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番外贵人线4
凤宁眸眼亮晶晶望着他,扑过去搂住他亲了一口。
裴浚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招架不住,稳稳接住她双臂,将人抱在怀里,
“如今有了身子,就是做母亲的人,得稳重些。”
凤宁不管,继续往他怀里蹭。
裴浚垂眸,看向怀里的姑娘,一张不谙世事的脸,一身孩子气,裴浚忽然生出为人丈夫的焦虑。
得多看着些才行。
宫人一通忙碌,仔仔细细搬去了永寿宫。
摆设均依着静怡轩的布置来,器物换上了上等彩瓷,开间也阔气,锦毯铺地,珠玉为帘,极尽奢华,女官小心搀着凤宁四处走动,
“您这宠爱也是独一份了。”
凤宁笑笑不说话。
离得近,裴浚下朝就往永寿宫来,进了正殿,瞥见凤宁坐在案后译书,皱了皱眉,
“译书不急,身子要紧,”
“今日还难受吗?”
凤宁起身绕出桌案朝他行礼,膝盖还未弯下去,裴浚的手便伸过来,“免礼。”拉着她一道在炕床坐下。
凤宁笑道,“晨起吐了一轮,臣妾便想着,与其躺着难受,还不如寻点事做,果真,今日上午坐了一会儿,专注译书时反而不吐了。”
“但也不能累着。”裴浚想起李凤宁执着的性子,一旦坐下就没个消停,还是不放心道,“好好坐胎,等孩子满了三月再说。”凤宁只能依他。这才下午申时,裴浚干脆吩咐柳海将折子送来永寿宫,凤宁替他斟茶倒水,裴浚担心她磕着碰着,只许她歇着。
凤宁便靠在引枕假寐,也不知是不习惯闲着无事,还是怀了孕的人浑身燥热,坐了不到片刻,就翻了翻身,朝向窗口。
已入了冬,正值寒风冷冽之时,院外也无多少景色可瞧,凤宁觉得无趣,便起身剥了一个柑橘吃,吃饱了又觉得腹胀,打算下榻去散步。
裴浚这才坐下来批阅不到十份折子,就光顾着看到凤宁在眼前晃来晃去。
“你怎么就坐不住?”
凤宁为难地看着他,“女人怀孕便是这般,”
“陛下您忙吧,臣妾觉得屋子里闷,出去廊下走一走。”
裴浚冷笑,“静怡轩那般窄,你不觉得闷,在这永寿宫觉得闷?”
凤宁溜了溜小眼神,“不一样,您是真龙天子,恩威浩荡,您在这,再大的宫殿也觉得窄。”
裴浚明白了,“合着这是想赶朕走?”
凤宁慌忙摆手,“臣妾哪敢,就是”
就是他在这儿,确实有些妨碍。
他规矩大,凤宁自然没那么自在。
裴浚无语地看着她,揉了揉眉心,
沉默片刻,他起身下榻,吩咐人将折子抱走,已然走到珠帘处了,还是不放心回眸,
“你自个儿成吗?”
凤宁眨眨眼,“有什么不成的?”
裴浚盯着那双乌溜溜的眼, 严肃道,“可别朕一走,你就胡作非为。”
凤宁哭笑不得,“臣妾又不是孩子。”
在裴浚看来,她比孩子还顽皮。
“闷就在廊子上走一走,暂且别去旁的地儿,夜里早点歇着。”裴浚交待完才离开。
好歹是把这尊佛送走,凤宁在院子里散了散心,回屋歇着了。
就这么过去三日,裴浚得空来陪陪,夜里回养心殿安寝。
毕竟是皇帝第一个孩子,阖宫严阵以待,永寿宫的宫人小心翼翼,严格执行养心殿和太医的嘱咐,凤宁被拘得心里烦闷。
她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骨子里其实很有主意。
怀个孩子罢了,弄得紧张兮兮,适得其反。
凤宁决定依着自己性子来。
怀孕后,她口味大变,就爱吃辣的酸的。
可惜太医嘱咐饮食要清淡,御膳厨不敢给她更改伙食。
凤宁没法子,威逼利诱一番,哄着女官嬷嬷给她开小灶。
一日夜里亥时初刻,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裴浚隐隐约约听到永寿宫还有动静,不放心,披着披风往永寿宫走,跨进殿门,果然瞧见正殿暖阁还燃着灯火。
裴浚脸色一变,大步上了廊庑,守门的小宫女瞧见唬了一跳,慌忙跪下请安,里面凤宁听见,赶紧将桌案的东西一收,立在珠帘内板板正正等着裴浚。
裴浚掀帘进来,就看到凤宁乌发铺在身后,身上穿着寝衣,像是刚醒来不久,
“臣妾给陛下请安。”
裴浚狐疑地看了一眼屋内, 问她道,“睡过了?”
凤宁闻着屋子里的味,慌慌张张道,“是呢,晚边睡了一会儿,方才饿醒了,吃了些东西。”
裴浚解开披风交给侍奉的嬷嬷,往一旁圈椅坐下,唇角一掀,“大夜里吃烤肉?”
鼻子可真灵。
凤宁面色一僵,委委屈屈来到他身侧,“陛下恕罪,臣妾呕的厉害,吃什么都咽不下,就爱吃些口味重的,这不饿了便着人弄了些来。”
裴浚轻哼一声,“朕就知道你不老实”话音未落,忽然瞥见对面案后的绣盘下压着一册书,长臂一伸,掀开绣盘,果然瞧见一册译好的论语,裴浚火气顿时上冒,转过眸正要斥她,
凤宁水汪汪一双眼,小脸很快白了几分,明显被吓着了。
裴浚喉咙一哽,只得压下火气,“朕还没责备你呢,怎么先哭上了?”
凤宁干脆扑在他怀里,撒着娇,“陛下方才脸色太差了,臣妾瞧着怕。”
裴浚今日却不惯着她,将她从怀里拎出来,“李凤宁你少来这套,当着朕的面温柔乖巧,背着朕什么事都敢做。”
凤宁不说话了。
裴浚指了指那册论语,“这是怎么回事?”
凤宁干脆将书册给拿出来,翻开一页给他瞧,
“陛下,这是臣妾先前译好的那册书,臣妾托人送回府邸给乌先生校对,这是他的返稿,臣妾方才吃了些东西,不急着睡,顺带便学一学。”裴浚瞥一眼她认真的摸样,知道这姑娘有多轴,最终让步,“这样吧,朕准你译书,准你学习,你自个儿把握分寸,别累着便是。”
凤宁笑得很开心,“谨遵圣谕。”
在裴浚看来,李凤宁不太安分,他决定搬来永寿宫住。
永寿宫的拔步床可比静怡轩的床榻宽敞多了,凤宁身后添了个暖床的火炉,自然不亏,倒是裴浚还是睡不踏实,凤宁爱动,他又拿她没法子,软软的一团缩在他怀里,难免会有念头,不过裴浚都忍了。
很快裴浚发现凤宁比他还辛苦。
翌日晨起,凤宁便吐得稀里哗啦。
红红的眼眶,却努力朝他笑的样子,看得裴浚心疼。
又过了几日,就更难受了。
吃什么吐什么,凤宁很坚强,越吐越吃,不肯饿着孩子,别看姑娘性子弱,一点都不娇气。
裴浚才觉得他小看了凤宁。
越是逆境,她越能迎难而上。
裴浚当然不会干看着,凤宁难受,他也吃不安生,让太医给她把脉开方子,又从民间请了些有经验的稳婆妇人,纷纷出点子弄些食疗方子给凤宁。
终于熬过了前三月,凤宁胃口大增。
一日要吃上五六顿,陪着她熬过隆冬的裴浚总算看到了春暖花开的迹象,凤宁吃嘛嘛香。
某日早春的午后,裴浚看着对面吃饱喝足的凤宁,笑问,
“怎么总逮着辣的吃,不爱吃酸吗?”
民间常言道酸儿辣女。
凤宁小脸一垮,“陛下,臣妾觉着是个女孩。”
裴浚逗她,“朕看像儿子。”
“为什么?”
“你自从怀了他后,变得顽皮了。”
凤宁瞪他,“孩子在臣妾肚子里,臣妾的直觉才是准的,陛下,您别老惦记着皇子,万一生了公主,您摆脸色,岂不委屈了臣妾的女儿。”
裴浚闻言连忙摆手,“朕说玩笑话呢,甭管公主和皇子,均是朕的骨肉,朕都会疼在心眼里的。”
凤宁护犊子,从这日往后,就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女儿,不给裴浚多想的机会。
后来干脆连衣裳也准备得粉粉嫩嫩,裴浚看不下去,
“万一是男孩,你岂不委屈了朕的儿子?”
凤宁不服气,故意说道,“臣妾做梦,梦到了是位公主。”
裴浚无奈笑道,“成,朕认了。”
凤宁心想你有本事不认,她边吃瓜果边小声嘀咕,“陛下喜欢皇子,让别人给您生去。”
裴浚不高兴了,手中书册一丢,不悦道,“朕还非要你生。”
凤宁恼了,“为什么?臣妾又不是您的皇后,只有您的皇后才有责任给您生嫡子。”
这话一落,两个人都愣了下。
凤宁觉得自己语气不好,有顶撞嫌疑,而裴浚呢,也为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而诧异。
李凤宁说得对,生皇子着实不是她的义务,他真正惊讶的是他竟然想让李凤宁给他生皇子,这个念头强烈地连他自个儿都有些意外。
两个人好一会儿没说话,为免尴尬凤宁以煮茶为由,去了一趟茶水间,回来时给裴浚捎了一盆辣辣的豆干,裴浚不爱吃这些,全数推到她跟前,
“太医交待,清淡为宜,你适可而止。”
他温声说完,便离开了永寿宫。
凤宁咬着豆干,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穿过廊庑去了殿外,默默收回视线,重重捏了捏自个儿的面颊。
让你多嘴。
宝儿,你可要争气,一定要是位公主。
凤宁想过踏踏实实的日子,不想卷入宫廷纷争。
可惜很多事由不得她,眼看裴浚都搬去永寿宫住了,有些女官心存妒忌,趁着裴浚某日前往南郊祭祀,暗中使了法子谋算凤宁。
只是她们小看了裴浚,这位皇帝虽年轻温润,实则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早早就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这些女官背后全部牵扯朝廷高官。
拔出萝卜带出泥。
裴浚暗中吩咐黄锦守护凤宁,黄锦在皇宫演了一场大戏,裴浚佯装震怒,带着百官匆匆回宫,随后便是一通发落严查,什么祁王棋子,什么高官亲信,他以雷霆手段拖了十几名官员下马,彻底肃清了紫禁城和禁卫军。
这一场风波从午后闹到深夜,裴浚去永寿宫探望凤宁,凤宁扶着肚子卧在里侧,要哭不哭地望着他。
在朝堂上生杀予夺的男人,到了凤宁这里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坐上床将凤宁搂在怀里,“吓到了?”
凤宁虽事先有心理准备, 真正看到那么多女官被当场拖出去时,还是有些后怕。
凤宁真正见识到了皇权的可怕。
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被卷入纷争。
凤宁不说话算是默认。
裴浚轻叹了一口气,用心安抚。
这次事后,裴浚在朝廷大展拳脚,将杨元正逼得节节败退,不仅如此,趁着慈宁宫换防的机会,将这把火烧到太后头上,利用章家逼得太后交出国玺。
裴浚在前朝大获全胜。
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凤宁病了。
可把裴浚急坏了,正是长胎的时候,凤宁却不吃不喝,人都瘦了一圈。
裴浚大怒,将伺候的宫人宣过来,一一盘问,只当有人突破他的防线谋害凤宁。
后来却从掌事女官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来章家兵权被夺,章佩佩在探望凤宁时,伤心地落了泪,惹得凤宁忧心忡忡,又兼之担心孩子,便落了心病。
裴浚得知始末,干脆利落将章佩佩发落回府。
凤宁越气了,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转向床榻里侧压根不理会裴浚。
如今的裴浚大权在握,谁敢跟他摆脸色。
也就凤宁了。
裴浚面对使脾气的凤宁,束手无策,只得耐着性子劝,
“朕吩咐御膳厨给你熬了一碗燕窝粥,你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个儿的身子。”
凤宁红着眼转过身,“玉苏姐姐出宫嫁人了,臣妾就佩佩姐一个可心人,您把她发配出宫,往后臣妾在皇宫便是孤立无援。”
裴浚气笑了,“什么叫孤立无援?你不是有朕吗?”
“陛下往后还会有别的妃子,那么多妃子都是您的女人,您帮谁?”
凤宁说这话时,杏眼盈了一眶泪水,裴浚仿佛看到凤宁被挤在人堆里不起眼的摸样,
他扶了扶额,抬手将人抱在怀里,哄道,“谁说朕会有很多妃子”
裴浚说起这话也有些没底气,毕竟他是天子,三宫六院实属寻常,可为了哄凤宁,他还真就什么都能说
忽然转念一想,“你是担心这个吃不下饭?”
凤宁气鼓鼓地看着他,重重点了头。
“佩佩姐离开了,臣妾害怕,害怕将来深宫寂寞,无人作伴。”
裴浚被她气得肋骨都在疼,“朕不是在陪你吗?”
凤宁不以为然,“下回哪个妃子要给您生皇子,您还不乐颠颠哄她去了。”
裴浚脸色一青,“朕是这样的人吗?”
凤宁摊摊手,“难道不是吗?若非臣妾怀孕,您哪有性子哄我?”
裴浚无话可说。
半夜凤宁饿醒了,逮着什么吃什么。
裴浚披着外衫,看着坐在案后狼吞虎咽的姑娘,心忽然疼了那么一下。
他舍不得她委屈。
舍不得她战战兢兢。
天亮,裴浚做出一个决定,将梁冰拨去司礼监任大晋史上第一位女秉笔,其余女官悉数被送出宫,这些女官大多是高官之女,裴浚不愿有外戚之患,干脆寻了借口,将人打发出去了。
凤宁收到消息时,整个人愣住了。
春光明媚,那个人一身明黄龙袍摇着扇子仿佛从艳丽的午阳里幻化而来,
他薄唇轻启,语气带着无奈,
“这下,你吃的下饭了?”
凤宁眼眶酸胀,不知说什么好,腼腼腆腆朝他露出个笑,午膳用了一大碗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