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悠依。”
即使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那样长久的岁月,即使丹羽和桂木已经因为岁月的流逝生命走向尽头,即使他其实早已经摈弃了倾奇者的身份,在最后一次回去稻妻看过长眠在地下的友人之后,就答应了多托雷加入了愚人众的邀请。
唯有听到那句名字的时候,他的眼前依然会颤抖着浮现起一张绚烂的面孔,银色长发的女孩漂亮的就像一只精致的人偶,她望着他笑,她喊他“阿奇”。
他对于她的记忆终究没有定格在炉火燃烧着没有余下灰烬的那一刻,而是停留在了他与她一同在丹羽的宅院里相处的时光里。
他们一同看星星,一同好奇的看丹羽是如何锻造刀剑的,和孩子们一起玩鬼兜虫,追逐,奔跑,最后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彼此笑着。
名为倾奇者的人偶永远都被困在了踏鞴砂,他也永远走不出那日好不容易在电闪雷鸣的大海中挣扎到了目的地,却在天守阁门前叩拜,无人回应的永夜。
他对于“枫丹”这个国度,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多好的印象,兴许是因为那个罪魁祸首就名为埃舍尔,那家伙就自称是来自枫丹的工匠,不仅导致了悠依第一次坠入深海,他冥冥中也明白,那孩子落入炉心,也与那个混蛋脱不开联系。
即使丹羽解释过那家伙的身份是伪造,这么多年以来,他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埃舍尔,与名为埃舍尔工匠的后人,他想明白在他离开之后,悠依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无所获。
因此,当这个埋藏在心底的姓名以一种相当霸道的方式闯入他的面前之时,散兵的身躯已经呈现出了些许的战栗,而此刻他面前的下属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仿佛踩到了这位大人的雷区,俩个人又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没敢出声。
不是所有的执行官大人都有类似仆人大人那般没冷心热的好性格,尤其是这位传闻中能把博士大人都偶尔压制的,实力深不可测还异常毒舌的散兵大人,在他们的心目中实在是喜怒无常,说不定他稍微抬一下手,他们所有人都会小命不保。
下一秒,没有发生他们预料之中的清醒,散兵大人也并没有暴怒,他只是冷眼静静的瞥了一眼在场的一人,丢下了一句“好好收拾东西”,就转身离开。
他甚至都没有毒舌两句,比如说“就是因为你们这群蠢货愚钝的脑袋,愚人众的未来才真是要完蛋了”诸如此类。
两位下属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虽然过程不算好,但是结果是好的,至少说明散兵大人,今日的心情不错……吧?
而在收起那封来自枫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的信件之后,散兵快步来到了博士的实验室,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最近枫丹有什么需要愚人众来访的任务么?”
即使明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有人类死而复生的事情,即使可能性只有无限趋近于零,即使知道那不过是个同样姓名的巧合,他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确认一一。
多托雷摇晃着手中的试管,他透过暗红色的液体望着门口的少年,嘴角浮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枫丹啊……让我来想想。”
“据说那个国度,发生案件的时候并非召集人类的警官,而是用一种名为美露莘的奇妙生物去探查案件的线索。”
“在传闻中,名为美露莘的生物,纯粹,美丽,善良,纯真,也具备着人类根本没有拥有的特质……”
“这并非是组织的任务,只是你单方面的变态想法而已。”散兵毫不犹豫的讥讽了回去:“收起你那封变态科学狂人的嘴脸,多托雷,你现在的研究水平完全可以不必对那些生物下手。”
“哎呀,这话可真是伤人。”多托雷停下了摇晃试管的动作,居高临下的望了门前依靠着的少年一眼。
——他变了很多呢,明明初见的时候是用一副呆滞又纯粹的样子,只过来恳求他这个工匠大人,能够施舍他一条船只。
而那个时候的多托雷付出的东西,也当然是后续从散兵的身上亲手取了回来。
包括那个女孩让他损失的一切。
【斯卡拉姆齐,你是我见过最能忍耐的实验品。】
“好了,放轻松,我又没有提出让你绑架美露莘警官,真的要那么做的话说不定你会被直接关进梅洛彼得堡去,在今后的三十年都没有办法给我们的冰之女皇效力,那实在是太过可惜。”
散兵冷冷的盯了他一眼,没有接下这个混账的话茬。
“不过这样说起来,有关枫丹的任务——”多托雷故意拉长了尾音:“兴许你可以去与仆人商议一一,她对这方面更加熟悉也说不定。”
散兵对着他爆出了一句文雅的枫丹国粹,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多托雷表面上不动声色,而实际上他静静的望着那扇被摔上的门,几乎在同时攥碎了手中的试管瓶。
暗红的液体混杂着血液星星点点的滴落在地面。
“不过,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呢,小人偶。”他取下面具,诡谲的一笑:“在一切都布局好之前,我就绝对不会容许你与禅院悠依之间,有任何能够见面的机会。”
—
自从那一晚被水龙妈妈彻夜陪伴以后,悠依就变成了一个很喜欢抱抱的孩子。
在那维莱特先生批阅文件的间隙,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抬手活动指节,一回头却发现了女孩子正在轻轻的拽着他的裤腿,在接触在他的目光的一瞬间,展露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神情,但是很快又展开了双臂,两只眼睛亮晶晶,像盛满了星星。
这个肢体动作可以理解成“妈咪,要抱抱”。
那维莱特:“……”
他也只好把这只黏人的孩子抱起来放在怀中坐好,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批阅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
小家伙起初做的端正乖巧,时间久了就会不安分的挪来挪去,她侧过头,望着那维莱特的眼角青黑,有些担忧的说道:“妈咪,你的黑眼圈好重。”
“咳,最近枫丹堆积处理的事情有点多。”那维莱特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欣慰在孩子长大了,会切实担忧他的身体了,无奈在自己意识到了她的担心,却没有办法减轻她的担忧。
“可是……”悠依歪了歪头:“芙宁娜姐姐是水之神明。”
“……嗯。”
“然后,那维莱特先生是最高审判官。”
“啊,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那维莱特先生在处理文件,芙宁娜姐姐在这个时候可以吃小蛋糕,看蒸汽鸟报,陪我玩七圣召唤呀。”
那维莱特:“……”
门口端着小蛋糕和红茶正在好期待的瞧摸听墙角,然后感觉自己莫名其妙中了一箭的芙宁娜:“……”
那维莱特有些委婉的回答道:“芙,芙宁娜女士每日需要完成的神明政务定然是悠依这个年纪理解不能的,你看她时常在枫丹歌剧院卖力的处理每一份案件的模样,这是芙宁娜女士辛苦工作的呈现。”
这是高情商的回答。
低情商一些的回答,那维莱特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出换成自己的上司每日处理这些文件的模样。
整个枫丹会就此停摆吗?会的吧。
悠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趴在了桌面上,脸颊摊平,侧面看像一块圆圆的小年糕:“那芙宁娜姐姐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肯定很辛苦吧。”
那维莱特正在书写的动作悬停在了半空,他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感觉。”她很肯定的说道:“我能感觉的到,芙宁娜姐姐每一天都很累,不是身体疲倦,是心在疲倦。”
那维莱特没有说话。
门外的芙宁娜端着手里的餐盘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她换成了一副最灿烂而又自信的笑容,敲响了房门之后端着盘子走了兴趣。
“哼,让我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议论本神明呀。”她假装哼了一声:“神明也是会生气的哦。”
悠依呲溜一下就非常顺畅的从那维莱特的身上滑了下来,她拎着自己的裙摆,哒哒哒就跑到了芙宁娜的身边,黏黏糊糊的抱着她撒娇:“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我错啦,我不该背后议论神明,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悠依呀。”
芙宁娜的心此刻已经被可爱化了,但是她仍然强装镇静,将脸颊仰的很高,凹着人设道:“好,那就罚你……今天和我一同去巡视枫丹领土好了。”
悠依板着小脸,一脸严肃的回答道:“好嘟!保证完成任务。”
芙宁娜将餐盘放在了悠依在这个办公室转述的桌子上,又低下头,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神明是不会累的啦。”
“身为神明,要心系子民,完成神明的责任,神明是不会累的,悠依。”
芙宁娜表面仍然在笑着,可是悠依这次却没有点头说好的,而是踮起脚,摸了摸她的头,芙琳娜那根翘起的大呆毛被拨拉来拨拉去。
很Q弹,压下去了也会在下一秒咻的翘起来,真不愧是神明的呆毛,悠依在心里这样想。
悠依笑眯眯的:“乖哦,乖哦。”
“噫,不要用那种哄小孩子的方式对待神明啦!明明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
“嗯呐,芙宁娜姐姐,悠依摸摸头,摸摸头就不难过啦~”
“啊喂!都说了不要用这种哄小孩子的方式啦!”
可是,明明嘴上那样说着,芙宁娜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那无比紧绷的情绪在此刻舒缓了不少,就连那颗需要长期维持神明的人设因此疲惫不堪而又孤独的内心,也在那一刻切实的被太阳照耀到了。
那维莱特看着那边俩个女孩的互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唇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扬的。
不苟言笑的大审判官望着面前的那一幕,笑的很开心。
—
“早上好,芙宁娜大人。”
“早上好,我的子民。”
“早上好,芙宁娜大人,今日也是个好天气。”
“早上好,祝你们一位在今日也能有愉快的一天。”
芙宁娜非常熟练的和来来往往的枫丹人民打着招呼,不仅仅是作为神明,从另一种含义上而言,她更是作为枫丹歌剧院的大明星,相当的受欢迎。
“芙宁娜姐姐,好厉害呀。”悠依夸奖道:“就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芙宁娜有点儿不服气:“什么叫真正的大人啦,我可是这个国度最靠谱的大人。”
悠依望了一眼芙宁娜,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系列的场景画面,有芙宁娜姐姐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说哎呀这局不算数的,有芙宁娜姐姐跟她撒娇多吃一块小蛋糕绝对不会让那维莱特发现的,有芙宁娜姐姐在枫丹闪电又暴雨的时候一脸尴尬的抱着枕头敲开她的房门,说怕她害怕睡不着觉本神明特意来陪你安眠的……
总而言之,悠依的表情在此刻变的简直就像兔美酱一般犀利了起来,不过她还是赶紧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芙宁娜的话,但是很明显有哄着她的意思。
芙宁娜:“啊喂!啊喂!”
就在这时,一位摊主打断了俩个女孩的交流,摊主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女性,她慈祥的望着俩个孩子打着招呼:“这不是芙宁娜大人,还有那维莱特大人的那位孩子吗?”
芙宁娜大人闻听此言,她很尴尬,上前一步,用悠依听不到的音量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说来话长,总之这个孩子可以说是那维莱特收养的孩子,但是确实不是他生的……”
“哎呀,原来是这样的吗。”摊主惊讶的抬手捂住嘴唇忍笑:“原来如此啊,其实最近枫丹有关那维莱特大人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离谱了,城里面很多年轻的小姐们都在扼腕叹息,感慨自己没有机会了,痛失枫丹最佳黄金单身汉排行榜数十年以来的榜首呢。”
芙宁娜:“……”
她肃然起敬的直起身子:“原来那维莱特在外是这种设定吗?”
摊主笑吟吟的:“哈哈哈,对呢。”
芙宁娜环顾四周,确认悠依的目光正在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赶紧又问道:“我们枫丹还有这种神奇的排行榜嘛?我在蒸汽鸟报上可从来没有见过呢。”
摊主啊嚯嚯嚯的掩唇又是一笑,然后笑吟吟的取出一本神秘杂志示意道:“这当然是地方期刊,有渠道才能发现的东西,今日与芙宁娜大人有缘,就赠予您看看吧。”
芙宁娜感觉有些不太好,赶紧摆手道:“不不不,还是算了,神明怎么可以白收子民的东西——”
“哎呀,怎么可以这样说呢,芙宁娜大人与那维莱特大人日理万机,这是我们应做的。”顺便,摊主也环顾四周,用一种神秘的语气悄声对芙琳娜道:“顺带一提,书在年轻的女孩子那里很火爆,据说是有一些很刺激的内容呢。”
芙宁娜的面庞腾的一声就红了。
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对面就传来了一声怒吼打破了街道的寂静,而她也赶紧做贼心虚的把手中的杂志嗖的一下藏进了怀里。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那边发生动乱的地点。
发出怒吼的是几个穿着异国服饰,看起来神色有些许不善的中年男性,而他们愤怒的对象却是一位看起来最多十多岁的少年,他个头高挑,穿着并不能算太合身的衣服,黑色的头发稍稍带着自然微卷的蓬松弧度,而仔细看时,似乎还能够发现他的头发两边,还隐藏着一对毛茸茸的狼耳。
“喂,臭小子。”其中一个男人抬手拽起了少年的衣领:“这一带的店铺都有着约定成俗的规矩,如今你硬要为了这间破铺子和我们作对,你想好了后果?”
少年微微低着头,他明面上做出了一副恭敬而谦卑的模样,隐忍着说道:“这家店的店主确实已经年迈体弱,经济来源也只能足够他的正常生活……”
“呸,我管他体不体弱,居然还要坏了规矩?”
规矩?
芙宁娜奇怪的目光望向了身边的摊主,摊主则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回答道:“这些人似乎是从须弥一带流浪过来的,他们自称会保护这条街道的铺面,但是同时也需要收取应得的酬劳……就从每个店铺的经济来源抽取。”
“这不是很明显违反了枫丹法律的行为吗?”芙宁娜的表情显得有些震惊:“你们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会去核实查明一切,给所有的店主一个交代,不会让这些小角色在枫丹的土地上胡作非为……”
摊主摇了摇头:“芙宁娜大人,您有所不知,随着我们的国家与至冬国的愚人众的建交以后,做生意就变得十分困难。”
她在委婉的表示,愚人众在暗地垄断枫丹的经济命脉。
“那些人,很明显也是被愚人众上面招拢的小喽啰,可是处理了他们,我们却没有办法从愚人众那边找到证据,甚至愚人众的背后还有枫丹层级层级更高的商人与贵族作为靠山……之后也会有更多这样的手下前赴后继的出现,甚至被继续找麻烦,还不如咬牙暂时隐忍下来,先交了赎金,这样也能为店铺争取到暂时的清净……”
“……我都不知道,原来枫丹的底层商人活的如此艰难……”芙宁娜发出一声叹息,但是下一秒,她的目光坚定了一些:“但是正因为对手黑暗,这种行为我才更加不能容忍,那边的那几个——”
只见那几个男人围拢住了兽耳少年,一个个朝着他摩拳擦掌,面色不善。
芙宁娜刚准备行使水神权利让人将这些家伙拿下,却只见她身边的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窜了出去。
等到芙宁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心脏都险些停跳了一瞬间,失声喊道:“……悠依!”
面对男人即将挥下来的拳头,少年站在原地,没有躲闪,没有还击。
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三四个身材雄壮的成年男性——他就连对抗一对恶魔一般的夫妻也根本不足矣做到,更不用说面前这些想要收保护费的混混们。
以及,按照枫丹的法律,倘若他现在就出手,就是他的过失,倘若他还手,那就是斗殴,因此他必须忍耐,他知道街道对面那个女性的身份,他知道只有他放任自己受伤才能将这群无法无天之徒送进梅洛彼得堡。
这家店的店主对他有恩,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收他作为学徒,用微薄的收入资助着他,所以就算在今日受两下皮肉之苦,也完全没有关……
关系,欸?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因为那男人的拳头已经被闪现在他面前的,一个个头矮他一大截的女孩子抬手接住了。
少年愣了,他睁大双眼,他这双平日里有些疲乏和无所事事的眼睛在瞪圆的一瞬间像极了狗狗眼,方才垂下去的狼耳也下意识的竖起。
那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通过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女孩子白皙的侧脸,小巧精致的鼻梁。
而那个孩子在替他接住了成年男性的拳头以后,甚至都没有因为对方的力量而后退半步,而是抬脚上前,在那男人要叫嚣着怒骂出声之前,她没有放开那双抓紧了男人手臂的手,挥动那只手臂,而那壮年的男性被在空中纷飞出了一个顺滑无比的弧度。
嘭的一声,一个非常漂亮的过肩摔。
周围沉寂了一下,最后也不知是由谁带头的,喊了一声“好!”,然后一人带头,其他人喝彩不断,还爆发出了相当激烈的掌声。
没错,枫丹人民是非常热衷于表演与戏剧的国度,如今这壮汉想要殴打少年,在场所有人,唯有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孩挺身而出,甚至在那样庞大的体型差之下,她只轻轻一抬手就放倒了这只壮汉,实乃女中豪杰。
更何况,这条街道的摊主们早就对这群收保护费的怨声载道却又不敢体现,总而言之,积怨已久,想要等人揍他们很久了,今日终于等到了。
也不知道人群里面,谁带头喊了一句:“那小姑娘我有印象,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
“真不愧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行为举止就是正义哈!”
芙宁娜的下巴都快掉了下去。
她想,这,这武力值,这难道真的是那维莱特的女儿,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喜当妈的事实?
而站在悠依身后的少年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结果还不待他上前一步说些什么,悠依就已经回过头安抚他:“没事了。”
“别害怕,大狗狗。”
莱欧斯利少年:“……”!
第42章
一切的发生都出乎众人的预料。
芙宁娜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她瞳孔地震,觉得一定是自己今天出门的方式出了问题,她怎么会看到悠依给了一个个头一米八的壮汉来了一个正义过肩摔呢?她,她明明那么轻,就连自己都可以把她轻轻抱起来晃来晃去荡秋千玩。
而这个时候,壮汉的同伙不乐意了。
“嘿!维斯,你怎么回事?”他们没有搞清楚现况,反而是对着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同伙哄堂大笑起来。
“你怎么被这么米粒一样大的小鬼扔在了地上。”
“哦!我敢保证,我用一根小拇指都能把她碾到哭出来叫妈妈。”
“对了,那些人说这小鬼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那个枫丹人口中的那维莱特大人是谁啊?”他们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其中一个男性擦干眼泪,有些不在意的询问自己的同伙。
“不知道,可能是他们枫丹的这些个文官吧。”头领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要知道我们背后的倚仗可是那些愚人众的那些大人,小小文官不足为据。”
他望着这个当众扔了他的伙伴给他下脸子的女孩,面色阴沉道:“如果那位那维莱特先生不会教养他的女儿,我不介意帮帮忙。”
这些都是在须弥沙漠流浪已久的亡命之徒,平时都做着截道的营生过活,而面对至冬国的愚人众大人们提供的绝佳工作机会,根本没有人拒绝。
他们对名为枫丹的国度不是非常了解,只是依稀知道这边的法院形式都非常搞笑不入流,不开庭的时候就当真是个歌剧院,因此更是无法无天的将这个国度的所有人当作小丑去看待。
这几个月以来,在枫丹的贵族与愚人众的默许下,他们无法无天,为非作歹,即便是在今日也依旧如此。
即使地上那个同伴正在痛苦的□□着,挣扎了半天还没能爬起来,他们也只当对方是在演戏玩,此刻,完完全全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维斯,嘿!别耍那俩个小鬼了,赶紧解决完了这一切,附近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是当真把宪兵之类的家伙就不好了。”
名为维斯的男人叫苦不迭。
拜托,他是在演戏吗?是这个看起来豆丁大的小女孩力量恐怖,他现在甚至都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脊椎的存在了好不好?当然,被一个小丫头打倒然后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丢人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下承认的。
“你,你们解决就好!”他强忍疼痛回答道:“我想在地上多躺会,我突然发现这天蓝蓝的,挺好看的。”
众人:“……”
“算了。”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一抬手道:“我们上,今天教这俩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好好做人。”
莱欧斯利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挡在了名为悠依的女孩面前。
“即便你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谕示裁定枢机也会公平公正的裁决罪责……他们是针对我来的,之后的事情之后就交给我去做就好,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一切都由我来承担,你也不必接受审判,明白了吗?”
少年锐利的狼眸扫视过了在场的所有人,他在预判每一个人之后的行动,思考着如何在自己受伤最少的情况下让身后的少女全身而退,以及……聚众斗殴会判进梅洛彼得堡几年。
就在面前的男人朝着他挥拳的一瞬间,莱欧斯利作势格挡,却被一个身影嗖嗖蹿到了他的身前借力跳起,银色长发布满了他的视野,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仰躺在地,手脚抽搐,而那个女孩踩在他的脸上,回过头冲莱欧斯利眨了眨眼睛。
呆呆的,很可爱。
但是……好快,这个女孩速度好快,是他依靠自己这种异于常人的体质都根本没有来得及察觉和预判的快。
好,好强,因为是最高审判官的女儿,所以才会这样强大么?
“老,老大!”混混们惊慌失措,开口喊道:“混账,蠢丫头快从我们老大脸上下来。”
其中一人更是猛地抽出了背后的长刀,磨的锐利的刀锋闪着锐利的寒光。
“够了!我以水神的名义命令你们住手!”芙宁娜一边往女孩的方向冲去,一边喊道:“来人,将这群当街闹事的暴徒统统拿下,禁闭起来,暂时等待审判!”
她并没有身为水神的力量,她甚至不比拥有神之眼的人类,她数百年来只是依靠人类的身份在扮演神明,仅此而已,她在此刻根本就没有应对利器的力量,可是她的口中喊的是快来人拿下他们,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双腿极快的冲上前,在刀剑的寒光劈下之前,她一把抱住了那个娇小的女孩,她浑身颤抖着,却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恶人的刀剑,身躯紧紧的保护着面前的女孩。
悠依的目光瞪大,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芙宁娜,而芙宁娜的眼角已经渗出了泪水,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被吓出来的。
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芙宁娜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待她回头去看时,那男人手上的刀剑此刻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削成了碎片,而他正吃痛的抱着自己满是血痕的,握刀的手,疼到满地打滚。
悠依收起自己指尖萦绕着的风,方才她正是运用了那力量转化为刃对男人的武器进行了攻击,这是她失忆之后第一次依稀回忆起自己神之眼的力量,但是她没有继续去细细体会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而是垂眸将面前的芙宁娜抱得更紧了一些。
芙宁娜姐姐刚刚明明就很害怕,甚至害怕到了哭出来,可是在遇到那样危险的情况时,她还是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甚至用后背去帮她挡刀。
……芙宁娜姐姐的怀抱,好温暖。
让她有些恍惚,然而等到她回过神来之时,特巡队已经匆匆到场,将在场所有人都统统包围了起来,同时也将想要继续攻击的男人们压制在了地上。
“混账!”其中一人咬牙切齿的骂道:“等着吧!愚人众大人们是绝对不会轻易绕过你们的。”
特巡队的队长是一位神色冰冷的女性,她抬起手中的火统往那个正在叫嚣的男人脊背上怼了怼,蹙起眉头道:“这些家伙,勾结至冬外使,恶意袭击水神,蓄意谋反枫丹,带下去关好,等待那维莱特大人的审判处理!”
当街收保护费犯的错算小,谋杀水神,蓄意谋反国家,就远远不是一件小事了。
几个人被迅速的堵住嘴巴带了下去,还不忘安排人去安抚芙宁娜大人的情绪。
芙宁娜的面色苍白,很明显她还处在刚刚的惊吓中没能缓过神来,直到周围不知由谁带头,一起热烈的为她鼓起了掌。
“真不愧是芙宁娜大人。”
“愿意奋不顾身的保护子民,当之无愧的神明!”
“不必如此夸张,我的子民们啊,守护好每一位这个国土上的居民都是我身为神明应该做到的理所当然之事。”
芙宁娜表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上了由特巡队重重保护的车,实际上一上车以后,就埋首在了悠依的怀里拱来拱去:“呜。”
她哇的一声差点哭了出来:“刚刚差点吓死我了,悠依哇——”
悠依赶紧抬手摸啊摸芙宁娜姐姐的脑袋,抱着她拍拍背轻声哄:“乖哦,乖哦,不怕。”
“好吓人,好长的刀!我差点以为他会从背后把我劈开了,还好特巡队来的及时……”
“嗯嗯,是这样哒。”
与他们一同上了车,坐在车辆前排的莱欧斯利上面频频回头,欲言又止。
因为他很明显的发现,那一刀没能劈下来,也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做的。
那个女孩还在耐心安抚水神大人……原来水神大人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性格吗?
“已经没事了,芙宁娜大人。”悠依温声细语,又抬眸望向前座的莱欧斯利,一视同仁:“还有,已经没事了,大狗狗。”
后者仓皇回过头,面颊微红:“多……多谢你。”
芙宁娜就像火箭一样弹射起身,她和见了鬼似的指着前座,战战兢兢道:“他,这位子民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悠依蹙眉,双手抱胸,仰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那个……应该是从,‘哇,吓死我了,悠依酱’开始就在那里的。”
芙宁娜:“……”
芙宁娜大脑启机。
她悲伤道:“那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的嘛!”
但是她很快拾起了人设:“咳,这,这位子民,你千万不要误会,今日的一切……”
“相信我,我一定会当成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芙宁娜大人。”莱欧斯利从善如流。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
在接到今日的卷宗之后,饶是平时脾气最好,最不动声色的那维莱特,此刻也攥紧了手中的权杖,他需要深呼吸几次,才能克制住自己此刻的情绪。
窗外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那么事不宜迟,开始审判吧。”那维莱特冷冷道:“除此之外,我也要严肃的考虑一番枫丹与至冬使节的外交问题。”
以及这座城市里面那些藏污纳垢的贵族,也是时候应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那维莱特坐在审判席是,神色冰冷,不怒自威,就算是刚刚还在叫嚣着要好好让你们付出代价的那群闹事者,在看清楚面前这个最高审判官时,一个个还是闭了嘴。
靠,要是早知道面前这小女孩其实是这人的女儿,他们说什么也不会直接去打武力招呼,现在好了,这大法官不得直接判他们牢底坐穿?
但是终究还是有不怕死的,在被告席上大喊道:“我,我不服!”
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因为早就已经梳理清楚前因后果的他们现在群情激愤,恨不得早早判处面前这些家伙在梅洛彼得堡关到地老天荒。
现在居然还敢在法庭上大喊不服,不服个鬼啊!
不止如此,芙宁娜也在她的席位上气的恨不得跳出来给他们一人两脚。
欺压枫丹的普通居民,甚至还对未成年的那么小的少年……和悠依动手,运用武器,那分明就是想下死手。
“因为刚刚明明就是您的女儿先对我们的弟兄动手的!”那个男人言之凿凿,而且像是羁定了自己找到了翻盘的办法一般,表情紧接着就变的得意洋洋了起来:“按照你们这个自誉正义的枫丹的法律,应该是先动手的人受到审判才对吧。”
“对对对,我们可能确实情绪激动了一些,但是那是因为她朝我们动手,正当防卫。”
那维莱特原本想点说什么去训斥一下面前这些无法无天之徒,但是碍于身份,还是努力攥紧手中的权杖,深吸一口气,努力隐忍了下来。
但是,芙宁娜忍不了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就站起身来,但是有人开口比他更快。
是那位狼耳少年。
“我可以做证,是那些人率先朝我出的手,而审判官大人您的女儿,全是为了给我正当防卫。”
那维莱特:……想开口澄清一下她真的不是女儿。
那维莱特:……算了,习惯就好,这样的话,最近枫丹的一些有关他的狂热粉丝寄出信件声称就算是在被告席上见他一面的那种风波至少也能收敛一些了吧,比较他对外都是有孩子的人设了。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只见悠依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了谕示裁定枢机的正下方。
现场的观众顿时发出了一阵哗然之声,当然,这对于枫丹人来说,确实颇具有戏剧的反转性,一个个都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那么,这样的话,就直接去问问它好啦。”
悠依仰起头:“最基本的审判过程我也早已经了解了,就是被告阐述罪名,然后由旁人提供证据,予以辩护,最后审判官大人再询问谕示机的意见,因为它代表着绝对的正义。”
“天平指向哪一边,就代表着有罪或者无罪。”
“如果审判我,得出结果,就能让那些坏家伙心悦诚服,就能让他们为在枫丹无法无天的行为付出代价,那就先审判我吧。”
全场一片寂静,因为此刻他们的脑海中就回荡着一个想法——真不愧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
而那维莱特也怔愣了一番,直到看到了面前的女孩羁定的眼神,他才抬起了权杖:“那么……”
他话音未落,女孩头顶的天平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咣当倾斜到了无罪的那一边。
好,好快,枫丹历史上都根本没有见过速度这么快的,甚至他作为最高审判官还没有开始问呢。
为了确保结果的准确性,那维莱特又开口重复了一遍:“咳,名为悠依的女孩在此次事件中是否……”
谕示机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有灵性过,只见它用最快的速度闪现回了中间,自始至终没有偏向一分一毫往有罪的那一面,然后又咣的一声移向了无罪。
这一次,天平倒向的速度比刚才更快,更猛,更让人反应不过来。
观众们:“……”
几百年间也没有见过如此光景的芙宁娜:“……”
方才确实有些担心的莱欧斯利:“……”
那维莱特走了个流程敲响手中的权杖:“那么我在此宣布,悠依小姐,无罪!”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被告席上的一群人瞬间萎了气势,他们面面相觑,明明这个时候应该喊黑幕,这个是彻彻底底的黑幕的,她的正义与否怎么可以只看这个可笑的机器?人类的罪行是应该被机器审判的吗?
但是来自水龙王的威压,已经让他们任何话语都卡在喉咙里,没敢说出来。
“那么,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维莱特的目光移向了被告席上的所有人,他眸光寒冷:“接下来就是诸位的审判时间了。”
……
今日的枫丹,天气格外好,万里晴空,看不到一丝白云。
以往在审判之后,枫丹就很容易下雨,今日能有这样的好天气,倒也是反常。
而从枫丹歌剧院散去的人们都觉得此次审判实在是荡气回肠,让人好好出了一口恶气,想必两次让谕示机偏向正义那一方的悠依小姐,明天就会上蒸汽鸟报的头条吧。
而此刻成为了所有人交流话题的中心的那位悠依小姐,她正在和名为莱欧斯利的少年交流。
“大狗狗,你要回家了吗?”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依依不舍,眼神一直在他的耳朵上徘徊。
“……悠依小姐,也许你可以喊我莱欧斯利。”他笑的艰难:“也并不是回家,只是在这座城市继续寻找一个容身之处,打打零工,我害怕之后会有人去报复店主,所以也可能会回去帮工。”
“唔,莱欧……斯利。”
“名字很拗口吗?其实那是我偶然看到报刊时随意给自己取的。”
“……”悠依努力的踮起脚,高高的举起手,莱欧斯利微微愣了愣,然后从善如流的低下头,让她揉自己的脑袋。
女孩的小手柔软温暖,她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摸到了狗狗的耳朵。
“莱欧斯利的家人……已经不在了吗?”她问道。
“他们……”莱欧斯利顿了顿,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女孩面带担忧的提问。
他从记事起就是孤儿,直到被一对善良的夫妻抚养,还和很多的兄弟姐妹成为了一个温馨的大家庭,表面上看确实是如此。
年长一些的哥哥与姐姐似乎经常容易生病,父母每一次都表现的非常悲痛,说他们的孩子被病痛带走了。
直到后来,莱欧斯利发现了一切的真相。
那对夫妻是货真价实的恶魔,他们把孩子当成牲畜去黑市贩卖,如果是卖不出去的劣等货,就会用恶劣的方式处理掉。
与他一同相处的过的孩子们都被处理过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侥幸还活着发现他们真实身份的人,可惜他们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以少年单薄的力量也根本无法对俩个成年人做些什么。
他只期盼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回到那俩个恶魔身边,对他们发起清算。
家人……?
哈,他的家人已经全部都离开了,拜那俩个恶魔所赐。
“我,没有家人了。”他最终只是将自己的一切归类成了一句话语,轻声的回答道。
而悠依看出了他的沮丧。
“其实,我失去了从几个月前往记事起所有的记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家人。”她开始轻声讲述自己的过去。
“那维莱特先生很温柔,还有熟悉的气息,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倔强的认定他其实是我的母亲……”
莱欧斯利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难怪最高审判官会突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等会,为什么是母亲?
“虽然悠依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家人,但是——”她温和一笑:“那维莱特妈咪还有芙宁娜姐姐,他们已经是悠依的家人了。”
莱欧斯利望着面前的少女。
“抱歉,我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对于家人的定义。”
“……没关系。”
他的狼耳轻轻抖了抖:“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我想,店主先生于我而言,大概也是如今我唯一想要保护的家人吧。”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也许,可以试着告诉我呢?”悠依停下了摸头的动作,蛮认真的说道:“因为莱欧斯利,在这个年纪,时常会摆出一副充满了心事的样子。”
“……我带给你的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嗯嗯,是的哦。”
此刻的莱欧斯利少年明明可以将自己遭遇的不幸与仇恨全盘托出——因为面前的少女大概拥有着枫丹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人脉,而因为她的缘故,神明与最高审判官就不会对他的遭遇坐视不理。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说出只言片语。
一方面,他已经日日夜夜活在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们的梦魇中,他想要亲自对恶魔清算。
另一方面……
他觉得自己与面前的女孩的相识,应当是不含任何的功利心,和利用之心的,他绝对不能让她为难,只是为了自己,就让她在这样无忧无虑的年纪遇到这个国家的黑暗面。
她已经在今日径直站在讴示机前维护了自己一次。
她也已经在今日所有人都只是看着的时候,成为了第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狼耳少年垂下眸,他笑的明朗中带着一丝痞气,反过来抬手揉了揉面前女孩的脑袋。
“好的~知道了,悠依妹妹。”
“欸——”后者像包子一样把脸颊鼓了起来:“我才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呀。”
“哦?不是小孩子吗?”莱欧斯利耸了耸肩,表面上笑的宠溺且包容,却又让面前的女孩子有一点点火大:“我知道了,悠依妹妹是像大人一样成熟的小孩子。”
“唔……这么说倒是差不多吧。”
她将脑袋晃了晃,又试探性的问:“那大狗狗你要走了吗?”
“不要公报私仇的故意改变对别人的称呼啊。”莱欧斯利扶额无奈:“是这样的,我只能打打零工维持生计这样子。”
“那你要不要来给那维莱特妈咪打工呀?他每天都有堆积的和山一样那——么多的工作。”
她的脑袋被轻轻的拍了拍,下一秒就被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最高审判官先生用一条胳膊优雅的夹了起来。
悠依的双臂夹在那维莱特的一条胳膊里晃荡晃荡,有一种想往家里捡狗狗却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后者则是有点无奈的道歉:“是不是,悠依在让你感到为难?”
“不,完全没有。”面对这位审判官先生,莱欧斯利的第一反应就是深深鞠躬:“她实在帮助了我太多,我不可能觉得她让我为难。”
“……嗯。”那维莱特不可置否:“她是个很乖的孩子。”
“……是,总而言之,今日我就先行告别了,之后有缘分再会吧。”
悠依在后面欸了一声,她依依不舍的望着对方头顶毛茸茸的会晃的耳朵:“真的不再多待一会吗?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小蛋糕什么的……”
那维莱特妈咪抬手揉她的脑袋,把她揉的头晕眼花。
只不过,在莱欧斯利踏出门的一瞬间,那维莱特缓缓开了口。
“如果之后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与困难,只要不是戒律之外的,可以随时来到我的办公处找我。”
这算是来自最高审判官的一种承诺了。
门口的少年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他怔愣了一瞬间,回过头,又是朝向他们用力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悠依失望的看着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的大狗狗,她嘤了一声,开始手脚并用的嗖嗖嗖在枫丹最高审判官大人的身上咻咻咻的爬来爬去。
“妈咪,妈咪,晚上你经常要加班,我和芙宁娜姐姐在家,怕怕。”
后者扼住了她命运的后颈,
把她拎到自己的怀里趴好,仿佛预判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般:“不可以,家里不可以养人形大狗狗。”
倘若那位少年和她年岁相仿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一个青少年,他可以在之后对对方的身世稍作调查,再适当予以经济生活的资助。
但是唯有收养进家门这种事情……不可以,水龙妈妈绝对不允许!
悠依的脑袋吧嗒一下就耷拉了下来,被那维莱特完全预判的她把嘴巴噗的撅了起来,在心里表示无声的抗议。
那维莱特忍着笑摇了摇头.
本以为这件事情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工作越发的繁忙了起来,比如说暂时谢绝至冬国的一切使者来访,和枫丹城区的愚人众们与一腔坏水的贵族们周旋。
结果他近期就听到了举报,举报说愚人众下班的时候经常会被人拖进小巷里面套麻袋殴打到鼻青脸肿,等到挣脱开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犯人踪影,严肃怀疑枫丹国在有意威吓至冬使者,表示了激烈的抗议。
卷宗下面补充说明了一下,严重抗议的那位愚人众当晚被套麻袋打的更狠了,甚至没坚持到闹上歌剧院审判就灰溜溜回至冬老家种土豆了。
甚至这个麻袋套头的风波已经蔓延到了大贵族们的身上,简直就像百特曼的阴影一般如影随形的笼罩着心里有鬼的家伙们。
那维莱特:“……”
他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意识到那一天的悠依在自己的力量苏醒起来以后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正义人属性也一起跟着苏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作为绝对正义的审判官,就算对方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也绝对不会姑息——但是讴示机简直无条件的,没有一丝犹豫的,无时无刻都在朝着悠依无罪的那一边正义倾斜。
啊,那就没事了,她如今所做的这一切也是绝对正义的。
就这样,怀揣着满腔的感慨,那维莱特顺带也没有放弃为那个女孩寻亲的漫漫道路。
……
与此同时,现世。
悠依的真正意义上的亲人,这个时候正在对咒灵实施正义审判,说实话,比起特级咒灵,他们才更像绝世大反派。
真人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体验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身为咒灵的自己拥有比人类更加强大的恢复力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因为这俩个人正在用一千减七等于多少的方式狠狠的拷问他,他自认为强大的力量在他们的面前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这两个人本身就是咒术界的变态,如今在愤怒值的加持下几乎化身了狂战士。
真人:草,到底谁才是咒灵啊。
“悠依她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还在经历怎样的危险和苦难。”甚尔双手攥拳:“这全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这些混账——”
一想到妹妹此刻可能遭遇的危险,他这个做兄长的就心如刀绞。
而此刻的悠依↓
在完成了今日的套麻袋殴打愚人众坏人的正义人任务以后,她溜回了家。
芙宁娜以为她不在,正在书房研究那日摊主留给她的神秘杂志,果真发现枫丹黄金单身男士排行榜中,那维莱特赫然名列榜首。
这到底是一本多么奇奇怪怪的杂志啊。
好怪,再看一眼。
芙宁娜被这其中大胆的形容词还有神奇的插画惊的合上了书本,小脸通红,但是很快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打开又看了一眼。
直到她的肩膀搁上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芙宁娜姐姐,在看书吗?可以带悠依一起看吗?”
芙宁娜:“……”
被当场抓包,弹射起飞。
那维莱特加班回来以后,发现俩个女孩都依靠在一起,躺在书房的松软沙发沉沉熟睡,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也欣慰的笑了笑,转身准备去给她们找来毛毯。
“居然一起看书看到睡着了。”他望着面前的俩个少女,包容的一笑。
果然,还是孩子啊。
但是在离开以前,他发现了呼呼大睡的芙宁娜手边的那本神奇女性杂志。
看封面,好像说是从稻妻开过来的八重堂分店的出版作品,最近在枫丹是风靡杂志。
他拿起来的时候,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根本没有多少别的意思,却看到了不知道哪一页画着的自己穿着淋湿白衬衫的半身同人图,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这样穿衣服。
那维莱特:“……”
他似乎有点明白这本杂志风靡枫丹的真正原因了。
他决定禁止芙宁娜和悠依俩个人一个月的小蛋糕。!
第43章
“非常感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这位,呃……”
距离蒙德城外还有不少路途的山谷中,一位险些失足坠入山脚的邮差,在下坠的过程中,被一位穿着翠绿衣衫,戴着风系神之眼的少年及时救起。
“欸,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吟游诗人而已啦。”少年笑吟吟的冲他眨了眨眼睛,为了安抚他惊魂未定的情绪,问道:“你怎么会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呀?”
男人立马叹了口气,像是长久起来积攒的情绪一瞬间开始了释放一般,开始对这位吟游诗人大倒苦水。
“这位吟游诗人小哥,您有所不知,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其实我是负责从各国接收重要的信件,往蒙德投递,最后给骑士团的那些大人过目的……”
温迪干脆寻了半截树桩坐下,一边啃苹果一边频频点头,听自己的子民讲故事。
#你可以在蒙德城外的任何一个地方看见悠哉悠哉的巴巴托斯。#
“但是在这次从枫丹那边返程的过程里,我在接下来的国家遇到了麻烦。”
“哪一个?”
“每一个。”
“从须弥的教令院出来以后,我在须弥被一群狗追,逃到森林里面迷路了三天三夜,甚至一头栽进了死域差点嘎在那里,最后还是遇到了好心巡林员家的小孩把我带回来的。”
那是一只狐狸耳朵的妹妹头小朋友,长相很精致,起初邮差还以为对方是个小姑娘,结果是男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位倒霉的邮差先生,问他为啥差点从悬崖上摔下来,还要从须弥的困难经历说起,但是温迪还是啃了口苹果,适当捧场的捧哏道:“你这也太惨了一点。”
“害,您有所不知啊,这还不是最惨的哩。”
“好不容易到了璃月,我在璃月的野外遇到了那——么高的独眼机器人,两条胳膊抡起来就像大风车一样对着我就噗噗的甩啊,我慌不择路的跑,随后遇到了一群人,我还和见了救兵一样朝着他们喊救命。”
温迪好奇的问:“所以你遇到的那些是璃月的千岩军,他们救了你吗?”
“不。”邮差一脸苦相的摇头:“他们是盗宝团。”
温迪:“前有狼后有虎啊。”
“是啊,它们见我独自一人,一看起来就像只肥羊,立马把我挟持到了山洞里,把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衣服在内都扒了个干干净净。”
温迪啃苹果的动作都顿住了。
好家伙这也太惨了些。
“还好他们还算是个人,给我留了条裤衩。”
温迪:不,我觉得只留了个裤衩这个已经算是很不做人的做法了。
“我在山洞周围荒野求生了一段时间,饿了采日落果和蘑菇吃,本来很努力的在往璃月港跑,想找到正规千岩军求助,但是……”
温迪:懂了,反差又来了,此乃邮差先生的奇妙冒险。
“但是就在有一天我采甜甜花的过程里,遇到了一只骗骗花,还是火属性的,它追着我的屁股喷火啊!我只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啊!”
温迪:“先生,这……”
说实话他这个时候安慰什么话好像都不太好。
“就在我马上要在璃月大地光腚的时候,我一直在很无助的大声喊巴巴托斯大人救命。”
温迪:是了,那确实是他这一生里面最无助的时候吧,可能比只剩最后一条裤衩那个时候更加无助吧。
“但是,就像回应了我的请求一般!有一位各个有不高但是长的很俊的小哥从天而降,啪叽一下就把那只骗骗花打成了元素粒子!那一瞬间我还当真以为是巴巴托斯大人显灵了。”
温迪:个子不高……但是长的很俊的小哥……
温迪:等会,他好像有什么头绪了。
“说起来有些丢人,那位打扮的很利落,讲话还有点酷酷的好心矮个子俊小哥,他看我那个时候鸭子坐趴在地上一直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收起手中长枪,问我怎么回事。”
温迪:其实关于那位小哥矮个子的事情你可以不用一直强调的。
“我就一边哭的抽抽一边把这段时间遇到的麻烦事情说了一遍,他听完以后就闪现走了,我还以为他听的不耐烦了,光着身子在地上发愣,心里把这辈子以来最难过的事情都回顾了一轮,结果他过了半个钟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我的衣服和一切丢掉的行李。”
“那小哥说,他找到那群盗宝团以后,不仅找到了我的行李,让他们把抢了我多少钱财乖乖说出,还多取了一部分当我的精神损失费,最后人也打包扔给了千岩军。”
“我当时就嚎啕大哭,非常感动,激动的想扑过去抱那位俊小哥一下,不过可能是因为我还没穿衣服,所以被闪开了。”
温迪稍微脑补了一下当时的那副光景,那场景太美,他不敢想象:“……”
“后来等我把衣服换好,行李信件核对好,那个小哥又回来了,还给我打包了好吃的璃月菜,那简直是我那几天吃的最像人吃的东西,最后把我一路护送到了璃月和蒙德的边界,一点报酬都不愿意收。”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我准备一回来就去和风神神像说这件事,祈求巴巴托斯大人庇佑那个有风系神之眼的小哥……”
温迪的一个苹果已经啃完了,他想,其实不用强调,他也一定会庇佑老友的那个孩子的。
就是……魈的业障,已经肉眼可见的比曾经自己初遇他的时候淡了很多,现在想来也是多亏了那个名为悠依的女孩吧。
当年她在海灯节那晚意外消失以后就渺无音信,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呢?
“那么,在你来了蒙德以后呢?”温迪又问。
“那个小哥走了以后,我还没有平静多久,就被一群丘丘人追着打,慌不择路逃到了山谷悬崖上又失足落了下来,还好有您出手相助啊。”邮差猛男落泪。
温迪:“……”
邮差先生,您定是有些吸引魔兽的体质在身上的。
不知道应该夸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呢,运气不好在每去一个新的国家就好一段遭难,运气好在每一次都能遇到贵人化险为夷,这一次更是他恰好感知到了自己的子民遇到性命危机,及时出手。
不过,温迪还是叹了口气,劝道:“要不,换个工作?想在各个国家之间安全的来去自如,要么自己身法极佳,要么还是需要雇佣兵陪在身侧才有用吧,这份工作对你来说,难度实在是有点大啊。”
“是啊。”那邮差苦着脸道:“现在那些信件都被盗宝团拆的差不多了,虽说是全部追回来了,希望骑士团团长知道了能谅解,不要诘问我吧。”
他的手上捧着一堆还算整齐但是已经开封的信件,而温迪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在最上边那封,来自枫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的信件。
……嗯?
理论上来说,他才是蒙德执政的神明,这些信件应该交给他才对,只不过他已经逐渐把这些权利交给了骑士团。
但是枫丹最好审判官为何会给蒙德写信,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在意啊……
于是温迪作为本来的收信人,笑吟吟的问道:“介意我看一眼吗?我想或许可以用来当成吟唱的新素材。”
“您看吧,其实那些盗宝团也看的差不多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妨,您看的时候稍微当心一点就好。”这位又倒霉又幸运的邮差叹息道。
于是温迪笑吟吟的打开了最上面那封信,然后信件里面的那个名字,让他微微愣了愣。
“悠依”。
正是他刚刚在心里有些担忧的,旧友的那位孩子。
欸?为什么悠依的名字会出现在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寄给蒙德的信件里,还详细描述了那个女孩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记忆,因此想要帮她在七国中寻亲。
……要去和摩拉克斯确一下么?
温迪意味深长的摸着自己的下巴,随即还是摇了摇头,觉得不应该在没有完全确认的情况下邀请摩拉克斯,他清楚那个女孩对于他们的重要程度,到时候希望越大,倘若他们放下璃月政务,赶到现场发现并不是她,那么失望也就越大。
他决定自己抽出蒙德地区最平静的时候,前去亲眼拜访与确认一番。
……
今天的悠依正在枫丹的图书馆看书,并且仰头打了个大喷嚏。
她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睡在沙发上所以着凉了,揉了揉鼻子。
芙宁娜姐姐今天早上刚刚醒来的时候,得知了自己未来一个月的小蛋糕都被无情的克扣掉了的消息,她差点就在地上滚来滚去表示自己的抗议了。
但是那维莱特妈咪是公正无私的妈咪,他说出来的话根本不会轻易收回去,因此芙宁娜只能哽咽着和自己亲爱的小蛋糕们说拜拜。
而那维莱特更是今日一早就将她带到了枫丹最大的图书馆里面,希望她可以看一些正常的小孩子应该看的作品。
这个话说的比较委婉,但是也让悠依瞬间明白了她们的小蛋糕飞走的原因,她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惋惜——因为那本杂志真的很有意思呀,还有各种各样那维莱特妈咪穿各种款式衣服的同人图,可以称为奇迹那维莱特。
但是她很快就适应了图书馆,沉浸在了枫丹书籍的海洋之中,她首选的是童话故事,然后根据名字选了一本野猪公主的故事。
这一定是个象征着爱与友情的故事,悠依想。
“……”
看完了整本书以后,悠依抬手合上书本,大脑启机。
她,她刚刚看了什么?
为什么野猪公主身边一起旅行的小伙伴要被本来准备拯救的反派还有野猪公主一起吃掉?
小小年纪的悠依深深体会到了来自于提瓦特□□的恶意,她甚至下意识的心想道,如果换成那个世界,这本书出版以后的情绪会凝聚成咒灵也说不定呢?
……等等?
那个世界,是什么?咒灵又是什么?
就宛如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根本看不清内里,悠依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密封了起来,在她想要去追寻自己刚刚下意识思考的东西的答案时,却再也无法回忆起任何蛛丝马迹。
于是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她正为了这本书籍,在一脸痛苦的揉着脑袋。
“有学者考据,提瓦特大陆的每一段童话都隐藏着对历史的隐寓。”
此刻淡淡开口的是坐在悠依斜对面角落里的少年,他的年纪看起来比莱欧斯利要小上一截,但是说话的语气同样是不似那个年龄段的沉稳。
少年穿着异国的服装,他银灰色的短发有一边遮住了眼睛,头顶还有一根蓬松的呆毛,他合上了手中的书本,显得此刻的气质冷静而优雅。
“因此,不必为了童话的情节而特意悲伤,我想创作者只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真实的历史。”
悠依:“谢谢你安慰我,你人真好。”
“……”冷静的少年面庞的表情凝固了一顺,然后他回应道:“你其实无需对我的话语加以自己的理解,真实的情况是你的声音太嘈杂,影响我的与思考。”
语气很疏松平常,言外之意好像还在吐槽她有点自作多情。
换成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语可能都会不太开心。
可是坐在他面前的,是如今全枫丹最善良的小太阳。
就在少年冷漠回应完毕,准备收起书离开时,那个女孩有进步不知何时用相当快的速度窜到了他的身边座位坐下。
她的手中还拿着那本《野猪公主》,与此同时还十分开心的开始了叽叽喳喳。
“我是悠依,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呀?”
“你可以跟我讲讲这个童话背后真正的故事吗?提瓦特大陆曾经真的有过这样子的一位公主吗?”
“你有没有吃过我们这边甜品店的小蛋糕呀?你们国家那边的特产是什么呀?虽然那维莱特妈咪说我这个月不能吃小蛋糕了,但是我可以请你去吃,然后在旁边吃小松饼耶。”
少年的额头抽搐了好多次,最后他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站起身来拿起书就想离开。
几乎是同时,门口传来了自己祖母的声音。
“艾尔海森,我的孩子。”祖母有些惊喜的上前几步,然后她慈祥的对悠依点了点头示意,随即感动的说道:“你在枫丹交到了新朋友呀。”
这是一位看面相就相当温和善良的老妇人,也是在艾尔海森的父母去世后与他相依为命的最后亲人。
年少的艾尔海森拥有着远远超出同龄人甚至成年人的聪明才智,绝对的理性,可是他唯独对于自己这位妙论派的祖母永远保持着感性与尊重,这也是他所拥有的最为温和的情感。
祖母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对待他最好的人,也是正确的教育与引导了他的人,她在自己几年前展现出过人才智之后就提前引荐他去了教令院,但是在他发现那里都是一群无聊的蠢货,多数时候无法高效率的给他提供知识时,提出回家自学时,也会毫不犹豫的温柔应允。
而这次前往枫丹,也是他提出想来这边的图书馆查看只在枫丹才出版的学术期刊,祖母还特意与教令院申请了正当的理由带他一起来访。
他一点都不想让这样的祖母失落,于是他前脚刚刚起身,后脚又重新坐了回去,也没有去纠正祖母的说法。
再如何理性的人都会有感性的时刻,即便是他也不意外。
其实“新朋友”这个词汇不太恰当,不管是在同龄人里还是教令院中,他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不合群之人,他也不曾去强求自己合群,从来都是随心而来。
年少的艾尔海森,并没有“朋友”的这种概念。
但是今天,他顺着祖母的话语乖乖坐下,无声点头,有些无奈的望向坐在自己身侧双臂撑着桌面摇头晃脑的看着他的女孩,阳光在那一刻照耀在她的面庞上,展露了几乎白皙到透明的光彩。
这个世界上没有精灵,只有着仙灵一族,仙灵一族在更加古早的时候,拥有着超出常人想象的美丽与磅礴的智慧。
在正式她的这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身侧坐了一只人形仙灵。
……当然,面前的女孩似乎只是占了其中的一项。
“婆婆你好。”悠依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对长辈打招呼:“我是悠依,刚刚这个小哥哥在跟我讲童话故事背后的历史耶。”
艾尔海森的祖母微微一愣。
艾尔海森的祖母抬手擦了擦眼角,非常感动:“好孩子,好,好……”
艾尔海森:“……”
不知为何他有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那就这样吧,孩子们,我会和教令院那边申请,在枫丹学术研究的时间延长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们不必顾及什么,好好相处。”
祖母笑的很温柔,意味深长的,但是艾尔海森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嘴里蹦出半句好的。
他只好又点头,头上的呆毛有些不符合人设的晃了晃。
祖母今日是当真非常的开心囍囍,他并不希望她不喜悦。
至于身边的这个孩子……
她很纯粹,比起教令院那些心高气傲的“前辈”,与她相处倒是没有多么让他不愉快,可以忍耐。
艾尔海森表面不动声色,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拥有了一个枫丹的,年纪比他小上一些的“朋友”的事实。
他甚至在祖母面前对这个孩子说:“不止童话与历史,倘若你有其他的问题,我也可以为你解答。”
闻听此言,女孩的眼眸骤然亮起,像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星。
但是很快,艾尔海森就明白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是那么的天真,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又给自己埋下了多么大的隐患。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对世界上的任何一种事情而喜悦或者动怒。
直到悠依掏了一本基础数学书出来亮给他。
她很苦恼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明明可以认得上面的文字,数字,但是头顶却会冒出蒸汽……”
艾尔海森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种看书的时候让自己的脑子燃烧也起来接受不了知识然后还能用如此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的人类。
“……那么,我来用我的方式教导你几分。”
悠依一脸期待,频频点头。
……
毫无进展的半小时后。
艾尔海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在此刻燃烧了起来。
—
七圣召唤是一种被须弥的学者研发,刚刚风靡在枫丹的卡牌游戏。
不仅要看卡组的排列,在这个游戏之中,运气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种形式。
艾尔海森并没有对这个游戏表达不屑,因为他认为游戏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他只是平等的看不起每一个不会玩这种游戏的人。
但是今日,为了脱离教导悠依数学的深渊苦海,他甚至主动提议,不如来一把紧张刺激的七圣召唤,以此转移这个孩子的注意力。
他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自己通过查看她的表情变化推理预判牌组,就可以假装与她打得有来有回。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让她锲而不舍的想要去请教自己的数学了,他感觉再过一会儿自己的神之眼都要冒出来了。
悠依当然是拍手称好。
年少的艾尔海森长出一口气,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天真。
根本不需要他去推理预判放水。
因为这个叫悠依的女孩,她拿上卡牌的那一瞬间,就仿佛化身了七圣召唤的王,她的眼里闪着灼灼的光彩,她出招毫不手软,在自己反应过来用尽浑身气力去用手头的卡组反击时,却已经无力回天。
一局罢了。
艾尔海森愣愣的放下手中的卡牌。
——他输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输掉这场游戏。
——或者说,这是他出生开始到今日,第一次正面意义的感受到了“输”这一种情感。
并没有多让人无法接受,只是在那一刻,他平静的表面下涌起了些许暗潮,他的血液也灼热的流淌着,他想要在这场比赛中赢下她。
但是,即使是上来也没有任何放水,用上了自己的全力的第二局,他仍然是输了,整场牌局似乎都被把握在这个女孩的手中,她又是那般的游刃有余,不紧不慢,一点一点的赢过了自己。
艾尔海森的内心迸发出了一种让他自己都陌生的情绪,他握紧了手中的卡牌,抬起头时,眼眸中闪烁着神采。
“再来。”他说。
也正是这一刻,这位拥有着仙灵的美丽的女孩,在牌局之中叱咤风云的敏锐头脑才终于让他改变了最初的印象,转而对她刮目相看。
他并不沉迷七圣召唤的游戏,而是沉浸于与聪明的强者在某个领域中对弈,他觉得自己的头脑在这一刻加速了运转,他汲取到了比以往更加磅礴的知识。
第二十七局过去,现在的胜负是0胜二十七负。
但是艾尔海森没有丝毫的沮丧。
在他想要再说一句再来之时,却已经发现窗外不知何时由阳光明媚变成了一片黑夜……还有着些许雷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窗外闪现过了一张男性的脸,对方那没什么情感波澜的眸子上上下下扫视过了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
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顺便下意识的因为威压抖了抖。
那维莱特妈妈:我让悠依来图书馆看书,本意是想让她用新的知识忘掉昨天晚上的神秘读物。
怎么一转头就来了个须弥的银毛小子只知道在跟她玩七圣召唤!还在图书馆休息室玩了一天!!
第44章
“你的意思是……”
今日是工作日,枫丹图书馆的人来的更是格外少,寻一个安静的角落俩个人便能用正常的音量交流,也不会打扰旁人清净。
艾尔海森与悠依自然没有因为那一日那维莱特老母亲的担忧而终止会面,因为他的祖母恰好也在那位,很巧的与那位大审判官撞上了。
祖母热情的对这位悠依的长辈连连感谢,她有些哽咽的说,自己的孩子艾尔海森大概是第一次那样顺利的交到朋友,也非常感谢您对悠依的教导,才能教养出这样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
那维莱特想到她近期背着自己悄悄在城里四处套麻袋当黑暗审判官的性格,揉着太阳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太擅长与这种温和热情又博学的长辈交流,尤其是对方还热情满满的邀请他们去暂时的居所一起吃个便饭时,更是连忙拒绝。
最后还是叫上芙宁娜,大家一起去了。
再后来,艾尔海森的祖母还会带着她亲手制作的须弥特产美食去他和水神大人的办公所拜访感谢的事情,暂时按下不表。
但是总而言之,那维莱特因为那少年的慈祥的长辈的缘故,看在对方家教相当好的情况下,还是放心的默许了悠依去交朋友——兴许这样就能让她更加开朗一些,愉快的心情说不定可以推动记忆的回复。
否则,他公务繁忙,日日夜夜陪着他们在办公室坐班,当然会感到无趣。
而在这期间,枫丹城的戒严又更加严格了一些,他甚至友好但果断用各种理由的拒绝了一些愚人众执行官的外交请求,更是忙的有些无法分神好好照料她。
而悠依则是每一天都会抱着昨天新借的书哒哒哒的跑去图书馆,询问她的这位年纪相差不算太大的新朋友,各种各样的新的问题。
艾尔海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好学但是学习进度如此迟钝之人。”
悠依挠挠头:“嘿嘿,你夸我勤奋我会不好意思啦。”
艾尔海森:“……”
不是在夸她的意思。
他又叹气:“有些时候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当真是那维莱特先生的亲生女儿么?”
提瓦特大陆的人形种族很多,也时长会有返祖化,有些野兽特征的存在,在更遥远的稻妻,甚至有着鬼族。
因此,孩子的父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艾尔海森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其实是——为什么你没有继承到审判官父亲的聪明才智呢?
“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好像没有主动提起来过。”悠依惊讶的捂住嘴巴:“没错,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被妈咪从深海里面捡回来的。”
艾尔海森:“……”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家人是谁,现在在哪里,是否还活着,那维莱特先生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帮我寻找亲人。”
艾尔海森:“……”
他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内心被强烈的愧疚感填满了。
“你的意思是……”艾尔海森哑了嗓子,轻声问道。
“嗯,其实我失去了几乎有关过去的一切回忆,所以什么都不大记得了,还好基本的生活常识还能明白,但是我的脑袋似乎变的笨笨的,还经常会做出一些让大家都很无奈的事情,我也在努力的改正这一点。”女孩坐在椅子上摇晃双腿,表情纯粹又温和:“所以,我觉得艾尔海森哥哥是好人哦,你很聪明,还愿意教笨笨的悠依很多很多不明白的知识,我学到了好多东西。”
艾尔海森:“……”
他叹了口气:“罢了,我还会在枫丹停留一段时日,有什么不懂的事情,日后继续问我就好。”
“好耶!”
阳光洒落在她的发梢,女孩的发尾俏皮的扬了扬,她笑的眉眼弯弯,目光温柔。
明明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明明曾经不明原因濒临死亡,也不清楚自己家人的去向,她却没有日日活在悲伤中,反而还有心思去追寻知识,提升自己,无时无刻热爱着生活。
他似乎通过她的面庞,同样窥见了那纯粹而热烈的灵魂。
而在触及她笑容的一瞬间,艾尔海森的目光就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的移开。
在那一刻。
冷静,守礼,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擅长思考的少年,板着一张和半年冰山一般不会融化的脸,停滞了一瞬的思考。
……也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
那一日,在睡醒了的悠依睁开眼睛时,在她看清楚时钟指向的时间的那一刻,就惊慌失色的从床上弹射起飞。
睡过头了。
似乎做了一个很美很漫长的梦,但是记不起来内容。
但是错过了和艾尔海森每天约定好在图书馆里面碰头的时间,他虽然不会表现出出来——毕竟他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都是那一个表情,但是他在心里绝对会生气的!
艾尔海森生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他会变成一个人形冰箱,往外咻咻咻的冒冷气。
她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一口气把早餐的整块松饼全部塞进了嘴里,变成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小仓鼠狂奔着出了门。
“芙宁娜姐姐早上好我出门了再见!”
“……早,早上好?”
她快的就像一阵风,让今日也没有小蛋糕能量补充,正苦大仇深的趴在桌上,拿着叉子和早餐对决的芙宁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压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真,真不愧是风系神之眼,就是快。”她叹道。
而在悠依咻咻咻的跑到了图书馆门口急刹车停下时,她发现大门紧闭,门口的告示明晃晃的写着《今日闭馆维修》。
悠依:“……”
噫呀!白跑那么快啦!
艾尔海森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就发现了今日图书馆歇业,现在肯定已经回去了。
呜呜呜呜呜。
她的腮帮子仍然鼓鼓囊囊,变成了一只流泪小仓鼠。
“还可以,至少你比教令院的大多数家伙都更有时间观念。”
沮丧到背景都飘起来雪花的悠依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一瞬间,云开雾散,乌云密布的背景瞬间变的朗朗晴天,悠依刷的一下回过头,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刺目的光芒让艾尔海森不得不抬起手挡了挡。
“艾二海参,你唔有肥家呀……”女孩口齿不清的,一脸感动的说道。
要知道,他平时可是最有时间观念的类型了,不管是去读书馆的时间还是离开图书馆的时间,今天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在心里排列计划表组合好,并且严格按照自己的时间表进行一切,他不喜欢任何脱离了自己时间表的一切多余的事情和变故。
这其中,让他等待,浪费他的时间更是大忌,他有过在枫丹的店铺预订书籍到场老板匆忙准备,他当时的低气压简直弥漫了整个店铺。
“……”
银灰色头发的少年叹了口气,他捂住自己被刘海盖住的那边额头,右手已经举了一瓶清澈透亮的饮料过去,冷酷的表情里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无奈兼并嫌弃:“至少先把早餐咽下去再跟我说话。”
悠依定睛一看,居然是枫达,风靡枫丹的畅销饮料。
可是艾尔海森平时会拿出一堆的科学证据和道理去抨击不算健康的饮食,并且时常强调烧开晾凉的水才是世界上最健康的饮品。
……嗷,这个观点和那维莱特妈咪还挺像的哩,那维莱特妈咪可以品尝出某一杯水源自哪里。
“你字前唔似说枫达不健康咩……”悠依一脸求知欲。
“喝。”艾尔海森言简意赅。
悠依:“……”
她赶紧接过来吨吨吨,半瓶枫达下肚,把全部塞进嘴里的早餐顺了下去,这才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呜呜,满血复活啦!刚刚差一点点以为自己要被英年早噎嘎掉了。
“按照你的饮食习惯来说,偶尔碰一次喜欢的饮料不算什么,我也只在附近的商铺看到了它。”少年依旧语气淡淡,听不出生气。
悠依:“你是特意买给我的吗,艾尔海森你人真好。”
“嗯,如果你能更有时间观念一些,我想我会更好。”
悠依刚刚抬起来的脑袋又耷拉了回去,心虚的抬起食指对戳。
是该心虚,她比约定的时间整整迟了三个小时耶。
图书馆还没有开门,可是他都能一直等下去,等到她来这里为止。
还怕她被噎住,就在附近给她买枫达喝。
呜呜呜,艾尔海森哥哥果然是个好人。
“走吧。”
见她一副神魂游离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艾尔海森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身示意她跟上。
“海森海森,海参哥哥,我们去哪里呀?”悠依抬起脚快步跟上前了几步,今天她穿的是绛紫色的裙子,有着花瓣一样漂亮的大裙摆,她乖乖巧巧的跟在了艾尔海森后面,发现他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又高了一些,头顶的呆毛随着走路的姿态摇晃摇晃,可爱的呆毛和他高冷的性格一点都不搭。
唔,那本杂志上好像说,这个叫,反差萌?
“……好好叫我的名字。”艾尔海森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今日图书馆歇业,我们不可能一直守在门口等着它开。”
“嗷嗷。”
“所以,你我今日就在枫丹的城区简单的逛逛好了。”
“欸———”
“怎么了,一副遇到了丘丘王和深渊法师的惊恐模样。”其实本来是想说笨的,但是在那一天得知她的过去之后,他就再没有用过笨之类的形容词。
“因为,因为艾尔海森他一点不像是那种会亲自去逛街的人呀!”悠依比划比划:“我觉得你应该会是,像那维莱特妈咪一样坐在办公室里面,稍微吩咐一下就会有人给你送上需要的东西的人。”
“听起来不错,但是我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形象……”
“唔……”悠依双手环胸,仔细思考了起来:“我觉得艾尔海森应该和那维莱特妈咪一样,坐在办公室里面。”
“嗯。”
“耐心处理着国家的公文和大事,对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做出谨慎且正确的判断。”
“嗯,还有呢。”
“就算加班到了凌晨以后,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也会为了人民服务!”悠依羁定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真的需要过上那样可怕的生活,我大概会想办法把给我派发这种沉重工作,日日加班的麻烦统统处理掉吧……”
艾尔海森低声吐槽道。
“欸?什么什么?”悠依上前一步,好像没有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问他。
“没什么。”艾尔海森抬起手中的书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我是普通人,并不像那维莱特先生那样事事都可以让别人去做的大人物,当然也会需要去亲力亲为的逛街。”
“嗷……那艾尔海森以后会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吗?”
“不好说,因为我是喜欢运用自己的力量处理一切,又厌恶一切超出了正常工作量,甚至脱离自己职责之外的工作的性格。”艾尔海森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加班这件事情是真的十分讨厌。
“还有一件事,今日我出来逛街,实际原因是因为离祖母的生日还有不到一月,我想在这个国度看看是否有可以送给她的礼物。”
“哇——”
女孩子的嘴巴在背后张成了一个O:“艾尔海森,你对祖母好好呀。”
“嗯,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提及祖母时,少年淡漠的神色才温和了许多:“在父母离世之后,也是她一直抚养我长大。”
悠依的脚步顿住了。
少年回过头,稍显疑惑的看他。
“要摸摸头吗?”她高高的踮起脚,抬起胳膊,摆出一副想要碰到他呆毛的努力模样。
“……不必了,也根本不必因为这种事情对我表达安慰,我早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艾尔海森扶额:“还有,对陌生的年长异性伸出手摸头,如果对方排斥的话,会是一件非常冒犯的事情。”
“欸……好吧,我知道啦。”悠依遗憾的收回手:“艾尔海森会排斥。”
她小声说:“其实我不排斥耶,我很喜欢那维莱特妈咪摸头。”
“我确实厌恶外人的肢体触碰。”似乎看出了女孩的沮丧,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来了一句:“但不包括你。”
这句话说的很轻,不仔细听甚至有点像幻听。
“嗯?!什么什么?”
悠依三步并两步跑到了他身侧,刚准备仔细问问,就听到了那边的商铺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将小姑娘的注意力迅速吸引了过去。
悠依:“可恶!难道又是邪恶的愚人众在派人危害枫丹的普通民众嘛!”
她迅速拨开人群冲上前去,却只是看到了这是一间特别红火的商铺。
门口做须弥商贩正卖力的喊道:“瞧一瞧看一看啊,只要七圣召唤三局两胜以上,就可以带走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价值三十万摩拉!”
“钻石项链价值三十万摩拉,但是七圣召唤对局的报名费只需要区区三千摩拉,搏一搏就能获得百倍的收益,你还等什么呢?赶紧来报名吧!”
报名等待比赛的人们那边,果然已经大排长龙。
悠依:钻石项链!三千摩拉换三十万,还是她最最擅长的七圣召唤耶!
而且,而且艾尔海森刚刚说了想给祖母选择生日礼物,下一秒就出现了她最擅长的领域竞赛。
那精致的钻石项链还放在门口最显眼的透明玻璃展柜里,那些鸽子蛋一般大小的钻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而又晶莹剔透的色彩,看着就华丽而昂贵——这简直太适合不过当作他祖母的生日礼物了。
这样大好的机会简直就像是为了悠依而量身定做的一般。
那一刻,她浑身上下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在毫无意识之时和她血脉相连的那位兄长碰到赛马场的表现简直一毛一样,自信满满,她不待好不容易挤到了自己身边的少年说些什么,便高高的举起了手臂:“我!我要参加!”
一瞬间,几乎全体围观群众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悠依身上,有熟悉她的人能看出来这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而不熟悉的则是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感慨这年头孩子的零花钱真多,就是不知道输了以后会不会回去挨揍。
要知道,刚刚觉得自己七圣召唤的水平很高的前面那么多报名者都把三千摩拉砸水漂了,整整三十多人呢,一人赢过的都没有,里面那个进行七圣召唤对局的人简直就是鬼才。
这说明什么?须弥传过来的须弥七圣召唤,还得是须弥人打比较厉害么?
而店主的目光则是嗖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快步来到悠依的身边,说道:“看啊,这位勇敢的小姑娘居然提出来了想进行一场激烈的比赛……不过你的报名费够吗?”
“够的够的。”悠依乖巧点头,那维莱特妈咪平时给她的零用钱很多,让她饿了就去买自己喜欢的吃的千万不要节省,但是她平时也没有多少额外开销,当然足够支付报名费。
“好咧!那就由这位小姑娘和我们的牌手进行三局激烈的对决吧!只要能赢下两局,漂亮的钻石项链就能给你带回家。”
悠依攥起小拳头晃了晃,热血沸腾:“嗷嗷嗷!”
男人刚准备举起小姑娘的手朝着众人示意,当成现场帮他打广告的,好吸引更多人来报名,但是他刚伸出去的手就被旁边一人劈手攥住了,力道还不小。
“雷格温前辈,好久不见。”
银灰发色的少年眸光寒冷,他用让成年人都会下意识心悸一下的锐利目光盯着面前的须弥老熟人。
——这是他曾经在教令院的前辈,也是嫉妒他的天赋,煽动全班级一起去孤立他,甚至威胁他给自己写论文学术造假的一个活脱脱的混账,他当然没有同意,而是用防身手法一脚把他扫趴在地。
最后雷格温的结局是被导师当场发现,予以了开除的严苛处分,而他则是一直认为是艾尔海森举报于他,怀恨在心。
当然,艾尔海森选择离开教令院自学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些无聊的家伙,而是因为课堂的教育效率实在低下,他根本没有办法用最高的效率汲取知识,做自己的事情,偶尔还会有跳蚤冲到他面前扰他清净,实在是烦人。
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一次的枫丹之旅,还能遇到自己这位讨嫌的前辈,这可实在是……
后者微微一愣,在看清楚面前少年全貌之后,眼眸里迸发出了嫉妒到几乎冒火的神色,他几乎刹那间就回忆起了那位教令院被所有导师争相抢夺的天才,真正的天之骄子。
“啊……”店主咬牙切齿,强颜欢笑,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艾尔海森。”
“怎么,不好好的在你的教令院里面呆着,反倒跑到这种四面环海的潮湿国度?”
“是吗,雷格温前辈没有选择直接毕业,而是来了枫丹创业,其精神实在是让我钦佩至极。”
“你!”
直到俩个人中间低气压的氛围被一个女孩子强行挤了进来,悠依挡在了艾尔海森的面前,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那个变的有些神色狰狞的男人时,他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呵,没,没什么事情。”雷格一面温磕磕巴巴的说着,一面示意店员们去把“擂台”扛出来,把牌局准备在了正门口。
“我可是相当宽容大量之人,可以容忍你对前辈的无礼,这样吧,我们就一起看看你的朋友在这几次公平公正的对局里,能否可以将那些鸽子蛋一般大的钻石赢回去好了。”雷格温话里有话的狞笑:“天才应该都会与天才交朋友吧,不屑于我这种存在吧。”
艾尔海森耸肩:“我只会与人做朋友,自然不会与你做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在吐槽他不属于人类范畴。
雷格温气的跳脚:“你!”
下一秒,只听围观群众发出了阵阵惊呼。
原因无他,七圣召唤牌局上的女孩,周身的气场瞬间就改变了,抓牌,摇骰,不给敌人一丝反应能力,毫不迟疑的出牌动作,招招见血,对比之下,反倒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敌手的对手显得开始乏力了起来。
“她简直就是七圣召唤的天才啊。”
“真不愧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
人群中传来了这样的窃窃私语,让雷格温气的咯咯咬牙,但是他很快就收敛表情,展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意,双手插兜摆出了一副放松的姿态。
第一局,是悠依赢了,也是目前为止三局两胜机制里面唯一赢过的一场。
周围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甚至有蒸汽鸟报的记者咔咔咔的拍起了照片——采访不到那维莱特先生,拍那维莱特先生的女儿也是绝世大新闻。
“天才……呵。”雷格温喃喃道,他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呵,不会太久。”
果然,在接下来的对弈中,牌局一转攻势,方才对悠依形势大好的局面不知何时发生了转变,即便她用上了各种方式去反击,第二局也还是败在了剩下丝血的对方手中。
围观群众发出了一阵唏嘘。
太可惜了,终究还是对手年岁比较大,小姑娘年纪太小,姜还是老的辣么?
不过好在还有一局,三局两胜,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反败为胜,倒也不用失望的太早。
而牌桌对面的悠依,蹙紧眉头望着桌面的牌,和手中剩下的功能牌。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这是她七圣召唤第一次输给旁人,她也不是输不起的性格,明明经历了一次激烈的牌局厮杀,可是她却没有一星半点遇到知音的开心,只觉得刚刚那场对局怪怪的。
她没觉得自己对面的须弥人比艾尔海森更会打七圣召唤,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就是他的运气太好,每一张牌都如有神助,而自己的运气又实在太差,再怎么出乎神迹都没有奇迹。
罢了,那就再来一局。
可是新的一局,她的运气简直烂的透顶,甚至还没有第二局坚持的时间久。
见她坐在牌桌前久久不语,雷格温一副得意的样子,一边拍着自家牌手的肩膀,一边将她交的摩拉袋抛来抛去,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对悠依道:“小姑娘啊,我们这是在用过来人的方式告诉你,人生呢,输输赢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就当是交钱,哥哥们给你上了一课,哈。”
悠依:“唔……”
虽然很不想接受来自自称哥哥的男人的说教,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今日实在是是她的运气烂的透顶。
就在她稍微有些沮丧时,一只手越过了悠依放在了牌桌上,他摆上去的赫然是三千摩拉。
艾尔海森的另一只手放在女孩的头顶不轻不重的搓揉着,他已经通过刚才的三局看出来了真正的端倪。
“那么,我也来一场吧。”他的眼眸像尖锐的寒冰:“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雷格温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他阴阳怪气的大声应了一句:“那我就看看我后辈的牌技出神入化到了什么程度,看看他能不能给我好好上一课!”
他甚至一把将自家牌手拎了出去决定自己上,他上前几步,几乎怼着艾尔海森的鼻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在哪一个方面都天才无比。”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对局开始。
雷格温的牌技看起来比他店里的牌手还要熟练许多,但是他太喜欢把所有的情绪都直接在面庞上表露出来了。
第一局中途就出现了差错,并且越忙越乱,导致打的一团乱麻。
围观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一点,甚至在他输了以后开口嘘他。
雷格温的目光瞪向了自己的属下好多眼,也不知寓意为何,属下们苦着脸摇着头不敢讲话。
没办法,就在雷格温准备第二局的间隙,他翻来覆去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找来找去,像在找什么东西,都急的汗如雨下了,还是没能找出来。
“你在找它吗?”艾尔海森看完了猴子表演,他从自己的口袋里面取出了一个遥控器晃了晃。
“……!”雷格温的表情瞬间大变,但是他仍旧垂死挣扎的竭力煽动旁边人的情绪,他颠倒黑白道:“你们看,这个臭小子他作弊!用机器出老千!”
“七圣召唤的牌组是你们准备好的,遥控器你在刚刚你像大耳驴一样怪叫时从你的口袋取走的,甚至这个牌桌都是你们特别研究的。”艾尔海森懒得装了,他神色懒懒的撑起一边的脸颊,另一只手轻轻叩着遥控器,少年的手掌骨节分明,悠哉的问道:“所以,作弊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们听的一清二楚。
就连悠依这样迟钝的孩子都反应了过来,她跳了起来:“呜哇!原来是你作弊才赢过我的,我就说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呢!”
“什么?你们这些须弥的黑心肝玩意,敢骗老子的钱!”
“我靠!这是我给我老婆捶背捏肩了一个月才攒下来的零花钱啊,三千摩拉啊,你们怎么敢的!”
“抓起来!把他们抓起来,连同证物一起送给那维莱特大人他们审判!”
一时间,枫丹群众一个个的群情激愤,一个个的都想徒手把这群黑心肝的拿下,本来只是来拍两下那维莱特大人女儿的记者见此惊天大瓜,更是摁快门手都摁麻了,都暂时没有人顾得上悠依和艾尔海森二人了。
海格温吓的面如土色,连连后退:“不,不是你们想的这样,我可以解释,我可以返还报名费……啊!”
事实证明,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对骗子恨之入骨。
他们骂道:“去和那维莱特大人解释吧,混账东西!”
而俩个孩子早已经远离了人群,悠依刚刚趁乱对骗子的辟谷补了一脚,出完了气,此刻简直神清气爽。
因为知道艾尔海森其实非常非常讨厌这种人多的场合,她就赶紧牵着艾尔海森的手在失态发酵起来之前带他离开,一口气跑出了三条街,跑到了临海无人的港口处。
此刻已经日薄西山,天色都渐渐晚了下去。
悠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还握着艾尔海森的手,她想道他平时可是最讨厌与外人接触的了,吓了一大跳,赶紧作势松开,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便也战战兢兢没有用力抽离回去。
“对不起呀,艾尔海森……”她看着被夕阳染的粉红的海浪,垂眸轻声道歉:“我还以为,可以帮你的祖母赢回来很棒的生日礼物,结果耽误了那样多的时间,礼物也没有时间去选了……”
悠依越说越沮丧,就连脑袋也渐渐的低了下去,然后她听到对面的少年发出了一声轻笑。
并不是嘲笑或者冷笑,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真的在笑。
“没关系,其实祖母的礼物我已经择取好了。”
大概是因为潮湿的海风带着太阳的余温吧,就连艾尔海森的声音都在这个时候变的温柔了许多。
“悠依,我在明日就会离开枫丹。”
欸?!
悠依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艾尔海森不会停留很久,但是分别还是比她想象中的快了太多,让她有些难过。
“今日你同我一起欣赏了一场颇具枫丹特色的熟人戏剧演出,说实话,我挺喜欢这个践行礼物。”
但是,艾尔海森却抬起了方才一直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已经轻轻的将早先准备好的礼物穿过了她的手腕。
是一条闪着蓝天碧海色彩的水晶手链。
“他们用来制作项链的钻石质量低劣,并不值得三十万摩拉,只要对须弥沙漠的珠宝常识稍作了解就会明白。”
“呜……呜。”
“总而言之,这是我依靠自己获得的奖学金赠予你的礼物,就当是对你这段时间引领我学会耐心教导旁人的感谢。”
下一秒,少年被跳起来的女孩手脚并用的抱住了,她呜了半天,最后才哽咽着吸了吸鼻子,大声说:“谢谢你的礼物,艾尔海森,我之后一定会写信给你的。”
“……”
长而柔软的发尾轻轻扫过他的面庞,像牛奶鲜花或是阳光的甘甜气息近在咫尺,但他只是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对如此失礼且不打一声招呼的肢体接触表达被逾越距离的抗议。
“啊,我也会在回信里出数学题给你的,希望这样可以让你多汲取一些知识。”他回答道。
悠依:“嘎?”
少年的唇角扬起,轻轻笑了。!
第45章
“帝君大人。”
少年夜叉矗立于仙府之前,他一手持和璞鸢,单膝跪地。
“今日的璃月一切情况都好,并没有妖兽肆虐。”
“层岩巨渊处或有响动,为了以防万一,留云借风真君已经前去加固了结界。”
他抬起头,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仙府大门,可是由于帝君在禁闭大门之前曾经下达的命令,还是并未直接推门而入。
“您……现在情况如何?”
原以为这次也不会得到多少回应,他却终于听到了岩神的声音。
“无碍。”摩拉克斯回答道:“闭关的这些时间,我终于弄明白了某些事情。”
“……”少年夜叉并没有追问究竟是为何,只是如今帝君大人如往日一般平淡随和的声音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您无事就好,璃月的仙人们都非常在意您的身体,有很多仙君已经张罗着要为您炼丹了……”
他更是如此。
“……倒也不至于开炉炼丹。”
“我此番闭关,并未是因为磨损影响了身体情况。”摩拉克斯轻声笑了笑:“让你担心了,魈。”
“回去告诉诸位仙君吧,我一切安好,再过一些时日便能出关,不必担忧。”
得到了帝君的指示,少年夜叉又深深的颔首,起身瞬移离开。
只是那层被加了仙法护盾的仙人洞府之内,青年模样的岩之魔神只着了一层单薄的白色内衫,几乎大半的身体都浸没在散发着蒸汽的泉水之中。
由锁骨顺延向下,半湿的衣衫依稀可以看出青年身上闪烁着金色的奇异纹路一路蔓延几乎遍布全身,而他的额头往上相当于本体的龙角也不受控制的显现,眼角的红纹更是深的像是能够泌出血来。
温泉的温度应该温热,但是摩拉克斯只觉得自己浸泡在一池寒冷的冰山寒雪中,他浑身上下此刻都灼热的可怕。
以魔神的力量自然不能抗衡“天理”,哪怕是一时的对视,一次的力量碰撞,都足矣动摇他尘世七执政之一的权柄,击溃道行亦或是修行。
可他在那个时候,依旧呈现出了毫不退让的态度。
但是,对面的那位却是因为他展现出的气势呈现出了些许忌惮之色,虽然祂并未开口显现,但是摩拉克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在对峙之中,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他成功的让那位大人收回了威吓,只是他这副属于魔神战争时刻的杀伐之相和无法收敛的力量,要么需要寻找一个强力的对手博弈一番,要么,只能通过地脉涌泉将力量疏散至璃月的大地,逐渐分流而去,否则他这种模样敢去尘世闲游,怕是抬手一阵风都能移平半座山。
想要立刻寻找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平息自己的古神力量,这可不是一件易事,他总不能趁着现在去和若陀友好交流一番……开个玩笑。
但是倘若要借助地脉涌泉,力量的平息便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为了不让自己的故友们担忧,摩拉克斯采取了“闭关修行”的说辞,与此同时他也发现悠依此时被枫丹的水龙王收养,一切安好,便也松了口气。
也不知天空的那位是否会收回对自己的窥伺,在如今将那孩子接回璃月,并不是一件聪明的举措,也定然会对她的安全不利。
但,天理是不应当对魔神的力量怀着忌惮的。
自己毫不退让的对峙能够成功,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现如今天空岛的那位,并非是真正的“天理”,而是个试图伪装甚至替代天理的“冒牌货”。
—
太阳已经爬到了正当空。
从枫丹开往须弥的最后一班船已经逐渐落座满了游客,眼看着就要即将出发。
船员们对视了一眼,还是劝导了一下站在码头的老妇人和那个小男孩。
“是时候应该出发了,夫人,再晚一些天就会黑的很晚,在夜晚航行船只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并没有急着回答船员们的问题,她只是有些担忧的望向了身旁那个蹙着眉的少年。
银灰发的少年合起了手中的书本——事实上,他表面上目光注视在书本上,余光却是全部望向了码头的另一边,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很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兴许她今天又睡过头了。
“或者,我再和教令院申请在枫丹的科学院这边,多停留交流一些时日……”
“没关系,祖母,我们上船吧。”面色冷淡的少年说话时的语气却分外温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教令院那些家伙大多数自视甚高,傲慢无礼,我并不希望他们给您带来责难,等待到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了。”
女孩贪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恰好在他临走的这日睡过头也是缘分使然。
“我们回须弥吧。”
至少她说过了未来会给我写信,艾尔海森在心中不咸不淡的想道。
于是他们站在了船只的甲板上,船长指挥着船员有序的收起船锚,这艘巨大的船只也在船锚一串一串被收起的同时,逐渐脱离了陆地的桎梏。
艾尔海森抬眸,面上无感情的望了一眼枫丹城——这大概是他最近几年最后一次有机会看到这座城市了。
但是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小点点,像是幻觉那般从城区的中心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飞了过来。
白色的点点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变的越来越大,变成了拳头大小的松软棉花糖,再定睛一看时居然是穿着蓬松白色短裙的小小女孩。
她像是踩着风而来,在轮船的汽笛响起的一瞬间,提起裙摆,纵身一跃,跳的极高,像乘风而起的候鸟或是蝴蝶,一只脚踮起,稳稳当当的落到了甲板的护栏上。
“……”
艾尔海森矜持的收起了刚刚下意识的伸出来的双手,他告诉自己,绝对是因为害怕她落下来才伸出手想要接住他。
“铛铛~”悠依笑的明媚灿烂,然后往艾尔海森的手上放了俩个护身符:“久等啦,海参~”
“我昨天在花店挑了很久,那里有很多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品种的花朵……不过最后还是来自璃月的清心吸引了我的注意,据说它可以安神助眠,气味也很好闻,我昨天晚上赶工做好了践行礼物,送给你还有祖母。”
护身符上用蹩脚的针线勾勒出了祖母与他的模样。
但是女孩眼角泛着的些许青灰色,让艾尔海森似乎瞬间就明白了她“起晚了”的真正原因。
“……多谢。”
他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而祖母却像是早早就明白了什么一般,退到了甲板的另一边和同事交流正欢。
“欸——我还以为艾尔海森会用那种语气说,从科学的角度而言,这些东西并没有半点作用……”
“兴许是有的。”他抬眼回答道:“每当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回想起这个世界上有对数学毫无领会能力之人,我就会觉得与我未来同期的共处不会那么无望了。”
悠依:“……”
她把面庞鼓成了包子。
而她的面前一直都喜欢板着无表情冰山脸的少年,却轻轻笑了。
他在这几天笑的格外多。
“还有一件礼物哦。”悠依忽然从背后取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借着自己踩着栏杆有身高优势,扣在了少年的头上。
后者怔怔的抬起手触及头顶的花环,花瓣柔软的触感萦绕指尖,他能明白自己一定与这个礼物相当的不搭,否则她应该不至于在此刻笑的如此前仰后合,幸灾乐祸。
“谢谢你,悠依。”他并没有摘下花环,只是在她笑的有些步伐不稳时耐人寻味的笑了笑,随后说出了一句颇不符合他形象的话语:“之后我会很怀念与你共处的时光。”
女孩的面颊忽然泛起了薄红,大概是被太阳晒的。
“除了你询问我问题的时候。”
悠依:“……”
她冲着艾尔海森做了个鬼脸,随后后退一步,任由自己从甲板的围栏下坠,艾尔海森内心一惊,几乎是一瞬间,半截身体都弹出围栏向下伸手,却发现她已经一瞬间回到了码头,对着已经航行远了的船只蹦蹦跳跳的招手。
刚刚的轮船距离岸边至少有十米远。
看来她对神之眼的操控能力已经足够好。
对于临行之前还要有意吓唬人的孩子气举措,艾尔海森有点无奈,又一看她这会儿,还在远远朝着他的做着夸张的口型。
【再见啦——兰那罗大王——】
兰那罗是一种存在于须弥传说中的幻想梦之生物,传说只有心地善良纯净的孩童才能看到它们,而人类如果帮助了莱纳罗,有幸就会获得它们鲜花或是花环的赠礼。
很好,虽然数学公式什么都不记得,悠依倒是将他曾经讲过的有趣民俗故事记在了心里,还能在最后一刻给他来个兰那罗大王的绰号。
他没忍住笑。
……再见了,悠依。
等到再也看不清码头的小白点时,他才收回视线,在心中轻声说道。
—
不过,这可真是奇怪。
编花环也好,做护身符也好,悠依总觉得自己一触碰材料的时候,手就开始自主活动。
第一个可能就是她简直就是天才,如有神助,第一个可能就是她曾经确实做过这一类的手工,就像她感觉身上的体术浑然天成那边,肢体的记忆是没有那样容易全部忘掉的。
所以,自己失忆之前的家人,会是怎样的家人呢?
悠依会把那维莱特一眼就当成自己的妈咪,也许是因为记忆深处的母亲也是那样的温柔坚定,强大善良。
虽然嘴上不提,但是她还是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记忆回复,能够和母亲,还有其他的亲人重新相遇。
可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失忆而展现有一丝一毫的悲观,每一天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
在收到了来自悠依的五颜六色的各种红配绿黄配紫的歹毒花环礼物,外加被她每日缠着问各种各样的数学题之后,水龙王妈妈决定给他这个越来越跳脱的好女儿找点事情做。
这实在是太“母慈女孝”了。
“欸?我吗?”芙宁娜的头上也顶着七彩斑斓的花环,不止是花环,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鲜花项链,整个人就像花团锦簇的盛开苗圃,她啊啾打了个大喷嚏,又揉了揉泛红的鼻翼,有些遗憾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也很想带小悠依出门玩……本神明的意思是,照顾孩童也是神明的职责之一,只是最近我的身上似乎显现出了被一种尘世之人命名为感冒的症状。”
那维莱特放下了羽毛笔,他轻声叹了口气:“芙宁娜女士,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症状叫花粉过敏。”
“原,原来如此,是悠依那孩子的爱意太沉重了啊,具象化的表达出来了啊,啊啾!”
很好,看来芙宁娜也没有办法带着悠依去枫丹城区一道放松心情了,他只在这个时候才由衷的开始想念她的那位枫丹朋友。
“妈咪!妈咪!”悠依打开了办公室门,她整个人都快被花淹没了,捧着一大团浮夸的鲜花项链就献宝似的朝着那维莱特跑了过去:“看,我给你做哒!”
那维莱特放空自己的大脑,被“好女儿”悠依绕了一串一串又一串鲜花在身上,他此刻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手持风琴在枫丹的沙滩旁绕着篝火跳草裙舞了。
曾经第一次在女孩的手中收到护身符与花环时,自然是无比欣悦的,但是现在他也确实清晰感受到了这沉甸甸的爱意。
嗯,沉甸甸的。
在悠依几乎用花把他整个人埋起来的时候,那维莱特艰难的探了半个脑袋,说道:“咳,悠依,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那位名为莱欧斯利的朋友。”
“大狗狗!”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有狼族的返祖血统……”
“汪!”
“好吧,你想不想同他一起玩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家里可以养人形毛茸茸大狗狗了吗妈咪?”
“不可以。”
“QAQ。”.
半小时后,芙宁娜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走近那维莱特的办公桌:“我最敬业的属下哦,这是今日需要你去批阅的公文……嗯?人呢?”
只见他的办公桌和办公椅上已经堆起了小山一样的鲜花,但是并没有看到审判官大人的身影。
过了几分钟,才从花瓣堆里伸出来了一只手,接过了公文,又很快撤了回去。
芙宁娜:“……好吧。”
今天的枫丹下起了太阳雨。
……
莱欧斯利少年今日也在为了生活而奔波劳作。
他可以一口气做很多份工作——送报员,修理工,给餐厅打工,修理花园。在如此年少的年纪,几乎就已经做到了样样全能。
除却为了谋生之外,更是为了能够购买起紧密的器械,莱欧斯利在时刻寻找方式去研究改装手中的拳套,期望拳套能够将他周身上下的力量都发挥到最大化。
仅仅是依靠一个未成年的少年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俩个成年人相抗衡,尤其是对面俩个成年人是实力深不可测的恶魔的前提下,他才更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是,他也偶尔会想起那一天,审判官先生对他许下的承诺,和来自那个女孩的邀请。
“帮助……么。”
他勾勒唇角,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不,不是已经做好了决定,要亲手为了曾经被欺骗的自己,所有被欺骗的孩童复仇么?他怎么可以将希望寄托于旁人的身上,对那份温柔与温暖抱着期待。
“从燃起了杀意的那一刻起,虽然我不想当坏人,却也不想做什么好人了啊……”
少年莱欧斯利在这样的年纪就为自己打上了未来罪人的烙印,因此,即便在那个时候的目光被那个纯白的身影深深地吸引,他也没有将自己周身上下所背负的黑暗透露过分毫给旁人。
于是,他更加卖力的修理着面前的器械,只期盼着老板在结算零工的工资时的心情能够好一些,可以多赠予他一些能够组装拳套的零件。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前被一道身影遮挡了阳光,一股香的有些过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嗅觉本身就比旁人敏锐许多。
出于本能,狼少年的耳朵往后耷拉了一下,然后他就看清楚了逆着光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子,从背后变出来了五颜六色的花环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即便是背着光,那张面孔依旧像精灵一般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炫彩夺目,接触视线的那一瞬间就再也转移不开。
“又见面啦,大狗狗~”
虽然喊着他大狗狗,可是她的背后仿佛有着尾巴在摇。
结束修理工作与今日的老板道别以后,身边的小豆丁仍然在一蹦一跳叽叽喳喳。
“妈咪今天很忙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多多陪伴悠依,但是他很认真的问我想不想和你一起玩耶。”
“其实从那天道别以后,我就在想,枫丹城那么大,你会去哪里,我好像每去一个店铺都能听到店主说你曾经帮忙打过零工或者无偿帮助过,可是就是找不到你在哪里……”
你当然找不到我在哪,因为我一直下意识的躲避着你。
莱欧斯利在心中悄声说道。
因为她是那维莱特先生的养女,是当今枫丹一颗冉冉升起的人气新星,她在长大之后一定会拥有着最好的职业,也许是戏剧明星,也许是女承父业;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不应该和他这个未来的罪人走在一起,更不应该与他深交。
倘若不深交,就不会建立起羁绊或是友谊,他此刻满心所想的,每日萦绕在脑海中的思想,都是向那对恶魔夫妇复仇。
被黑暗的负面情绪笼罩着的他本身,就更不应该触碰面前散发着和煦阳光的女孩。
可是她今日锲而不舍的找上门来,还说着,那维莱特先生鼓励她来寻找自己玩。
莱欧斯利握紧了手中刚刚拿到的,原本准备去多换一些新款零件的报酬,表面上笑的云淡风轻,将一切都阴霾都埋藏在了心中,没有让任何人察觉:“这样啊,那这样的话,哥哥今天就请你吃个饭吧。”
“好耶,谢谢大狗狗哥哥——”
“……你啊。”他笑的无奈。
即便背地里生活的再窘迫再艰苦,他却依然带着这个女孩去到了如今枫丹最风靡的甜品店门口,它的价格也如同它的风评一般昂贵。
但是悠依很坚决的摇着头:“不行不行,今天还没有过那维莱特妈咪禁止我吃小蛋糕的时间,甜品店不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莱欧斯利往附近的餐馆拉,这是一家再平价不过的餐馆,一份双人套餐就足够俩个人饱餐一顿。
莱欧斯利用奇异的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可是他却不能从她此刻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整体的用餐非常愉快,餐后女孩又跑去甜品店打包了两份饮品说是她请客的,有来有回。
这一切很明显就是看出了他的拮据的懂事之举,可是少年忍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感谢之后,却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在之后就与女孩保持距离。
因为她太纯粹了,她不应该与未来的罪人交朋友。
——只今日一日就好,他告诉自己。
这样温暖又和煦的太阳,只感受一日也就足够了。
名为“咖啡芭芭露”的饮品带着牛奶的甜香与细微的苦涩,在那一瞬间就征服了他的味蕾,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离开了那个伪装出来的“家”之后的风餐露宿中,所接触到的最为美味的食物了。
俩个人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喝饮料,悠依不安分的小手跑去揉了揉少年的狼耳朵,毛茸茸的,痒痒的。
莱欧斯利却没有觉得很冒犯,他甚至侧了下脑袋,方便她摸。
悠依:呜呜呜,大狗狗。
rua了一会儿大狗狗的耳朵,悠依忽然问:“莱欧斯利哥哥是我的朋友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非常一针见血,让他怔愣在了原地。
“……啊。”
这就是下意识的默认了,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可是如果是朋友的话,我总觉得你在隐藏着这么很累也很沉重的事情。”她咬着嘴唇,掰起手指:“如果是朋友的话,也许可以试着说出来,我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呢?”
每一个朋友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
芙宁娜姐姐是需要哄的,她表面上是一位果决又自信的神明,偶尔却会显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害怕什么的一面。
艾尔海森又不太一样,他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却还是愿意为了自己解答问题,说不上外冷内热,却也算是外冷内常温,只要她足够锲而不舍,不依不饶就好了。
可是,面前的狼耳少年与她的每一位朋友都不一样,她好像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了解他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能为力去帮到他什么。
“……我很抱歉。”
沉默了良久,莱欧斯利叹息一声,他拍了拍女孩的脑袋:“我让我的朋友担心了啊。”
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而又悲伤的笑了,日常故作轻松的痞气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刚刚你偷偷往我口袋放的摩拉我已经全部放回去了。”
“那不是我偷偷放的,那一定是你的口袋成精自己长出来的。”悠依闻言表情大变,立马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摸索了一阵,不过就算这个时候她还是鼓起了嘴巴赌气道:“你不能因为我失忆了脑袋笨笨的就故意哄我玩,快点快点,乖乖的把本来就是你的摩拉收着。”
莱欧斯利笑了。
他笑起来时,下垂的,颓颓懒懒的眉眼有些许上扬,就像一只慵懒的灰狼:“不,悠依根本一点也不笨,悠依一定是我遇到过的……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孩子了。”
他强忍着悲伤,这样说道。
“就算你这样夸我我也不会开心的啦。”话虽这样说,女孩的脑袋却高高的仰了起来,她就像一只表情骄傲的猫:“那个,莱欧斯利,你……”
你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走一条十分艰难,又没有人会理解的路吗?
她在记忆中,似乎依稀也有这样的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一瞬间有部分与面前的少年重合。
“我想说的是,莱欧斯利……”
少年的眼神却越过了她,在一瞬间凝滞住,他死死的盯着街道角落里一闪而过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抱歉”,就像风一样匆匆的冲了过去。
——什么嘛!
还以为他终于能松口一两下,和她袒露心声,说出烦恼了呢,突然感觉好像被耍了。
悠依气的在原地变成了河豚,其实她的速度是完全可以追上莱欧斯利还绰绰有余了,可是她现在是真的生气啦,她不想追,可恶的莱欧斯利爱去哪里去哪里吧!
心中这样想着,她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甜腻到让人窒息的气味。
嘶。
她刚准备起身避开这气息,却见到一位小腹微微凸起的妇人艰难的在她的身后行走着,正义感笼罩了内心,她赶紧走上前去,将妇人搀扶到了公园的长椅上。
在接触到了妇人手臂的那一瞬间,悠依感觉那甜腻的有些恶心的味道更近了,可是她现在正搀扶着一位腹中有着小宝宝的母亲,直接避开是非常非常不礼貌的举动。
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了妇人的身边,表现的神色如常。
天色渐晚,喷泉水滴的声音清脆,还夹杂着妇人对她的道谢。
“一定很辛苦吧。”悠依看着她的小腹,轻声道:“当妈妈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妇人微微一愣,似乎在惊讶这么小的孩子还能拥有这样的常识,她轻轻点了点头,微笑:“习惯了就好,除去有些腰酸背疼以外,每一天都会感到非常的幸福。”
即便努力屏住呼吸,那奇怪的气息却像是撕开了她的鼻腔一样往她的肺里钻,可是因为这位母亲摩挲着自己的小腹温柔的感慨,悠依还是坐着没有动弹,而且礼貌的回应着。
“做母亲真不容易呀。”
“是呀,这一点倒是不否认。”那位妇人轻轻笑着:“如果是女儿的话,那我希望她在成长起来以后,能像小姑娘你一样,温柔,善良又漂亮,就好了。”
悠依感觉自己的大脑变的昏昏沉沉了起来,但是她还是点着头附和说:“但是学习可千万别像我,我能把自己的老师气的跑到须弥去。”
妇人噗的一声就笑了,笑的开怀。
“其实呀,我的孩子,我并不希望她能够有多大的成就,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就好了。”
这句话应该也是绝大多数母亲对孩子的期待。
“真好呀……”悠依小声说:“如果能够有机会和妈妈重复,她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困倦席卷了大脑,甜腻的气息到了极点,变的有些发苦。
悠依用力拍了拍面庞,想要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过来,她却感觉自己抬手的动作都柔软的像一团棉花。
……不对!
她对孕妇和母亲这个身份加成的妇人的警惕心实在是太少了一些,在她一改刚刚疲惫的神色,一脸冷漠的带着嘲弄的神色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咧开嘴笑了笑。
妇人微笑着对她说着残忍的话语:“很遗憾呀,小妹妹,可能你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的妈妈了。”
悠依蓦然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想从喉咙里面说出来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来。迎接她的却只有越来越近的,足矣将她全然笼罩其中的黑暗。
莱欧斯利追寻着记忆中那对恶魔的身影冲出了一整条街道之外,却只寻到了两位衣着打扮身材与曾经那俩个恶魔极其相似的夫妻。
却并非他们本人,他刚刚那一刹那看岔了,险些以为他们又抚养了无辜的孩子要作为牺牲品。
妻子被忽然冲出来的少年吓到了,发出了尖叫,她怀中的婴儿也紧跟着大哭起来,丈夫挡在了妻子和孩子面前,对面前的少年发出了不堪入耳的责骂。
“没教养的小混混,你想要做什么?打劫吗?滚开,离我的妻子和女儿远一些,别靠近她们!”
面对这样锐利如刀子的话语,其实莱欧斯利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只是一脸庆幸的松了口气,庆幸没有孩子再落入恶魔的手中。
连连鞠躬,态度良好的朝那对夫妇道歉以后,他准备回到公园,再去与悠依道歉。
不知道他的这位朋友会生气难过多久……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动摇了,要不要将他的过去无所保留的对她全盘托出。
可是,长椅上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悠依并不是被他生气气走了。
因为此刻的长椅上,正静静的躺着一封信,一封笔记让他再熟悉不过的信件。
【我亲爱的孩子,在你离开以后,爸爸妈妈日思夜想,非常的担心。】
【今日见到了你这位可爱的妹妹,爸爸妈妈非常的欣慰,我们想要这样一位善良又美丽的女儿,实在是太久了。】
【你也一定很想念爸爸妈妈吧?你的妹妹的身体似乎很脆弱呢,我们亲爱的孩子,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出一切,立即来到港口,让我们家人重逢,也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重逢。】
莱欧斯利攥碎了手中的信件,也淅淅沥沥的攥出了鲜血。
他的眸子里淬着火与血,几乎颤抖的喊了一声女孩的名字。!
第46章
莱欧斯利从记事起,便生活在枫丹的一所坐落于郊外的孤儿院中。
至于为何会生活在那里——孩子在出生时被父母丢弃,亦或者还在襁褓时就因为父母的离世而变的孤身一人,在这个充满了危险古怪而又兼并奇幻可能性的大陆其实是一件再普遍不过的事情。
那时的他并没有自己的名字,那里的每一个孩子在孤儿院的院长与工作人员的口中都是丫头小子,最多按照性别去划分一二。
莱欧斯利被所有的工作人员戏称作“狼崽子”。
提瓦特大陆上有很多兽人一族,没人会细想最初的兽人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而那些拥有了元素生物与人类血脉的孩子,也会在偶然的情况下呈现出兽人的特征。
譬如兽耳,兽尾,野兽的眼睛,野兽的听觉嗅觉力气,等等等等。
莱欧斯利在出生起就拥有着狼的某些特征——尤其是他那对灰黑色的毛茸茸狼耳,分外显眼。
幼崽们似乎并没有同类异类的概念,可是等到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他们就会被偶尔展现出颓丧凌厉气场的少年吓到,没有人敢去主动靠近他。
孤儿院是个弱肉强食的场所,在这里,内敛而又瘦弱的孩子很容易没饭吃,比如说,那一天,有一个少年被一个胖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瘦小的少年在嚎啕大哭,胖墩啃着属于少年的面包,得意洋洋,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他们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无瑕搭理。
孩子们要么围拢过来看热闹,幸灾乐祸,要么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那个倒霉蛋,却不敢做声。
唯有被所有人孤立的狼崽子站了出来,年幼的莱欧斯利推开所有人,走到了小胖墩的面前,严肃说:“还给他。”
小胖墩眉眼一挑,他的两只眼睛一边站岗一边放哨,相貌不是很有威吓力,但是整个人站起来的个头比莱欧斯利高一大截,很明显从身材和年龄上对比,都是碾压式的有优势。
莱欧斯利没有后退一步,也许他生来内心就充满着正义感。
“小狗狗,怎么了,那么想当人类的好朋友?”小胖墩又狠狠咬了一口面包,叉腰挑衅:“我就是吃了他的晚饭,你要我从肚子里面吐出来还给他不成?”
于是小胖墩就被揍吐了。
字面意义上的。
孤儿院的教养员们在莱欧斯利骑在胖墩的脑袋上抡拳头时及时拉开了他,但是很明显,返祖的幼童从根源上就会受到歧视。
胖墩抢同伴的晚餐,大人们可以坐视不理,狼崽子打胖墩,那就成了野性难驯,果然是拥有着恶劣的狼族野兽基因,此子断不可留。
莱欧斯利被关在小黑屋里,滴水未进了很久,他只能透过靠近天花板的墙壁上拳头大小的窗户透过的光亮辨别黑夜与白天,就这样,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他已经蜷缩在地面无法动弹时,那一扇他以为永远不会开启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是天使来带走他了么?
还是……
莱欧斯利艰难的抬起眼眸,他看清楚了近在咫尺的面庞,那是一对面带担忧的中年夫妇,女人抱着他失声痛哭,声泪涕下,就仿佛他是什么再重要不过的宝物。
像他这样的野兽,居然也能被当成宝物对待吗?
“好孩子,你受苦了。”女人抽泣着说:“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去了。”
那是一对执意要收养他的夫妇,尽管院长多次表示这个狼崽子脾气古怪,他们也坚持要收养莱欧斯利,他们性格温柔,品德优秀,也可以称得上这附近国家的孤儿院的红人,是再优秀不过的领养人。
在莱欧斯利离开之前,他又去看了一眼曾经在孤儿院的同伴。
他已经被饿到脚步虚浮,就连站也站不稳,他想,如果收养自己的夫妻当真是一对好人,那么也许他们会愿意带这里一直以来受着欺负的孩子一起离开?
嘭。
一枚石头砸到了他的肩口。
朝着莱欧斯利扔石头的并不是之前那个被他打的很惨的小胖墩,而是一直以来活在食物链底层的瘦小少年。
他扔着石头,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这个怪物,野兽!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滚啊,快滚开!凭什么你不用死掉,凭什么你可以被富翁收养,凭什么我要留在这里!”
莱欧斯利沉默了很久,直到自称母亲的女人牵住了他的手。
“母亲”柔声细语的告诉他,不必在意这些坏孩子了,从今以后你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而爸爸妈妈,即便是为了你,也不会去接纳那样脾气不好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莱欧斯利,以为“母亲”是坚定的站在他这边,说着安抚着他的话语。
“是啊。”男人附和道:“而且,他们都说什么你是狼化的怪物孩子,我不这么认为啊,瞧瞧着耳朵的皮毛多顺滑,品相多好。”
“哎呀,真是的啦,亲爱的。”女人将莱欧斯利的脑袋揉了揉,责怨道:“孩子现在还没有到家,你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啦。”
家。
这是一个他期盼已久却又相当陌生的词汇,在从女人的口中吐出的那一刻,莱欧斯利的瞳孔战栗,就连身体都开始了些微的颤抖,刚刚那少年朝着他投掷的石头,一切一切不好的过去,也终于被充盈在面前的幸福所悉数洗刷干净。
他颤声喊:“爸爸,妈妈。”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和煦的笑容中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意味深长。
可惜那时候的莱欧斯利根本无从察觉。
他们笑吟吟的说:“好孩子,听话的好孩子。”.
从那天起,莱欧斯利就再也不用在孤儿院中受尽白眼,饿肚子,或是挨打。
那是一个在冬天时都能拥有温暖的壁炉抵御严寒的大房子,每一天都能喝到用肉和蔬菜奶油炖成的浓汤。
莱欧斯利也拥有了自己的名字——那个时候,他的名字并不叫莱欧斯利,也不叫狼崽子,他拥有了一对父母,还拥有了很多的兄弟姐妹,他们都与自己一样,是善良的父亲和母亲在各个孤儿院中领养回来的孩子。
莱欧斯利觉得他十分的幸运,虽然在地狱中短暂的生活过一段时日,却终于有道光芒映照在了他的身上,他拥有着幸福无比的家庭,和全世界最温柔善良的父母,这样的时光还可以过很久。
嗯,是啊,温柔的父母。
从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
他们能够为了自己的孩子们早出晚归,几乎不知疲倦的工作,还能无比耐心的安排好他们领养回来的每一个孩子们的衣食住行,每天都会准备相当丰盛的一日三餐,甚至还会不间断的往大家庭中带回一个孩子,成为他们的家人。
每一个女孩都必须穿着华丽精致的连衣裙,控制饮食,不多食贪食,天天用花瓣牛奶洗脸,保持皮肤洁白光滑,每一个少年也必须学会大多数的家务劳作,学会贵族的礼仪。
但这比起曾经饿肚子的生活而言,完全可以看做父母想要让他们变得更加优秀的一片苦心,懂事的孩子们体恤着父母,坚持按照他们的要求生活着,甚至比他们所需要的更加自律。
是啊,在那个时候看来,全都是爸爸和妈妈期待着他们变好,他们也不想辜负父母的期待。
莱欧斯利嗤笑着想。
谁又能想到,那不过是农场主为了让羊被剃毛割肉之前能拥有最高的品质和价值时的照料呢?
夫妇们几乎每一周都会让每一个孩子来到门框边,测量他们的身高,男孩与女孩都拥有着自己的身高刻度,而每当有个孩子的身高达到那个刻度的时候,夫妻俩个人就会表现的异常欣喜。
那时候的莱欧斯利与其他的孩子一样,根本就不明白那对夫妇为何欣喜,但是在孩子们简单的思维中,爸爸妈妈开心,他们便也开心,他们也会跟着夫妇一起笑。
但是,一旦某个孩子的身高达到了那个刻度,在某一个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孩子的身影。
——而那对夫妇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是男孩子的话,就会说他们有励志成为伟大的冒险家的想法,因此特意送他们去武斗家那边训练,是女孩子的话,就会编出一个她想当芭蕾舞者或是音乐家的梦想,她们也去了各自的老师那里接受教养。
因此,还有很多的孩子天真的以为,一旦自己的个头足够高,长大了以后,爸爸妈妈就会好心的容许自己去追寻梦想——
有且只有莱欧斯利,看出来了那对夫妇的不同寻常。
他关注到每一个孩子失踪前,夫妇二人就会招呼每一个孩子睡前喝一杯甜到有些腻人的奶昔,并且要亲自看着他们喝完了再放心的让他们去自己的寝室睡觉,而往往喝下奶昔的第二天,那些孩子就不见了身影。
于是他留了个心眼,在那一晚假装在他们面前喝下了奶昔,实际上全部将它们吐到了寝室阳台的花盆里,而在所有的孩子们都熄灯就寝时,莱欧斯利紧闭双眼,用属于狼的听觉敏锐的感知着黑暗中的一切。
“怎么样了,都睡着了没有?别忘了这里有那个小狼崽子,他最近看我们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了。”
是“妈妈”的声音。
可是,妈妈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反而充满了催促与刻薄。
莱欧斯利竭力抑制住此刻想要跳起来询问清楚他们的动作,他装出一副呼吸均匀,已经深度睡眠的模样,眼前却浮现出了在那个夜晚朝着他投掷石头的少年。
“睡着了,我可是特意给他放了别的孩子三倍的量,包他一觉睡到明日正午。”
“父亲”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好,那就快点行动,这一次的卖家需要三只好货,快些打包好给他们送去。”
如果父亲刚刚的那句话,莱欧斯利还能强行在心里解释成是他们为了让孩子“一夜好梦”才配置的药水,那么母亲紧接着的话语,却是让他一直以来在心中建立和描摹出的温馨家庭轰然倒塌。
那对温柔善良的夫妇面孔被一点点的撕裂,崩溃,取而代之呈现在莱欧斯利面前的,是残酷而又无法让人相信的血淋淋真相。
他们熟练的将这个房间里面仅剩的三个孩子绑好,用麻袋扎起,像扛着待宰的羊或者猪一般神色如常的走出了门去。
——他们抚养孩子,培养孩子,一切都是为了将孩子们培养成功,最后像牲畜一般卖掉!
在马车的声音消失在窗外时,莱欧斯利才猛然从床上坐起,他浑身颤抖着,在整栋房子中四处寻找线索,最后他一拳凿开了那对夫妻从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的地下室大门,冲进其中。
他在那里看到了一切。
在那里,有着整个国家每一所孤儿院中,面容漂亮的孩子们被圈出的名单,他们的猎物名单。
还有与买家的联系协商历史,全都是一群不知名的贵族。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兄弟姐妹都要么漂亮,要么俊朗,五官端正优秀的超乎寻常孩子的原因,因为这些孩子都是被精挑细选出的牲畜。
——不过,倘若一件货物的缺点让保底的买家都失望,就譬如说某个女孩的背后有着丑陋的疤痕,那么她就失去了作为贵族奴隶或者宠物的价值,需要用更加残酷的方式处理干净痕迹。
卖去研究所,还是他们自己处理,全看他们的心情,城外的魔兽有很多,也不是完全没有吃人的品种,谁知道呢?
理解了一切的莱欧斯利愤怒至极,他恨不得现在就蹲守在门口,稍后一举杀掉那两只人形恶魔。
可是他明白,年幼的他其实根本没有亲手为了其他孩子们复仇的能力,他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两个成年人,就这样贸然行动,除了给他们送菜之外,怕是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可是,他不甘心。
这对夫妇与上层贵族勾结,他们有一万种方式可以为了自己脱罪,甚至换一个国家远走高飞,再故技重施。
莱欧斯利想,
也唯有他,唯有他而已,能够向着这两只恶魔发起清算!能够为了每一个被当成牲畜,说不定到死为止都被蒙蔽在鼓里的孩子们复仇!
他逃走了,逃到了枫丹最杂乱的城区,养精蓄锐,少年的内心充斥着黑暗面,他每天都会在内心构思出一万种方式去手刃恶魔。
为了获得力量和赚钱,他用尽全力去工作——但是不曾触碰过任何一种违背道德底线的工作,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而随着他的出逃,以及他那日留下的讯息,那对夫妇大抵是理解了他的威胁,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也算得上销声匿迹。
啊,是啊,曾经贩卖孩童的经济来源,已经足够他们潇洒的活上很久。
莱欧斯利一直以来都在改装着手中的这副拳套,为这对恶魔夫妇制造出最适合他们武器,或者说刑具——他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而来,他终有一日会回到他们面前朝着他们动手。
可是谁料,在这一日与悠依聊的正好时,和那对恶魔无比相似的一对夫妇抱着在襁褓中的婴儿路过此地,造成了他的误判。
他险些就在认为那对恶魔其实背地里还在做着这样的行当,那一瞬间根本无法扼制住自己的怒火,只想着将他们打倒在地。
……结果,认错了人。
与地方道完歉之后,回到原地时,却没有看到方才那个气鼓鼓的女孩身影。
她并不会就那样回家,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会气鼓鼓的等在原地等他回来,或是用喇叭在枫丹城循环播放莱欧斯利你到底去哪里了才对。
长椅上,并没有女孩的身影,只有一封气味香到刺鼻的信件。
而在看清了那些虚伪至极,并且实际充满了威胁的文字的一瞬间,莱欧斯利就死死攥住了掌心。
是他们。
是那对恶魔夫妇绑走了悠依,他们会将她带去哪里?他们会因为自己的逃离而迁怒于她么?她是否会因此受到伤害?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因为信件中毫不遮掩的威胁,莱欧斯利直接放弃了向任何人求助的想法,因为他不敢保证那对夫妻在整座枫丹城有没有眼线监视,在发现他将这件事情告知了那维莱特之大人或是芙宁娜大人后,会不会狗急跳墙对悠依动手。
他们能够绑走她,就说明他们有足够让她受伤的能力,他自己怎么样都好……但他决不能连累那孩子有生命危险。
于是莱欧斯利沉默了一会儿,决定遵循信件的话语,独自去见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是啊。”
他咧齿一笑,忽然眼眸迸发出极度愤怒的情感与杀意。
“这么长久以来的时间,我也确实很思念你们啊,父亲,还有母亲。”
—
悠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一对男女正在自己耳畔争执,那声音吵吵嚷嚷的,硬是给她吵醒了。
男人叫着:“蠢女人!谁让你又多事,要把那个……算了管他叫什么名字,那个小狼崽子骗过来!要是耽误了那位大人的计划,有的是你好看!”
女人怒怼了回去:“这么多年唯独让那个小狼崽子逃走了,你甘心吗?你我二人干了那么多票,如今还能来一票大的收尾,那个狼崽子一直流落在外,始终是个隐患,这叫今天一箭双雕,完美收场,你懂个屁!”
男人仔细一琢磨,觉得妻子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快一改刚刚碰上了讨债鬼似的的模样,搬了一把椅子叫她坐过来,抬手为她捏肩膀消气。
“害,夫人,您看我这嘴啊,一蹦出话来就不过脑子,还得是倚仗夫人,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只是,您确定他不会和城里的士兵通气吗?”
女人扬起脖子示意他往后捏捏,没好气道:“我调查了一天了,相信我的直觉,那小狼崽子一向头脑简单,倘若以那个小姑娘作为威胁,保证他会乖乖按照信里的要求行动。”
她那双涂了紫色眼影的眼睛一抬,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呆呆愣愣的望着他们的悠依。
她甚至疲惫到没有办法眨眼睛。
“哎呦,瞧瞧,这让人怜惜的小人儿。”女人站起身来,她抬起左手捋了一把女孩的银白色长发,这简直就和光滑的绸缎一般一捋到底,又用右手捏着悠依的下巴抬起,手指揉搓,只觉得她脸颊的皮肤手感像是软玉一般细腻。
用哪个角度评鉴,都是极品的货物。
女人啧啧赞叹:“当真是个极品的美人胚子,如若是再养上七八年,在地下都能拍卖出足够我们挥霍七八辈子的天价。”
可惜啊,那个喜欢搞研究的大人等不了七八年。
悠依张了张嘴,她的第一句话说的却是:“阿姨……你的孩子……”
女人愣了愣,然后随着女孩纯澈的视线一路望向自己的小腹,意识到她指的是刚刚自己伪装孕妇时凸起的肚子,没忍住噗的一声大笑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将身边男人的肩膀拍的啪啪直响。
“亲爱的,你听到了吗?亲爱的。”女人擦掉眼角伸出来的眼泪,没憋住又是一阵笑:“她甚至到现在还在担心我这个孕妇的身体,哎呦,真是个可怜见的小人儿。”
男人环顾四周,抓了一块枕头踹到了自己的上衣里,他也变的小腹微凸,然后表现出了一副颤颤巍巍走不动路的模样:“我这个孕妇走不动路喽,有没有好心的小妹妹来扶一扶我啊?”
二人互相对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们骗了我?”悠依抬起眼,有些失落的看着面前的这对夫妻:“其实你没有要当妈妈,也没有很辛苦,刚刚见面时说的那些话……”
“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药力生效啊,我们一早就吃了解药呢,小丫头。”女人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脸蛋:“脸蛋是长的很漂亮,只可惜脑袋太笨了,你可一点都没有我曾经养的的儿子聪明。”
“莱欧斯利……?”
“哦?那个小狼崽子,以前我们给他取得是这“个名字么?早都忘记了,怎么听起来老气横秋的,算了,不管了,没错,就是莱欧斯利。”女人挑了挑下巴:“没错,他就是我们的养子,在叛逆期。”
她忽然开始擦眼泪:“我那个养子啊,年轻气盛,脾气大,当年因为一点点事情就离家出走,迫不得已,我们只能用这种方法想要将他接回身边,好一家人团聚呀。”
悠依抬眼望着面前这对夫妇,看着还在尽职尽责演戏的女人,她羁定说:“你骗我。”
“切,这回怎么没有继续相信了。”
女人一脸不耐的望着面前的女孩。
真是看不惯啊,比起怎么修饰外表都无比平庸和没办法抗衡衰老的她,这个女孩如今虽然年纪幼小,却在现在就能看出十年后会出落的惊人的美貌。
女人曾经最喜欢做的就是将那些失去了出售价值的女孩慢慢折磨到咽气,听着她们的哭泣和请求,在那一瞬间完成内心的平衡。
但是,碍于眼下这个笨丫头是珍贵的货物,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轻举妄动,给她留下疤痕比较好,免得到时候获得的报酬打折扣。
但是虽然如此,她还是要手中拿着刚刚从悠依身上翻出来的神之眼,朝着她展示:“劝你不要想着用元素力逃跑,你的身上可是中了那位大人的药物,是不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就对了,倘若你准备反抗,我就会当场毁掉这枚神之眼。”
男人在旁边挤眉弄眼:“夫人,砸烂了多可惜,卖掉应该会很有价值吧……”
虽然不是主人没办法使用,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有钱人对这个东西趋之若鹜了。
女人眼睛一瞪,眼神回复:你懂个屁!只是用来威胁这个女孩罢了,又不是真的砸。
悠依目光平淡的看着他们,她确实感觉自己此刻身上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能够使用出力量,而她更想知道女人口中提供了针对她药物的那位大人到底是谁——她觉得对方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这次的买家,甚至与自己的此次失忆也会有所关联。
可是,按照莱欧斯利的性格,在对方用她的性命威胁了以后,他会搬救兵吗?
他不会,因为他就是脑袋一根筋的个笨蛋大狗狗。
于是悠依决定先试着从面前的这对绑匪夫妻入手。
“砸吧。”悠依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学着艾尔海森的语气说道:“我也从没指望你们俩个没天赋的蠢蛋的脑子里面能有与神之眼有关的知识,否则兴许你们还能明白神之眼运用任何方式都无法被毁坏的事实。”
女人:“……”
男人:“……”
天杀的,这丫头的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欠揍?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女人暴怒:“喂,把斧头拿过来,我现在就凿碎她所有的天赋和没由来的自尊心!”
夫妻俩用斧头对着悠依的神之眼就是叮叮咣咣一顿猛凿。
嗯,一顿操作猛如虎,盯紧一看,神之眼就连一点划痕都没有,甚至变的光亮了一点。
眼见那女孩还展现出了和直接挑衅没啥区别的笑容,女人气的几乎心肌梗塞,直接抓起她的风系神之眼就朝着海底扔了过去。
男人没来得及拦住,一脸痛惜,就像亲眼看到这娘们败掉了几百万摩拉一样痛心。
算了……这丫头值几十亿摩拉呢,神之眼能卖的钱就是蚊子腿罢了,更别提,这丫头再也没有使用神之眼的机会了。
“怎么样!难受吗!这就是和我做对的下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女人的胸口起起伏伏,她使劲憋着一口气,询问面前仍然神色淡然的悠依道。
悠依回答:“莱欧斯利不可能有你们这样一对父母,他是很好的孩子,但是你们只是一对恶魔,魔鬼,外表和内心都狰狞。”
“你!”女人高高的抬起手臂,一巴掌抡圆了要抽过去,赶紧被男人拦住。
“夫人,你行行好,这可是几十亿摩拉。”男人心里叫苦不迭,又将女人的手抓得紧了一些:“你忘记那个大人说的话了吗?”
“那位大人只说了最好别缺胳膊少腿,又没说要她完好无损!”女人骂道。
“好了,姑奶奶,算我求你,收敛一点行不行?等会那个小狼崽子还要……”
随着他们话音刚落,一阵拳风袭来,男人没躲闪及时,被一拳揍到面庞变形,栽倒在地,而少年则是丝毫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一拳,两拳,三拳。
上来就是劈头盖脑的拳头招呼,也愣是给女人都吓傻了,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和野兽一样狂暴的少年,她大喊道:“住手!你想要那个女孩死吗!”
莱欧斯利仿佛瞬间被这句话语唤回了神志,他收回了已经染满了血的拳头。
女人一边威胁着,一边回过头就摁下了那位大人给他们设置的防身机器摁钮,一些改造后的遗器机兵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从船只的角落里清醒过来,朝着停下来的少年走去。
男人见自己捡回一条命,被打成了猪头的他连滚带爬,赶紧挪到了妻子的身边。
女人嫌他没用,又蹬了一脚过去:“蠢东西!”
男人不敢反驳自己就是因为她执意要把狼崽子引过来才挨的揍,他捂着脸颊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而是提醒道:“夫人,现在是……”
“杀了那个少年,把他扔进深海里面。”女人开口命令道:“这样的话,枫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暴露我们的罪行,我们后顾无忧。”
“好!还是夫人深谋远虑!”男人鼓掌夸赞道。
只见那些看似笨重的遗迹机兵咔咔活动着身躯,对着少年就是一阵扫射。
莱欧斯利避开了子弹,用拳头砸中了其中一台机器的手臂,硬生生的把机器凿成了短路,却没有来得及避过他们前后夹击挥过来的一掌。
嘭的一声巨响,少年瘦削的肩膀被一击重击,看着就疼。
女人骂道:“当心一点,那些愚蠢的机器,别打坏了我们用来逃命的船!”
眼见少年处于劣势,悠依喊道:“莱欧斯利!遗迹机兵的弱点是肢体的连接处,致命的地方是眼睛!”
这些知识都是在图书馆里面学到的,足矣学以致用的战斗技巧!
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她对着那边多嘴的女孩上去就是一脚,将她狠狠踹倒在地。
莱欧斯利内心焦急,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无瑕让他分心,他只能遵循悠依刚刚说的话,去攻击它们躯干的连接处与眼睛。
果然,被打中眼睛的遗迹机兵就像熔炉毁掉了一般,瞬间整个身躯都黯淡了下来,失去了活动能力。
而莱欧斯利手中的拳套不过的一对半成品——最开始,他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运用拳套的力量,可是后来拳套彻底毁掉之后,就是在几乎赤手空拳的对抗遗迹机兵。
男人和女人越看越心悸,因为在他们原本的猜想中,这狼崽子只需要用一台机器对付就绰绰有余,天知道他跑出去流浪的这段时间里,力量居然已经修行到了如此境地,这实在是……实在是……怪物。
如果他们正面对上这臭小子,怕是会被打成碎渣吧?
幸好啊,幸好如今那群遗迹机兵已经将这个半大的小狼崽子打成了血人,而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强行支撑着,却还有两台机器并未倒下。
“杀了他!”女人咬牙切齿的喊道。
“杀了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收养他,应该让他死在那个孤儿院,他就是个灾祸!”男人骂道。
莱欧斯利被血模糊了视线,事实上,他现在肾上腺素爆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浑身血液沸腾,就像变成了一匹正在狩猎的狼,他的力量足矣杀掉那对夫妇,却没办法解决掉遗迹机兵。
可是,他不能就此倒下。
他就这样倒下的话,悠依又会怎么办?悠依又会被那俩个恶魔带到什么地方去?悠依的归宿又会是哪里?
就在遗迹机兵的炮弹即将落下,千钧一发之时,悠依也终于在药物作用之后的身体里强行艰难的催化出了力量,两道风刃打出,两只刚要予以少年最后一击的遗迹机兵几乎一同黑屏,栽倒在地。
“什么!”女人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她掐住了女孩的脖颈,那双手臂几乎将她细嫩的脖颈掐断:“其实那个神之眼是骗人的,你真正的神之眼藏在其他地方?”
“咳……那个神之眼……当然是真的。”悠依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可是……谁告诉你……我使用元素力……需要…神之眼呢。”
悠依从唇角挤出了一抹微笑。
大势已去!
眼见那少年浴着血,带着浑身上下的杀意,摇摇晃晃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女人也终于察觉到了恐惧和大难临头。
这个时候也不管几十亿摩拉还是上千亿摩拉了,无论什么都没有小命重要。
为了不让自己的结局变成那些被拆碎的遗迹机兵,几乎是孤注一掷的,女人将手中身体已经瘫软的少女扔到了船下,深海之中。
现在摆在莱欧斯利面前的只有俩个选择。
第一,直接跳下去救悠依,即使再通水性,俩个身受重伤的人在深海中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去救她和为她陪葬无疑,这对夫妇也会乘坐船只逃之夭夭。
第二,在此手刃这对恶魔,为了曾经的所有兄弟姐妹还有悠依复仇,但是也会错过最后拯救她的机会。
几乎是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莱欧斯利选择了跳下船朝向那个女孩的方向纵身一跃。
即便明白这样也许会永远错过向恶魔复仇的机会。
即使明白大海可能会毫不留情的吞噬掉二人。
在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复仇与竭尽全力也许都无法做到的拯救之间,他最终还是本能的选择了后者。
海水渗入伤口的一瞬间就迸发出了几乎麻木的痛感,耳畔传来了那对夫妻尖锐的笑声,像是大势已去,却庆幸能够捡回一条性命的疯魔笑声。
但是很快,他们的笑声在船上就化作了惊恐的呼救,只是莱欧斯利已经根本无瑕去听,也无瑕去管那对恶魔了,因为他正在全神贯注的往下游着,他周身上下的伤口没有凝固,血液渗入大海,源源不断的流淌,就像他的生命力一般。
他意识迷离,目光涣散,冰冷与痛感几乎让他晕死在水中。
悠依,你在哪里?
悠依……
我不该贸然离开原地,我不该一心复仇,罔顾了你的安危。
全都是因为我……你才会遭遇生命危险。
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哪怕是用我的性命去换你的命都好,让我用一生去赎罪也好,只要你活下去……
莱欧斯利想。
我不期望复仇了,我只希望你能活着。
黑暗中,他无法捕捉到那个身影。
就在他濒临绝望的最后一瞬间,莱欧斯利周身忽然出现了强烈的光芒,一枚冰系神之眼出现在他身侧,也照亮了黑暗,他下意识的握住了神之眼,元素力流淌全身,终于能够支撑他保持清醒。
依靠神之眼的光芒,可以看到女孩安静的漂浮在海洋中央,她还在一点一点的下沉,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也像一只银白色的灯塔水母,脆弱苍白。
他往前奋力游动着,用冰元素力破开阻碍前行的暗潮,最终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
他在深海中,将女孩紧紧抱在怀中。!
第47章
几乎是在莱欧斯利紧随悠依其后坠入深海的那一瞬间,女人就快马加鞭的催促男人将船只开动到最大马力,加快逃离的速度。
“但是,媳妇……那,那俩个崽子……”男人有些不甘的望向深海:“不捞吗?”
“活不了!”女人没好气道:“刚刚那一下我都差点给她掐断气了,要我们去办成这件事的老板强调了无论如何也需要活的,倘若我把一具尸体带到他面前,他说不定会把我当成替代品活剖了。”
“嘶。”男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又战战兢兢道:“不,不至于吧?那位点名要求我们绑了那丫头的大主顾,这么残暴啊?”
“你以为呢?”女人不屑的啧了一声:“他在须弥那边美其名为能够治疗魔鳞病,打着免费为了孩童治疗的幌子骗孩子的父母把孩子送过来,等孩子的父母千恩万谢的出门了,也别想走了,一起留研究所吧。”
“嘶。”男人摸了摸下巴:“这做的听起来比我们更绝啊。”
“但是那么好的货物。”男人有点惋惜:“不好好养大,反而是用来活体实验,这可真是……”
“得了得了,你再怎么感叹也没用。”女人骂道:“刚刚我不把丫头扔下去,那小狼崽子怕是会把我们杀了祭天,还好,他也不知道脑袋搭错了什么神经,非要跟那女孩一起下去,今天大海的风浪这么严峻,他们就等着体力耗尽,无法回到岸边,最后失温而死吧。”
“至于我们……”女人狞笑一声:“虽然暂时丢失了发横财的机会,但是总算说的上彻底铲除了那个小狼崽子,换一个国家编个假身份东山再起吧……”
“让我想想,现在因为内部战乱所以容易严中出错的国家……我看稻妻就很不错。”
“须弥不行吗?”男人很明显有点不甘心的问道:“那这么大,还有错综复杂的地形。”
他的脑袋被女人劈手砸了一下,她骂:“那我们不得离须弥远点,躲着被我们搞砸了一切的老板,我们收了他的定金最后也没有完成任务,你就不怕他勃然大怒,把我们俩个都拉去活刨了。”
“我靠,这么暴力。”男人打了个哆嗦:“那还是听你的,去稻妻就去稻妻好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在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发出反派桀桀桀的笑声时,身后的动静却叫他们一同面色一僵,强装镇定的回过头去,结果二人无比惊悚的看到了那群已经被拆成零件的遗迹机兵,咔擦咔擦的挪动组装了起来。
就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般,那些零件颇有秩序的粘合组装到了一起,咔哒咔哒最后变成了一条巨蛇的模样。
那条机械巨蛇的口中发出了电子杂音,传达出了它的幕后主人想要表达的信息:“很遗憾,你们并没有完成任务,倘若我是你们的话,就算只剩一口气都会竭尽全力将那孩子完好无损的交到我的手上。”
那个声音沙沙的,没什么平仄起伏,却让男人和女人吓到一齐退到了船舱末尾,
抱成一团尖叫起来。
“啊!!!”
“既然蝼蚁已经失去了价值,还在口口声声对我进行最后的算计……”那条蛇丝丝的噪音,就像是真的蛇在朝着他们吐着信子,眼里发出了猩红色的光芒,冷笑:“我可不需要这样的蝼蚁。”
“大人!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自作主张!”仿佛是求生欲一瞬间的爆发,那男人连滚打爬的冲到了机械巨蛇的面前,彭彭磕头,掷地有声:“大人,您要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要背叛您的意思,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口口声声的说,一定要把这个计划里面最大的变故,我们曾经的养子借着这个机会铲除掉,否则我们恐怕早就带着那个完好无损的女孩来到他面前了。”
“你这个混账,你在说什么?!”一同狼狈为奸了这么多年,枕边人的背叛让女人异常的愤怒:“你怎么可以把责任统统推到我的身上?”
“是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做的吗?是你刻意把莱欧斯利引上了船!是你让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变故,是你把这位大人尊贵的宝藏掐断了脖子扔进了海里,一切全都是因为你!你!”
“啊!”女人夸张的尖叫一声,抬手去挠男人的脸颊,一爪一泡血花。
男人不甘示弱,曾经他对着女人一位的唯唯诺诺,那全是因为她实在是心狠手辣,颇有心机与人脉,再加上俩个人“臭味相投”,他需要通过夫妻共同体的名号去获取利益,现如今演都不用演了,他当然是揪着这女人的头发一通劈头盖脑的暴揍,连她的头发都生生拽下来了好几缕。
“混账东西,你坏事做尽,你不得好死!”
“哦是吗,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亲爱的!”
而这两只蝼蚁在殊死搏斗,仿佛将一切责任推卸到对方头上,自己就能留下一条性命的模样,在透过监视屏幕看到一切的多托雷,实在是觉得这两人实在是滑稽,可笑,而又……
无比的,丑陋啊。
在成功试探出了运用那个方法是否能扼制禅院悠依的实力之后,他不着急下一步行动,反倒是忽然之间玩心大起。
反正那个人偶一时半会也去不了枫丹,不是吗。
“你们两个,只能活下一个,至于究竟谁死谁活,由你们来决议好了。”他一脸轻蔑的,用遗迹巨蛇传达出了消息。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这么长久以来的人渣生活,让他们怎能不明白这位大人的意思。
但是,面前,可是有半只轮船那样高大的恐怖冷血机械怪物,怕是一条尾巴尖都能把他们拍死。
这样看来,还是听从它的话语,和身边的人拼死搏斗更加划算!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男人和女人有着天生悬殊的体力差距,因此男人当然是占了上风,二两下就将她摔倒在地,就在他红着眼狠下杀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时,女人终于趁他全神贯注无瑕顾及其他,从腿侧摸索到了一把锐利的防身刀刃,没有一丝的犹豫,狠狠的扎向了他的侧脖颈。
血流如注。
“哈哈,死,死啦!”女人摇摇晃晃站起身,一脚踢开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的尸体,她激动的握着匕首,朝着面前的巨蛇喊道:“大人,您看到了吗?您说过的,饶我一命!”
“是吗?”面前的遗迹巨蛇夸奖道:“你行事果决,做的很好。”
女人闻言,激动的握紧匕首,展露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
“但是——你们似乎没有正确的理解我的话呢?”那电子男声话锋一转,忽然冰冷的说道:“我是在让你们决议出,能够在我的手中活下去的那个人啊。”
女人大惊失色,她双腿一软,随后就脱力跪倒在地:“什,什么?”
“看来,你们已经通过实际行动为我做好了决议。”
女人连连摇头,仓皇后退:“不,不是这样的!大人!你不能这么做,我明明按照你的话去做了啊!”
面前的遗迹巨蛇的身躯中冒出了成百上千条普通大小的蛇,这让人头皮发麻的零件怪蛇几乎瞬间就铺满了整个地面,任由女人连连后退,嘴里喊着求饶的话语,也在缓慢的朝向她的方向爬行。
她跪在地上磕头,头都要磕出鲜血来:“大人!大人!我可以给你找来孩子,找来很多很多优秀的孩子做实验,我可以是您最忠诚优秀的奴隶,只要你能留我一命,大人,算我求你,大人——”
“啊!!!!”
第一条蛇咬中脚腕的皮肤撕下皮肉那一刻,她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和哭泣声。
……
莱欧斯利死死的抱住了怀中的女孩。
在这一刻,他不再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灰暗无比的复仇,他想要保护好真切的照耀在他身上的这道光芒。
“悠依!”
他破开海水冲出了水面,足底元素力凝固海面化作一片冰面,足矣他抱紧女孩站立在水面之上。
元素力机缘巧合之下微妙的唤醒了他以为已经废掉的拳套,因此,他一面用一只手凿开水面,打出一条绵延向前到岸上的冰路,莱欧斯利往前冲着,他抱着苍白的女孩喊道:“坚持住,悠依!”
女孩在他颠簸的奔跑中,从他的怀抱中迷迷茫茫的睁开了眼,但是她的目光混沌又模糊,咳出了几下海水之后,只觉得面前充满野性的狼少年也与记忆深处的某个形象重合。
她磕磕绊绊的喊,声音虚弱的像小猫抬起猫爪挠人的心脏:“哥……哥哥。”
眼泪忽然绵延不断的混杂着海水一同从眼角流下,她说:“好痛,好痛啊,哥哥。”
莱欧斯利还以为这个孩子指的是方才被掐脖颈,或是肺部呛水的疼痛,顿时,释放元素力奔向岸边的动作更快了些,他应了一声:“乖,哥哥在……这就带你去治疗伤口。”
但是她摇着头,只是哭。
“好痛啊。”
“哥哥,禅院家的每一个人都在想要我死掉。”
“大人们想要我去死,因为我是个毫无能力的废物。”
“好痛啊。”
她在意识不清晰之时,发出了痛苦的呢喃和□□,而这下意识的话语几乎让莱欧斯利心如刀绞。
他原以为这样活在阳光里的女孩,定然会拥有让任何同龄人都钦慕的完美童年。
可是她却在意识不清,最脆弱的时候,紧紧的抱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喊,哥哥,我好痛啊。
这是原生家庭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伤痕,可是她平日只是面带着如同小太阳一般和谐的笑容,想要用她的快乐感染所有人。
悠依,悠依,悠依。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他将女孩抱得紧到不能再紧,就在几乎脱力的一瞬间,他感到了海岸的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气息与力量。
是那维莱特先生。
……
面色狰狞的大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和大人一样狰狞的怪物。
他们嘻嘻哈哈的对她说,悠依,禅院悠依,你想要逃到哪里去?
禅院悠依,你死也要死在禅院家。
禅院悠依,快快把你能够操控神明的力量交出来!
悠依不明白那些可怕的人口中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希望大家带上禅院这个词汇去称呼她,她一点都不喜欢。
她挣开了险些攥住了她手臂的那些手,在黑暗里不知疲倦的跑啊,跑啊,最后终于在全是光芒的地方睁开了眼。
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芙宁娜就一脚踢翻了她方才坐的椅子,将她手中这枚削好了半截的苹果啪嗒一下扔的老远。
她抱着呆呆愣愣的女孩,嘴巴一张第一件事情不是说本神明,而是骂她傻孩子,你终于醒了。
“傻丫头……你,你让我这么担心啊。”芙宁娜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比海水更加咸和苦涩:“我想说,你是不是命里有水劫啊,虽然这是璃月的说法吧,但是为什么每一次傻丫头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都和水有关系啊。”
身份是水神的芙芙她骂骂咧咧道:“实在是太可恶了,可恶的水!”
悠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抬手摸着芙宁娜顶翘蓬松的大呆毛,开口想说的是芙宁娜姐姐我没事了,你别哭了,张口却只能磕磕绊绊的蹦出俩个词:“悠依……活着,别哭。”
芙宁娜愣愣的抬头望着她,然后一脑袋拱到她肚子上,抱着她哭的更大声了:“完蛋啦!这次海水彻底把脑子冲坏了!”
悠依只觉得自己的胃和海水要一起被顶出来了,她像小鲸鱼一样往外又吐了一泡水,面色苍白的戳了戳现在整个身体都恨不得凿在自己身上的芙宁娜。
后者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房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悠依才松了一口气。
“那位……来客……”
芙宁娜:“天呐!她现在讲话都没有办法用精确的词汇了。”
悠依:不,能还是能用的。
只是她的话语在口中拐了几道弯,打了几道结,因为她看到病房门口的那维莱特,身上仍然缠满了她上次做的鲜花项链和花环,时间长了,即便他时时刻刻用水元素力保持鲜花的湿润,花都蔫巴了,但是他仍然挂在身上,身着庄重的枫丹审判官大人如今身上的配饰,再搭配着衣服,就像是打翻了颜料调色盘。
那维莱特走到悠依身边,先是将芙宁娜女士友好的拎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因为悠依这孩子现在根本经不起她压来压去了。
然后他抬手去摸悠依的脑袋。
“脑袋里面想的东西没有办法连贯的说出来,是正常的,医生说你的脖颈窒息时又被水压压迫,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
而提及了这件事情的时候,那维莱特那双淡漠的眼里就像燃着熊熊火焰一般,几乎将憎恶的一切都灼烧殆尽。
脖颈窒息,面前的女孩,又为何会脖颈窒息呢?
不仅对她使用歹毒的药物,又用成人的力量将她掐到了濒死,倘若不是赶到那艘船上时发现那对恶魔夫妇已经罪有应得,自食恶果而双双暴毙时,他是真的不介意对他们裁决审判枫丹有史以来为数不多的死刑。
“好好修养。”那维莱特抬手轻轻摸着悠依的脑袋,像在小心翼翼的摸小兔子的毛发,他轻声说:“我还等着你快些恢复好,每一天都能给我们做鲜花的项链,漂亮的花环。”
嗯,那项链只是色彩艳丽了一些罢了,可是这不正是女孩爱的具现化表达方式么?
“我和枫丹的花店下了订单,每一天都能将最新鲜盛开的花朵送到你的住所。”
“……”悠依又掉小珍珠了,她轻声说:“妈,妈咪。”
“嗯,我在。”
“我好像记起来了,悠依的,妈妈。”她是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女性,她笑起来的时候能够让天上的明月都黯然失色。“可是……”
“可是,她已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
悠依的这段话没能来得及说下去。
因为枫丹的审判官大人已经轻轻抱起她,拍着脊背安抚。
“没关系的,没关系。”他说:“就算是你想要一辈子都称呼我为母亲也没关系,你可以将我当作你的母亲。”
“可是,可是……”泪水决堤,从封存的记忆中显现出的鲜血淋漓的一面,让她在那一刻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嚎啕大哭:“妈妈,不在了。”
“悠依的妈妈,妈妈……”
在本家的时候,即便是在母亲那场匆忙的葬礼上,她也没有嚎啕哭泣的权利,她需要表现的懂事又安静,最不吸引注意力,否则她就连呆在角落里面看着母亲的棺墩被盖上封闭的最后一刻的权利都没有。
虽然现在对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了多少的印象,可是面对温柔的那维莱特,和在旁边和她一起哽咽的芙宁娜姐姐时,她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悉数崩塌,呈现出了脆弱的一面。
而门外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浸透了,仿佛刚将自己从海底捞出来的少年,就连兽耳都一点都没有形象的曲卷着毛发,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着水,他甚至没来得及归还方才在海滩上借来的潜水服,他在门口听着女孩的哭声,他的手中静静的握着一枚风系神之眼。
想要在那整片海域中搜寻到一枚和贝壳大小差不多的她的神之眼,几乎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庆幸的就是她的神之眼是风系,绿色与蓝黑色的大海还是有所区别,毕竟多少明显了一些。
莱欧斯利在深海中一潜就是数个小时都不愿意上岸换个气,他仿佛不知疲倦,仔细着搜寻着一切可能被海水埋没的东西……他甚至还发现了一些远古的宝箱,说不定其中会有什么宝藏,可是,生活窘迫的他,这会儿就连看都没有看。
就在他几乎完全放弃时,他在浅水处发现了一只正在翻跟头的小海獭,它手上举着一枚漂亮的绿色玻璃珠,晃晃敲一敲,就像海獭敲贝壳的动作一毛一样。
等会儿。
莱欧斯利在浅水头罩里面的耳朵都瞬间数了起来,吓得小海獭一个炸毛,瑟瑟发抖的想跑。
直到它面前的少年,在浅滩的沙滩处给它捞了一枚比神之眼要大上五六倍的大贝壳递到了它面前与他交换,小海獭才心满意足的接过贝壳,莱欧斯利也终于取回了悠依的神之眼。
他回到枫丹主城的时候,每个人都在交流着昨夜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被绑架的事情。
“听说那对夫妇非常歹毒,还利用了遗迹机兵当自己的帮凶。”
“天啊,那那维莱特大人的女儿情况如何?”
“他们没能得手,好像是因为分赃不均吧,最后俩个人恼羞成怒打了起来,哎哟那现场,啧,一个惨字了得……”
“最后恶人互相厮杀而死,也算是遭了报应,但是负责调查的兵团大人们将那俩个混账的身份摸透了,好像说他们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各个孤儿院领养孩子,结果到现在却是孑然一身没有子嗣……”
“天啊,那这么多年的孩子岂不是……”
“嘘,现在那些大人已经在调查了,我们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枫丹的人们窃窃私语的话语从莱欧斯利的左耳穿到右耳,即使是那对夫妇的死,都没有被他听进心中。
他握着女孩的神之眼,感觉自己就像一匹刚刚落水上岸,身上兴许还有鱼腥味的狼狈落汤狼,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推门进去再去面对那个女孩,因为他此刻是这样的狼狈。
而他想,她的哭泣一定是和自己脱不了关联。
或许他应该将这枚神之眼给一位可靠的护士,自己呆在暗处看着护士归还给女孩。
莱欧斯利这样在心中想着。
他抬起沉重的脚步,刚刚想要离开,却听到病房大门被打开,芙宁娜大人轻轻咳嗽一声,摆出严肃的表情望向他。
嗯,如果忽略掉她刚刚跟着一起哭红的眼睛的话,那么此刻的她确实非常具有水神的仪态。
“咳咳,这位……嗯……我年轻的子民。”芙宁娜说道:“
悠依已经知道你就在外面了,快快进来吧。”
莱欧斯利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悠依。
芙宁娜一愣一愣的:……怎么了,身为神明的我竟然有足矣让他畏惧的威仪么?
实际上他此刻的身上有不少伤,他一点都不在意的用新到手的冰系神之眼给冻上了,冻的恰到好处,于他而言,不发炎的伤口那就不叫伤口。
但是屋里的那维莱特大人只需轻轻一抬手,狼少年已经被浸湿的衣服和头发冒出的水珠就几乎被一秒晾干。
“大,狗狗。”病床上的女孩虚弱的喊他。
莱欧斯利感激的看了一眼审判官先生,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神之眼递到了她的面前。
“对不起。”他低着头,兽耳也一并垂落而下:“一定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倘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那俩个混账绑架……”
悠依摇了摇头,她抬手握住神之眼的同时,也握住了莱欧斯利的手。
女孩眉眼温润柔和,几乎容纳着整个世界。
“你一定……找了很久。”她轻声说:“谢谢你……还有,没关系。”
“悠依,从不觉得,是你的错。”
她忽然又蹙起眉头,凶恶的骂:“是他们坏!”
莱欧斯利垂落的耳朵又在刹那间竖起,不知是否是错觉,在她的手握住自己的瞬间,被冰封起来的伤口似乎不再有麻木的钝痛。
“对,是他们坏!”芙宁娜跺起脚,愤愤不平:“那维莱特,我绝对要用水神的名义审判他们,死刑!死刑!”
那维莱特:“……虽然我也很想这样做,但是芙宁娜女士,我不得不提醒你,他们已经失去了能被判处死刑的能力了。”
“那就死刑的死刑!可恶,太便宜那俩个混账了!”
悠依忽然噗的轻轻一笑,她的眉眼中倒映着狼少年怔愣的神情,她抬起手,后者就乖顺的将脑袋凑了前来,任由她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脑袋。
“已经,没关系啦。”
她用只有他们俩个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已经可以,不用回到……那场噩梦了哦。”
不论是莱欧斯利,还是此刻的她,亦是如此。
莱欧斯利发出了一声呜咽,他将千言万语都隐藏在心里,在最后只是隐忍着对女孩轻轻道了一句:“……谢谢。”
悠依又说:“以后我们一起再喝,咖啡芭芭露。”
莱欧斯利又笑了,他说:“好。”
明天的枫丹,也会是个好天气。
—
时光啊,一如既往。
今天的悠依也坐在审判席的那维莱特大人身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而那维莱特大人对他的这位老来得女(这个说法好像有哪里不对)表现出了十足的包容心,不止用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睡姿,还将面前的甜品饮料往自己的身边扒拉了一下,以便她等会儿伸手就能拿到。
倘若不是他的言语太过严肃,审判过程也滴水不漏,大家都险些沉沦于面前这副母慈女孝(?)的温馨画面之中,忘记这是严肃的审判庭。
今天那维莱特先生头顶的花环是来自蒙德的塞西莉亚花。
昨天他头顶的花环似乎是稻妻的绯樱绣球。
明天就可能会是个大杂烩了,说不定会聚齐了七国出名的鲜花。
总而言之,悠依在家人们的照顾下愉快的生活着,她提起笔,一笔一划的给远在须弥的艾尔海森写信。
【海参哥哥,展信安。
我与一位帅气大狗狗一起经历了一场非常激烈的冒险,你绝对不会想到我的那一趟冒险到底有多么刺激。
多亏了你教过我的知识,我才能制造出破绽,打的俩个坏人措手不及。
虽然过程不是很好,不过结果是很好的啦,哎呀不说啦,大狗狗喊我去喝咖啡芭芭露啦。】
收到信件的艾尔海森定然是一脸懵逼。
他开始查阅资料,重点放在——枫丹是否有研究出会喊人去喝咖啡芭芭露的狗?
—
莱欧斯利自动请缨去接受审判,只是结果自然是宣判他无罪。
相反,因为他救下悠依,帮忙铲除了恶魔有功劳,他还在枫丹拥有了暂时的居所和稳定的工作。
工作包括但不限于为审判官大人投递文件,审判卷宗,为芙宁娜大人采买她喜欢的小蛋糕,或者每天陪着悠依小姐出去溜达半个小时,等等等等。
曾经的阴霾几乎全部都在那段短暂却又无比温馨的时光里,在他们的相处中烟飞云散。
悠依的说话能力也逐渐恢复了,看来那一次并没有给她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
唯一一点就是,这几个月原本是孩子正处于发育期,应当茁壮成长的时候,可是悠依的身高却是和初见她的时候差不多,一点儿都没有变化。
身高没有变化,外表没有变化,就连头发长度都没有变化。
医院检查不出所以然,最后憋了半天说这可能是深海水压后遗症之一,需要补充营养,也许迟缓发育的现象才能改善。
于是悠依在接下来的每一餐都迎来了十分丰盛,荤素搭配的餐食,男妈妈莱欧斯利点亮了厨艺,系着粉红色的围裙在厨房里菜刀和颠勺都抡出了残影,他甚至还兼顾了营养师的工作。
菜每一天都会做的很多,悠依和他吃不完,莱欧斯利就会很贴心的将菜品打包到那维莱特还有水神大人的办公室。
那段时间,下属们甚至没办法开口劝导那维莱特大人不要太过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因为他每日吃营养餐吃到目光清明,面色红润,眼角是一星半点的乌青都完全不存在。
他们就连那维莱特大人您忧思成疾,日渐消瘦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芙宁娜,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圆润的有些可爱的面庞,她大惊失色,觉得一位合格的神明应该每日保持身材,它自主断了自己今后一个月的小蛋糕,甚至给自己安排了每日晨跑。
然后,她晨跑的时候与那维莱特狭路相逢。
芙宁娜:“……好巧。”
那维莱特:“……嗯。”
芙宁娜:“我的子民莱欧斯利制作的营养餐,真的挺营养的。”
那维莱特:“……啊。”
下属和上司想一块去了,你说这巧不巧。
—
“梅洛彼得堡?我去当其中看管犯人的守卫?”
面对那维莱特的话语,莱欧斯利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觉得自己并未成年,距离成为一名合格的神之眼持有者也有很远的距离,却能受此众任,被那维莱特先生如此期待,实在是万分荣幸……
“只是……”
莱欧斯利深吸了一口气,自从那一日,少女在自己眼前失踪之后,又濒临生命危险之时,他早已经不止将她容纳到了朋友的领域。
如今,悠依于他而言,是家人,是妹妹,更是狼族用性命都要守护的存在。
“我能明白你的所思所想。”那维莱特回答道:“但是事实上,我在见到她的第一日开始,就没有放弃过在七国中为她寻找家人的想法。”
“如今从蒙德来了一位使者有理有据的阐述了他与她在璃月的家人有所关联,我也经过多方面的判定,明白了那是一位再可靠不过的来使,也明白了他们的诚意。”
嗯,是这样的,风神巴巴托斯居然放下了蒙德没管,径直就跑到了枫丹来,足矣见得那个女孩对于风神究竟有多么重要吧。
如今,他虽为水龙王,却无龙王实质权柄,甚至直至今日也无力解决针对整个枫丹的预言,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他只能在海平面上升,整个国度笼罩在危险之前,忍痛将她送到一双更加强大的羽翼庇护之下,想必那位风之魔神也会遵循诺言,将她送到自己真正的家人之中。
“那维莱特先生,请您告诉我,她所谓的那些家人,是否是名为禅院——”莱欧斯利焦急的问道。
“不,我早也已经探究过她那晚说过的那些话语,如今蒙德的使者要带她去的,并非是那种运用了稻妻国取名方式的家族,她远在璃月的那些家人,似乎是与璃月的仙人乃至神明有关。”那维莱特阖上眼,他隐藏了自己眸中的不舍:“也许那才是让她能够回归记忆与正常生活的最好抉择。”
莱欧斯利站在原地怔愣片刻,良久,他攥紧了拳头:“啊……是这样啊?”
什么啊,他其实早就想到未来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吧。
明明应该为她发自内心的开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此刻会……
“呜哇!”
远处传来了芙宁娜又惊讶又羞怯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着芙宁娜的方向冲去,而来到现场以后,却看到芙宁娜已经浑身上下燃烧着红色蒸汽变成了简笔画,她捂着脸颊,脸红的像个日落果,她指着面前的女孩结结巴巴道:“悠悠悠悠依!”
悠依一脸无辜,抬眸看着芙宁娜,又用纯粹不过的目光看向了刚刚跑过来的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一眼。
“怎么回事?”那维莱特俯身将有些局促的女孩抱了起来,而芙宁娜的模样也不像是与悠依发生了矛盾的样子,她好像纯粹是害羞才破功的。
芙宁娜结结巴巴:“她,她她……”
她看起来脑袋都要烧起来了,说不出所以然。
悠依垂着头,沮丧的回答:“我在杂志上学到了一种表达喜欢和爱的方式,可是芙宁娜姐姐看起来不喜欢,而且还被我吓到了,是悠依的错……”
芙宁娜赶紧又说道:“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突然!哎呀,你别难过,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维莱特微微一愣,他先是安抚女孩:“没事的,听到了吧,芙宁娜女士没有被你吓到,悠依。”
他随即又问道:“是什么方式?”
随着那维莱特这个问题的话音刚落,柔软的触感已经贴到了面庞侧边,转瞬即逝。
演示完了,悠依委屈的说:“是啾啾喔。”
浑身上下瞬间失去了颜色,下一秒又充满了颜色,因为五百年来都没有受过这种惊吓,身为一条年轻的龙宝宝,当场在枫丹下起太阳雨的那维莱特:“……”
因为刚刚被偷袭成功,还捂着被盖章的面庞没缓过神的芙宁娜:“……”
完全炸毛的大狗狗莱欧斯利:“……”
在楼上正在剥泡泡橘看热闹的巴巴托斯:“……”!
第48章
总之,当时现场的画面实在是一通混乱。
整件故事的起始,还需从悠依二次落水出院之后说起。
那维莱特在那时起就不对悠依的任何娱乐活动有任何的干涉了——她喜欢编五光十色色彩搭配的让人一眼都忘不掉的花环也好,她喜欢读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书也罢,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不会遭到制止。
是的,在水龙王妈妈的内心里,十分慈爱且宽容的想着,孩子爱干啥就干啥吧,孩子喜欢什么就让她读什么吧。他甚至在工作之余特意和下属们取经,学习过了家长正确的教育方式,发生那件大事以后,更觉得自己不应当对悠依这孩子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加以限制——像她这样坚定又勇敢的孩子,会因为区区一本杂志心智受影响,那实在是完全不可能。
因此,不仅八重堂分部开过来的枫丹杂志特辑,那维莱特从那天开始就允许悠依看了,他甚至将稻妻那边的八重堂本家发布的轻合订版也订了个年刊,地点就选在悠依和芙宁娜的居所。
就譬如那本《转生成为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那本作品可谓是只听名字就十分让人在意,内容也趣味性十足。兴许像之前那杂志的插画情况只是特例,这些轻里其实蕴含着凝聚着稻妻人民智慧结晶的文字也说不定……呢?
那一天,那维莱特就那样理性的自己说服了自己,而看过那些杂志轻的悠依依旧是个每天心情都很好的乖宝宝,她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嘛,这就让那维莱特更加放心了。
谁料就在今天,悠依将杂志里面表达喜欢和爱的具现化表达方式学以致用,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侧脸盖了个戳。
这让活了数百年却从来只是在戏剧作品里面知道这种人类情感的表达方式,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体现在自身身上的水龙王大为震撼。
归纳总结一下就是,那维莱特他害羞了。
即使明白这是她对视为家人的自己亲情的具体表现形式,即使明白这种动作,其实作为贴面吻礼在一些更加热情奔放的国度是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事情,但……
道理他都懂,但是这一点不耽误那维莱特害羞。
数百年来,大概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对他表示喜爱。因为他本人一直都是游离于整个国度和人民之外的,他是需要用更加客观的方式去注视一切的审判官,更是因为此份职业职责的特殊性,他与子民来往时都保持着礼貌而又不逾越的态度。
但是,今天的一个“啾啾”,险些让他破了功。
只见今日枫丹的天空,时而乌云密布,时而晴空万里,时而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时而拨开云雾见天明,在短短五分钟之内就全方面多角度的为在场的所有子民呈现了一通枫丹天气的千变万化。
这全是由于水龙王此时的百感交集。
那维莱特目光放空的想道,不是说好了稻妻人的情绪内敛,就连告白都会用“今天的月色真好”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么?怎么会抛开正经文学,直接在发行的轻和杂志里面如此的……呃,反差感强烈?
悠依不说话了,悄咪咪的看着那维莱特妈咪的表情,说实话就算是对旁人的情绪变化,有着相当敏锐感知能力的她,这会儿L也看不出那维莱特的心情到底好还是不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惹他不愉快了。
她像做错了事情一般,委屈巴巴的耷拉了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至于楼上以蒙德来使身份来拜访枫丹的巴巴托斯,在有幸围观全程的时候,他手上剥到一半的泡泡橘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嗯,被吓的。
关于巴巴托斯为何一路从蒙德溜达过来,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但也可长话短说,还需要他上次从倒霉的邮差先生那里读到的信件开始说起。
——他并不明晰后来的悠依在属于她自身的世界与璃月的伙伴们通过某种联系“重逢”的事情,这就导致了信息差,因此他在读到那封信件时,第一反应也并不是想着去告知,而是觉得可能性太低,只想着去确认一眼。
大抵是身为风神的缘故,除去蒙德的子民以外,他对于同属性神之眼的孩子总会因为奇妙的元素联系下意识的适当的关心一些,巴巴托斯自然明白那女孩对于璃月那少年夜叉的重要性,也颇了解他当年到底在提瓦特大陆寻找了她多么长久的时间——夜叉少年身边的风会为巴巴托斯带回讯息。
因此,为了不让旧友和那少年愿望落空,他选择自己溜达过去看看情况,其实在心里想的是,这大概率是巧合。
唔,不过倘若真的印证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枫丹那位是悠依那孩子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出于那么一喵喵的私心,选择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一段时日,看看能否帮她巩固稳定力量,顺带用风神的方式教养同属性的孩子,等到同她混熟了再送她回旧友身边,就当作惊喜了,诶嘿?
至于信件中提及失忆一说……
其实巴巴托斯一开始是完全没在相信的,他觉得,如果当真是那个悠依,失忆一说大概率是那个聪明的孩子的计策,她在选择用这种说辞伪装身份,保护自己。
顺道一提,他今日进枫丹城门的过程实在是遭遇了很大的阻碍,因为守城的守城员本人刚正不阿,他们需要来自蒙德的吟游诗人温迪先生出示可以证实自己身份的证据,他们态度坚决的表示,你得证明自己确实是温迪,而不是什么很会伪装的愚人众。
温迪:“……”
为什么要他自己证明他就是自己啊,救命。
但是更加尴尬的是,身为风神的他在自己的国度一直以来用吟游诗人的身份卖艺喝酒摸鱼溜达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筹备什么身份证明,他完全就没有这种概念呀。
没办法呢,蒙德可是个自由又悠哉的国度,大家只会指着他说,哇,快看,是那个唱歌很厉害的吟游诗人,他又会弹竖琴又会吹笛子……蒙德人也根本就没有人揪着他找他要能证明自己是温迪的身份证明啊。
讲句更内个的,身为风神的他甚至没有自己是风神的身份证明呢,他总不能现场把自己的神之心掏着玩吧。
因此,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尊贵的风神巴巴托斯,化名温迪的吟游诗人他……很荣幸的在今日成了枫丹人眼里可疑的黑户。
温迪深吸一口气,看着剑拔弩张的守城人,他笑了笑,好脾气的说:“要不,我给你弹奏一曲呢?”
守城人倒是答应了。
一曲罢了,守城人听的如痴如醉,甚至还有不少吃瓜枫丹人被吸引了过来,大家如听仙乐耳暂明,拍着手,激动的起哄让他再来一曲。
温迪当然不是想在人家城门口开始卖艺的意思,他无奈的笑着问听沉浸的守城人:“您觉得这一曲如何?”
“你有着十分高的艺术造诣,完全可以在我们国家最大的歌剧院参与演出。”后者夸奖道。
“那个……这是否可以证明我是蒙德的吟游诗人温迪了呢?”温迪耸了耸肩。
结果枫丹人完全没有按照他想象中的路线走的意思。
“不可。”守城人抬手严肃拒绝,表现的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即使刚刚那音乐演奏真的很不错,可是一码归一码,他听的人家弹奏的开心和他要放人家进去可没关系哈,他解释道:“换句话说,你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弹唱很厉害的经过特殊训练的愚人众才行!”
温迪:我#@&¥……
最后,还是那维莱特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前来解围。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那维莱特一眼就看出来了面前的那位身份到底是谁。
这孩子打小就性格耿直,见到面前尘世七执政之一,他神情庄重起来,上前一步道:“这不是来自于蒙德的尊贵的风神……”
温迪这些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打岔:“是是是,我就是来自于蒙德尊贵的风神巴巴托斯的信徒,一位路过的吟游诗人罢了。”
那维莱特有些不解的挑眉。
温迪依旧是笑眯眯的,额角却渗出冷汗,生怕自己马甲被这老实小龙当场扒了,言语可是会漏风的,等消息传回自己老家的时候,所有的子民都会知道在酒馆喝酒时整天变着法子赖账的吟游诗人温迪其实就是他们伟大又自由的神明巴巴托斯了。
噢!那可实在是太自由了。
温迪神生中为数不多的开始了汗流浃背,为了点醒面前的那维莱特,他也特意拖长了尾音道:“幸会幸会,原来这位就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传闻中的古龙——一般刚正不阿,有着水之龙王——一般秉性的男人啊。”
那维莱特:“……”
于是,当时的场景可以用以下话语梗概。
那维莱特其实知道巴巴托斯的真实身份,但是经过提醒,他终于明白了不可说。
巴巴托斯其实也知道那维莱特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只是拎出来提醒对方,也没明说。
他们就互相客气的商业互吹了起来,客气的有点尴尬。
“原来是吟游诗人温迪先生,您作为使者从蒙德千里迢迢而来,路途遥远,我未能及时迎接,惭愧惭愧。”
“无碍无碍,那维莱特大人日理万机,行正义裁决审判之事,无法及时抽出空闲也属无奈。”
旁边的枫丹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那维莱特大人都这么客气,说明这小小的一只少年其实是很有成就的厉害角色吧?只是他们孤陋寡闻所以才没认识?
而事实上,两位相互客套的,一只表面是纯澈少年,实际上已经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
一只表面上是成熟稳重的成年人,实际年纪比起上古魔神们,只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水龙宝宝。
他们就这样互相打着哈哈进了枫丹,而委婉的表达了来意的温迪,也被那维莱特作为贵客迎接到了使者接待室。
那叫一个又豪华又空旷,他在里面翻跟头都不会有人有意见。
挺好的,在这里有点心有水果,就是很可惜没有酒。
温迪托腮环顾四周,发现偌大的一个接待室现在居然就他一个“异国使者”,所以有点奇怪的多问了那维莱特一句,其他使者呢?
临走时的那维莱特回答他:“此前在这个会议室的使者大多都是心怀异端的愚人众成员,有些已经被遣送回国,有些人证齐全,经过了审判,现在还在梅洛彼得堡劳动改造。”
温迪:“……”
虽然他明白面前这位老实的水龙王宝宝的意思并不是在点他什么的,真的只是在实话实说,回答他刚刚问的问题,但是他就把这里有没有酒的要求艰难的咽了回去。
因为他感觉这个国家比自己想象中更坚持正义,他真的有那么点害怕自己因为喝醉酒水神面前殿前失仪也被塞到梅洛彼得堡去。
话说枫丹有这种律法吗。
呆在接待室的窗户前面看异国风景的温迪,忽然捕捉到了一抹银白色长发的身影。
他的目光骤然一亮,风在那一瞬间裹挟着旧人的信息萦绕在了她的指尖。
那依旧是与曾经别无二致的,纯白而又带着温度的暖风。
而也几l乎是那一瞬间,他便通过侧颜确定了,那就是在多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
——悠依。
即使是经过了那样长久的岁月,她的外貌看起来也与那个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稍微成长了一些,但并不多。
以人类的身躯,当真可以这么长久的时间都停止成长么?明明……就算是神明都会被时光磨损呢?
一边仔细思考,一边咔咔咔的啃完了苹果,温迪又拿起一枚泡泡橘,他决定不急着立刻出面,而是先暂时观察一下情况,静观其变。
直到他的面前发生了惊天大瓜,可以称为“震惊风神一百年的连环啾啾事件”。
提问,如果摩拉克斯在知道他明明就在自家孩子身边,却没能来得及阻止她去“啾啾”别的异性,那么这会被认定成谁的错误呢,摩拉克斯会对他做些什么呢?
那一瞬间,温迪的耳畔似乎回荡起了“天动万象”,“移坚不催”,“此乃天道”,等等诸如此类的庄严大招词汇。
温迪:完了,这回是真的全完了。
在所有人都石化或是炸毛的情形下,他甚至没来得及拾起泡泡橘,就立刻瞬移闪现到了悠依的面前。
“小悠依,悠依酱——”少年充分发挥自己称得上精致无瑕的相貌优势,带着一些可爱的面庞在此刻精准的把控着委屈的情绪,他熟练的运用对待久别重逢的故友的方式开了口,指着自己道:“不公平哦,小悠依,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这个啾啾应该先给我,你的老朋友才对。”
幸好他这趟没有喊摩拉克斯一起来吧。
不然倘若摩拉克斯在场,那位岩神肯定会被他的话语创到,因为重点原来是在这里吗?!
温迪的话语当然是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警惕,芙宁娜在那一瞬间就长大了,她张开手臂横在孩子面前,连演的不用演的,就用极其严厉的水之神明气势,冲着眼前的温迪瞪了回去。
而莱欧斯利的大脑迅速归纳思考了一番,将那维莱特先生方才的话语深思熟虑的一遍,然后他轻声问道:
“那维莱特先生,这就是您说的,悠依她可靠的……嗯,故人么?”
那维莱特:“……”
再议,再议。
而被温迪提问的悠依睁大了眼睛,她哒哒哒后退了两步,从水龙王妈妈的身后探出脑袋,有些害怕的说道:“可是,可是,哥哥……悠依,不认识你呀,所以不能给你啾啾哦。”
她话音刚落,温迪的身上就落上了三道警惕的目光。
温迪:“……”
温迪觉得那一瞬间他的内心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碎裂掉了。
—
好消息,他在枫丹寻到了旧友那边曾经看的无比重要的孩子,她看起来健健康康,毫发无损。
坏消息,那其实并不是为了掩藏身份或者保护自身的伪装,那孩子确实是失忆了,字面意义上的,实打实的。
坏消息,此刻的悠依看起来非常的依赖枫丹当今的水之神明芙宁娜女士,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以及一位正在尝试用眼神将他盯出窟窿的莱欧斯利少年,她真的对自己没印象了,虽然当年也就那么一面之缘,但是他有那么点伤心是怎么回事。
好消息,失忆以后的悠依甚至比多年前那一次还要好骗的多。
因为,只需要他此刻表现出一个失落又委屈的表情,她就会立马担忧安慰他说:“小哥哥,你不要不开心,悠依的话让你难过了吗?对不起呀,我在大海里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如果是我的话让你伤心了,我想要帮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打起精神来吗?”
温迪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知道诶,可能……啾啾有用吧?”
啾啾这个梗看起来是过不过去了。
本来只是顺口那么一提。
结果她当真没再害怕自己了,
甚至眼看着就要哒哒哒跑过来跑到自己身边,依言行动。
温迪:欸,天啊,这么好骗的吗。
不过她还没跑到一半,就被那位目光凌厉的灰黑色头发的少年给拎了起来,后者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摆出一副谆谆教导的兄长模样:“悠依,我说你啊……你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啊,多少再给我有点警惕心啊!”
一想到前几l日她就是被那个恶魔伪装孕妇引起了同情心才被带走的,结果今天还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担忧,屁颠屁颠跑过去就要照做,莱欧斯利此刻就更加想戳戳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水在晃荡了。
“对不起欸,莱欧斯利哥哥,那我也给你啾啾,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悠依伸出双手食指对着戳戳。
“给我啾啾个鬼啊!这种事情不能随便给人啾啊!”
性格沉稳,这段时间处理事务一丝不苟,甚至四舍五入化身可靠男妈妈亲力亲为带娃的莱欧斯利,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般炸毛过。
“那,书是错的吗?”女孩的声音很沮丧:“不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喜欢和爱吗?我让大家不开心了吗?”
“……”莱欧斯利思考了一会儿L,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另一边被定住的那维莱特终于动了,他用没握权杖的另一只手捂住了面庞方才被盖章的位置,低声回答道:“……不,没有不开心。”
那维莱特很快就想明白了。
所有人都拥有着不同的性格,更别提身为龙的他到今日都没有理解清楚人类这种生物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下一步会做些什么,他刚刚只是有些震惊罢了。
……但是他并没有不悦。
相反,还为了方才反应剧烈所以吓到了她,感到十分歉疚。
那维莱特说:“啾啾……和拥抱或者握手一样,都是人类之间正常的情绪表达方式,没关系的,悠依喜爱运用这种表达方式也没关系。”
并且他很快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莱欧斯利化身了名画呐喊:——不是这样的的啊那维莱特先生!有些时候我真的会好奇你是否会拥有正常人类的常识啊,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而迁就她啊,不要突然之间就把自己给说服了啊,今后容易出大问题啊!
但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被他拎在怀里的小女孩在听到那维莱特麻麻话语的一瞬间,头顶哗啦啦一下就飘起了小花。
啊,呃,她看起来很开心呢。
于是莱欧斯利也蹙眉严肃思考了一番,他心想这孩子年岁尚小,有关过去的大部分记忆都是空白,怕是还有过常人无法想象的灾难经历,所以会用这种方式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是……正常情况?她这感情纯洁无暇,反而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
莱欧斯利也自己说服了自己。
于是他严肃道:“下次啾啾之前记得要询问对方的意见。”
女孩子闻言,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
芙宁娜:“……”
不对,你们俩个等会,怎么突然就改变坚持了,重点是询问意见吗?好像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太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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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啾啾风波”就这样如同无事发生一般过去,而与风神巴巴托斯彼此明晰的交流一番之后,那维莱特也羁定了将女孩交与风神照顾的想法。
“我想,她的记忆缺失,也许不止是因为深海的水压导致的。”
少年该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相当正经的,他分析了多方面的原因:“也许是在短时间内承受了无法接受的灾难性打击,又或许是力量导致身体透支,影响记忆和思维……而用人类的治疗方法去疗愈她,很明显不太可能,有些时候,也会需要神明的权柄,用神明的力量才有可能出现奇迹。”
那维莱特微微一愣,他望着面前的少年似笑非笑的表情,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位神明,大概已经一眼看出了他们如今国度的现况。
没错,枫丹真正的水之神明早已经在当年与他做出约定之后,就陷入了类似沉睡的状态,即使是他也无法与对方交流,而身为水龙王的自己也终究是生来就拥有虚名,力量始终没有回归自身。
这也是他为何动摇了内心,想要将她交给面前少年模样的神明的真正原因。
他不能出于私心而将这个对自己的过去几l乎一无所知,记忆一片空白的女孩留在不久之后就会变得更加危险的枫丹之中,他也无论如何都不能羁定的保证自己可以无时无刻的守护她的安危——她就在不久之前还是出于好意才置身于了危险之中。
在这个时候,来源于另一个神明亲口承诺的庇护反而对她更加有利。
那可是飓风之魔神巴巴托斯,在魔神战争中时代杀出重围,存活至今的神明之一,来枫丹拜访的蒙德人口谈禅都是“愿风神护佑你”,足矣看出巴巴托斯在他子民心目中的地位。
那维莱特想,巴巴托斯先生定然是一位实力强大,性格可靠的神明。
“那么,风神大人此次亲自来拜访实在是辛苦……”那维莱特想说的其实是,不知您何日能够方便动身带着悠依前去自己的国度,帮她回复记忆,寻找她在璃月的家人。
“对,确实辛苦。”温迪一脸赞同的点点头,他搓搓小手道:“那既然来都来了,来一趟也不太容易,不知贵国是否有什么出名的佳酿,能让我长长见识?”
那维莱特:“……”
等会儿L?
合着您是来这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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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实证明,那维莱特实在是很会说服自己,他觉得,神明的思维又岂是他能够揣测到的,巴巴托斯先生此时表现的嗜好饮酒,不过是藏拙罢了,以此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深不可测的实力,咳咳……
结果在晚宴之上,喝高了的温迪抬着酒杯,脸颊红扑扑的打着嗝,他愉快的举着酒杯道:“果然,枫丹的佳酿就如同贵国的名字一般,像水一般甘澈清冽,源远流长,回味无穷……”
那维莱特:“……”
“来啊,审判官大人,一起再喝一杯吗?”
那维莱特:“我身负此职位,明日更是有要务在身,不宜饮酒……”
“哎呀,别那么一成不变嘛,你总不能做全年无休的审判官不给自己放半天假,年轻人呀,别这么无趣……”
悠依眨巴眨巴眼睛:“可是那维莱特妈咪,看起来比温迪大很多耶。”
芙宁娜扶额解释:“啊,可能是温迪先生每天悠哉悠哉才比较娃娃脸吧,那维莱特他公务繁多,所以看着自然就成熟了一些。”
她其实是在开玩笑。
但是悠依闻言,立马一脸惊恐:“不,不行!那按照现在审判官的工作量,妈咪她很快就会在不远的未来变成老爷爷了……”
芙宁娜觉得逗她真好玩,忍着笑道:“那其实刚好,因为那样的话呢,本神明的下属就终于可以退休了,不必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面对如此繁忙的工作了。”
悠依:“那芙宁娜姐姐以后要自己当审判官吗?”
莱欧斯利无感情的捧哏道:“那真的恭喜您,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啊,呃,这个嘛……”
而那一刻,那维莱特根本没有理由推脱温迪的敬酒,他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长辈魔神的压迫,面对根本没有办法推脱掉的酒局,最终他本着酒的成分大多数也是水的原则,就那么小小的浅酌了几l杯,达到了微醺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再继续喝下去可能就会失态,还是很有自制力的停下了酒杯,再看向飓风魔神巴巴托斯先生时,他已经开始尝试把整张脸都埋进面前的餐盘里面吃菜。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将解酒的果汁端了上来,他又重复了一遍那维莱特今日最开始说的话,意有所指道:“悠依可靠的故人,嗯?”
甚至特意在声调末尾上扬了一句尾音。
那维莱特抬手扶住太阳穴,说实话,他此刻干巴巴的解释有点儿L没说服力:“正所谓人不可貌相……”
“嗝儿L。”温迪忽然从餐盘里面抬起头,他的面颊两边一边粘着一片小番茄,乍一眼像两坨很对称的腮红,他打了个十分响亮的酒嗝,意味深长的望向了那维莱特与莱欧斯利二人,一瞬间气势十足,压低了声音道:“不知你们是否清楚,应该如何才能获得比肩天理的力量……”
他居然就那样轻轻松松的将天空之上那个深不可测的存在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这让莱欧斯利浑身一震,而深受枫丹未来诅咒困扰的那维莱特更是直起身来,认真道:“温迪先生,请您赐教。”
“那就是……”少年再度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他微微垂着面庞,此刻,刘海恰好遮挡了他一半的眼睛,这让此时的他看起来深不可测,温迪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道:“那就是——再来一杯!”
“只要喝的足够多,就会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能够抗衡天理。”温迪抬起手中的酒杯笑眯眯的朝向空中挥了挥:“不对,我就是天理!”
语罢,他咣当一声又砸进了餐盘里。
众人:“……”
悠依抬手好奇的戳了戳少年和包子一样Q弹的侧脸,后者浑身一颤,抖了抖,悠依说:“啊,完全喝醉了呢。”
芙宁娜:“完完全全是个醉鬼呢。”
莱欧斯利:“我可以负责把他扔到大街上去。”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讲的不对,收敛了脾气,换了个说辞:“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这位尊贵的蒙德来使放生到大街上去,愿他们的风神护佑他,来点风让他清醒清醒大脑。”
那维莱特:“……”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现场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已经不省人事的醉鬼,他就是风神巴巴托斯呢。
那维莱特制止道:“不可。”
那维莱特在心中道,传闻中的魔神巴巴托斯,他可是拥有着能徒手用风将一座山夷平的可怖实力,不能因为他看起来无害的少年外表就忽略了他身为魔神战争胜利者的真正实力,即使是在睡着的时候,魔神巴巴托斯他,也定然是全身心都保持着警惕的。
咳,不是经常会有触碰到醉酒中的强者就等于唤醒了他体内的凶兽的这种设定嘛,他这也是出于谨慎才……
而被认为在睡梦中“十分谨慎”的温迪少年,这会儿L已经被莱欧斯利拖着手臂下方悬空拎了起来,少年睡的又香又甜,依稀可以听到细微的鼾声,外加偶尔的咂巴嘴巴声,这架势,可能雷电将军的天雷劈过来了,都很难醒。
确实,在宴会开始之前,他十分客套的来了一句“请把自己当作在家一样,无需拘谨。”
但是他真不是让这位把餐桌当成家一样倒头就睡的意思啊!
那维莱特:“……”
《实力强大的神明往往会在睡梦中也能保持警惕》。
那维莱特心力憔悴:“等会,别真的放生,那位可是风神……风神巴巴托斯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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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依在睡觉之前,起身去窗户旁边拉窗帘。
然后她看到了窗户外边贴着一张很熟悉的脸,少年整张精致的脸都扁扁的贴在窗户上,他用一种八爪鱼的姿势趴着二楼的玻璃,他在外面喊:“诶嘿,悠依酱~”
悠依非常镇定的看了他一眼,刷的一声拉起了窗帘,准备睡觉。
温迪:“欸,等会,等会,我已经醒酒了,我发誓。”
……
五分钟后,忽悠小孩子成功的温迪坐在悠依的房间里,喝着女孩子给他泡的甜甜的可可,发出满足的喟叹。
悠依:“吃完了小蛋糕和饼干就请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招待你了。”
温迪:“不要用这种招待讨食流浪猫的台词跟我说话啊。”
悠依:“如果被发现了您其实偷偷趁着晚上在我的房间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
温迪:“……这句话反而更容易引起误会吧。”
悠依:“芙宁娜姐姐明天的正午小点心被你吃掉了,我应该在她明天发现并且哭出来之前买新的给她,但是没关系的,温迪先生现在能填饱肚子就太好了,因为您刚刚光顾着喝酒也没吃菜。”
温迪: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感到愧疚吧这孩子!
温迪好奇的问:“正午小点心?”
“对的。”悠依掰手指:“在芙宁娜姐姐的日程里,有早餐后小点心,下午茶小点心,午夜小点心……”
温迪:“真好啊,我也想要早餐后小酒,下午茶小酒……”
悠依:“这样的话,温迪先生就会成为实打实的醉鬼了。”
“害呀,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一针见血啊,你这个小孩子。”温迪无奈一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特意来找你一趟吗?”
悠依想了想,问他:“……为了告诉我,有关我的家人的事情?”
“也不完全是吧。”他俏皮的一笑,忽然抬手握住了女孩的手,轻轻道了一句:“抓稳了哦。”
下一秒,窗户打开,一阵温柔的风托举着二人腾空飞起,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失重感和推背感,悠依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却又很快睁开,她放松了紧张的握着少年的手,忽然发现来到了枫丹城市的上空俯瞰全城,抬头还可以看到比以往更近的月亮与星空。
那是她曾经从未有机会亲眼见过的漂亮景色,依靠自身乘风而起时,和坐飞艇的景色也一点儿L都不一样。
可惜她没办法用自己的风系神之眼飞得这么高,这么久。
“我是来把见面礼物送给你的……就当是,某个孩子曾经送我礼物的回礼。”在她呆呆的环顾四周时,温迪笑着说:“怎么样?漂亮吗?”
女孩在他的身边乖乖的点头。
“很漂亮。”她说:“谢谢你,温迪哥哥,虽然你刚见面的时候就吓到了悠依,今天在饭桌上喝醉酒的样子又吓到了悠依,但是……”
听着女孩的前半段话,温迪的表情有些挫败。
“但是,悠依很喜欢这个见面礼物,很喜欢。”
“真的嘛,有多喜欢?”他很快一扫刚刚的沮丧,愉快的问道。
她蹙着眉,仔细想了想:“想要送给你啾啾,这样的喜欢……吧。”
“……欸?”!
第49章
悠依离开枫丹的那一日,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雨天。
不过说来也奇怪,枫丹这个明明常年绵延多雨的水之国度,从名为悠依的女孩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太久没有下过雨了,最多就是象征性的落上几滴雨,随后又很快会化为万里晴空。
“今日的工作还没有结束。”那维莱特站在城门口为悠依撑伞,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就仿佛今天只是个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在这之后还有审判要进行,我只能将你送到这里,你之后……”
他想了很多话,譬如天冷的时候要多穿衣服,要时常给他们写信,要每日早睡早起健康作息,缺摩拉了就告诉他,莫要跟着那位不是很靠谱的风神风餐露宿,注意生命安全,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真的像妈妈一样絮絮叨叨,那维莱特抬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他额前的银发垂落一缕下来,遮挡住了半边面庞,只平静的吐出了一句:“要照顾好自己。”
悠依乖巧点头:“嗯,我会的。”
芙宁娜在那维莱特的身边清了清嗓子,仿佛这个时候恢复作为水神的腔调,就可以遮掩她的眼眶已经泛红的事实。
“身为神明,我从来不擅长说出什么煽情的送别话语,毕竟神明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在孤独的神座上,会面对着相当多的离别,你我相处的这段时日,也只是我漫长生命中很少的一段时光……”芙宁娜抬手用衣袖若有似无的擦拭眼眶:“我,我才没有很难过啦,我只是有些遗憾,你还没有见到过我在歌剧院真正意义上的盛大演出吧。”
“会见到的,之后有机会的话……”悠依踮起脚,予以了芙宁娜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想抬手摸她的脑袋和呆毛,却被芙宁娜反手抱住,她将面前的女孩抱的很紧很紧,她低着头,身形有些颤抖,在那一瞬间呈现出了些许失态。
扮演神明的时间,实在是太孤独了。
可是,像小太阳一样明媚又温暖的你,真切的把阳光照耀在了我的身上,在与你相处的时候,我才偶尔可以放下神明的仪态,有喘息和放松的间隙。在那一刻,我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子。
“谢谢你,悠依。”芙宁娜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珍贵的朋友,永远。”
悠依用她软软的嘴唇在芙宁娜的脸颊上碰了碰,她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情感,在临别的最后一刻也热烈的全部表达了出来:“芙宁娜姐姐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最喜欢芙宁娜姐姐哒,啾~”
就算对她这种行为有过防备,芙宁娜的脸也在刹那间全都红了,她深吸一口气才缓过神来,不舍的同时也没忍住笑了笑。
“好啦。”然后芙宁娜很快便收回了在悠依耳畔的呢喃的姿态,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用力眨去了眼眸上挂着的泪珠,将悠依轻轻推到了那维莱特面前:“你一定还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吧。”
虽然不清楚为何那维莱特在她那里的人设是妈妈,但是看起来高冷又不近人情的审判官,在与女孩相处的过程中,却仿佛越来越像是真正的人类了那般。
悠依借着芙宁娜给的力顺势往前轻轻一扑,她趴到了那维莱特的腰间,后者一手持伞,怔愣了一下,弯腰用空余出来的手轻轻抱了抱她。
悠依眨巴眨巴眼睛:“那个,温迪说,蒙德有很多很多的美酒,我会寄过来给大家当特产的——”
那维莱特严肃的说:“悠依,别忘了,这里有俩个孩子,不能饮酒。”
芙宁娜唇角轻轻一抽,她不悦的抗议道:“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神明了,才不是小孩子。”
当然,没人接她的话茬。
悠依又说:“那维莱特妈咪要每天按时下班,不要太疲惫了,不然黑眼圈会越来越深的。”
“好。”
“不开心的时候可以不用经常泡在海里,要多晒一晒太阳,晒太阳也会让人开心。”
“……好。”不过话又说起来,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心情不悦的时候喜好泡在深海里放空大脑的。
“还有还有,要每天按时吃饭,天冷了多穿衣服……”
那维莱特:这些是我刚刚想说的话吧。
“我也最喜欢你了,那维莱特妈咪。”她闭上眼睛,轻轻说:“谢谢你,从深海里救起了我,温柔的对待我,甚至愿意当悠依的妈妈。”
“……嗯。”虽然,他直至今日也没有完全弄懂人类到底是什么生物,但是他今天,却比以往更近沉浸这个怀抱。
温暖的,小小的身躯,像天上的云朵包裹着冬日的阳光,近在咫尺,一只手就能毫不费力的环抱住。
在结束这个抱抱之前,女孩一视同仁的给了他一个临别啾啾,啾在侧脸的下颌处,温暖也转瞬即逝。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的那维莱特只是将头顶的暴雨和晴空切换了两三次,比起上次而言,已经进步了很多。
在这最后就是……
悠依转过身,望向了正酷酷的站在角落里面的莱欧斯利少年。
后者仿佛对她的视线有了预判,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就迅速扭头避开了对视,很明显就是在回避与她最后的交流,还没有完全接受她离开的事实,有些许怄气的成分在内。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性格叫超级无敌大直球,自古直球克一切。
女孩哒哒哒的跑到了莱欧斯利的面前。
莱欧斯利扭头往左边,她就哒哒哒跑到左边探头。
莱欧斯利扭头往右边,她又哒哒哒跑到右边探头。
一来二去的,莱欧斯利终于没办法继续回避了,他叹了口气,垂眸说道:“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就路上注意安全,倘若在那边不开心的话,就随时消息联系,不管我当时在做什么,都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刻奔向你,接你回枫丹。”
温迪在旁边弱弱的举起手:“那个,我还在呢……”
莱欧斯利装作没有听见:“总而言之,遇到了委屈的事情也不要积压在心里,倘若由谁敢欺负你,我会把他们锤成——”
悠依:“锤成碎冰冰?”
莱欧斯利没有忍住笑,他终于一改方才严肃过头的表情,使劲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把她揉的晕晕乎乎。
“好啊,锤成碎冰冰。”他说。
悠依拉了拉他的衣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把脑袋凑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重要的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她又偷偷在住所藏摩拉了?还是前几个星期开始囤的小蛋糕券需要他帮忙送给芙宁娜,亦或者是她留给他们的礼物?还是更加重要的,有关她失去的记忆?
莱欧斯利对面前的女孩深信不疑,他不疑有他的侧耳倾听。
直到面庞传来了柔软又暖暖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偷袭。
大狗狗瞬间炸毛,为在场所有人演示了什么叫做一蹦三尺高。
“……你,我说你啊!”虽然炸毛了,但是又不好说些什么重话,捂着被偷袭盖章的地方你了半天,却在看到面前漂亮的和小精灵一样的女孩时根本无法开口。
唔,他的脸倒是更红了。
“我也最喜欢莱欧斯利了哦。”她的这句话说完,少年又像被按了定格键一般定在了原地,女孩捂住自己的胸口:“在离开之前,我想要用这样的办法对大家传达出一点点内心的感情,只是一点点都好。”
她感觉的到呐,虽然大家表面上会害羞,会有点儿炸毛,可是被她啾啾以后,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沮丧的心情都很明显被冲淡了好多好多。
感谢稻妻的轻,教会了她这样完美的,能够表达感情的办法。
“因为我,最喜欢大家啦。”
雨过天晴的第一缕阳光恰到好处的散落在枫丹的大地,也照耀了闪闪发光的少女的笑容。
此情此景,大概用一生的时间也无法忘怀吧.
风带着女孩离开了她这段时间以来居住的水之国度,却并未带走她在离开之前传达到的温度。
其实悠依一开始还在好奇,枫丹距离蒙德有遥远的距离,难道在回到蒙德之前,他们需要跨越各个国家经历一场漫长的旅行吗?
是坐马车,还是坐飞艇?
面对悠依的提问,温迪耸了耸肩膀,竖起一根食指,一脸神秘道:“当然是……用我们之前已经熟悉过的方式回家呀。”
悠依:“喵?”
下一秒,他们二人一起乘风而起。
就算是在置身于高空中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寒冷和体温的流逝,萦绕在身边的风是温暖的,她能够看到下方的人和建筑物变的越来越小,人变成了小点点,建筑物像小盒子,一切的景物都以极快的速度簌簌的在眼前流逝。
悠依张开嘴巴,她感受着无处不在的萦绕在周身的温暖的风,她开心的笑着感慨:“哇——我们飞的好高呀——”
身旁的少年仿佛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他嘿嘿一笑,自信的说道:“这还不是极限,还可以飞的更高更快一些。”
悠依其实在之前对风之翼挺憧憬的,可是想要拿到风之翼需要进行飞行资格证的考核,还需要足够的年纪,所以她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能拿到风之翼。
可是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御风而行呀,握着风神的手的那一刻,仿佛可以飞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处角落。
就在她沉浸式飞行的时候,温迪握着她的手,咻的加了一下速。
悠依一个慌神,她现在实在是飞的太高了,出于双腿没有踏足地面的不安全感,她下意识的就手脚并用的抱紧了身边有且仅有的一个支撑点。
温迪:“……!”
他可是下意识避开璃月的边界走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但是现在女孩一个树袋熊一般的抱抱,他一个心虚,二人一齐在空中下落了数十米。
悠依下意识的攥紧了温迪脑袋前面的两条麻花辫,她:“哇啊啊啊在落下来呀!要摔成饼饼啦——”
温迪:“冷,冷静,冷静——深呼吸,悠依,因为气流飞行过程偶尔有点颠簸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在空中一齐掉转了一个方位,为了避免女孩骑在他的背上把他的小辫儿就这样揪下来,温迪特意把她塞在了自己的怀里抱紧——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一点,真的不知道摩拉克斯平时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
悠依就像小袋鼠一样被他裹在了青绿色的斗篷里,只露了一截小脑袋出来,整个身体也被温迪轻轻的抱住了,虽然没有脚踏实地时的安逸,但是这种飞行方式,至少比刚刚的超速飞行安全了许多,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乖乖巧巧的窝在了温迪怀里。
后者大大的松了口气。
带孩子比他想象中的困难一点呢,毕竟还没有到家就已经遇到了第一场危机了,还好他非常的熟练,化解了危机。
莫非他就是天生的带娃圣体……
“温迪哥哥,为什么大家的风之翼只能借助风场滑翔,你却可以飞的这么厉害呢?”
“哼哼,那是当然,整个提瓦特大概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比我更会飞的存在了。”温迪自信的说道。
悠依:“所以……您其实是风的神明。”
她话音刚落,这回他们又一起biu的下落了几十米。
温迪眼疾手快的把女孩的脑袋摁了下去避免她这回去揪自己的麻花辫,他有些震惊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显示过自己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在试探性的猜想。”只剩下半截脑袋的女孩子被他闷在衣袖里面,只能被蒙着嘴巴嗡嗡的回答:“我没有想到您就这样直接的承认了,甚至都没有遮掩一下。”
温迪:“……”
挺好的,就算是失忆以后也挺聪明的真不愧是摩拉克斯亲手带大的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没错,我就是能够操控全世界的飓风的魔神——
蒙德执政的风神,怎么样,悠依小妹妹,有没有感到非常的崇拜和受宠若惊呀,毕竟你现在可是被风神庇佑在怀中呢,哈哈哈,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们下地以后再给你提供签名。”
悠依:“……”
悠依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回答他说:“温迪哥哥,我饿了,等到了蒙德以后,我想吃甜甜花酿鸡。”
温迪:“用非常生硬的理由回避了我的话啊这孩子!”
总而言之,虽然一路上有些微的小插曲,他们还是平安无事的降落在了蒙德城的城区外。
比起科技发展迅速的枫丹,蒙德这座城市又是另一副光景,就譬如,建筑物的风格截然不同,高耸的城墙内,几乎每一座房屋上有大大小小的风车随风而动,守城的门卫大叔神情悠哉,他们经过登记以后,很轻松的就进了城门。
左边的守城的大叔笑了笑,说:“我们的吟游诗人回来了啊,还带回了一个枫丹的小妹妹。”
“枫丹是个好地方啊,听说那边四面环海,都是岛屿……”
“那个是稻妻。”旁边守门人提醒。
“啊,害,看我这记性,小妹妹在蒙德玩的愉快啊,有机会一定要试一试这边晨曦酒庄酿的酒,最近的苹果酒简直就是一绝……”
“人家年纪那么小怎么喝酒啊!我看你昨天晚上的酒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吧!”
总而言之,蒙德是一座和它的建筑风格有些许相似的,十分悠哉的城市。
守城的大叔也好,城市里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好,大家都是慢节奏的,不紧不慢的生活着。
这里的很多人都与温迪认识,只不过他在行人的口中并不是“伟大的风神巴巴托斯”,而是吟游诗人温迪先生,他们热情的和温迪先生还有她打着招呼,末了还会在话语的结尾加上一句“愿风神护佑你”。
温迪这个时候就会回以俏皮的一笑,他诶嘿一声,回答来来往往根本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行人道:“愿风神护佑你。”
悠依在旁边洞悉了一切,她就会轻轻补上一句:“愿风神忽悠你。”
某位路过的衣着考究的先生与温迪打完招呼以后,听到悠依的这句话,微微一愣,他哈哈一笑道:“这小姑娘怎么还有点口音呢。”
温迪面不改色心不跳,笑嘻嘻道:“可能因为她是刚从枫丹回来的吧,克利普斯先生。”
“原来如此,枫丹啊……说起来,我近期确实在考虑是否要将酒庄的生意开到枫丹。”喃喃自语完了,他俯身面朝悠依微笑:“你好啊,来自枫丹的小女孩,蒙德欢迎你。”
被温迪称作克利普斯的那位先生,有着一头像红色火焰一般亮眼的头发,虽然已经是中年人了,却无论是发型还是着装,都打理的一丝不苟,十分考究。
简单一点说呢,是一位帅大叔。
温迪不遗余力的开始彩虹屁:“我觉得按照克利普斯先生的能力还有晨曦酒庄佳酿的质量,不说枫丹,推广到全世界都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然后他附耳悄声在悠依耳畔介绍道:“这位是蒙德城最大的富豪,晨曦酒庄的老板,克利普斯先生,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
悠依:她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温迪哥哥要表现的这么热情,结果,原来这位先生家里是开酒庄的,家里的佳酿储存量可能可以让他每天都在酒桶里面畅游,那就不奇怪了。
她礼貌的抬起头打招呼:“克利普斯先生,您好,我是悠依,是温迪哥哥的朋友。”
克利普斯回以微笑,也瞬间就对面前礼貌温柔,又漂亮的有些过头的女孩拉满了好感,他下意识的就开口道:“这样说起来,我的两个孩子,年纪比你稍稍大上一些。”
悠依好奇的问道:“是姐姐还是哥哥呀?”
“哈哈哈,是俩个臭小子,只是他们的个性十足,性格也没有悠依小妹妹你这般乖巧。”克利普斯哈哈一笑,但是他这会儿心中却和明镜一般想道,家里俩个混小子要是看到面前的女孩子,铁定走不动道。
其实家里那俩个混小子也不是没有同龄的女生玩伴,只不过,琴那孩子的母亲就是骑士家族,与俩个少年见面时,基本上都是在互相切磋剑术,敦促成长,说是玩伴,倒更像是剑术上志同道合的友人。
但是……面前这小姑娘……
银白色长发就像塞西莉亚花一般耀眼,还有一对璀璨的蓝宝石眼睛,不难想象她在成长之后究竟会变成怎样漂亮的一位美人。
当然,现在孩子们年岁都小,克利普斯也不过是在心中玩笑性质的想一想,实际也是好心的想要让这位出来乍到蒙德,看起来有些内敛的女孩能够快些交到同龄的朋友,好快些融入蒙德的环境中。
于是,克利普斯开口道:“既然二位从枫丹回来,路途遥远……”
悠依本来想说,不远不远,温迪他用飞的,只花了三四个小时就把她biu过来了,她中途还呼呼的打了个盹。
但是,身边的温迪却摆出了一脸期待的表情,仿佛已经预判到了克利普斯先生接下来的话语。
果然,只听克利普斯开口道:“不如今晚就在晨曦酒庄一同用个便餐?”
悠依张了张嘴,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回答,但是只见温迪在克利普斯先生余光看不到的地方摆出了一个yes的动作,上下蹦哒了两下,表现的异常欣喜。
悠依想,温迪哥哥他现在可能已经开始思考着等会儿应该用什么姿势在酒桶里面畅游了。
但是,克利普斯先生有着火焰一样的头发和热烈的性格,他给自己的体感是好人,悠依不想就这样拒绝来自旁人的善意。
唔,而且她有预感,如果她就这样拒绝的话,晚上没办法去人家家里蹭酒喝的温迪哥哥大概会一路飙泪跳到城门外的那条河里面吧。
“好呀,谢谢克利普斯先生,那我和温迪哥哥就打扰您了。”她顿了顿:“唔,那……有甜甜花酿鸡吗?我在枫丹的时候就听说过了蒙德的这道菜,很好吃。”
其实,甜甜花酿鸡如今在蒙德,早已经衍生成了一道再普遍不过的家常菜,但是克利普斯听了悠依的这句话,只觉得面前的女孩子实在是率真到可爱,他没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打着包票道:“有,可以让你吃到饱。”
悠依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嗷嗷嗷。”
—
克利普斯先生的马车就停在蒙德城外,往前一段路程就到了郊外的晨曦酒庄。
一路上,风神的脑子里面装着酒,悠依的脑子里面,一半装着甜甜花酿鸡,一半装着枫丹。
其实,她还暂时没能完全从分别的难过里面抽离开来,只是,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向寻找记忆的征途,就要好好握住温迪哥哥的手。
在她的记忆里,一定还会是有着和枫丹的大家一样重要的人吧,因为,她自己的性格能够这样的温柔,一定是因为曾经遇到了很多温柔的人,她不能让大家寻找或者等待自己很久。
马车叮当叮当了好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克利普斯先生大概本想先下车好方便握着她的手指引她下车的,只是这位绅士的帅大叔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就瞬间破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喝一声:“凯亚,迪卢克,你们……这是去干了什么?”
他本来想直接开口问你们是学小野猪去泥坑里面滚了一圈吗,但是想到了马车里还有客人,就艰难的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
俩个本想偷偷溜进酒庄的少年一齐停下了脚步,他们耷拉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
“和凯亚没有关系,父亲!”语气沉稳一些的少年说道:“都是因为我……我发现酒庄最近的材料运输出了问题,有深渊法师操控丘丘人作乱,所以……”
“不,您别信他,迪卢克这家伙他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清朗一些,他赶紧开口说:“也是我出的主意,我以为我们的剑术已经足够抗衡那些丘丘人了……抱歉,父亲。”
克利普斯先生看着面前俩个努力为着对方辩解的少年,他叹了口气,心里清楚这俩小子都是好意,也不好在客人面前就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清晰的认知就开始责罚,只是说:“……快些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还有你们的伤口,如果不快些消毒处理的话会很严重的,等会我让女仆去取一些浓烈的酒给你们清洗伤口。”
悠依很明显的听到,温迪在克利普斯先生说了“用酒冲洗伤口”的那一刻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她清楚,温迪肯定不是在心疼马车外面俩个男生受的伤浇了酒会变得很疼,他肯定是觉得用酒冲洗伤口太太太可惜。
不过……
克利普斯先生是性格很温和的好心人,还要请他们吃饭,马车外面的俩个哥哥,愿意帮自家的酒庄驱赶丘丘人才受伤,只能说,是有些鲁莽但勇敢的好孩子。
她应该帮忙。
在二次落水以后,她就回忆起了自己的治愈能力,虽然只能治愈一些简单的外伤和身体疲惫,在眼下的场合就已经相当够用。
马车的门刚刚已经被克利普斯先生推开了,悠依掀开了马车内部的门帘,缓缓探出脑袋。
“我来为你们治疗吧。”她轻声说,然后下一秒就哑了声。
原因无他,映入眼帘的俩个少年……确实太狼狈了一些,其中一位少年,依稀可以看出来他继承了克利普斯先生的显眼的红发,至于为什么是依稀可见——他仿佛浑身上下都裹满了厚重的泥浆,他的肤色也已经辨别不出本来的颜色。
另一个少年,可能因为他是黑皮比较占据优势吧……漆黑的泥浆反而没那么明显了一些。
而那俩个少年本来还在互相推脱着先去给谁治疗,他们在看到从马车里探头出来的女孩的那一瞬间,也齐刷刷的闭了嘴,安静的看着她。
悠依眨了眨眼,歪了歪头:“你好?”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俩个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哥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齐刷刷的不讲话了,还要表现出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的架势。
嗯……她很吓人吗?
为了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上前一步,解释道:“那个,其实我拥有一些治疗能力,可以帮你们处理伤口……”
她上前一步,俩个少年就颇同步的一齐后退一步。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撒腿就跑,将想要解释什么的悠依远远抛到身后。
悠依:欸?欸?她这是,这是被讨厌了吗?
克利普斯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赶紧安抚了一番,又吩咐门口的侍从和女仆接待两位贵客进去,就追上去要拧他们俩个没礼貌的跑开,把客人晾门口的臭小子的耳朵。
“……温迪哥哥。”悠依耷拉着脑袋:“我是不是因为太自作主张,所以被那俩个哥哥讨厌了?”
“我倒是觉得完全没有哦。”温迪耸肩:“我猜,他们可能是因为害羞了吧。”
“……害羞?”
“对啊。”温迪忍着笑:“无论是哪个男孩子,都不希望自己狼狈的那一面展现在一个陌生但漂亮的小女孩面前吧?我想他们平时都是颇有仪态的贵族少年,今天是因为这样失态的一面刚好被悠依那看到了,才……”
悠依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没有被讨厌。”
“那是当然。”温迪抬起双手捏着女孩子的面庞揉了揉,他安抚道:“我想,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可爱,像风的精灵一样漂亮的女孩子了,怎么会有人讨厌你呢。”
“为什么是风的精灵?这个世界上有风的精灵吗?”
她果然被温迪的话语成功吸引了注意,忘掉了一开始的沮丧。
“当然当然,提瓦特大陆这样奇妙,肯定是各种各样神奇的事物都会有啦。”温迪轻笑:“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整理好仪容仪表,再来正式的和你见面吧。”
—
温迪说的果真没错。
一段时间过后,冲洗干净泥浆,换上了整洁的正装的俩个少年,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来正式的会面父亲带回来的两位客人。
唔,非常喜欢喝酒但是欠了自家酒庄很多账而且每次都在用弹唱还债的吟游诗人温迪先生,他们已经很有印象了。
但是站在温迪先生身边,比他们年纪小上一些的女孩的面孔,却是第一次见到。
迪卢克的面颊微红,低头对她道歉:“抱歉!刚刚并不是对你不敬的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啦,我知道你们是想用最正常的姿态去见我。”他这一鞠躬吓得女孩子也下意识和他对着鞠躬,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还以为……被讨厌了呢。”
“怎么可能——”迪卢克下意识的就回了她一句,但是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些太高了,恐怕会吓到客人,赶紧捂住了嘴巴:“总而言之,刚刚失礼了,抱歉。”
他的皮肤白皙,但是此刻的耳廓的色彩却和自己的发色十分同步。
至于另一位头发遮住了半边眼睛的少年……
悠依不等他说话,而是先开口感慨道:“原来你是蓝色的头发呀。”
凯亚耸肩无奈:言外之意是他刚刚是小泥人形态,看不出发色么,这孩子真是……
“蓝色的头发,很漂亮。”女孩真心实意的夸奖。
凯亚:“……”
他受宠若惊的捂住胸口:“谢谢。”
克利普斯先生像是早就料到了现在愉快的氛围,他摇了摇头,凹出了一副严父的模样介绍道:“这两位就是我的孩子,迪卢克还有凯亚虽然悠依小姐还有温迪先生都已经在门口见到过了,你们俩个,和第一次见面的悠依小姐打个招呼。”
凯亚并不回避悠依的目光,他抬起头轻轻一笑,眼眸不闪不躲的望着面前的女孩,毕竟他有肤色优势,脸红起来也一点都不明显,抬手就与她握了握:“很高兴认识你,小小姐。”
“……”迪卢克也上前一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握住了面前女孩递过来的手,只不过,衣袖里新打的绷带也随之展现出来。
“你受伤了。”女孩握了手以后干脆就没有收回去,而是牵起了他的手,仔细看。
“……只是一些皮外伤,都是因为我这次判断失误,行事鲁莽。”迪卢克的面庞此刻也已经变的更红了,事实上,他平时根本就不是这种偏向内敛的性格,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想要完整的说出一句话都变的十分的艰难,也不好直接将伸出的手从女孩的手中抽回来。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那个……”
“别动。”
悠依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关于力量的回忆,一阵暖风与元素力迅速萦绕在她与少年的掌心弥散开来,而方才经过消毒包扎其实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停止了疼痛。
淡淡的浅绿色的元素力光芒笼罩了悠依与迪卢克此刻的手臂,也照亮了她那张本身就精致到夸张的面庞。
靠近看的时候,她的眼睫长而卷翘,与她的发色一样是银白色的,就像洒满了天空飘荡下来的落雪。
迪卢克愣愣的睁开了眼,他的眼中倒映着她的风元素力和她的面容,女孩则是专心致志的催动着元素力疗愈着他的伤口,等到彻底完成了治愈以后,她才松了口气,扬起脸对他甜甜一笑:“好啦。”
“已经不疼了吧。”她关切的问道,声音软软甜甜,比新酿出的苹果酒更加甘美。
他大概需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逐渐淡忘今日发生的这一幕。
迪卢克想。!
第50章
大概是因为靠海的缘故,踏鞴砂时常会毫无预兆的下雨。
庭院里,雨声落在屋檐上,沙沙沙。
蓄水的竹节敲击小潭边的碎石,咚咚咚。
锻刀室里,丹羽正在卖力的敲打铁块,铛铛铛。
少年从睡梦中恍然惊醒,他攥紧了被褥发出喘息,胸腔里明明没有能够跳动的脏器,他却仍然捂住了左胸,像是对此前所见的一切场景仍然心有余悸。
那实在是一场可怕的恶魔。
“阿奇,你怎么了?”身边传来女孩关切的询问,她的声音绵软甜腻,隐在了窗外的落雨声里,隐隐约约的响起,根本无法听的真切,可却又近在咫尺。
就仿佛……
就仿佛,只需要微微侧过头,就能看清楚她那双含着笑意的温柔眼睛。
她的发尾正扫在他的肩侧,痒痒的,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她仿佛在下一秒就会习惯性的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黏黏糊糊的黏到他的身上,和他撒娇说,想要吃他亲手做的茶泡饭。
“我……”人偶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太阳穴:“我做了一场噩梦,梦到……”
“梦到?”女孩好奇的问道。
“梦到你不见了。”他无奈的一笑,回过头去:“我怎么会突然做这种梦呢,真是太奇怪了,悠依。”
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就仿佛少女的提问,近在咫尺的距离,方才那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他的错觉。
雨声,竹节声,锻刀声,在那一瞬间全部都安静了下来,他的世界也归于沉寂。
无端的起了一阵寒风,他浑身上下都一起打了个寒颤。
他愣愣的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颤抖着又喊了一声:“悠依?”
“……悠依?”
……
愚人众驻扎营地的帐篷,至冬国出品,质量好,抗风。
但是在今日却无端的刮起了一阵凉风,吹醒了帐篷里的少年,正被困在连环梦魇中的人偶一个恍神,艰难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身边正趴着一只肥墩墩的野兔,不知什么时候打了个洞从帐篷的外面钻到了内部,大概是因为夜晚的天气寒冷,野兔在凭借本能寻找温暖的地方,而身为人偶的他,在静止不动的时候,就丝毫没有人类的气息,让它误以为这里很安逸,就找到了这里。
不过,说来也有些好笑,在他动起来的时候,这只兔子就和见了鬼一般,惊恐万分的一蹦三尺高,在整个帐篷里面上蹿下跳,像是在它的面前有一整只魔兽突然诈尸了,兔子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
“……”
在梦中,他是踏鞴砂的倾奇者,而在醒来的那一刻,他便成为了至冬的愚人众执行官散兵。
不过,可真是残酷啊。
就连在梦境中都没办法看到她的面容了。
大概花了半分钟才从刚刚那场梦境中恍然回神,散兵抬起手,一把握住了还在上蹿下跳的野兔的耳朵,这只脑袋有些呆的小动物被他放在怀里扑腾了双腿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又没敢动了,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一般,像块石头一样卧在少年的斗篷里。
不动的时候,还是有点乖的。
人偶少年寒冷的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面前小动物毛茸茸的皮毛,那是十分温暖又柔软的触感。散兵神色淡然放空,不知道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垂下脸,将一边的面庞深深埋进兔子的皮毛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它血液的流淌,小小的心脏有力的跳动,人偶静止不动,发了一会儿呆。
帐篷外,传来了下属们的碎碎念,即便他们压低了声音,却让听力灵敏过人的他听的真切。
“不知道枫丹国最近搭错了哪根神经,不仅拒绝了北国银行的入驻,还一副想要和我们的国家断绝外交联系的样子。”
“是啊,别说愚人众了,只要听说是从枫丹来的,就连出入城门的权利都没有……要不是之前仆人大人早先就吩咐不能来硬的,我非——”
“嘘,你闭嘴,抱怨也就抱怨一下了,还真的想挑起两国的战争不成。”
“哼,不过是一个听说神明都不甚靠谱的小国家罢了,而且他们实在是太不把女皇统帅下的至冬放在眼里了,实在是岂有此理……”那下属深吸一口气,忿忿不平:“前几天有一个蒙德的吊儿郎当的吟游诗人都能被审判官亲自迎接入主城当成贵宾,临走时还从他们审判官身边带了一个银发的女孩离开,我可不明白,我们到底哪一点比那种家伙更像可疑角色!”
哗啦一声,属于执行官的帐篷帘门被猛地拉开。
方才还在蛐蛐们的下属们瞬间紧紧闭上了嘴巴,一个个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低头对出门的少年致礼。
“散兵大人。”
“散兵大人,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他们恭敬而又殷切的询问道。
少年的面庞挂着十年如一日的寒霜——即使他看起来十分的年轻,周身传达而来的压迫感却让在场所有的愚人众下属们战栗的低着头不敢讲话。
散兵抬眸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众人,开口时,语气却丝毫不似他面容一般精致无害,他一点都没有给面前的下属留情面:“在旁人的国家边境无能狂怒,这也是呈现至冬国实力的一种方式么?”
下属们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他们向来捉摸不透散兵大人喜怒无常的性格,他曾经亲手将一名将将加入愚人众没多久,抓住一个平民女孩想要献给博士大人完成实验的下属给“处理”掉了,理由仅仅是看他不顺眼。
在场所有人都没那个自信,觉得自己足够讨人喜欢,散兵大人一定不会突然的看他们不顺眼。
于是,其中一个属下看到少年手中抱着的野兔时,他像是抓住了拍马屁哄好少年的机会,赶紧开口道:“散兵大人!我在至冬略微通晓几分厨艺,可以帮你料理这只野兔!”
另一人损他:“我可去你的吧,你是想把散兵大人的猎物烤成焦炭不成?”
踹了一脚同伴以后,他殷勤的说道:“散兵大人,斯卡拉姆齐大人,还是让我来吧,我会用兔肉制作美味的罗宋汤,保证回味无穷,暖心暖胃。”
眼看这些下属们要为了谁能帮自己料理手中的这只野兔互相打起架来,散兵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够了,住手。”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意,喝道:“真是愚蠢。”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暂停键,让一群正在拿靴子踹同伴辟谷的愚人众们停下了动作,而散兵则是潇洒的回头转身,朝向远离愚人众营地的方向而去。
“可是炊具不在这边啊。”刚刚那个第一个发声的下属挠了挠脑袋,他忽然一瞬间恍然大悟,说道:“……散兵大人该不会要把那只兔子放生吧?”
“应该不会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野味,种和乳臭未干的小男孩会做出的幼稚举措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散兵大人的身……”
另一个下属开口,语气结结巴巴卡了半截,他很快又想起了散兵和淬了毒液一般的毒舌和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果决的手段,他的话语拐了个弯,干笑道:“哈哈哈,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证明了我们的执行官大人有着纯粹善良的一面,哈哈哈……”
事实证明他这句找补的话说的很及时,因为散兵已经从树林里放完了兔子回到了营地,并且在这一瞬间与他擦肩而过。
刚刚嘴巴漏勺的下属抖了抖。
少年将厚重的斗篷外袍的兜帽抬起,遮挡了自己的大半面庞,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转告仆人,我就不继续留在枫丹了。”
愚人众的下属们面面相觑。
“那,那个,散兵大人,您是又接到了来自至冬的紧急任务吗?”
他们斟酌着语气,小心的询问道。
“不是的。”就在这几步路,少年已经走的很远,他轻飘飘的落下了一句话:“我要去散散心,当作放假,直接这样告诉他们就好。”
这话可实在是太任性了,要知道,愚人众的概念和字典里面,从来都没有过假期这种词汇,不一直是女王和执行官们需要他们去哪个国度完成任务,就会前赴后继的去完成。
但是散兵大人如今居然轻飘飘的说,任务不想管了,现在就要去散心,这实在是……
但是他们今日在心中纠结归纠结,却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毕竟,想拦着执行官做事,首先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条性命啊。
……
这位任性的愚人众执行官就这样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大概是因为如今枫丹全面戒严的缘故,他不知为何就打消了去确认一眼名为“悠依”的少女的念头,转而将视线望向了蒙德。
毕竟在下属们的口中,有一个身份不明的蒙德人,从枫丹审判官的手中带走了一个女孩,银发的女孩。
而那封寄往至冬的信件,就来源于枫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在进一步探查确认,静观其变,还有即刻动身之间,散兵选择了后者。
冥冥之中,他决定相信一次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只这一次。
已经太久了,从那一天开始,究竟过去了多么长久的时间,四百年?五百年?他仿佛对时间已经没有太多的概念,他在这段时间与岁月里,印象最深的便是冰冷的手术台,纯白色的手术室,一遍一遍划过身躯的冰冷手术刀。
但是,在这一次,内心深处仿佛萌生了一个念头,告诉他,要去,一定要去蒙德一趟,至少……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确认。
于是,在数百年之后,他再一次踏上了旅途,因为已经有过曾经的经验,这一次的旅行对于他而言,变的更加轻车熟路。
路上偶尔会出没长眼的土匪和盗宝团,他一律打晕了倒挂在树上。
偶尔也会有更加不长眼的深渊法师,它们的嘴里叽里呱啦念着奇怪的咒语,像小苍蝇一样嗡嗡的释放元素力,这个时候他往往只需要释放一下腰间的邪眼的元素力,就能把它们一视同仁的打晕,倒在地上双眼转圈圈。
须弥的变化比上一次来到这里时要大上许多,但是散兵却无瑕去仔细查看,因为他如今一心都是想要快马加鞭赶往蒙德。
从璃月去往蒙德其实是有着一条近路的。
不过最近却是不明原因,蒙德的那条路,暂时不对出行函里标明了来自至冬的使节开放,而散兵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决定直接从雪山翻越到蒙德。
寻常人若是想要从雪山的道路去跨越两国,就势必会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甚至还极有可能永远迷失在那里,因此,最好还是要寻找到当地的向导带路。
四舍五入已经宅了数百年,出任务时也只是跟着大部分行进的散兵当然没有这种在当地众所周知的基础常识,他一开始其实是准备直接莽上雪山的,只不过,在路过雪山的山脚时,意外发现了一个惊扰了冰丘丘王的孩子。
那孩子的手上抱着一大把冰雾花,嚎啕大哭,连滚带爬,在看到他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还是对他喊了一句快跑,选择了往反方向狂奔,并未将处于暴怒状态的冰丘丘王往他的方向引,更没有向他呼救。
“……”大概是因为那孩子下意识的举措,散兵没有犹豫,选择了出手。
孩子在奔跑的过程中,被碎石冰块绊倒,他绝望的抱着花捂着了自己的脑袋,却听到身后的丘丘王发出一声野兽濒死前的悲鸣,既而轰隆一声,重重砸到在地面,地面都颤了颤。
男孩吸着鼻涕回过头,他看着一脸平淡的踩在丘丘王的身上看着他的年长一些的少年,忽然就没有忍住此刻全然崩溃的情绪,嘴巴一张,开始了嚎啕大哭。
一边哭,还一边鼻涕眼泪一把流,他哽咽着说:“谢谢你,好心的小哥哥……”
“孤身一人往雪山里怪物的栖息地跑,是在寻死吗?。”散兵根本没有将面前的少年拉起来安慰他的意思,或者说,他好像从很久之前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锐利的尖刺,只是冷冷的凶他:“你就那么想给怪物送菜吗?小子?”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没生气,因为面前这个小哥哥嘴臭是嘴臭,可是他刚刚实打实的救了自己一命啊。
“我的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少年举起手中握紧的一大捧冰雾花向他示意:“医生说,必须要用开在雪山洞窟里的冰雾花拿来当药引才有救,我们家也没有摩拉雇佣冒险家去完成任务,所以……”
“那还愣着做什么?”
男孩被散兵像拔萝卜一样从地上拎了起来,后者又冷冰冰的甩下了这样一句话:“冰雾花可不会自己跳到锅里给你的母亲做药引。”
在念起母亲这一词时,人偶那淡漠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好的!”意识到面前这个嘴毒小哥哥的意思是,想快些把他送回家里去,他赶紧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面前步伐很快的少年。
—
冰雾花采集的很及时,通过不卜庐的大夫调配好的药物一并服下,男孩卧病在床的母亲眼里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在得知自己的药引是孩子冒着生命危险采集回来的时候,女人泣不成声,又哭又笑的骂了男孩好几句,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
散兵坐在堂屋,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他望着噼啪作响的炉火出神,没有说话。
等到母亲的情绪平稳了下来,这个懂事的男孩对散兵连连道谢,在得知对方来自至冬,短期内只能通过跨越雪山的方式去往蒙德时,他甚至自告奋勇的举起手,说要亲自带路,带着这位好心小哥去蒙德城。
“小哥你实力那么厉害,我认得雪山上的路,不会让我们俩迷路。”男孩将胸脯拍的啪啪响:“等带你去了蒙德,我再从大路回来璃月就好了。”
散兵却一副不想接受对方善意的模样,他啧了一声:“小鬼,动动你的脑子,你的母亲现在有了药,但是也需要别人照料。”
他对男孩的语气倒是没有一开始的时候毒辣了,只是话语硬邦邦的拒绝了来自男孩的好意。
男孩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取出了一卷羊皮纸,递到了散兵面前,里面赫然是雪山的地图,标记了每一处特征明显建筑物的位置。
他很认真的说:“小哥哥,雪山有很多千奇百怪的魔物,有时候不止是实力强大就能避免的,那里有冰丘丘王,有深渊法师,甚至在我们村子的传说中,还有一种骗骗花的变种魔物,在传说中它们可以读取人类的记忆,变成人类记忆深处最想见到的已经逝去的故人的模样,再将人们骗到雪山深处,饥寒交迫,遇难而死,把受害者的尸体当成猎物……”
这是这个靠近雪山的璃月小村庄世代相传的□□,只不过在男孩的口中变的有头有尾了起来。
散兵接过了羊皮纸,压低了斗笠帽檐,也没接男孩的话茬,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是在临走前,他轻飘飘的丢下了一句话。
“下次再采药时,就去雇佣冒险家一起吧。”
男孩停下追逐的脚步回过头一看,果然,桌上赫然放着一袋鼓鼓囊囊的摩拉,远远胜过羊皮纸地图本身的价值。
……
在至冬早已经见惯了雪,所以在置身于这个纯白又寂静的世界时,散兵并没有第一次见到雪那般的惊叹。
他只是淡淡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明明和雨没什么区别……却讨人喜欢多了。”
他并不喜欢雨,在踏鞴砂的每一个雨天,几乎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
“呵,真是人各有命。”
展开了男孩给的地图,按照上面清晰明了的指示路线前行着,散兵很快就到达了雪山的腹地,这片纯白世界的最深处。
当然,他并没有把男孩最后说的□□放在眼里,在提瓦特大陆这种奇幻的地方,有千奇百怪的魔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他并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强大到能够读取记忆的变种骗骗花。
最大的可能性是它们伪装成了迷失在雪山的旅人尸体的模样,化作生前的他们的模样,去欺骗来雪山寻找他们的亲人,这才符合那种低等变种魔物的特征。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真的有那种魔物的话……
他大概会不带半点犹豫的朝着对方出手吧,居然胆敢化作他记忆深处不容亵渎的模样去欺骗他,动摇他……他绝对会把那种魔物撕成碎片。
散兵收起了羊皮纸,雪下的大了一些,只穿着木屐的双足陷入积雪,一步一步,膝盖以下的皮肤已经呈现出白中透着淡红的色彩,他却像是感受不到寒冷,只是一味的前行着。
然而在下一个拐角处,他的斗笠被风雪吹飞掀起,嘭的一声砸落在十米以外的雪地,他却无暇顾及,而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那道他不忍回首却无时无刻的思念着的身影,居然当真在这一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瞬间,什么魔物不可能欺瞒于他,什么一旦见到了就要狠戾的解决对方的想法,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上前了几步,想要抬手触及面前的女孩的面庞,想要抬手用力将她纳入怀中,想要确认这是否是幻觉还是现实。
他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手掌悬停在距离女孩还有一米处的位置就不带一丝逾越的停下,他颤抖着,悲戚的,从胸腔里呼唤出了那个名字。
“……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