挥手告别：“没关系没关系，那你们加油训练呀，结束了我再来找你们～”
照桥悠：“……”
“园子……”毛利兰尴尬地拉着好友的胳膊，干笑着和少年们告别。
……
除了上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外，少年们如同往常一般度过了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的一天。
确切地说，是比往常还要更严格、更辛苦的一天。
上午是循环的100球接球训练，一直打到所有人都能拿到95分以上才结束。
下午是随机组合的双打，这本没什么，立海大现在连切原和灰吕都能打出像样的双打。
但幸村和葵上锦却各拿出一条绳子，要求抽到搭档的两个人，必须在一根绳子的两端将两人同时绑起来——绑上绳子后，搭档之间的移动距离受到限制，对默契程度、配合意识要求就更高了。
因为搭档中只要有一个犯错，另一个就一定也会受到牵连。
照桥悠幸运地抽到和丸井一组，丸井虽然看起来跳脱，但打起双打却很沉稳，能主动地配合队友。
最倒霉的是切原，他抽到了和真田弦一郎一组。
这两人互相抽到一起，也说不上是谁更倒霉，他们都是打起球来就会热血上头的性格，还都很容易急躁。
因为缺乏默契，他们没被对手打倒，反倒是互相拖后腿，不停地被绳子绊倒。
不过，和对灰吕搭档时不同，切原可不敢对真田发脾气。在真田发怒斥责时，他只能委屈地撇嘴忍耐，以至于最后几乎是被拖在地上，打完了整场比赛。
“Game won by 丸井文太、照桥悠，6-0！”
待葵上锦宣布完比分，幸村精市就站出来宣布一天的特训结束。
“辛苦大家了，请大家放心，我会履行承诺，为大家制作一份爱心晚餐的～”幸村精市笑眯眯道。
“欸？部长真的要下厨吗？”
“期待耶！”
……
半个小时后，柳莲二家的民宿厨房里。
切原：“为什么我和灰吕也要来负责晚餐啊？”
“灰吕是自愿来帮忙的，你的话……”幸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5月11日植物园被踩坏的矢车菊，上周三部活室莫名其妙碎掉的玻璃……”
切原立即闭上了嘴，默默低头地揉起面团。
灰吕有意缓和气氛，找话题道：“原来部长还会做饭啊？真厉害诶！”
幸村笑了笑，坦然道：“我不会呀。”
两个少年动作一顿：“欸？？？”
幸村精市自信道：“这种事情应该也不会很难吧，不是照着菜谱来就可以了吗？”
这倒是，看家里妈妈和姐姐做饭都是很简单的样子。他们有菜谱，应该也很容易就能做好。切原点了点头，看向桌子前方的糖罐，“部长，糖要加多少啊？”
“你稍等一下。”幸村精市点开手机上的电子菜谱。
“适量。”
“适量……是多少啊？”切原茫然道。
“应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吧。”幸村精市不确定道。
“原来如此。”切原赤也斟酌了一会儿，将整罐糖倒了面团里。
灰吕眼神一瞥，忽而注意到切原手中“糖罐”上的标签，急道：“你放错了！这不是糖，这是盐啊！”
“什么？！”切原大惊，“这怎么办？我们都已经做到一半了！现在怎么办？部长，要全部倒掉重新做吗？”
“先不要慌！”幸村精市沉稳地翻了翻菜谱，他研究了一会儿，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嗯……菜谱上说盐也是适量，所以就算是放错了应该也没关系的。”
“太好了！”切原舒了口气。
“那这样的话，接下来放糖就可以了吧。”灰吕找出真正的糖罐，将整罐糖都倒了进去，“下一步是什么，部长？”
“接下来是加水……适量。”
“还是适量吗？”灰吕纠结地不知如何下手。
切原赤也回想起自己妈妈和姐姐做菜的样子，“如果是汤，就需要加一整碗的水，但做饼的话，应该加一点点就好了吧？”
他甚至想不通为什么菜谱里还说要加水，明明他每次吃饼的时候都没感觉出来有水分啊？
“刚刚的材料都加的比较多，这次就加一点点吧。”幸村斟酌了一会儿，最后拍板道。
“好！”灰吕谨慎地放了一小勺水进去。
“这样应该算是完成了吧？”切原赤也看着勉强成型的一大块面团道。
“但是好像有点硬。”灰吕凭直觉道。
“可能加热以后会变软了……好，最后一步交给我来吧。”
幸村精市将生面团端进烤箱，按下按钮。
一分钟后……
嘭！
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冒出滚滚黑烟。
第060章
民宿旅馆里住的不只是立海大一群少年, 还有别的客人，厨房也是公用的。
为了不干扰到其他人的使用，所有少年都过来帮忙清理厨房, 齐心协力之下，很快就将厨房恢复成原样。
但是晚餐的问题上, 却犯了难。
因为之前幸村信誓旦旦提出由他承包晚餐, 所以柳莲二没有提前订餐，只订购了食材。
“交我来吧。”照桥悠叹了口气，站出来道。
自家厨房刚刚经历一轮轰炸，柳莲二现在看谁都不是很信任，他记得照桥悠的资料是“在厨艺和辨别方向上比较苦手”，于是怀疑道：“你确定吗？”
“我其实还挺擅长烹饪的。”照桥悠诚恳道。
因为他从国小起就计划着要搬出来一个人住, 所以很早就开始训练自己独立生活技能, 厨艺当然也是其中一项。
之前故意对外隐瞒这一点，只是因为他擅长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全部展现出来，反而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当成是在炫耀，以至于造成压迫感、距离感, 甚至催生嫉妒情绪，不利于他获取全部人的好感。
不过, 对于这帮神经大条的家伙……应该是无所谓吧。
照桥悠取出已经解冻的牛肉, 右手操刀，利落地切了起来。没两分钟，厚薄均匀的、纹理分明的肉片便铺满一盘。
他顺手将切好的肉碟端到柳莲二的手里，“前辈, 麻烦帮我刷一层酱。”
丸井凑过来看了看, 忍不住夸赞道：“厉害诶。”
“厨房已经蒸好了米饭，所以就做点简单的寿司手卷、牛肉饭之类的吧。”照桥悠笑了笑, 将边上一盆生菜推给丸井，“前辈可以帮忙洗一下吗？”
“没问题。”丸井轻松道。
“悠酱，我们能做点什么？”灰吕一刻也闲不住，热情地凑过来想要帮忙。
照桥悠想了想，严肃道：“……你帮忙看住赤也和部长，确认他们两个不要靠近厨房，好吗？”
——当然你自己也不要靠近厨房。
“好！”灰吕毫无所察地点头。
一个小时后。
鲜甜的味噌汤，丰盛的寿司和手卷拼盘，醇香的牛肉盖饭摆满了整条长桌。
“可以开饭啦，时间有点紧，只能做点简单的菜式了，让大家见笑了。”
“好厉害哦！”
“不愧是悠酱，简直全能欸。”
照桥悠谦虚地笑笑，实话实说道：“是大家一起完成的啦。”
毕竟要一次性准备11个人的饭量，照桥悠根本不可能单独完成，要知道，正在生长期的运动少年的饭量简直堪比壮牛。
味噌汤和牛肉盖饭的制作步骤都比较简单。
至于寿司和手卷——米饭是现成的，照桥悠只需要调好味，然后准备好鱼肉、萝卜之类的食材，具体卷寿司和包手卷的工作则交给了丸井、仁王、葵上和毛利前辈他们。
少年们兴奋地围着长桌坐好，双手合十：“我们开动啦！”
“哇！好吃！”
“感觉大家一起做饭的感觉也不错欸！”丸井闻着食物香甜的气息，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自豪的满足感。
“这是我吃过最赞的牛肉饭～”毛利寿三郎一脸幸福地感叹，“果然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饭就是会更加美味吗？”
“你清醒一点。”葵上锦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牛肉饭完全是悠酱一个人搞定的好吗？”
他伸筷指向左前方盘子上两块形状松散、美其名曰是寿司卷，但实际上更像是胡乱捏成的饭团的东西，“这才是你自己做的。”
毛利寿三郎：“……对我越来越绝情了哦，小锦。”
“晚上的活动还没有安排。”幸村精市喝完汤，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不如我们就来开一个夏日怪谈大会吧？”
仁王雅治喷笑：“噗哩，用怪谈来下饭，部长你的口味还真是特别。”
“那么就由我先开始咯。”幸村精市无视仁王的吐槽，自顾自地放下筷子，“先说好，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其实想想也还蛮有趣的。”
“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因为要整理部里的财务开支还有训练清单，忙到比较晚，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幸村精市压低了声音，语速渐渐放缓。
“白天热闹的网球部，到了夜晚就变成空荡荡、静悄悄的。我回到更衣室，准备拿了物品回家。”
“更衣室的光线很暗，不过还是能依稀在黑暗中看到一排排储物柜的轮廓。我凭着直觉记忆，正要朝我自己置物柜的位置走去……”
“忽然！！！”
幸村精市猛地加大声音，把他对面，正听得入迷的切原赤也吓得一颤：“啊！”
“我看到窗外有一道黑影飞快地闪了过去。‘可能是猫吧？’我在心里随意地猜测着，没太往心里去，然后打开了柜子……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幸村语气一沉，将众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是什么？”灰吕迫不及待问道。
“我打开柜子，发现我的队服外套竟然被人动过了！因为我叠外套一直有固定的方式，每次都是叠成正方形、袖子朝上，所以我立刻就意识到，一定是有人翻过我的柜子。”
“是恶作剧吗？还是小偷？”真田脸色不善地问道。
“也许是有人送情书？”仁王异想天开道。
幸村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当时也是立刻联想到了刚才窗外的那个不明黑影……那个人已经走了吗？不会还在暗处偷偷地观察我吧？……我越想越紧张。”
“等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声音。我猜测那个黑影应该是离开了，才小心把外套取出来检查。一检查就发现了不对，外套的内侧有两块地方摸起来竟然滑溜溜的。”
“我好奇地打开灯一看，原来外套内侧靠近肩膀的位置，一左一右，对称地被贴上了两大块透明胶带。”幸村好笑道。
“所以这件事是谁干的呢？”幸村讲完故事，喝了一口汤，然后慢悠悠地将目光扫过缩成鹌鹑的切原、灰吕，始终面不改色地微笑着的照桥悠，和神情轻松看似毫不知情的仁王雅治。
“说起校园怪谈的话，我这里也有一件奇怪的事。”丸井文太吞了一块寿司卷，一本正经道，“我发现……最近放在包里的蛋糕总是会无缘无故失踪诶。”
“你确定不是被你自己吃掉了吗？”仁王雅治无语道，“你的包里又是棒棒糖又是口香糖又是蛋糕，你确定你还记得清楚吗？”
“你是在小看我？”丸井不服气道，“我每次都是每种口味买两个，所以绝不可能记错！等等……我包里放什么东西你怎么会这么清楚？”丸井狐疑地看向仁王雅治，扑上去掐住他的肩膀逼问道：“好哇，原来你就是凶手！”
“Puri~”
“蛋糕失踪也算是校园怪谈吗？”切原若有所思地看着丸井文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有怪谈要讲！”他举起手道。
“其实我的作业最近总是无缘无故失踪，害得我被老师罚留堂。”切原深沉道。
丸井文太抽了抽嘴角：“你根本就是没做吧？”
“前辈你这是在小看我！”切原摇头，气愤道，“我每次都会做两遍作业，绝对不可能记错。”
“不要学我说话啊笨蛋。”丸井气地一个爆栗敲到切原的头上。
“前辈真是太暴力了。”
“赤也这家伙，永远都这么天真……”
“哼，作业都不做，真是太松懈了！”
……
少年们饱餐一顿，正难得轻松地聚在一起说笑。忽然，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瞬间将和谐的气氛打破。
“啊！死人了！”
少年们皆是愣住，毕竟他们正在聊怪谈的话题，因此，听到尖叫的第一反应先是不可置信。
——是恶作剧吗？
房间里静了几秒，一群人面面相觑。但紧接着，不远处又传来几声夹着泣音的尖叫，外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吵闹声，听起来十分嘈杂。
幸村精市脸上的笑意顿收，和柳莲二对视一眼，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照桥悠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倏地站起来，神情严肃：“是真的出事了！”
他对情绪最为敏感，刚才外面那几声尖叫虽然刺耳，但听起来确实是极度紧张、恐慌之下发出的。
“出事了……是什么意思？”切原直觉有些害怕，慌乱地抓住照桥悠的衣角。
“不、不会吧？平白无故地怎么会……”
“不会是讲怪谈真的招来的不好的东西吧？”
这些少年虽然在同龄人看来算是比较早熟的，但毕竟一路被呵护着顺遂长大、没怎么见过社会真正的阴暗面。
别说死人，就连抢劫、霸凌都没怎么碰到过。
这会儿突然直面恐怖案件，不可避免地感到不知所措起来。
“笃笃笃”。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将疑神疑鬼的几个少年吓了一跳。
“请问里面有人吗？”好在门外只是传来一个男孩稍显稚嫩的声音，“外面发生杀人案件了，凶手可能还留在旅馆里，安全起见，可以请你们所有人先聚集到外面的大厅来吗？”
照桥悠正觉得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结果起身拉开推门，就见到一个眼熟的矮小身影。
——是上午在网球场碰到过的、跟在那两个帝丹高中女生旁边、戴着硕大黑框眼镜的小学生。
由于那个孩子当时看起来简直不同寻常的早熟，所以照桥悠对他留有很深刻的印象，这会儿见到，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名字。
“柯南？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