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遇捻掉指尖上并不存在的灰,斟酌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张纸上这么大几个字——入职申请,我相信眼睛没瞎的人,应该都能看见。”
季雨眠几乎把牙齿咬碎,冷峻的脸上一会红一会青。
他闭上眼,声音几乎是从那张薄唇里一点一点漏出来的。
他咬牙道:“是他叫我宝贝,我才签的。”
“……”
休息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阮明遇用手抵着下颌,像是在思索一件几乎颠覆他三观的难题。
过了很久,他才道:“季雨眠,你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吧?”
“你什么意思?”季雨眠脸色铁青。
阮明遇深吸一口气。
他一贯修养良好,在任何事上都能保持理智。
可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离谱的事。
而且这事竟然发现在季雨眠身上。
这让他心里盘亘着一股怎么都散不去的失望和不甘。
他皱着眉头道:“怎么会有人因为别人叫他宝贝,就随便签下自己的名字?”
“季雨眠,假如他让你签的是巨额账单,又或是司法担保人,再严重点,是器官捐赠书,那你该怎么办?”
季雨眠咬紧牙关。
虽然心里很恨那个骗子,但还是忍不住替他说话道:“他不是那种人。”
“可你连什么内容都不看,就因为他叫你一句宝贝,你就傻傻签名,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脑子里都装满了水吗?”
季雨眠大脑突突的跳,他也觉得自己很蠢。
可还是嘴硬道:“你是不会明白的,当时是在那样一种环境下,我根本无法拒绝!”
“什么样的环境能让一个人把脑子都丢了?!”阮明遇冷笑道:“你不是自诩清醒冷静,就算不依靠季家都能出人头地,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智商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季雨眠愣怔的站在原地,就好像被一棒槌陡然敲醒。
在这世上他没有任何能依仗的人,所以他一直都活得很小心警惕,做任何一个决策都需要深思熟虑很久。
因为他不像其他人,有那么多退路可言。
可是现在,他都做了些什么?
季雨眠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却又不受控制重演着那天的画面。
阮羡伶仃的脚踝,光滑的小腿,纤细的腰肢,白皙的脖颈,还有漫不经心的语调,凑在他耳边说话时亲密的吐息。
都构成了一张勾人的大网,将他牢牢捕捉住。
季雨眠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些沉在心底许久的唾弃感油然而生。
季雨眠,你可真够蠢的。
“季雨眠,我告诉过你,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就算你这么护着他,我安排你去他身边,你不仅没给我透露半点他的消息,甚至有意无意向他出卖了我的弱点好几次,可在他眼里你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趁手工具,趁你还算理智,赶紧从他身边离开吧。”
“来我们青腾也好,回季家也好,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嗯?怎么不说话?”
季雨眠闭上眼睛,像是想清楚一件事,“我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
“他骗了我,难道我要就这么算了吗?”
“那你要怎么做?”
“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是他骗了我,我要让他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对我撒谎!更要让他亲口说让我离开!”
“雨眠。”阮明遇低头笑了一声,那张斯文恬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独属于上等人的优越表情。
他道:“可你现在没回季家,你就什么也不是。你拿什么跟我哥对峙?你有钱有权吗?他会听你的话吗?他完全一句话就可以打发你,你何必呢?”
季雨眠偏着头,“不是所有东西都需要钱和权来解决。”
阮明遇嘲讽道:“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季雨眠紧抿着薄唇,拿走桌上的入职申请和求职表,眼神冰冷的越过阮明遇,朝门外走去。
阮明遇叫住他,“季雨眠,就算有些事不需要钱和权,可你觉得你就一定是我哥的对手,不会再被他骗得团团转吗?”
季雨眠脚步顿住。
高大笔挺的身影如一把锋利的刃,凌冽逼人。
他回头,一字一句的愤怒道:“阮明遇,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听信阮羡的一句鬼话!更不会再受他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