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宝贝,我爱你

    他们本以为到上原村往返一趟,少说得花一旬功夫,毕竟天寒地冻路不好走,快马加鞭也得考虑客观因素。

    谁知还不到四天时间,常雨就带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唐元看着桌上一堆东西,以及潇洒站在一旁的常雨,简直叹为观止,“好快!”

    “若是天气好些,一来一回只两日也够了。”常雨淡淡然道。

    想想也是,唐川养的人个个是精英,养的马也自然不是普通马可比的。

    那其实日后他们走亲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尤霄默默考虑回家时要不要跟大舅兄讨一匹宝马良驹,比如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他想想都觉得宝贝。

    可惜他不怎么会骑马,讨来也是浪费。

    唐川发话让常雨下去休息,常雨才一拱手先行退下。

    之后屋子里就剩他们四个人围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唐川摸摸这个,瞅瞅那个,在打开一罐豆豉后,才默默捂着鼻子走远了。

    “这些都是什么呀?”那几大包东西并不都是辣椒,洛临好奇打量片刻,里面除了干辣椒,就没他认识的。

    尤霄将那些东西一一介绍一遍,除了干辣椒和剁辣椒,还有番茄酱、苕粉、干米粉、凉粉籽,以及豆豉、豆瓣酱、灰豆腐和红薯干。

    有了辣椒之后尤霄还想做麻辣薯片以及研究一下辣条的,但是没来得及。

    唐元从包中拿了两块红薯干分别给唐川和洛临,再喂一块给尤霄,最后才自己抓了一大把,“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会在外面待这么久,都没带多少,这个可好吃了,以寒和牙牙肯定喜欢。”

    洛临尝了一口,赞许地看着尤霄,“有点像蜜饯,这些也都是你自己做的?”

    尤霄点头,“嗯。”

    唐元见缝插针道:“是不是很厉害?”

    洛临竖起大拇指,“厉害。”

    尤霄汗颜,心中默默感谢他外婆。

    当晚,尤霄亲自去厨房调了一个辣、酸、清三汤火锅。

    因为大家没沾过辣椒,尤霄怕他们不适应,所以调的微辣,最后一桌人吃的肚皮溜圆。

    连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唐川都吃到停不下筷,最后满足地眯着眼睛道:“这桩生意大有可为。”

    “酸汤鱼也好吃,还有那个灰豆腐和粉条,居然是豆子和红薯做的。”洛临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尤其是那个灰豆腐,一口咬下去满是汤汁,确实不错。”

    “这个也讲究手艺,做的不好容易一煮就烂,或是太老影响口感。”尤霄暗暗叹了口气,那时候他还因为外婆不待见他,总让他干活儿而心存不满,现在却是庆幸能学到那么多东西。

    “还好我来了,不然这么好吃的东西就错过了。”玄天恕打了个饱嗝儿,他还惦记着常风,于是厚着脸皮跟唐川开口,“能让厨房再做一锅汤底吗?”

    洛临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还怕我们苛待下属?”

    玄天恕:“……”

    “早知道该把这个献殷勤的机会留给你。”尤霄装模作样惋惜道:“怪我想的太周到。”

    常风也算是以寒和牙牙的师父,偶尔还会指点一下尤霄,加上常雨冒着风雪千里迢迢走一趟,另外常青常竹与常山常平等总跟在唐川和洛临身边的一行人他们差不多都熟了,尤霄便让主厨多备了几个锅子送去。

    当然,除了那十来个心腹弟兄,其他人是没有的。

    玄天恕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眯眯道:“他吃上了就行。”

    这人总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说实话尤霄一直不太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人家,还是闲得无聊闹着玩,今日听了这话,才终于觉出几分真心来。

    唐元好久没吃辣,也一时没忍住多吃了些,此时瘫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摸着小肚子,一副撑迷糊了的娇憨模样,对八卦都没兴趣了,乖乖的一句话都不说。

    尤霄见他这般,也霎时没了心思同他们闲聊,就默默盯着唐元不舍得转眼。

    略坐了会儿,他便起身将人拉起来,“我带你散散步消食,不然撑着胃夜里不好睡。”

    随后跟唐川等人打了声招呼,便领上两个小的出门了。

    玄天恕也不多待,不用唐川开口赶人,就紧接着告辞。

    屋里人一走,唐川就迫不及待将洛临拉到自己腿上,低头含住那被辣椒辣得红红的唇。

    外面尤霄也让打灯笼的下人先把以寒和牙牙送回去,然后将唐元抵在一处假山后,用披风裹着人偷偷亲热了半晌。

    温泉山庄几处泉眼四周开出来的地,已经种上了辣椒、西红柿等蔬菜,两个月之后就能吃上新鲜的辣椒。

    甚至唐川还将临州城另外两处温泉山也买了下来,辣椒先不说,多种些冬日没有的新鲜蔬菜,也能成为一大卖点。

    不用特地省着吃,尤霄也就没了顾忌,第二日又安排上了烧烤。

    这次常风常雨以及常青常竹是干活儿主力军,毕竟尤霄只想坐等开吃,因此在烤架边示范一遍就坐下了。

    玄天恕前面得罪了人,一直跟在常风屁股后面帮忙,常风没多搭理他,也没赶人。

    直到牙牙跑过去眼巴巴瞅着常风一句:“师父师君,我想吃大肉串。”

    常风幽幽一个眼神朝玄天恕望过去,玄天恕这才不自觉小菊花一紧,立马屁滚尿流地跑了。

    然后是豆豉火锅、干锅,各种辣菜陆续来了一遍,还做了些辣白菜和辣卤。

    尤其是做卤菜用到别人不要的猪下水那些东西时,唐川和洛临一开始嫌弃的不行,最后上了桌却一样吃的开开心心。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日子转眼到了春节小年。

    唐川看着依旧成天在自己宅子里上蹿下跳的玄天恕,面无表情问:“你是要留在我家过年吗?”

    玄天恕掀起眼皮,“怎么,不欢迎啊?哎,碰!八筒。”

    “哈,我糊了!”唐元欢喜地将牌推开,摊开手,“给钱给钱!”

    “你这手气可以啊!”玄天恕不情不愿地打开自己面前的小抽屉,拿出两个碎银子放在唐元手心。

    “你过年不回家,家里人没意见?”洛临也将银子拿给唐元,

    “嗨,我都多大人了,他们对我要求不高,只要不死在外面就成。”玄天恕无所谓道。

    唐元将收到的钱塞给尤霄,然后邀功似的看着他。

    尤霄点了下他的鼻子,非常配合地夸奖道:“真厉害!”

    这么些日子过去,尤霄的菜谱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反正他目前能想到的都写了上去,只能记得大概不确定做法的,大部分他都跟唐川找的几个信得过的大厨经过研究做了出来。

    比如怎么用面粉、豆皮做辣条辣片。

    大厨到底是专业的,有些东西他们只是思想局限,不知道还可以那样做,并不是不会,而尤霄真正会做的不算多,但胜在吃过见过。

    是以通过互补,两方经验加见识一碰撞,尤霄的菜谱不仅丰富了许多,还修正了一小部分。

    其中用不上辣椒的,原材料不短缺的,都已经在旗下所有酒楼客栈或点心铺挂牌了,生意好的不行。

    大年三十这日一早,尤霄心心念念为唐元定做的,有他名字的小玉牌送了过来,正赶得上当做新年礼物。

    唐元看见玉牌喜欢得不行,黏在尤霄怀里又亲又抱,然后左手拿着玉牌,右手握着一半的小青龙鸳鸯佩,苦恼该戴哪个。

    虽然小青龙还不到十两银子,小玉牌可价值上千两,但是两个对他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哪怕是换着戴,他也不舍得,就想时时贴身挂着。

    斟酌片刻,他决定两个都戴着。

    尤霄对此哭笑不得,“宝贝,你两个都挂脖子上,不嫌硌的吗?”

    唐元戴好拍了拍胸口,“不硌的呀。”

    尤霄见他这般珍重自己送的礼物,心里一软,黏糊地又抱着人亲了一下,“其实你拿一个戴腰间就好了。”

    “不要,丢了怎么办?”唐元紧紧捂着胸口的两个玉佩,嘟着小嘴儿道:“我就要戴在脖子上。”

    尤霄自然依着他,“好,你开心就好。”

    至于两个小的,新年礼物则是一对儿新打的长命金锁。

    他们曾经也有的,不过被抢走了,现在再次收到这样的礼物,意味着他们又拥有了家。

    封以寒带着牙牙给尤霄和唐元磕了三个头,“谢谢哥,谢谢嫂子。”

    唐元红着脸将他们拉起来。

    饭前祭祖时,唐川带上洛临,唐元带着尤霄,四人一起进祠堂行祭拜礼。

    这便是在先祖面前明了洛临和尤霄的身份。

    祭拜完出来后,尤霄悄悄在唐元耳边说了一句:“宝贝,我爱你。”

    唐元耳尖当即红透,胸口也滚烫得不行,“哥哥……”

    “嘘……”尤霄挠了下他的手心,“我已经听到了。”

    唐元的每一声“哥哥”,对尤霄而言已经是重重告白,再说出那句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拥吻他。

    唐元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唐川和洛临,踮起脚尖迅速在尤霄侧脸亲了一口,“哥哥太犯规了。”不知道他也会忍不住的吗?

    前面耳朵甚灵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立马火花带出闪电。

    一同祭拜先祖是何含义不必多说,当然并不只有尤霄和唐元会情不自禁。

    尤霄顾忌着大舅兄的身份威压,不敢当面放肆,而唐川无所畏惧。

    他停下脚步,回头命令尤霄和唐元,“你们转过身去。”

    尤霄和唐元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听话背过身去。

    洛临挑眉看着唐川,眼底尽是期待和笑意,随后他微微抬起下巴,极顺从地迎接唐川的吻。

    片刻后,唐川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角,招呼后面的两只小鹌鹑,“走吧。”

    第八十二章 遇见你真好

    除夕夜,团圆饭,唐元久违地想起了唐柯这个人。

    “那个,不用叫唐柯吗?”他叫二哥还是叫不出口。

    从前过年过节,除了祭祖,对唐川来说与平日没什么两样,自然也从未叫过唐柯,或者说虽然他给了唐柯应有的待遇,却从未当他存在。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不仅弟弟找回来了,忽略多年的心之所向也终于拨云见日衷情得偿,还有靠谱的弟夫和两个讨喜的小家伙,为数不多的好友也在。

    唐川心情甚好,无所谓多一个唐柯,既然唐元提起,他便让人去叫了。

    唐柯随下人过来时,眼眶还有点红,规规矩矩跟唐川行了礼才在尤霄下首的空位落座。

    即便位置如此安排,他也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十分受宠若惊,还总怕出错似的,不敢多说多动,夹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哪怕看到没见过的菜色心中好奇,也只默默看着。

    唐川向来不喜欢下人贴身伺候,所以饭桌上也没人布菜,吃什么都是自己夹。

    自唐元他们住进来,人多菜也多,为行方便,就按尤霄的提议做了一个旋转桌。

    唐川抬了抬眼睛,默默转了转桌子,还算温和道:“不用拘束,想吃什么自己动筷。”

    唐柯眼眶又红了一分,低声道:“是。”

    除去之前误伤牙牙那次,这还是唐川今年主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多年来,最和颜悦色的一句话。

    小孩子都慕强,所以唐柯其实第一次见这个只偶尔回家看望主母的大哥时,就一直很崇拜他。

    唐柯并不知道长辈间的那些糟心事,所以最初也没想过唐川会讨厌自己,反而觉得他冷漠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非常酷,于是崇拜之情越甚。

    后来家里出事,唐川将他接过来,他还觉得这个大哥果然值得依靠,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兄弟情分。

    就算那之后唐川对他一如既往地冷漠,却对小棠棠宠溺至极,他虽然羡慕,但也没放在心上,只当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到底隔了一层的缘故。

    可渐渐的,每当自己想去找他们玩,却被冷冰冰一句话赶走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唐川对他的冷漠,是因为讨厌。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唐川会讨厌他,直到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唐川与外祖的谈话。

    唐川外祖从唐川花钱的去向上,得知了唐川为母亲所做之事,于是细细追问缘由,唐川将事情和盘托出,他这才知道前情种种。

    甚至连唐川亲口让父亲了结了自己的母亲一事,他也一字不漏听全了。

    他很难过,想怨想恨,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他没办法怨自己的母亲,可是一命偿一命,他也没办法恨唐川,最后就只剩下无尽的委屈。

    他那次偷听被发现,然后唐川索性连敷衍都没有了,直接就将他发配到偏院,从此没有允许,不许进入他们的院子。

    再后来棠棠丢了,他本以为自己是唐川唯一的弟弟了,关系总该有机会改善,谁知不久之后唐川又将洛临领了回来,还安排洛临住在他自己院子里。

    棠棠也就罢了,连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都比他更受关心,他心里不免嫉妒。

    可是,在这个偌大的宅子里,他从来就只是一个边缘人,除了偶尔嘴硬几句,他也做不了什么。

    他最近总是忐忑,以为大哥找回了亲弟弟,而自己又得罪过他们,日后在这个宅子就更没有他的位置了。

    可没想到被无视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被人想起的一日。

    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过节,倏然有了这般待遇,自然诚惶诚恐。

    唐元这段时间都快忘了还有唐柯这么一个人,他哥甚至连过年都没提他一句,这样的存在感,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无论长辈如何,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时间一长,唐元对他的迁怒早就淡了。

    至于牙牙那件事……唐柯已经得到了惨痛的教训。

    此外唐柯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是以唐元本着家和万事兴的理念,主动给他夹了一筷子肉,还傲娇地说了一句:“这么多好吃的,干嘛就盯着那两碟菜!”

    唐柯险些没拿住筷子, 只干巴巴应了一声:“哦。”

    唐川见他低垂顺目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想起从前,那时唐柯还是个小豆丁,总爱追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地喊,被凶了也不在意。

    后来恩怨摊开,他就总是现在这样,在自己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以前没工夫细想,现在忽然回过神来,他才惊觉那些曾经,都已经成了记忆里的往事。

    “明日便不差人去叫你了。”

    闻言,唐柯内心那点欢喜又被苦涩驱散,埋着头正要回一句“知道了”,却听唐川又道:“你自行过来便是。”

    唐柯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唐川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

    唐柯知道他大哥最不喜欢话说第二遍,立马挺直腰背点头,“是。谢谢大哥!”

    饭后唐川坐上主位,洛临拉着唐元以及两个小的上前说吉祥话,然后唐川将提前备好的压岁钱拿出来,一人发了一个大荷包。

    尤霄本想着自己是给唐元和两个小的发压岁钱的那个,谁知唐元他们领完了,唐川直直看着他和唐柯,“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不好意思的尤霄和受宠若惊的唐柯先后领了一份儿,然后玄天恕也眼巴巴地凑上去,唐川竟还真给了。

    牙牙领了压岁钱开心的不得了,又拉着封以寒挨个儿说吉祥话,尤霄和唐元也都事先备着的,不过都是小荷包,没有唐川备的大。

    不仅如此,洛临如今非常有长嫂风范,也给尤霄他们都准备了,一时间满屋子人收的收,给的给,欢声笑语不断。

    甚至唐元还领着以寒和牙牙,抱着满怀荷包将手伸到了唐柯面前。

    唐元正在兴头上,看唐柯也顺眼了,甜甜叫了一声“二哥”,说了吉祥话后摊手要荷包,以寒和牙牙有样学样。

    唐柯:“!!!”

    他看着面前的三只小手大惊失色,“我、你们等一下!”然后一撩衣摆,掉头就跑出门去了。

    唐元眨眨眼,尴尬地挠挠头,接着又将视线投到玄天恕身上。

    玄天恕:“???”且慢!

    唐元自记事以来,就从来没有体验过收压岁钱是什么感觉,今日可算一次性将过往错失的喜气都补了回来。

    他兴奋地撞进尤霄怀里,孩子气地分享着此刻的喜悦,“哥哥,你看!”

    尤霄摸了摸他的脑袋,宠溺道:“以后每年都有。”

    唐元开心道:“就算变成小老头了也有吗?”

    尤霄笑着点头,“有。”

    半晌过后,唐柯气喘吁吁地回来,将大大的荷包塞给唐元和两个孩子,以及尤霄。

    尤霄:“……”

    他捧着那个来自唐柯的大荷包,心情有一丢丢复杂。

    唐柯本可以就近在唐川这里拿几个空荷包,再用身上带的碎银子包几个即可,再不济也能用唐川和洛临给他的那份拿出来分一分。

    但他觉得那太没有诚意,而且他今日收到的压岁钱,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压岁钱,他不想拿出来,这才跑回去现包了几个。

    唯一没有压岁钱收的大家长唐川,趁大家不注意时一把拉过洛临,并在他耳尖轻轻咬了一下。

    洛临疑惑地抬起头,唐川就理直气壮道:“给阿临的压岁钱,为夫要收回礼。”

    洛临微微一挑眉,而后面露羞涩道:“这样就够了吗?”

    唐川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先记着。”

    今年不同往年,唐川之前还特意过问了一句年货采办事宜,最热闹的那几日还陪着唐元和洛临出去逛了逛集市,亲下了一笔花灯的订单。

    如今整个偌大宅邸挂满了各形各色的彩花灯,烟花爆竹堆满了一库房。

    唐川吩咐下去开始放烟花,誓要让今日除夕夜热热闹闹的。

    玄天恕闲不住,跟在常风屁股后头一同去安排。

    不久之后,半片夜空接连炸响,烟火盛放,璀璨夺目。

    除夕守岁,为了不打瞌睡,一屋子人又将麻将搬上了桌。

    唐柯也被唐元拉上了麻将桌,不然让他一个人突兀而寂寞地就站在边上看着,也不好看。

    封以寒和牙牙精力旺盛得很,数完了荷包妥帖放好后,跟闪闪满院子乱窜玩得不亦乐乎。

    玄天恕和常风常青等人回来后也没有另开一桌,而是轮流上,被替下来的就看孩子陪玩。

    烟花每隔半个时辰就放一轮,临近午夜时,数量添了三倍,惊天动地地炸了整整两刻钟时间,从年尾响彻年头,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尤霄在盛开的烟火下亲吻唐元,“宝贝,新年快乐。”

    这一幕被唐川看见,他十分没眼看地撇开头,却不想正将自己送到等候在侧的洛临唇边。

    洛临偷到一抹香后愉快地笑起来,调戏道:“哥,你真甜。”

    唐川:“……”

    玄天恕看这一对儿两对儿的,心里羡慕非常,于是转头嘤嘤嘤,“常风……”

    常风面无表情地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糕点塞进他嘴里,“闭嘴。”

    玄天恕郁闷地砸吧砸吧嘴将糕点咽下去,刚咽完就反应过来那是常风吃过的,然后默默捂住了通红的脸,内心:“啊啊啊……”

    唐元看着眼前洋溢着喜悦与幸福的画面,心里又涨又暖,这样的日子,是他曾经想都不想的。

    “哥哥,遇见你真好!”唐元蹭进尤霄怀里,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道。

    尤霄低声道:“我也想说,遇见你真好!”

    这个新年无论是对唐川和洛临,还是尤霄和唐元,都是最特别的一年,一家人其乐融融,无不欢喜。

    第八十三章 回家

    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尤霄和唐元便收拾行李,准备辞别回家了。

    唐川和洛临亲自从库房精挑细选,备了不少好东西抬上尤霄的马车。

    就这样唐川还尤觉不够,实在是一辆马车装不了多少,他本还想让人护送一趟,却被尤霄和唐元一口婉拒,才只得作罢。

    不过日后两地总要来回跑,时时再送就是。

    唐元非常不舍,跟唐川抱了半晌,又赖在洛临身上不愿松开,尤霄少见的没吃醋,耐心等着他。

    常风也为以寒和牙牙准备了一本习武手册,叮嘱他们勤学苦练,不许偷懒。

    这时唐柯坐着马车从外面回来,见他们还没出发,暗自松了口气才跳下马车,“这个,你们带着路上吃吧。”

    尤霄接过食盒打开看了一眼,是热腾腾的桂花糖藕糕和马蹄糕。

    这本是常见的糕点,不过西街一家点心铺做的尤其好,最近唐元和牙牙都很喜欢吃,唐柯也算有心了。

    尤霄将盖子盖上,“谢谢二哥。”

    唐柯摆摆手,“别这么客气。”

    他手里是有几处唐川给的铺子和庄子,平时也有月例银子拿,但是有唐川在前,他也拿不出什么别的好东西,只这一点心意,对方不嫌寒酸就很好了。

    “好香啊!”唐元跑过来摸了摸食盒,随即抬手抱了抱唐柯,“谢谢二哥,我刚才还在可惜,没想起来买一些带在路上吃呢。”

    唐柯僵硬着拍了拍唐元的肩膀,“嗯,一路顺风。”

    玄天恕装模作样依依不舍地凑过来也要抱,尤霄毫不留情一把推开他,“你就算了!”

    玄天恕很受伤,“干嘛这么见外!”然后转身去抱两个小的。

    常风在一旁无奈扶额。

    依依惜别半晌,终是要走,坐上马车后尤霄和唐元向众人挥了挥手,然后驱马起行。

    马儿走出几步后,忍耐许久的唐元终于放肆地红了眼眶,靠在尤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好舍不得大哥他们。”

    尤霄偏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乖,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吗?”

    “嗯,回去建大房子,到时候叫大哥他们来家里玩。”唐元揉了揉眼睛,“我们也会常回来看望他们。”

    “对呀,你看常雨天寒路冻来回一趟都用不上四天时间,我们来时也只是在路上耽搁了,其实不远的。”尤霄耐心安慰他。

    唐元点点头,心情好一点,虽然他很舍不得唐川他们,但是要回家了,他其实也很开心。

    过了离情别绪的那一段,甚至是归心似箭。

    到鹿岐山时,尤霄径直架着马车欲上青云寨打个招呼,毕竟当初离开时付言青说了,让他再路过别忘了进门问候。

    谁知才到盘山路,便有一个大叔从旁边地里跑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哥可是贵姓尤?”那大叔问。

    “正是。”尤霄看这大叔下盘扎实,像是有些拳脚在身,应是曾经从青云寨搬出来的弟兄,便放下警惕,“大叔有什么事吗?”

    “是二当家特地嘱咐我在此等候你们的,他怕你们误入青云寨,会遭遇不测。”大叔脸色沉重道:“你们快些离开吧,短时间内也不要再来了。”

    尤霄蹙眉,“出什么事了?”

    大叔神色悲痛,抹了把脸道:“青云寨被恶匪霸占,二当家他们……你们还是快走吧,免得山上下来人看见,再徒添麻烦。”

    “不过二当家说了,总有一天他会把青云寨夺回来,到时候你们再来走动不迟。”

    “多谢大叔相告。”尤霄想了想,又道:“言青若是回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让他到丰启镇上原村找我。”

    大叔向他抱了抱拳,“我记下了。”

    尤霄这才驾车掉头离开。

    “哥哥,言青和戚大哥他们……”唐元有点担心。

    “言青应该没事,不过……”尤霄想起那大叔提及此事的神色,捏紧拳头道:“戚大哥可能已经……”

    唐元抱住尤霄胳膊,“戚大哥那么好的人……那些恶匪太坏了!”

    “只是可能,戚大哥身手不比言青差多少,说不定能逃出来。”但尤霄心里也知道,这个可能性极低。

    尤霄驾车技术日渐娴熟,路线走过一遭也不算陌生,这次只花四天时间便到了家。

    到镇上时还好,没什么人认识他们,进了村就热闹了,一路上村民邻居见了他们稀奇的不得了,纷纷热情打招呼,问他们出门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看见马车窗户探出两个小娃娃的脑袋时,更是好奇了,甚至还有人怀疑尤霄是不是拐带了别人家的孩子,以长辈口吻严肃地质问他有没有干坏事。

    尤霄哭笑不得,老实说了两个孩子是无家可归半路捡回来的,几个长辈一开始还轻易不敢信,最后由以寒亲口证实了才放下心。

    其中两个大婶还各自从家里抓了两把花生和几块最便宜的那种饴糖塞给两个孩子,乐呵呵地说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让他们当个零嘴吃。

    其实只看也知道,尤霄这么有出息,衣服穿的这般金贵,还买得起马车,哪里会短缺了孩子的零嘴?只怕再贵的点心酥糖也买的起。

    若是旁人,他们还拿不出手呢。

    但他们知道尤霄不会嫌弃,也不会当他们的心意是刻意讨好,所以只为表达长辈的疼爱,不用多想什么。

    还有几个叔叔婶婶则是塞了些鸡蛋和白菜,甚至还有村长大叔送的一块新鲜的肉,就想着尤霄这么久没回来,家里肯定没什么菜,怕他们吃不好。

    走走停停到家了,尤霄才算松了口气,他喜欢上原村不仅因为地方好,这里的人也很好,让他感觉很温暖,但他还是不适应众人的热情。

    进了院子,尤霄看着自己的小家,难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归宿感。

    “到家了。”尤霄跳下马车,将唐元抱下来后,打开车厢门对两个小家伙说:“这里可没有大哥家豪华,也没有下人伺候,吃穿用度都只算勉强过得去,还得干活儿,你们能不能行?”

    未了还补了一句:“要是过不了这种苦日子,我可以找人把你们送回大哥那里,让大哥收养你们。”

    “不要!”牙牙从车里钻出来,爬下车后撒娇似的抱住尤霄大腿,“霄哥哥说好要认我们做弟弟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封以寒也因为尤霄的话不太高兴,板着脸道:“我能干活儿。”

    尤霄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怕你们不习惯,没别的意思……”

    牙牙鼓着脸道:“那霄哥哥保证不赶我们走!”

    尤霄举起手,“我保证!”

    得到尤霄的保证后,两个孩子才算彻底放下心,转眼就开开心心打量起他们的家。

    尤霄掏出钥匙将门打开,然后开始搬东西。

    牙牙在边上看着,顺便剥了一颗糖含进嘴里,抿了两下却又吐出来,皱着小眉头道:“这个糖不好吃。”

    唐元看着地上被泥巴滚了一团的糖,将剩下的糖从牙牙手里接过来,“牙牙不喜欢可以不吃,但是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知道吗?”

    “这个糖可是婶婶过年才舍得买的,婶婶家里的哥哥姐姐平时都很少能吃上呢,而且浪费食物也是不对的。”

    牙牙也就落在牙侩手里的那段时间过得惨烈了点,以前家里挺宽裕的,吃不惯这种糖很正常。

    但他很懂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之后,立马乖乖道:“我知道错了。”

    “乖。”唐元揉了揉牙牙的脑袋,这才接着去搬东西。

    牙牙跟上去,“牙牙也帮忙。”

    唐元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他,“去吧。”

    车上东西多,零零碎碎的不算,就他们几个新添的衣物都有好多,还有唐川塞的许多东西。

    为了多腾一些空间,连去时带的被褥都丢下了。

    唐元一边搬一边往外面看,好在尤霄不准他搬箱子一类的重物,不专心也不至于磕着碰着。

    尤霄见他这般,都要吃醋了,“这么惦记小安?”

    “是啊,好久没见他了。”唐元扫了眼整洁的院子,“家里这么干净,肯定是他帮忙打扫的。”

    尤霄也猜到了,还有干净的菜园子,他原以为回来会闻到一股子烂菜叶的味道。

    “他估计没在家,晚些时候知道我们回来,肯定会来串门的。”尤霄道。

    现在正是春种时节,农家人大多挺忙的。

    家里就两个房间,正好现在就一道收拾了,唐元的屋子腾出来给以寒和牙牙住。

    至于唐元,自然是跟尤霄一起睡,便是有多余的房间,如今两个人也不愿分开了。

    都收拾妥当后,尤霄又跑去屋子后面看了一眼小人参和金线莲,见它们长得都挺好,才坐下稍歇了歇。

    两个孩子没到过乡下,对一切新鲜事物好奇的很,跟着闪闪到处跑来跑去,没一会儿就跑出了院子。

    尤霄喊住人叮嘱几句,就由着他们去玩了。

    只要不出村,不去水边,不往山上跑,在乡下这样的地方,就得这么撒野才好玩呢。

    天色开始暗下来,正要生火做晚饭的时候,尤小安欢天喜地地过来了。

    第八十四章 可爱小宝贝

    “小安!”唐元看见小安忙高兴迎上去。

    小安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两个好久不见的小家伙就欣喜若狂地抱在一起。

    “你们终于回来了!”尤小安抱了一瞬,又赶紧推开唐元,“快松开,我身上脏!”

    他刚从山里回来,流了许多汗呢。

    “没关系呀,衣裳反正晚上也要换下来洗的。”唐元亲切地拉着尤小安的手。

    “小安过来啦。”尤霄正在厨房围着那堆菜考虑晚上做什么,听见动静后从门口探出头就看见他们拥抱、拉手,倒是没吃醋,“快,进屋里坐,待会儿就留在我们家吃饭。”

    “好啊。”尤小安弯腰拎起地上的东西。

    唐元低头看了一眼,小木桶里是酸菜、酸豆角,篮子里有新鲜春笋和一个封好的陶罐。

    东西带都带过来了,他也没客气,帮着接过篮子,领着人进门。

    “尤霄大哥,这个是你们家菜园子里的菜做的。”尤小安说道:“我看你们很久不回来,好多菜都老的老、坏的坏,就挑好的摘回去做成了酸菜和番茄酱,等你们回来还能吃。”

    “家里还有很多,我一次也拿不了,拿多了轻易吃不完又容易坏,就只带了这么多,等这些吃完了我再送来。”

    尤小安没有跟尤霄学过怎么做酸菜和番茄酱,但是唐元拿去给他吃过,还跟他说过步骤,他尝试两次后就会了。

    他当时还非常疑惑地问过,为什么西红柿叫西红柿,做成酱却要叫番茄酱……然后唐元傲娇地抬起小下巴将尤霄的话复述给他——是因为西红柿还有个别名叫番茄。

    酸菜有材料可以自己做,但西红柿美味又稀奇,别处可没有,可是尤小安一点儿没动,做成酱就好好放着,等他们回来了再送来。

    “还有这个竹笋。”尤小安献宝似的,“我今天才从山上挖回来,可新鲜了。”

    尤霄还以为那些菜是烂掉之后才被清理的,原来尤小安还为他们想到这一层。

    明明走之前他什么都没交代与托付,尤小安却一言不发为他们照看好家里的一切,像家人一样默默等他们回来。

    这实诚孩子也是真招人疼。

    除了菜的去向,家里卫生这些一字不提,虽然屋子里因为门关着顾及不到,但院子垓檐如此整洁,也是上了心的。

    在此之前,尤霄只当他是邻居家的弟弟,唐元的朋友,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偶尔帮衬,现在却是真心将他当作一家人了。

    “小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尤霄温和地笑了笑。

    “没有没有,反正冬天也没什么活儿干,闲着也是闲着。”尤小安四下看了一眼,问道:“听说你们还带回来两个小孩子啊?不在吗?还有闪闪去哪里了?”

    “出去玩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唐元拉着尤小安在灶前坐下,一边生火一边说起这次出门经历。

    从半路撞上杀人事件,到进城第一日就在酒楼闹事打架,再到鬼市从牙侩手里救下两个孩子,最后与大哥相认……

    尤小安听得入迷,眼睛越瞪越大,不可思议道:“难怪你们这么久才回来呢!原来是你找到家人了,真是太好了!”

    “我也没想到还能找到家人。”唐元眉眼弯弯地看着尤霄,“多亏了哥哥,如果哥哥不去城里办事,或是不带我进城,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大哥相认呢。”

    尤霄在唐元绘声绘色讲述奇遇时,已经默默淘米煮上饭,独自洗好菜,正拿着锅铲要下油了。

    闻言抬起眼睛,含笑看着他笃定道:“会的,即便我们没走这一趟,大哥也总有一天会找到你。”

    “不过……至于他能不能和阿临这么快修成正果,就不得而知了。”

    “大哥的终身大事也很重要的。”唐元不容置喙道:“总之就是哥哥的功劳!”

    “对了,过年前一段时间,我们还让人回来家里取过东西呢。”唐元看着尤小安问:“你们有看见人吗?”

    尤小安摇摇头,“那段时间没看到村里有陌生人来过呀。”

    “哦,那可能是半夜来的吧。”唐元耸肩道:“他们习武之人就是这样的,来无影去无踪。”

    “哥,我们回来啦!”话音方落,牙牙便蹦蹦跳跳地从门口进来,关键是手里还拎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田鼠。

    小田鼠被拽着尾巴倒吊着,似乎已经脑充/血,或是知道挣扎不过放弃抵抗了,生无可恋地瘫着四肢一动不动。

    尤霄深感庆幸叹了口气,所幸牙牙已经过了拿到什么都往嘴巴送的年龄了,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当玩具耍的呀!

    封以寒紧随其后,一进门看见尤霄盯住田鼠的视线,忙道:“那是闪闪抓的。”

    尤霄:“……”

    唐元和尤小安:“……”

    趴在牙牙肩膀的闪闪爬下来,扭动着腰肢来到灶前的长板凳上蹭了蹭尤小安的手指。

    尤小安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拎起闪闪摸了摸,“这么久了,闪闪还是这么小。”

    闪闪:“……”

    “这是小安哥哥,叫人。”尤霄介绍道。

    封以寒和牙牙齐齐打招呼,“小安哥哥好。”

    “哎,以寒、牙牙,你们好呀。”尤小安一看到这两个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孩子,就被萌到了。

    牙牙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奶乎乎的招人喜欢,以寒虽然看起来很是生人勿近,但是颜值高啊。

    尤霄指了指小田鼠,命令道:“去把这东西丢掉,再用香皂好好洗洗手。”

    牙牙揪着田鼠尾巴晃了晃,“可是,这个是闪闪的晚饭呀。”

    闪闪嘶了一声,然后嫌弃地扭开了头。

    闪闪闲得无聊时经常会去追赶恐吓小动物解闷儿,尤霄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哪里是想吃,分明就是特地捉来给牙牙玩的,跟大猫带小猫似的,在哄孩子呢。

    “它要吃早吃了。”尤霄无语道。

    封以寒将田鼠从牙牙手里拎过来,然后牵着他出去了。

    尤霄提醒了一句,“香皂在洗脸架上的小木盒里。”

    半晌后,饭菜终于上了桌,尤小安伸手夹菜时,眼尖的尤霄看见他袖子有一抹红痕,像是血迹。

    他本想问一句,但是又看到尤小安粗糙的手上不少刺剌的伤,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

    成天在山里砍柴干活儿的人,手上没点痕迹才奇怪呢。

    吃过饭稍坐了坐,尤小安就该回去了,不然待会儿夜深了看不见路,而且唐元他们一路奔波,要早点休息才是。

    唐元也不多留,哒哒哒地跑去房间翻出一包东西塞给他,“这是一些干果蜜饯和酥糖,你带回去吃。”

    “我们给大家都带了的,明天再去送,你的就正好自己带回去,不过别人家都没有给你的多哦。”

    正要推辞的尤小安听了这话,便老实收下了,“谢谢。”

    “还有这个……”唐元又拿出两条漂亮的发带和一只吊坠,“这个也是特地给你挑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尤小安看着唐元手心里小巧可爱通透翠绿的玉兔子吊坠,霎时眼睛都瞪大了,“不行不行,这可是玉啊,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他拿过那两条发带,感激道:“我喜欢这个,有这个就好了,谢谢。”

    他还从来没舍得买这么漂亮的发带用呢,向来都是粗布或者做衣服裁下的边角料缝的。

    “这个也是给你的呀。”本来唐元也想买便宜一点的,若是太贵了,反而会让小安有心里负担,所以一开始就挑的发带。

    不过他逛着逛着又看见这个可爱的垂耳小兔子,想起小安正好是属兔的,很适合他,所以没怎么犹豫就买下了。

    八十两银子,是有点贵,虽然他们现在不差钱,但唐元也不愿意胡乱挥霍,如果是旁人,他才不舍得买这么贵的礼物。

    “收下吧,这可是小汤圆特地为你挑的。”尤霄语气有点酸酸的。

    “不行!”尤小安退后一步,坚定摇头,“这个我不能收!”

    唐元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不当我是朋友吗?”

    尤小安当即反驳,“当然不是!”

    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那些同龄孩子虽然有大人告诫不准欺负他,但是他腿脚不便,大多时间又忙着干活儿,自然没人愿意跟他玩。

    唐元可是他最珍惜的朋友了。

    唐元将东西递过去,“那你就收下。”

    “可是……”尤小安还是犹豫,他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回礼。

    两条发带摸起来柔软顺滑,刺绣花纹也极其精致,想来不是凡品,只收下这个他都已经很忐忑了。

    唐元干脆把东西直接塞进他手里,“这个就是买来送给你的,你若是不要,我还能拿去送给别人吗?”

    “你可以……”尤小安话没说完,就见唐元从领口掏出两个玉坠。

    “你看我都有两个了。”唐元摸着小玉牌和小青龙玉佩,笑容甜甜,又似在炫耀,脆声道:“哥哥送给我的我都戴不过来呢,我也不会把它们取下来的,所以这个小兔子你不要的话,我留着也没用啊。”

    尤霄心里那点小小的酸劲儿立马烟消云散了,还有点得意。

    尤小安咂舌,随即又将视线落到封以寒和牙牙身上。

    “你不用看他们,他们有小金锁。”唐元云淡风轻道:“哥哥也有我的小青龙啦,而且我不会让他戴与别人有关的东西的。”

    唐元比尤小安小一岁,正是属龙的。

    尤小安:“……”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感叹唐元的豪气,还是对尤霄的占有欲。

    尤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所以如果你不要的话,不但辜负了我的心意,花掉的钱也浪费了。”唐元眨巴着眼睛道:“你看我就给你一个人带了礼物,别人都没有,就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尤小安心里一暖,握紧小玉兔,“谢谢你,唐元。”

    待尤小安开开心心离开后,尤霄支开两个小的去自行洗漱,然后抱着唐元狠狠亲了亲。

    “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

    被啃晕乎的唐元:“???”

    第八十五章 老友相逢

    翌日,尤霄一家四口给邻居们挨家挨户送东西,也不多,就一家一斤蜜饯酥糖。

    虽然份量不多,但是对农家人来说,这可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了。

    二十多户人家,一趟走下来不费什么功夫,但因为建房及买地的事情,在宋大叔和村长家多待了一阵,花了些时间。

    办完事回家再路过小安家门口时,正撞上小安从山里回来,大大的背篓堆满了重重的木柴,压在瘦小还一跛一跛的身躯上,看得人揪心。

    “小安。”唐元跑上前,“你怎么不少背一点,这么重摔倒怎么办?”

    “没事,我背得动。”昨天唐元说了今天会到村子里给邻居送东西,尤小安也就没问他们怎么在这儿。

    都快到家门口了,尤霄和唐元也没帮他,就等他进了院子卸下来时扶了一把。

    闪闪从唐元怀里爬出来,跑到尤小安手边蹭了蹭。

    “闪闪。”尤小安开心地摸了摸闪闪的脑袋,“你是不是太久没见想我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主动呀。”

    闪闪看着尤小安吐了两下信子,又在他手上蹭了一下才回到唐元身上。

    唐元笑道:“哈,它还不好意思了。”

    尤霄看着这一幕,却是微微蹙了蹙眉,随即视线落到尤小安手上。

    尤小安今日换了一身衣裳,手上除了一些新新旧旧的剌痕,倒看不出什么,袖子上也没有血迹。

    “我今天又挖了些笋,一会儿给你们装一些。”尤小安解开背篓上的树藤,将柴卸下来堆进柴棚,下面半背篓都是竹笋,“还有一罐番茄酱也顺便就带回去了,酸菜在大缸子里,不好弄,我后面给你们一点一点送。”

    “那些你们留着自己吃,不用送了。”尤霄直接道。

    “那怎么行!”尤小安将竹笋全倒出来,准备从里面挑了几颗最大的。

    这个时候的笋最是鲜嫩,个头大的也不会老。

    “怎么不行啊,你又跟我们客气!”唐元嘟着嘴道。

    转眼看见他哥哥正看着竹笋,以为他哥哥喜欢,于是拉着尤小安开口,“明天你还要去挖笋吗?带我一起去吧?”

    “啊?这个……”尤小安有点犹豫。

    尤霄抬起眼睛,看着他问:“小安,你是在山上遇到什么了吗?”

    那堆竹笋里夹着几片茜草叶,而茜草是一种止血草药,相比其他草药,也很好辨认,尤霄以前随手从路边拔了一把跟他们说起过。

    尤小安家里又没养猪,摘菜也不会用那么大的背篓,所以不可能是无意间拔到的,加之他认不出其他止血草药,如果有需要,茜草这种好认又随处可见的东西,会是他的第一选择。

    即便如此,尤霄一开始也没深想,说不定就是在山上碰到什么小动物受伤了,治疗的时候手上沾了比细小伤口更重的血腥味儿,所以嗅觉灵敏的闪闪才会担心地去蹭他的手。

    不过唐元一说跟他一起上山,他犹豫的神色就让尤霄感到奇怪了。

    再一细想,闪闪应该能分得清人血和动物的血才对,是以才有此一问。

    尤小安垂下眼睛,“没、没有啊!”

    “真没有?”尤霄其实已经从尤小安的反应上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有点生气尤小安的不坦诚,语气带了点压迫,表情也十分严肃。

    尤小安踟蹰了片刻,垂着脑袋老实交代了,“是……是有一个人,受了很重的伤。”

    趁现在离天黑还早,尤霄让唐元带以寒和牙牙回家,他随尤小安上山看看,但是唐元不乐意,就只好让以寒带牙牙自行回家。

    上山的途中,尤小安将是事情经过细细说了。

    四天前他上山砍柴,无意间发现了一棵足年的厚朴树,但剥皮时垫脚的石头不小心一打滑,他便一下子摔下来,滚了两圈掉下小坡,然后就正正砸中一个男人。

    那个人本来是昏迷的,生生被他砸醒了过来,瞪着他张嘴吐出一口血又晕过去。

    他当时吓坏了,还以为自己把人砸死了,又惊又恐又无措地守在那人身边抹了半天眼泪。

    也不知那人是被他哭得烦了,还是感应到他准备挖坑把人埋了的想法,皱着眉头呜咽一声,努力表明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尤小安见他还有气,本来想把人背下来去看大夫的,可上手一拉胳膊,才发现那人身边还带着一把剑,身上的伤也是剑伤,腹部尤为严重。

    他怕这人是惹了麻烦被人追杀,犹豫着不敢管,但是一想到人家可能本来还有半条命,结果被自己一砸,差点直接见阎王,又觉得十分不安心。

    所以为了不给奶奶和村里惹麻烦,又能赎罪,他就找了个山洞先把人安置好,想等他好一点自己离开。

    不想告诉尤霄他们,也是怕给他们添麻烦。

    这几天他每天上山给那个人送食物以及换药,尤小安天真的想,那人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再自己离开了吧?

    尤小安的做法无可厚非,来历不明又身受重伤,一看就一身麻烦的人,确实不好贸然带回家,但毕竟是一条人命,也不能真见死不救。

    不过,尤霄蹙着眉训了尤小安一句,“以后有什么事别总想着自己扛,就你那小身板能扛得住什么?”

    “哥哥说的对。”唐元附和道:“我们愿意被你麻烦的。”

    愿意被麻烦,不代表自找麻烦。

    尤霄和唐元说的话也并不是对弱者的施舍,而是尤小安用自己的真诚和付出换来的。

    他们愿意,是因为值得。

    尤小安有点想哭,他因为摔瘸的腿,潜意识里就总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麻烦,后来父亲母亲相继去世,自己就成了奶奶更沉重的麻烦。

    腿脚不好,身体瘦小,力气也不大,可除了体力活儿,他也没别的能挣钱的本事。

    尽管他拼命做的跟正常人一样,然而……明明一样重的柴,别人还是不愿意买他的那一捆。

    愿意买的也不是因为他砍的柴好,而是可怜他。

    他不愿意成为别人的麻烦,更不愿意让人觉得他是个麻烦,所以每收到一点好意,他就尽可能地多回馈一些。

    每次奶奶唉声叹气,担心他的未来,他都乐观地说自己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

    可是,他真的好累。

    哪怕习惯了那样的日子,他还是觉得好累。

    后来认识了唐元,跟尤霄学着认了几种草药,生活在一点一点好起来,他已经无限感恩了。

    现在听到他们那样的话,就觉得长久以来一直压在身上的巨石,一下子成了背后的靠山,让他感到安全而踏实。

    尤小安憋了憋泪花,重重点头,“嗯,我知道了。”

    不久之后,三人来到安置伤患的山洞外,即将路过一棵粗壮的大树时,唐元怀里的闪闪忽然探出头来,仰着脑袋看着树上嘶了一声。

    唐元顺着它的视线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蹲在树杈子上,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咧嘴冲他笑。

    “呀,言青!”唐元瞪大了眼睛指着树上。

    尤霄和尤小安齐齐抬起头。

    付言青默默将拿着小木棍对准尤霄脑袋的那只手放下,从树上飞身跃下,落地时捂着腹部一阵龇牙咧嘴,额头原本没干的冷汗又冒了一层。

    尤小安忙伸手扶他,“你没事吧?”

    尤霄惊讶过后淡定地撇了撇嘴,“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活该。”

    付言青:“……”

    “你们……”尤小安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唐元凑到他耳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半路上遇见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山匪。”

    尤小安默默将扶着付言青的双手收回来,然而收到一半,听到对方隐忍的抽气声,就忙不迭又扶了回去。

    “你好好的,去树上做什么?”尤霄无语问。

    “之前他都是一个人来的,你们叽叽喳喳动静太大,所以我以为是别的村民,就想先躲一下。”付言青回道。

    尤霄点点头,“那你刚才是准备偷袭我吗?”

    “这不是看见是你们,想给你们个惊喜么……”他知道尤霄耳聪目明,还隔着老远就特地屏住呼吸,谁知却被闪闪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尤霄上下扫了他一眼,对他这副惨样表示同情,“能走吗?”

    既然是老熟人,自然没有继续让他住在山洞的道理。

    “能啊,放心吧,死不了。”付言青在尤小安的搀扶下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我的剑。”

    “我去拿。”唐元跑去山洞翻了一阵,在尤小安带来的干草下找到付言青的剑。

    石头后面还藏着一床薄薄的旧被褥,唐元探出头来,“小安,被褥还要带回去吗?”

    “要的,洗洗还能用呢。”尤小安节省惯了,哪怕现在家里有点存银,也不舍得败东西。

    旧被褥盖不了,还能用来当床垫。

    付言青听到那个耳熟的名字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尤小安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征服闪闪的第三人!”

    尤小安眨巴着黑黝黝的眼睛,“哈?”

    尤霄看着他们,笑道:“你们认识了这么几天,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尤小安:“啊……”他差点儿把人砸死,巴不得人家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才好呢。

    付言青则是直接“小孩儿”叫的挺顺口,就没问,自己又不是什么好人,自报姓名也不必要。

    唐元抱着被褥和剑出来,“走吧。”

    尤霄看着唐元抱着别的男人睡过的被褥,眉头一皱,上前将东西一把抢过来,“我拿就行。”

    付言青正好开口,“那床被褥都那么旧了,扔了吧,而且上面还沾了我的血,很难洗掉的。”

    “没事,我多洗几遍就好了。”尤小安不舍得。

    “扔了算了。”觉得麻烦的付言青脱口而出,“大不了我以后赔你一床新的。”

    第八十六章 血债血偿

    付言青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虽然伤重,还是在尤霄的搀扶下坚持到了家门口。

    看见在院子里等着的封以寒和牙牙时,还有力气调侃一句,“哟,三个月没见,孩子都这么大了。”

    尤霄和唐元各自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只有天真的尤小安一本正经道:“这是以寒和牙牙,是尤霄大哥带回来的弟弟。”

    付言青看着他笑了笑,“呵,你还真是可爱。”

    尤小安:“……”还从来没人夸他可爱呢。

    他有点害羞地垂下眸,“你还是别笑了吧,你现在这个脸色,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付言青:“……”

    尤霄将付言青扶到椅子上坐下,让尤小安照顾着,自己和唐元将仓库清理出来,用板凳和木板在里面搭了张小床给他住。

    搭好床将人挪上去躺好后,付言青松了口气,然后心安理得地晕了。

    尤小安见他闭着眼睛如此安详,顿时吓坏了,“他、他又晕了!”

    尤小安担心地眉头打结,尤霄好心出言安慰,“不用担心,睡下更好,方便养精蓄锐。”

    尤小安觉得挺有道理,稍放心了些。

    之后尤霄去屋里取来金疮药和新的布条,正要伸手解付言青衣服时,想起唐元还在,他不愿意让唐元看到别的男人的身体,于是停手先将唐元哄了出去,这才继续动作。

    至于尤小安,尤霄没管他。

    尤小安之前就是直接将茜草捣烂,药汁清理伤口,药渣隔着一层布敷在伤口上,这是茜草最简单的用法,倒是也可以起到抗菌消炎止血的作用。

    但这么重的伤,只止血还不行。

    付言青受伤治疗不及时就罢了,还从青云寨负伤奔走这么远,导致伤势加重,然后又被尤小安生生砸了一下,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修养好的。

    不动弹时看着还能有点精神气儿,一番动作后,撑着的那口气一泄,自然就倒下了。

    尤霄麻溜地重新上药,将人衣服拉好,起身和尤小安一起出去。

    唐元正在洗菜,以寒在帮忙,尤霄让尤小安留下一起吃,尤小安就乖乖帮着干活儿去了。

    晚饭特地给付言青熬了清淡的蔬菜瘦肉粥,尤小安隔一会儿就跑去看一眼付言青,可最后他们晚饭都吃过了还没醒。

    回家之前尤小安又去看了一眼,见他额头有汗,便贴心地想给他擦一擦,谁知手刚放上去,就被躺着的人猛地一把抓住。

    “啊!”尤小安被吓了一跳。

    付言青方才被梦魇住,惊醒后恍惚了片刻才清醒,眼神聚焦见是尤小安,松开手身体放松,“是你啊。”

    尤小安眼睛亮了亮,“你终于醒了,我去拿东西给你吃。”

    睡了一夜,付言青觉得自己精神气又上来了,下了床想到到院子里晃一晃,刚打开门就撞上尤小安抱着几颗竹笋过来。

    “你怎么起来了?”尤小安一跛一跛地跑过去,“还是不要乱动吧,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没事,我觉得好多了。”付言青笑着应道。

    尤小安看他脸色确实好多了,不禁心里有点愧疚。

    昨天尤霄换药时随口提了一句,说茜草用根茎炒炭磨粉外敷效果会更好,又看见付言青昨晚刚重新换过药,现在就恢复到这般精神,理所当然觉得是自己用药方式不对的原因。

    那样养了几天都还能晕过去,换过药一夜功夫就能精神抖擞,只怕他那药不止是没有作用,而是拖后腿了吧……

    他尤霄大哥说的那么委婉,估计也是怕打击到他。

    尤小安有点沮丧,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尤霄以前更多的是教他们怎么认,对什么症和怎么用一般不提,一是他自己知道的不全,二是觉得他们用不上。

    而昨晚他真就是顺嘴一提,想着尤小安以后若再有需要用到的时候,也能多一种运用方式。

    要知道尤小安会这么想,他肯定就多说几句了。

    付言青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怎么我说我好多了,你还反而不高兴了?”

    “不是,没有。”尤小安摇头,转移话题,“唐元他们呢?”

    付言青听了听动静,“在屋子后面。”

    尤霄他们此时正在屋子后面下辣椒种,后面的茅房已经拆掉填了,正好多开一片菜地,现在是春种好时候,有时间把地种了才是正事。

    唐川的生意都在县级以上城市,所以尤霄还是会开一家自己的店,不过他还在考虑开农家乐,还是镇上开酒楼,还是双管齐下。

    既然要开店,辣椒等便还是得规模种植,所以他从唐川手里分了一部分种子带回来。

    买地的事还得走流程,到时候地契拿到了,再多请几个人做工,把辣椒和西红柿什么的都种下去。

    昨天去邻居家走动时,尤霄还随便跟大家说了,让他们多种些土豆和红薯,到时候他出钱收购,正好也算拉动村里经济了。

    不过辣椒和西红柿、西蓝花以及葵花籽的品种十分独特,如果把种子便宜卖给村民种出来再收购,中间难保不会出岔子,所以第一波还是自己来。

    反正出钱请人跟出钱收购都差不多,但是所属权在自己手里,就要放心许多。

    他们一早起来就在忙活了,以寒也在帮忙,只有牙牙跟闪闪在旁边追蛐蛐儿。

    尤霄见尤小安扶着付言青过来,动作也没停,随口打趣道:“小安是怕我们照顾不好人吗?平时也没见你挑这个时候过来。”

    确实,平时这个时候,尤小安不是跟奶奶在地里,就是去山上砍柴了。

    最近几天因为要给付言青送饭换药,他总往山上跑,顺便柴也砍了不少,至于地里……他们家也没多少地。

    “不是的!”尤小安歉疚道:“我就是觉得,他差点儿被我砸死……”

    付言青想说真不至于,他还没那么脆弱,不过他看了一眼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年,说不清出于何种心理,最终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尤霄抬起头看向付言青,“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付言青点头,“你给我用的什么药?昨天还动一下都难受,一夜功夫过去,竟好似恢复大半。”

    尤霄昨晚在粥里加了一小滴血神汁,号称能活死人、药白骨,洗筋伐髓、延年益寿的神草,自然奇效不凡。

    那血神草跟韭菜似的,掐了还能长,所以从临州城回来前,他还特地给唐川和洛临留了一份。

    就是不知道对小安的腿有没有效,毕竟那么多年了……不过能增强一下/体质也是好的。

    “说来也巧,正是闪闪在青云寨找到的那株草。”尤霄道:“我们后来遇到一个朋友,他认出那是一种特殊药草。”

    付言青神色淡淡,“原来如此。”

    尤霄顿了一顿,“青云寨……我们回来时还准备上去找你们,但是被一个大叔拦下。”

    “你们这趟耽搁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什么时候直接回家了呢,但想想还是不放心,所以找人留了话。”付言青找了块石头坐下,“没想到我一通乱跑,竟误打误撞到了你们这儿,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嘛。”

    尤霄见他还算轻松,便问道:“那戚大哥他们……”

    付言青眸色暗了暗,“是大哥掩护我逃出来的。”

    那日正是元宵夜,他们本就没有防范,又喝了些酒,那伙人摸上来还先放了迷烟,待他们发现时,已经吸入了一些。

    打斗中他本想掩护戚云先走,最后却被戚云先一步推下山。

    那山崖很高,没有轻功在身的人是不敢跳的,以前他下山懒得绕路时,都是从那儿拽着藤蔓踩着树就下去了,是逃跑的绝佳路线。

    付言青哼笑一声,“你知道……偷袭我们的人是谁吗?”

    听他如此一问,便知道不是普通流寇抢地盘那么简单,尤霄想了想,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是老寨主赶走的那个侄儿吗?”

    若不是熟悉地形,目标明确,可能只在半路就被山下的村民、曾经青云寨的弟兄们发现了。

    “你果然聪明。”付言青叹道。

    所以他没有留在鹿岐山曾经的那些弟兄家中养伤,不易藏身不说,还容易连累他们,便只找人叮嘱几句,就漫无目的地走山间小路离开了。

    付言青这样的人,十岁就懂得隐忍、蛰伏,找到机会就敢亲手将仇人凌迟……这个时候表现的越是若无其事,才越是让人不放心。

    尤霄看着他问:“你准备怎么办?”

    付言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低低笑了一阵才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自然是……血债血偿。”

    他见尤霄和唐元神色担忧,摆摆手道:“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尤小安踟蹰片刻,皱着小眉头担心道:“就、就不能报官吗?”

    付言青摇头,“那太便宜他们了。”

    而且哪有土匪打架,输了就报官的道理?

    那叫耍流氓。

    尤霄却觉得还是耍流氓靠谱……

    “可是……”尤小安看着他身上的伤,小声质疑,“你打得过他们吗?”

    付言青:“……”

    对方确实人多势众,他也不一定非得靠武力取胜。

    不过尤小安这话让他听着不太乐意,“小东西,以后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第八十七章 言青很不错

    付言青从床上下来,也不只为出门溜达,他其实是有点想上茅房,方才严肃的话题也没能让他将生理反应憋回去,如此耽搁一阵,有点已经积累成很多点了。

    带尤小安过来找尤霄等人时,他顺道也看了,没见着哪个地方像茅房,便只能厚着脸皮问一句,“茅房在哪儿?”

    “你想上茅房?”尤小安自告奋勇,“我扶你去。”想了想,觉得他这个样子怕是不太方便,又好心道:“要不我还是给你找个恭桶?”

    付言青:“……”拉完了还亲自给收拾吗?

    这小孩儿,只是不小心砸了他一下,又不是故意的,这几日尽心尽力照顾已经仁至义尽,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种被人放在心上关怀与牵挂的感觉,让他有点上瘾。

    付言青心里莫名痒痒的,不自觉清了清嗓子,应道:“不必,我就尿个尿!”

    尤小安搀住他胳膊,“哦,那走吧。”

    待到了那所唯一的青砖瓦房前,尤小安稍顿了顿,不太好意思道:“那个……需要扶你进去吗?”

    付言青却是答非所问,看着眼前的房子不确定道:“这里?茅房?”

    “对呀。”尤小安一一说明,“最外面这间是烧洗澡水和洗漱的地方,再进去左边那间是茅房,尤霄大哥叫它厕所,右边那间是浴室。”

    付言青:“……”不能理解。

    “就是……你、你只尿尿的话,进去在便坑的旁边,有个高一点的凹槽,用那个就可以。”尤小安脸红道:“用完旁边缸子里舀水冲一下就好了。”

    付言青应了一声“好”,就好奇地走进去。

    尤小安在外面等着。

    片刻后完事儿的付言青出来,啧啧叹道:“这个茅房还真是奇特。”

    站在门口闻不见臭味,没想到进去也不臭,干干净净,不见秽物。

    尤小安上去扶住他,“是吧,尤霄大哥自己画图纸建的呢,可厉害了。”

    付言青点点头,“那是挺厉害的。”

    两日后买地的手续全部办妥,尤霄便就在村里请了十来个短工,将要种的作物种子都种下。

    一天工钱五十文,中午两小时休息,太阳下山下工,不包饭食。

    地里的事刚安排下去,宋大叔专业的建筑施工队也找好了。

    施工队不是村里的,晚上不必管住宿,中午却不能不管饭。

    尤霄懒得自己麻烦,便在院子里架了两口锅,将伙食的事情交给三姑婆和三婶,他买好食材备着,每天中午她们过来做一顿饭,一起吃完再收拾一下就行,工钱二十文。

    当然,食材上不会吝啬,有菜有肉,但都是寻常菜色,辣椒之类外人还不知道的东西,他可不会贡献出来。

    建大房子的事尤霄早有打算,周围这一片超出原地基的范围他都买下来了,地方足够大,老房也暂时不用拆,等新房建好有了住的地方,再将老房拆掉,把这一块设计成花圃菜园。

    厕所后方通了截管口,届时房子大了,多建出来的厕所可以埋个管道连接上管口就行。

    这两日自家的菜园子也种的差不多了,正好有时间带宋大叔一起去镇上订材料,材料的数量、品质以及费用什么的,有个懂行的人把把关能少许多麻烦。

    还有新家具,也可以先下好订单。

    下种和建房的事宜先后动工,忙活完了开头的一应琐事,待一切开始有条不紊进行,尤霄便闲下来了。

    几日过去,在血神汁的疗愈下,付言青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他深觉自己坐等吃闲饭的行为有点可耻,于是拖着病躯也想为尤霄家的建房大业做出点贡献,于是撸起袖子就加入了施工团队,不过也就是递递东西不费体力的杂活儿。

    “哥哥,”唐元歪着小脑袋问:“不用拦一下吗?”

    尤霄意味深长道:“不用,一会儿自有人管。”

    果然,付言青干了还没到一个时辰,尤小安过来一看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气又急地将人拉了回来。

    “还伤还没好呢!”尤小安苦口婆心道:“该好生养着才是,怎么能做这些!”

    付言青拍了拍手,微微蹙眉捂着腹部,“嘶,是有点儿疼。”

    “看吧!”尤小安将他搀到一边坐下,又跑去给他打水用来洗脸擦手。

    尤霄看着尤小安忙活,抬手在付言青胳膊上锤了一下,“还挺能装。”

    付言青揉了揉胳膊,“谁装了?”

    “呵……”尤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早不干晚不干,偏掐着今天,还干的那么没诚意,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折腾他?”

    付言青哑口无言。

    尤霄地里下种的活儿尤小安也去了,还是尤霄主动问他想不想去的,毕竟是挣钱的事,他当然不愿意错过。

    是以这几日除了下工来领工钱时,能顺便看望付言青一眼,几乎没什么时间照顾他。

    付言青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反正用了神药,哪怕只两日时间,他也恢复的非常好,完全不用人照顾。

    但是才第二天他就莫名不舒坦了,就像身上发痒,却挠遍全身也找不到痒处似的,直到下工回来的尤小安对他嘘寒问暖时又才好点儿。

    一连五日都是这样,付言青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

    昨日地里的活儿总算干完了,尤小安有了空闲肯定会来串门,所以他今日就貌似……活跃了一些。

    付言青被尤霄戳破心思,有点羞恼,瞪着尤霄小声道:“话多!”

    “怎么了?”尤小安端着水盆过来,就看见他们两个氛围奇怪地对视着。

    “没事。”付言青虚弱地笑了笑。

    尤小安并不能想象好药能好的哪种程度,只知道付言青从山上下来,在尤霄家养了还不到一旬时间,虽然看起来恢复的挺好,但潜意识还是觉得那么重的伤,没有个把月是养不回来的。

    所以他一看付言青有气无力虚虚弱弱的样子,眉头就皱的老深,“你这样不重视自己,得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好不容易才恢复好一点的……”

    尤小安总觉得付言青的伤是因为自己那一砸而雪上加霜,毕竟当时都被他生生砸吐血了,所以付言青一日不好,他就一日愧疚难消。

    可他与付言青又没多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祈祷他安分一点,早日把伤养好,自己也能早一日松口气。

    “我就是躺多了,想活动一下。”付言青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愉悦,“你不必担心,我知晓分寸的。”

    尤霄见他们这般,莫名觉得自己多余,扭头想找自家小汤圆腻歪一下,却想起小汤圆一刻钟前才带着两个小的出去玩去了,无奈只得遗憾作罢。

    夜里,唐元被尤霄上上下下一阵揉搓完,瘫软在他怀里八卦,“言青是不是喜欢上小安了?”

    “或许吧,好像眼神是不太清白。”尤霄半眯着眼睛回味方才。

    有过几次经验后,他家小汤圆的手法有所长进,已经能将小尤霄摸得舒服,而不必痛并快乐了。

    可以考虑再教些其他花样儿。

    “小安对言青也挺有好感的。”唐元琢磨道:“虽然现在看还只是好感而已,不过才相处这么短时间,以后时间长了说不定会不一样。”

    尤霄是感觉到付言青对小安有点特别,不过要说喜欢,应该还不至于到那程度吧?

    但是他家小汤圆说的都对,且他家小汤圆在这方面本就比他敏锐。

    尤霄漫不经心地问:“你想撮合他们?”

    “谈不上撮合,顺其自然吧。不过他们要是能成,也挺好的。”唐元眨巴着一双猫一样的大眼睛,缩在尤霄怀里像只黏人的小奶猫,却为别人操着老妈子的心,“小安腿脚不好,给他娶个姑娘,还不如让他嫁个能为他遮风挡雨又爱他疼他的男人,言青就很不错。”

    “如果他愿意为小安留下来老实过日子,以后不再打打杀杀的话。”

    尤霄听着这话,不禁从余韵中回过神来,曲指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小安比你还大一岁呢,怎么听你的口气,反倒像是把他当成牙牙那样不谙世事的弟弟了?”

    “他是哥哥的同族兄弟,”唐元红着脸将脑袋埋进尤霄胸口,小小声道:“我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也当他是亲小叔子的,当然要为他多打算。”

    尤霄心尖儿一软,情不自禁翻身又将人压住去亲。

    “唔……”唐元用小舌头将尤霄霸道的软舌推出去一点,“哥、哥哥,别……别来了!”

    “嗯,不来了。”尤霄低笑,“乖,就亲一亲。”

    转眼时间又过去半个月,付言青的伤势早已大好,尽管这厮贪图伤患特权,心机重重拖拉着不愿承认痊愈。但装了没几天,眼看着尤小安上山砍柴,地里干活儿,辛苦之余还要操心照顾自己,他良心受到了深深的谴责,便当着尤小安的面表演了一个原地康复。

    那之后尤小安心中大石落下,与付言青的相处就轻松也客气起来,来尤霄家走动,也是找唐元和两个孩子玩,不再只是围在付言青身边打转。

    付言青莫名觉得自己对尤小安而言就像个烫手山芋,终于放凉了的感觉,就有点不服气。

    尤小安和唐元他们的稚气小团体他也插不进去,于是就趁尤小安干活儿的时候凑上去继续发光发热。

    这些天他又以不好住在尤霄家吃白食的借口,上山打猎偶遇尤小安,不容拒绝地帮着他砍柴背柴,还分他一半的猎物,美名其曰感谢他对自己养伤期间无微不至的照顾。

    此外还巴巴儿地陪着尤小安往镇上跑,将柴和吃不完的猎物卖掉,挣了比平时多不少的银钱。

    现在尤小安看付言青的眼神,都开始卟灵卟灵冒星星了。

    付言青对此甚为满意。

    第八十八章 给亲一下

    在尤小安又双叒叕显摆付言青功夫如何厉害,能够一下子飞到高高的树上,一手将干柴劈下来,也能一石子打死狍子、野猪,还徒手抓了好多野鸡和野兔送给他养之后,唐元意味深长地打断了他。

    “除了功夫厉害,其他方面呢?”

    尤小安眨巴下眼睛,“其他?”

    “比如他这个人怎么样?”唐元有意引导,故意吓唬他,“他可是杀过人的哦,你不害怕了?”

    “你不是说他杀的是坏人,没欺负过好人吗?”尤小安就事论事,“我只是一开始有点怕,而且,如果他是坏人的话,你们也不会跟他做朋友吧?”

    “反正我觉得付大哥人很好啊,不仅完全不计较我差点把他砸死,还帮了我好多。”

    唐元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小安,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

    “啊?”这个问题直接把他问懵了。

    他每天想的都是怎么多挣钱,怎么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解决温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哪里有精力考虑那些。

    “我这样的,哪轮得到‘我想’。”尤小安轻快一笑,“我觉得一个人过挺好的。”

    他不拖累别人,别人也别拖累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虽然他每每看到尤霄和唐元恩恩爱爱的样子会很羡慕,但羡慕归羡慕,更多的就不必奢想了。

    正聊着,外面马蹄声响,去镇上采购食材的尤霄和付言青回来了。

    “哥哥,你们回来啦!”唐元一下子弹了出去,跑到尤霄身边抱住他胳膊。

    若不是有别人在,他就直接扑怀里去了。

    一旁的付言青见状颇有些无语,这才分开半天吧,有什么好激动的?

    尤霄悄悄在唐元腰上掐了一把,“给你买了好吃的,以寒和牙牙又跑出去玩了?”

    “嗯,应该也快回来了。”唐元红着脸勾下他哥哥不安分的大手。

    付言青懒得看他们眉来眼去腻腻歪歪,兀自开始卸东西,比唐元慢几步过来的尤小安边打招呼边上前帮忙,还尽捡着重重的一袋米搬。

    付言青看得眼疼,忙扔下手里轻省的半袋干货,将那袋米从他怀里夺过来,“你拿别的东西,重的别动。”

    “哦。”尤小安老实去拿轻的东西。

    这些日子在付言青强势而霸道的发光发热下,他已经习惯听从付言青的“命令”了。

    最开始付言青帮他做这做那,都是这种不容拒绝的态度,他要是啰嗦太多“不用”、“不要”等废话,还会被凶。

    所以他学乖了。

    长久以来家里有什么重活儿,他都是跟奶奶抢着干的,就想着自己尽量多干一点,奶奶就能少累一点,所以他搬东西时也习惯先搬重的。

    还从来没人这样霸道地对他好过。

    虽然尤霄和唐元对他也很好,但是那不一样,尤霄和唐元是背后的靠山,而付言青更像是撑在他头顶,可以为他遮风避雨抵挡一切的伞。

    哪怕是临时为他撑一下,他也已经很开心了。

    其实唐元问他的问题,他以前确实没想过,不过现在做做梦,也算想了吧。

    却也仅此而已了。

    唐元则是被尤霄宠惯了的,不必尤霄费口舌,自觉捡轻的拎。

    几个人很快将一车东西卸完,再卸下车,将马拉进马棚,在食槽里倒上草料即可。

    他们是中午吃过饭才出的门,跑一趟回来,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尤霄将买的肉包给施工队分下去,让他们今天早点下工回家。

    历时一个月,仅住用房就占地七百多平的新宅已经初步成型,再过几天建成之后就是刷漆。

    古代油漆涂料取材天然,不含甲醛,刷完无需等太久,大概半个月后,他们就可以入住新房了。

    尤霄送走施工队,一回头就看见付言青在给尤小安清点哪些是自己特地给他买的。

    而唐元舔着小糖人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戏得不亦乐乎。

    尤霄看着唐元粉嫩的小舌尖在朱唇贝齿中进进出出,眼神一暗,趁他们谁都不注意,走柱子后面伸长脖子一探头,精准地在唐元唇角舔到一抹香甜。

    但凡没人,他定是要将人亲得腿软了才罢休的。

    唐元被他吓了一跳,红着脸紧抿着唇瞪他,小声嗔叫:“哥哥!”

    尤霄忍着下腹滚动的一腔火,低哑着在他耳边调笑,“哎,宝贝叫我做什么?”

    唐元:“……”

    唐元看了眼还在为那堆东西费口舌的付言青和尤小安,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唇角,轻声嗔怪,“就不能一会儿进屋里躲起来偷偷亲吗?被看见怎么办?”

    “不怕,反正小安又不是没见过,至于付言青,被刺激一下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发生。”尤霄低声道:“以前不就说了么,等小安什么时候找对象了,咱们要看回来的。”

    唐元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付言青一脸不忍直视地偏头看着他们。

    “夸你懂事。”尤霄面不改色道。

    没多久以寒和牙牙拎着几丫沉沉的枇杷回来,牙牙进院就献宝似的跑过来要给尤霄他们吃。

    “谁给你们摘的呀?”尤霄拽下一颗又大又金黄的,剥了皮喂给唐元吃。

    “寒哥哥摘的呀,他爬树可厉害了。”牙牙骄傲道。

    封以寒和牙牙练功还算勤勉,经过血神汁洗涤,筋骨练武奇佳,这些日子又有付言青从旁教导,功力已经小有所成,轻功也学的好,爬个树就跟玩似的,倒不必担心。

    尤霄自己也剥了一颗,“我的意思是在谁家摘的?有没有经过人家允许?”

    “河边那两棵没主的,不用别人允许。”牙牙回道。

    “不是不让去河边玩吗?”唐元板起脸,“水那么深,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牙牙抱住唐元的大腿撒娇,“元哥哥别生气,是牙牙看见了想吃,寒哥哥才去给牙牙摘的。”

    封以寒这才说话,“不关牙牙的事,我也很小心。”

    唐元在封以寒额头弹了个脑镚儿,“别带弟弟去危险的地方玩,去了也要看好他。”

    封以寒老实点头,“知道了。”

    那枇杷确实甜,没一会儿两个娃娃带回来的就被几人吃光了。

    第二天一早,付言青被上背篓来到河边,将其中一棵树的枇杷都摘了回来,剩下另一棵留着后面吃完了再摘。

    这两棵枇杷树比较小,且大半个树身都是倾出去的,所以尽管没主,果子长的又大又好,也没人敢爬上去摘,只有靠里边的被用杆子打掉一些。

    但这个难不倒他付言青。

    昨天他看尤小安吃的很开心,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但是两个孩子空手拿的不多,吃到最后尤小安明显没有满足,却还是没有多吃,就怕自己吃多了别人没有。

    他当时就准备来摘些回去的,不过转念一想,尤小安已经吃了一串糖葫芦、一串小糖人,还有一个肉饼,两块绿豆糕,加上那些枇杷……还是得留点肚子吃晚饭。

    摘完回来,尤霄和唐元也才刚起床,以寒和牙牙起的早些,正在打太极,从玄天恕给的那本太极八卦连环掌上学的,他们每天早起都会练一遍。

    尤霄看着满满一小背篓金黄金黄的枇杷,挑了挑眉,“你这么好兴致,一大早去摘枇杷?”

    付言青高贵冷艳道:“不想吃可以不吃。”

    “谁说不吃!”尤霄摘下一个剥了皮,依然率先喂给了唐元。

    牙牙咽了下口水,可是还没练完,只得忍着馋虫。

    付言青从背篓里精挑细选分出满满一篮子枇杷,无视尤霄和唐元揶揄的眼神,拎着出了门。

    枇杷放个两三天不成问题,久了就算没坏,也会不新鲜,祖孙两个人,一篮子就足够了。

    “我就知道。”唐元笑眯眯道:“我昨天也看出来了,小安很喜欢吃枇杷。”

    “不过这枇杷确实很甜,我也喜欢。”

    尤霄眼神一眯,低头直接叼走唐元手里那颗刚剥好的枇杷。

    舌尖卷过指尖,有点痒。

    唐元还在害羞,就听见尤霄指着背篓里的枇杷开口:“这里面的不许再吃了。”

    接着背上旁边空着的大背篓大步离开,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唐元:“???”就很懵逼。

    唐元看看小背篓里的枇杷,又看看尤霄的背影,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很听话没再吃。

    不多时,尤霄也背着大半背篓的枇杷回来,然后全部倒进大簸箕里,将又大又好的挑出来装竹篮里塞给唐元,“你吃这个。”

    唐元忍着笑郑重地剥了一颗吃下去,“嗯,很甜。”

    尤霄坦然道:“想笑就笑,别一会儿呛着了。”

    唐元当即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哥哥,你太可爱了!”

    尤霄等他笑够了,才一脸严肃地问:“甜不甜?喜不喜欢?”

    “甜,哥哥摘的最甜,我很喜欢。”话一说完,唐元不禁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哥哥不是在跟付言青比怎么对人好。

    而是因为自己吃着付言青摘的枇杷说了“喜欢”,所以他哥哥是吃醋了!

    唐元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心胸狭窄”的尤霄,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尤霄戳了戳唐元软软嫩嫩的小脸蛋,理直气壮道:“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能给。”

    “哥哥,咱们回屋吧?”唐元被甜的七荤八素,用仅存的两分理智,贴近尤霄怀里小声说:“回屋里,给、给亲一下。”

    尤霄心尖一动,牵着唐元快步回屋,然后啪一下关上门。

    牙牙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封以寒喂过来的果肉,好奇地直盯着那扇门看,尽管只能看到门。

    封以寒手动将牙牙歪出去的脑袋掰回来,“非礼勿视。”

    第八十九章 哥哥太勾人

    快中午时三姑婆和三婶过来做饭,趁洗菜的功夫,三姑婆拉着唐元打听,“小元,那个小付是干什么营生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他是个猎户,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唐元按捺住八卦,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我一猜就是,他打猎可是把好手,也难怪会在山里受伤。”三姑婆压低声音,“我之前问过他年纪,都快二十的人了,模样长得又好,没成亲的话……有相好的人家吗?”

    “他这样的,应该很多人家中意才对。”

    “也没有。”唐元笑道:“这种事,还得双方都中意才行。”

    “那就好。”三姑婆放下心,欢欢喜喜更卖力地干起活儿。

    转头唐元就将三姑婆向自己打听的事,一字不漏地说给尤霄听,“三姑婆是看出什么了吧?”

    “帮忙砍柴、送猎物就算了,毕竟是小安救的他,为表示感激也说的过去,但是昨天他给小安买了那么多东西,今天一早又去送枇杷……”尤霄哼道:“你看现在人都没回来,肯定又是陪小安砍柴去了,都这样了,三姑婆不起疑才奇怪呢。”

    “那小安是不是也……”唐元拧起小眉头,“可是看起来也不像。”

    “小安不会轻易对别人有‘非分之想’,即便是想了,也只会将别人对他的好归因于对方本来就人好。”尤霄有点幸灾乐祸道:“所以付言青要是自己不坦白,估计得猴年马月才能等到小安开窍吧。”

    但是付言青还有血仇未报,在将事情彻底解决之前,应是不会坦白的。

    尤霄不禁想到曾经的自己和唐元,一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哎,当初在我开口向你表明心意之前,你有感觉到我很喜欢你吗?

    唐元耳朵一红,羞答答地垂下眼眸,“有一点的……是哥哥太勾人了!”

    他忽然就明白小安的心思了,现在的小安,与当初的自己一样,不是不心动,而且不敢心动。

    可是他的情况比小安稍好一点,而他哥哥也没那么正经,除了全心全意对他好,还会时不时对他做些亲近而不狭昵的小动作,或是开些小玩笑,不过分,却又足够撩拨自己的心弦,让他没办法将那种带着暧昧的好只视作“善良”和普通兄弟情宜。

    尤霄故作受伤,“只是有一点吗?”

    唐元撒娇似的在尤霄颈窝拱了拱,“我是不敢想太多,更怕只是自己想太多。”

    “宝贝,告诉你一个秘密。”尤霄捏了捏唐元的后颈。

    “嗯?”唐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尤霄贴在他耳边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哥哥尽会哄人开心。”唐元不太信。

    那个时候他脸都看不清,就是个脏兮兮的丑八怪,别人都说一见钟情即是见色起意,他连色都没有……

    “真的,感觉这种东西很奇妙,你当时只一个眼神,就看进我心里去了。”尤霄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我不是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不会选择把你带回家。”

    唐元回忆当初,那时确实是他哥哥先提出要带自己回家,才让他去洗的脸。

    好在他长的还行,没有将哥哥对自己的那点悸动吓回去!

    “不过说实话,那时候的喜欢,只是想在能力范围之内保护你,还没到非要与你怎么样的程度。”

    “可是后来,你一点一点融入我的生活,占据我的心,直到那次死里逃生……我就知道,我此生非你不可。”

    唐元心里滚烫滚烫的,攀着尤霄的脖子深深喟叹一声后,心满意足且由衷而发道:“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呀!最喜欢你了!”

    “我知道。”尤霄低声说。

    付言青和尤小安回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吃饭。

    尤霄家里囤的柴用完了,最近这段时间烧的都是从尤小安那里买的,倒省得尤小安再费功夫背到镇上去卖。

    两人除了砍的两捆柴,还猎了几只野鸡和野兔,但是带回尤霄家的只有两只,或是晚饭做来吃,或是明天给施工队加餐……

    剩下几只活捉的自然被付言青留在尤小安家里了,关在圈里养着,要么拿去卖,要么自己吃,留着繁殖也可以生钱,总归能让尤小安的生活更轻松些。

    三姑婆现在看付言青是越看越满意,之后付言青再去她家帮着干些什么,她也不多推辞了。

    就在她喜滋滋盼着这个小伙子什么时候向她开口求娶自家的宝贝乖孙时,对方却连离开的日子都定好了。

    付言青一开始本打算伤好之后就离开,可是不知不觉拖了一日又一日……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固然诱人,但要想长久地安稳下去,有些事情必须解决。

    如今尤霄家新宅建成,按宋大叔的说法,刷完漆晾晒通风七日之后就可以挑选个黄道吉日住进去。

    尤霄谨慎,决定还是通风晾够半个月再搬,毕竟还有小孩子。

    这倒是又为付言青预留了更多一点的时间,作为朋友,又白吃白住许久,总不能连他们乔迁之喜都不参与就离开吧?

    搬家那日一早,贴上门联,放上鞭炮,由村里有威望的长辈主持各种仪式,热热闹闹暖房温居……

    尤霄本不欲麻烦,他一个现世穿过来的人,没那么多讲究,可古人信风水,乔迁新居是重要喜事,不可轻忽对待。

    若是买的别人住过的旧宅,或是老房翻新,不用温居也就无所谓了,但他们这个是新建的,尤霄不重视,村里人却不会让他们就这么冷冷清清地住进去,一早拿着登门礼过来添人气儿。

    家具什么的已事先陆陆续续搬进去,屋里也都归置妥当,自不必临时多费功夫,只在吉日良辰过完仪式,吃过宴席,乔迁一事就算完了。

    尤霄今日喝了点酒,不多,酒气却有点上脸。

    “就你这点酒量,待来日与唐元成亲,能撑得住入洞房吗?”付言青有些许鄙视道。

    尤霄哼笑,“你酒量好,能撑能抗,可有人与你洞房吗?”

    付言青:“……”

    “谁说没有?”付言青看了眼在庭院和唐元以及两个小家伙一起玩的尤小安,直白道:“我动心了,你别跟我说你什么都没看出来。”

    尤霄微微一挑眉,“是,看出来了。”

    “但也不是你说什么就算的,也得人家乐意啊。”

    付言青看着庭院里的身影露出志在必得的笑,“等我办完事回来,就在旁边买块地也建个大房子,跟你做邻居。”

    尤霄顿了一瞬,显然是听出付言青话里的意思,“这么仓促?”

    付言青收回视线,“怎么,你还要挑个吉时给我践行啊?”

    “行吧。”尤霄又问:“什么时候走?”

    “等他回家之后。”付言青应道。

    尤霄抬眼,“一会儿跟他好好道个别吧。”

    付言青沉默片刻才道:“不必。”

    “你还想玩不告而别那一套?”尤霄眯起眼睛,心里已经在想该怎么挑拨,好让这家伙回来后狠狠体会一下什么叫追妻火葬场!

    “不是。”付言青道:“说还是要说一声的,不过得他发现我不在主动问起我的时候,届时你们再替我转告一声就行,就说我去办点事。”

    尤霄:“……”自己开口能死吗?矫情!

    这种问起才顺便被告知的“特殊”对待,比不告而别更让人心寒。

    虽然尤霄没出声,但付言青还是从他表情上看出了些微不太礼貌的信息,于是苦笑道:“没办法,你别看他对我崇拜的不得了,可撇开这身本领带来的光环,他心里的我或许只是你们的朋友罢了。”

    “我走之后……如果他心里有我,你就再多说一句,让他等我回来,如果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面这句话就不必说了。”

    “你就是觉得他不开窍,想故意刺激他呗。”尤霄撇嘴道:“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偏要搞这么复杂!”

    “我想让他弄明白的不是我对他的心思,而是他自己的想法。”付言青道:“我希望他到时候接受我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喜欢他,愿意成为他的依靠。”

    “当然,我此举只是‘先礼后兵’,正好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以让他好好想想,等我回来他要是还没想好……”

    尤霄挑眉,“怎样?”

    付言青勾起唇角,痞痞一笑,“放心,我总不会欺负他。”

    天色渐晚,尤小安来找他们打招呼要回家了,尤霄看了眼付言青,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付言青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可心里的不舍在临别这一刻特别汹涌澎湃。

    他上前揉了揉尤小安的脑袋,“我送你回去。”

    “啊?”尤小安头皮和后脊一阵发麻,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付言青揽着肩送到了院门口。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送,又没有多远!”

    付言青在他脸蛋儿上捏了一把,“别废话。”

    正扒在二楼护栏上偷看的唐元一脸坏笑,“言青一向规矩得很,怎么今日忽然跟哥哥似的,竟也爱动手动脚了?”说着转头俏皮地看向尤霄,“不会是哥哥教的吧?你们刚才在楼下花厅说了半晌话呢。”

    “怎么就是我教的呢?”尤霄从身后搂住唐元盈盈一握的小柳腰,还亲了下他的眼睛,“你是说我以前不规矩吗?”

    唐元小脸一红,嘟嘴道:“才没有。”

    他还觉得他哥哥就是太规矩了呢,小便宜占个没完,真到了床上却是忍得再辛苦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第九十章 让你等他回来

    “哥哥,”唐元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的,在尤霄怀里不安分地问:“房子已经建好了,咱们……明年开春,咱们就成亲吧?”

    “好,都听你的。”尤霄宠溺道:“待会儿就给大哥写封信,问问他和阿临怎么打算,要是太迟,可别怪咱们赶在他们前头。”

    唐元愉快地笑起来,“大哥早就等不及了,阿临一开始没松口,只是因为有点生大哥的气,现在他们正如胶似漆,定然不会耽搁太久。”

    尤霄见唐元因为谈及亲事而开心雀跃的模样,不禁暗骂自己粗心大意。

    无论计划定在什么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大致时间段,他都应该先给唐元一个明确的态度,让他知道自己一直有把他们的婚事放在心上。

    “宝贝,让你久等了。”尤霄低声道。

    唐元摇摇头,“多久我都愿意等。”

    最近在忙着移栽辣椒和西红柿小苗,乔迁宴耽搁一天,后面又忙了三日才将活儿干完。

    所以待尤小安发现付言青离开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走了啊?”尤小安听闻此消息心里蓦然一空,“也是,他又不是这里的人,早晚要离开的。”

    可是,好歹打个招呼啊,明明那晚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说的。

    不对,其实也说了的,他让他每天多吃点饭,虽然嘴上嫌他又瘦又小,还让他不要经常一个人上山,砍柴的活计能不做就不做了,不如就在家养养鸡和兔子。

    那晚付言青有一搭没一搭地叮嘱他许多小事,明明字里行间都在告别,是他自己笨没听出来罢了。

    “不是这里的人,就一定要离开吗?”尤霄不以为然,“小汤圆原本也不是我们村里人,现在他还找到了亲哥哥,你看他离开了吗?”

    “那怎么一样,唐元是哥你的未婚夫郎呀,这里当然也是他的家。”尤小安垂下眼眸,喃喃道:“可是这里又没有付大哥的家。”

    唐元意味深长一笑,“他要是愿意,也可以在这里安家落户的。”

    尤小安叹气道:“他人都走了,大概是不愿意留下来的吧?”

    “是,他走了,可是他又没说不回来。”尤霄淡淡道:“他离开是因为有事要办,但是还回不回来,就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让他留恋的了。”

    尤小安想说对朋友的牵挂也算吧,尤霄和唐元与付言青交情匪浅,必定不会就这样相忘于江湖。

    所以,他们应该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思及此,尤小安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尤霄一直注意着尤小安的神色,虽然看起来是有些失落,但一系列反应都还算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那么伤心难过。

    以至于他一时摸不准,尤小安对付言青的感情到没到该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的程度。

    一直到晚些时候尤小安要回家了,尤霄仍犹豫着没说出口。

    他到底还是偏心自家人的,只要尤小安没有因为付言青的离开而太过伤心,那句安慰性的暧昧之语便不说也罢。

    而且他都给尤小安提醒过了,付言青办完事就会回来,想来尤小安不会太过挂怀。

    何况打打杀杀总归有风险,即便付言青再有信心能够报完仇全身而退,他也请了人去帮忙,可万一有那个不幸的万一呢……

    当然,没有万一最好,届时回来再多多表现,正儿八经地亲口表白求得小安点头,也不耽误什么。

    第二天尤小安没来串门,唐元闲得无聊跑去找他玩,其实更多的是担心尤小安偷偷难过,想去陪陪他。

    果然一进院门,就见尤小安抱着一只兔子失魂落魄地在发呆,他叫了两声都没反应。

    “想什么呢?”唐元上前拍了下尤小安的肩膀,“我叫你半天都没听见。”

    “啊?你来啦!”尤小安忙起身给唐元找来小板凳,“我刚刚就是走神了,没想什么。”

    “哼,我才不信。”唐元挑眉道:“你是在想言青的事对吧?”

    “没有吧?”尤小安回过神来,自己都不记得刚才脑子放空时想的是什么了,“对,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付大哥去办的事,是找那伙抢了他们地盘的恶匪算账吗?”

    他知道付言青离开后心里一时又堵又空,胸口堵着气闷得不好受,又空荡荡地没着没落,陌生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以至于昨晚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折腾到半夜才回过神来似的,突然想起付言青是被恶匪偷袭才受的重伤,还有同伴和大哥好像都死了。

    而且付言青当初还说过,要让那伙恶匪血债血偿。

    一想到付言青是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他就忍不住担心和害怕,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还做了个恐怖的噩梦。

    “看,还说没有想他。”唐元戏谑地看着尤小安笑,“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尤小安老实点头,点完又反应过来“想他”的说法太过暧昧,顿时有些害羞地红了脸,纠正道:“也不是想他,就是有点担心,我还做噩梦了,好吓人!”

    “你们不担心他吗?”

    言下之意,作为朋友担心一下很正常。

    谁知唐元一脸坦然道:“不担心啊,言青功夫很好的,之前是因为被偷袭才受伤,现在换他偷袭别人,肯定没问题的。”

    “……”尤小安拧起眉毛,“可是对方应该人很多吧?”

    “真那么担心他呀?”唐元笑问。

    尤小安没应话,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好啦,老实告诉你吧,”唐元不忍心再逗他,“言青离开的那个晚上,哥哥给我大哥写了封信,顺便问大哥借几个人去帮他,所以不会有事的。”

    “真的?”尤小安眼睛一亮。

    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识过唐元大哥的厉害,但是只从唐元口中耳闻,也知道那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手下不少能人。

    唐元点头,“真的。”

    “那就好!”尤小安放心了些,可是转念一想到以后,又担忧地开始操心,“付大哥把寨子抢回来之后,不会还要继续做山匪吧?”

    虽然劫的是不义之财,顺便为民除害,也不经常“营业”……

    “危险不说,难保以后不会有另一波人又来抢地盘,或是被官府盯上……总归不安生。”

    唐元煞有介事地应和道:“确实。”

    “那……”尤小安想起尤霄和唐元之前说的话,“唐元,你和尤霄哥是不是问过付大哥以后的打算?如果他办完事还会回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在我们村里安家落户?”

    “嗯,他是说过。”唐元抿唇一笑,“哥哥告诉我的,说言青以后要在我们家旁边也建一所大房子,要跟我们做邻居呢。”

    尤小安眸光一闪。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唐元神神秘秘地靠近尤小安耳边,“他说,让你等他回来。”

    “啊?”尤小安亮亮的眸子茫然一瞬,而后恢复平静,“哦,知道了。”

    唐元:“……”

    “他是让‘你’等他回来,可没说‘你们’,也不是让你不要担心的意思!”唐元扳着尤小安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这句话是他特地留给你的呢。”

    唐元曾经也是那么不自信的人,尤其是在尤霄面前,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尤小安的心态。

    其实唐元能看出来,尤小安对付言青的感情不仅仅只是对强者的崇拜,以及对其给予自己关怀的感激和依赖。

    而他之所以懵懵懂懂不知情窦已开,只是因为不敢奢望,不敢动心,所以潜意识就把那种越界的感情用各种借口合理化了。

    也自然不会将那句话的含义往深处想。

    但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并不表示不会因为喜欢而伤心难过。

    所以唐元才会担心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假象,于是今日特地来陪他。

    毕竟站在尤小安的角度来看,付言青的离开并不只是出趟门而已,而是很可能一去经年难相见。

    结果也显而易见,昨天那点暗示和安慰,根本就不够。

    现在知道付言青以后会留在上原村,尤小安明显开心多了。

    不过后面那句话的深意他还是没参透。

    尤小安一脸茫然地看着唐元问:“那、那他是什么意思啊?”

    唐元反问:“你觉得呢?”

    尤小安苦思冥想半天,慢慢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蹙着眉道:“那你们怎么昨天没说?”

    他总觉得是唐元看出他心里难受,所以故意编出来安慰他的。

    可是转念一想,明明唐元都已经告诉他,付大哥会回来跟他们在做邻居的,实在没必要再编这样一句话来坏人家清誉。

    “昨天不是看你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么,哥哥觉得在言青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是让你一如既往,免得点破后让你白白害相思。”唐元回忆昨晚他哥哥说过的正经话,努力不去想后半段羞羞的画面,“其次……哦,其次也是想等言青回来后拿出更多的心思和诚意让你心甘情愿点头,而不是一句话就让你自、自我攻略。”

    至于担心付言青回不来的那万分之一可能,就不必说出来吓人了。

    “才不会害相、相……”尤小安红着脸辩驳,“还有自我攻略是什么?我都听不明白!”

    唐元又娇又俏的笑了笑,“哼哼,我可是早就看出来你喜欢他了,只是你自己没反应过来,本来想让你们顺其自然发展的。”

    “可是……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又不忍心。”唐元摊手道:“既然都说了,索性就都说明白,让你开心一点。”

    第九十一章 小钱钱

    意思到位就行,告白相关的话还是等付言青回来亲自开口比较好,所以付言青说自己“动心”的那句,就不必转述了。

    可以等日后两人关系挑明了,再偶尔拿出来调侃一下也是不错的。

    尤小安听完唐元的一席话,一双圆圆的眼睛霎时瞪得老大,脸蛋儿和耳垂红的泣血。

    但除了惊讶和深深的羞涩,更多的是“原来如此”。

    实际上,即便有尤霄和唐元这层关系,尤小安也理所当然地只将付言青当作上原村的过客,根本没想过他还有在这里安家落户的可能。

    所以其实付言青的离开,对他而言只是早晚的问题,他并不觉得有多么不能接受。

    可他还是会失落,会难过,甚至是委屈。

    尤其是付言青一声不吭,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离开,他还很生气。

    气付言青说的太隐晦,又气自己笨没听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又矫情又别扭,他自己都觉得烦。

    直到唐元告诉他付言青留下的那句话,直到他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直到唐元说自己的所有不由自主,是因为“喜欢”!

    他是喜欢付言青的。

    之前唐元问他,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他从前确实没想过,但当时,他的脑海里有付言青。

    他想要付言青那样的。

    可现在他明白了,他不是想要付言青“那样”的,他就是想要付言青。

    意识到这一点,尤小安蓦然觉得身心都轻快起来,还有点小雀跃。

    “被我说中了吧?”唐元小声调侃,“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哥哥还担心你自我攻略……”

    说到这里,唐元不免又想到昨夜的场景,他哥哥自己一本正经把话说完了,就扑上来对他上下其手亲亲摸摸,害他一开口就是羞人的声音,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想回一句“小安早就沦陷了”的,结果根本开不了口,只眨眼的功夫他哥哥就弄得他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里还有心思惦记别人!

    甚至后来他哥哥竟然还用手指伸进他那里……唐元红着耳朵默默夹紧屁股,缓了半天才将他哥哥和羞羞画面按下。

    而这半晌尤小安也安安静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抬眼就见他眉眼弯弯,浅浅笑意中带着羞赧和甜蜜,垂着眸似在回味,又似在憧憬。

    “这么开心呀?”唐元撞了下尤小安的肩膀。

    听到唐元的问话,尤小安才急忙揉了揉滚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别开脑袋,却是未有半句辩驳。

    唐元抿唇轻笑,“当初哥哥跟我表明心意时,我也是这样醉醺醺的,像个小傻子,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尤小安将这话过了一遍,脸上又红几分,“还、我们还没……”

    唐元应道:“早晚的事嘛。”

    正说着话,村子里忽然一声马鸣传来,尤小安下意识抬头,“尤霄哥驾车要出门吗?”

    整个村里也就尤霄家养了一匹马,村里人听见马鸣声自然就觉得是尤霄。

    “哥哥没跟我说过今天要出门啊。”唐元起身从院子里跑出去看,“是外面进村里来的,不是哥哥。”

    尤小安家离村子主干道有些距离,且马车还在远处,一时也看不清是谁。

    尤小安好奇地跟出来看,“外面的人?”

    待马车稍走近些,唐元忽然瞧着驾车的两个人非常眼熟。

    直到马车越来越近,唐元睁大眼睛惊呼,“啊,是常风和常雨!”

    这两个名字尤小安都从唐元口中听说过,常风是唐元大哥的心腹下属,以寒和牙牙的师父,常雨是天寒地冻悄无声息策马而来取走东西的人。

    唐元已经兴奋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大声喊着常风、常雨的名字。

    常雨勒住缰绳,看见唐元从一旁支路上急急跑来的小小身影,忙喊住他,“小少爷别跑,小心摔着。”

    “大哥!大哥和阿临是不是也来啦?”唐元哪里听得进常雨的话,跑的脸都红了,还没跑近就满眼期待地看着厢门紧闭的马车,“大哥,大哥呢?”

    常风跳下马车迎上去扶了唐元一把,“小少爷,就我们两个,主子这次没来。”

    唐元喘匀气,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我还以为是大哥和阿临来看我了呢!”

    “不过你们怎么来了?”

    “主子命我们来送东西。”常风应道。

    马车的动静原本还没人关注,毕竟有尤霄进进出出,村里人对马车已经不觉得稀奇了,但听见唐元的喊声后,附近家里有人的都纷纷被吸引了出来。

    其中还有几个未出嫁的姑娘,看见是两个英俊不凡的男人,脸上霎时染上娇羞的红。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唐元出去一趟,在城里找到了家人,虽然具体不知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过猜也知道住在州城的再普通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来两个玉树临风看着就非常有来头的大人物,竟口口声声喊唐元“小少爷”!

    他们站近说话别人听不太清,可常雨高声应的那一下附近大部分人都听到了的。

    “小元,这两位是你家里来的呀?”三姑婆和康婶儿站在一起,两人手里还各自拿着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

    “啊,对。”唐元被大家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唐元,你跑的好快啊。”慢慢跟过来尤小安站在唐元身后跟常风常雨礼貌打招呼,“你们好。”

    “这是小安。”唐元介绍道。

    尤霄家在最靠里的山脚下,地势开阔独门独户很好找,常雨还来过一趟,当然知道唐元跑出来的地方不是目的地,而唐元亲近的朋友他们自不会怠慢。

    于是两人齐齐点头回应,“你好。”

    “好啦,我们先回去。”唐元失落一瞬又开心起来,拉着尤小安就要上马车,“一会儿你们可要细细跟我说说大哥和阿临的近况。”

    尤小安往后挣了一下,“我就不去了,我改天再去找你玩。”

    人家家里来客人,他怎么好跟去打扰,刚才也是因为唐元跑的太突然,他没多想就跟在后头一起跑了过来。

    “去嘛,我们晚上做好吃的。”说着还跟三姑婆打招呼,“三姑婆,我带小安去我家玩啦?”

    “好。”三姑婆笑呵呵应道。

    常雨也从马车上下来,搬下脚凳给他们垫脚,“车里坐不下人,委屈小少爷你们将就一下。”

    “哦没事没事,反正也没多远。”唐元疑惑他大哥到底送了些什么东西,那么大的车居然都坐下人。

    如此只能常风和常雨牵马步行,唐元和尤小安就坐在驾驶座的位置。

    不久之后到了院门外,常雨看着眼前今非昔比的一幕,不禁眼露赞叹,“再次拜访此地,竟又是一番新景象,二位少爷动作真快。”

    “得亏动作快,不然你们这次来就得挤小仓库了。”唐元下了马车引他们进门。

    “那我可宁愿到树上睡。”常雨脱口而出道。

    “为什么?”唐元随口问:“你们路上闹矛盾了?”

    “不是。”常雨瞥了一眼身旁的常风,干巴巴道:“我怕得罪先生。”

    “哦~”这么一说唐元就懂了,他还伸出两根大拇指对着弯了弯,偷偷跟尤小安解释常雨口中的“先生”和常风的关系。

    不过他很好奇玄天恕如今追没追到人,可是又不好当着本人的面八卦,就暗自盘算着等之后有机会再找常雨打听一下。

    庭院很大,他们的动静尚未传到尤霄耳朵里,唐元小跑几步叫了一声,尤霄才闻声从以寒和牙牙的书房里出来,看见常风和常雨后,又叫出在书房念书的两个孩子。

    “师父,师叔!”以寒和牙牙一同抱拳行了拜礼。

    两个孩子习武启蒙受教多人,只是常风带的较多,因此师父只拜了一个,其他人则都是师叔。

    二人点头应了,随即同尤霄见礼,“霄少爷,我二人奉主子令来送东西。”

    “在大哥府上就算了,我们这儿不兴这些,叫我名字就是。”尤霄看了眼马车,“是温泉山种出来的辣椒和西红柿吗?”

    算来时间差不多,十一月近月底种下的,如今已快到四月份,不出意外,第一茬儿该能收了。

    “正是。”常风将车厢门打开,“另外还有些其他物品。”

    几人一起将东西卸进库房,再进行清点,唐川几处温泉山几乎都种的辣椒、西红柿,还有西蓝花和葵花籽,收获满满,另外金针菇也培植的不错。

    但这些实际送来的却没多少,毕竟再过两个月左右,他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所以那满满一车大多是别的东西。

    甚至还有几种新寻到的其他种子,现在种下也不晚。

    当然,最实在的还是那满满一大箱面值千两的银票。

    尤小安在清点东西时就自觉避开出了库房,两个孩子也跟着出去了,常风和常雨便无顾忌地打开给尤霄和唐元过目。

    尤霄:“……”

    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有钱人的唐元:“!!!”

    “这是小少爷名下的庄子、产业及持股红利一个半季度净收益,共二百八十万两,其中二十七万两是霄少爷饮食生意所得。”常风面无表情道:“府城以下没有我们的钱庄,未免用时不便,所以直接送来二位少爷自行处置。”

    尤霄:“!!!”操!

    唐元:“……”

    第九十二章 喜来报

    尤霄在唐川家受到启发,他们住的主屋底下挖了两个地下室,虽然挖的时候他还设想过能做各种用途。

    然而因为施工队没人会做机关,地下室就只是地下室,没有半分他想要的神秘感和酷炫感。

    反正用来做小金库他觉得还差点儿意思,所以就索性将那箱银票搬到楼上放到唐元的小小金库,不过小小金库不大,再多两个箱子就塞不下了。

    尤小安在此期间已经帮他们把马车卸下,马也牵到马棚喂了水,又调好饲料倒进食槽。

    常风常雨从屋里出来见此一幕,一起跟尤小安道了声谢,随后也没坐下休息,转头就叫来以寒和牙牙,要检验他们这段时间练功是否有偷懒。

    唐元和尤小安在凉亭下排排坐当观众,眼中尽是羡慕的光芒。

    “其实我也有让哥哥教我的。”

    学的也正是那套现成的太极八卦连环掌,基础内功心法也在尝试。

    原本他一开始心血来潮要学,也只是想强身健体,可是后来他在一部话本子上看到说,习武修心不仅可以驻颜抗衰,还有助于益寿延年。

    他想和他哥哥一起活的健健康康长长久久,更怕以后的自己会拖后腿,所以他也得努力才行。

    “可是……”唐元幽怨地瞪了一眼端着茶点过来的尤霄,托着下巴暗叹自己不争气,美色误人。

    尤霄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走近后东西往石桌一放,手指就捏上人家的后颈肉,“习武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慢慢来。”

    尤霄对唐元习武一事乐见其成,不过只当带他锻炼身体,每天活动活动筋骨就行,没必要太刻苦,也不必有多出色。

    唐元很喜欢尤霄轻轻捏他后颈的动作,很舒服,把他硬气起来的小性子一下就捏散了,软乎乎道:“那哥哥以后正经教,不许、不许欺负我。”

    “我明明一直很正经。”尤霄为自己辩驳。

    唐元哼哼,“正经欺负我吧……”

    尤霄往他耳边凑了凑,低声道:“你说过的,愿意被我欺负。”

    唐元耳朵一红,害羞地缩了缩脖子,未否认。

    其实唐元心里清楚,他哥哥是不舍得自己累。

    他是吃苦长大的,虽然如今被宠的有些娇气,但骨子里的韧性依然在,练武时常常不知疲倦,所以每每只练上一时片刻,尤霄就借调情之由哄他休息。

    偏生他一点撩拨都受不得,他哥哥只在他耳边吹口气,他就腰酥腿软,是以进步慢的很,比以寒和牙牙差远了。

    尤小安看他们打情骂俏暗觉好笑,可一笑过后,他感受着身边这些人的意气风发,垂在膝盖上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腿,眼中的光渐渐暗淡。

    稍后两个孩子试炼结束,唐元忙喊来常风二人坐下,向他们打听,“快说说,大哥和阿临最近在忙什么?”

    “我们来之前主子和临少爷刚找人合了生辰八字,准备将亲事定下。”常雨笑道:“临少爷无亲无故,由主子养大,一家亲不分两家事,许多流程用不上,但是主子不舍得委屈临少爷,三书六礼可简不可省,所以最近正忙着筹备。”

    “太好啦!”唐元听到喜事精神振奋,“前几日我们还给大哥写了封信差人带去,想问大哥婚事作何打算呢。”

    不过算时间那封信怕是还没送到。

    “那大哥怎么还让你们挑这个时候过来?”唐元操心道:“东西什么时候送都不耽搁,大哥定亲才是正事。”

    “人手完全足够的,主子也是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带给二位少爷。”常风说道:“日子也已经看好,就定在下半年九月初九。”

    “九月初九?”唐元揪住尤霄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

    尤霄将他的手抓在手里牵着,宠溺道:“知道了,咱们在八月十五之前就过去,到时候和大哥他们一起过中秋。”

    唐元的生辰日经唐川证实,果然不是八月十五,而是六月初六,六六大顺的日子,走失时才三岁半多一点。

    而尤霄的生日是七月初七,他当时还拿两人一看就很登对的生辰日调戏过唐元。

    是以唐元是想早些赶去,正好和唐川一起过中秋团圆节,倒并不是为了生辰日,尤霄明白他的意思。

    “此外主子还命我带来一物……”

    “嗯?什么?”

    在唐元等人疑惑的目光中,常雨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哨音一落,紧接着天空中就有一声尖啸响起,随此尖啸声破空而来的,是一只白羽褐斑的猎鹰,正停在常雨身侧的亭凳护栏上。

    “哇,好漂亮的大鸟!”牙牙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一声惊呼差点呛着。

    封以寒给牙牙擦了擦嘴角喷出的点心碴,顺手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子,“吃完再说话。”

    “这是由我亲自训养的其中一只信鹰,名叫浮影。”常雨介绍道:“信鹰比信鸽耐力更好,速度更快,日行三千公里不在话下,以后送信的差事,可交予它。”

    随即又从怀里拿出一只银哨递给尤霄,“它本就是猎鹰,捕猎的本事不小,平时不必喂食也可,需要时吹响哨音就会出现。”

    尤霄接过银哨,盯着浮影打量片刻,“这是海东青吧?”

    “正是。”常雨点头。

    海东青在现世可是金贵的二级保护动物,还有“万鹰之神”的美称,听说是世界上飞的最高、最快的鹰。

    这还只是其中一只……

    唐元看了眼浮影尖尖的喙,又看了看它长而锐利的爪子,心痒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也正好让它认认人。”常雨道:“浮影跟它一群兄弟姐妹比起来,算是最温顺的了,但是对生人还是有一定的攻击性。”

    尤小安也想摸摸看,于是非常体贴地将桌面上的茶具点心挪到亭凳上放着,腾出地方好让浮影可以到中间供他们近距离观赏。

    然后常雨只抬了抬手,浮影便自觉跳到了石桌上。

    唐元伸出手,可只伸到一半,浮影不知怎么回事,翅膀一扇,竟又飞回到护栏上去了,还警惕地盯着唐元叫了一声。

    “……”唐元莫名其妙。

    尤霄一垂眸,正看见从唐元衣兜里爬到他肩膀上来的闪闪。

    “……”他疑惑了,“老鹰不是也吃蛇的吗?”

    他还没见过这么忌惮一条蛇的鹰。

    闪闪瞥过眼睛盯着尤霄不服气地吐了吐信子,“哈!”

    “闪闪也不是一般蛇。”常风说道。

    也是,比持久和耐力闪闪或许差些,但瞬间移动的速度和反应力,闪闪必定更胜一筹,真斗起来,再勇猛的猎鹰也未必能抓到闪闪。

    别说抓它,估计还没抓到,自己就先被毒死了。

    而且也不是什么动物都能免疫蛇毒的,何况还是闪闪这种剧毒蛇。

    唐元将闪闪拎下来,“你们可得和平相处啊。”

    闪闪慵懒地趴在唐元手心,小黑豆眼睛看了一眼浮影,便没当回事兀自缠着唐元的手指玩起来。

    “浮影……”唐元眼巴巴地看着海东青,“闪闪很乖的,不会欺负你,你别怕。”

    浮影:“……”它只是谨慎,并没有怕好嘛!

    一条蛇而已,还能飞到天上攻击它不成!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害怕闪闪,浮影再次跃到石桌上,高昂着头颅准备接受新主子的爱/抚。

    没错,在闪闪出现后,浮影对唐元的认知,盲目地上升了不知多少个高度。

    毕竟那可是收服了一条火龙蛇的人。

    唐元有点惊喜,忙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浮影的脑袋,“你也好乖呀。”

    尤小安也欢喜地摸上去。

    谁知浮影却侧身避开,而后眼神一凜,看起来有些不悦。

    尤小安顿时受到打击。

    “浮影,你别动嘛。”唐元摸兴起,也没注意浮影是故意避开的,点着它的脑袋说:“小安都摸不到了。”

    说着还将小安拉近一点,让他方便摸到,“毛茸茸的,好好摸。”

    尤小安却不好意思摸了,他觉得浮影不喜欢自己。

    然而这次浮影见他不动手,竟还主动展开羽翼往他手边凑了凑。

    尤小安见状,顿时开心地摸上去。

    “牙牙也要摸。”牙牙扒着石桌伸长手臂,奈何个头不够,只能摸到浮影尖尖的爪爪。

    封以寒眼疾手快将牙牙的小手拉回来,然后叹着气将他抱到石凳上站着,未妨不小心摔下来,就那么抱着没松手。

    常雨略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几只手在浮影身上揉来撸去。

    浮影虽还算温顺,但其实并不亲人,他可以让唐元他们摸一摸而保证其不会愤起伤人,可这么乖顺地任他们为所欲为地摸……却是他没料到的。

    浮影一直被他们摸到生无可恋,才忍无可忍地挥着翅膀逃走了。

    再不逃走它怕自己的羽毛被薅秃。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尤霄带唐元和尤小安去做饭,常风和常雨哪敢让他们动手做给自己吃,忙跟上去想让唐元等人歇着,他们两个来做。

    行走江湖多年,技多不压身,做饭还是会的。

    尤霄也不跟他们客套,大手一挥就让唐元和尤小安去玩了。

    晚饭尤霄用鲜辣椒炒了几个大菜,又煮了一锅酸菜鱼,几人吃的心满意足。

    尤小安回家时,尤霄还给他装了一点辣椒和西红柿。

    之后再给常风和常雨安排住处和洗漱用品。

    主屋两侧的屋子是建给以寒和牙牙住的,虽然现在两个小家伙感情好,但难保长大了还能一如既往。

    尤霄未雨绸缪,两碗水端平,因此一人建一所有备无患。

    即便以后用不上,他也不嫌房多。

    专门给客人住的则另有一所,尤霄领着常风常雨看客房,让他们挑自己喜欢的房间住。

    客居旁边还有一所带花厅茶室小阳台的独立小楼,那是特地为唐川和洛临准备的。

    第九十三章 贴心好大哥

    常风和常雨本打算住一晚就走,谁知被一个半夜里不请自来的人打乱了计划。

    彼时整个宅子只有尤霄还醒着,唐元今日听到喜事开心的不得了,拉着尤霄说了半晌的私密小话。

    后来他将唐元哄睡了,自己喜滋滋地畅想和唐元的婚事,以及婚后的幸福生活。

    终于琢磨困了正要阖眼睡下时,却听见浮影短促地叫了一声。

    尤霄起初没在意,可闭上眼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静静听了一瞬,发现自家宅院似乎有别的动静。

    他小心翼翼将胳膊从唐元颈下抽出来,轻手轻脚下床,再微微打开窗户往外一扫视,就见朗朗月光下,客居那边常风住的屋子里有两个人影晃动。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尤霄建房时用的隔音材料,主屋离客居本也有些距离,即便打开窗户集中听力,也实在听不见对方特地压低声音后的谈话。

    不过接下来两个人影亲昵地抱在一起的画面,显然比谈话更有内容。

    尤霄眉毛一挑,默默关上窗户,回床上抱着自家小汤圆踏实睡觉。

    翌日,一家四口排排站打太极,两轮打完一收掌,转头就正看见从常风房里伸着懒腰出来的俊逸青年。

    除了早有预料的尤霄和表情向来淡漠的封以寒,另两个小家伙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师君?”牙牙揉了揉眼睛,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师父怎么变成师君了?”

    唐元略一思考,就想到玄天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叹服,“玄先生,你竟然追人追到这里来啦?”

    “谁追谁来的?”玄天恕抱臂靠在门边,一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明明是特地来看望你们的。”

    “是,你是来看望我们的……不过你怎么从常风房里出来?”唐元抹了把额角的汗,随后惊讶地捂住嘴巴,“哦,你们昨晚睡在一起的?”

    “你学坏了。”玄天恕指了指唐元,但是唐元低估了玄天恕的厚脸皮,他得意地揉了把后腰,柔弱无骨般扶着门,哼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和尤霄不也睡一起吗?”

    唐元羞红脸反应片刻,才恍然明白过来玄天恕话里的意思。

    他和常风如今也是未婚夫夫的关系了吗?

    常风起的早,唐元也没看见他从哪个房间出来的。以玄天恕的性子,半夜到了陌生的地方,会找去常风的房间不足为奇,而常风如果没有跑去别的房间睡,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确有突破。

    不过……唐元看着玄天恕扶着腰弱柳扶风的样子, 又不太确定了,“玄先生,你不会是打了一夜地铺吧?”

    玄天恕:“……”

    尤霄揽住唐元的腰,低头在他耳边说了昨夜所见。

    唐元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难怪哥哥看见先生一点都不吃惊,哥哥也不早点告诉我,我都吓一跳呢。”

    尤霄耸耸肩,“万一我猜错了,其实常风房里的是常雨呢?”

    “什么常雨短雨的!”玄天恕不高兴了,“常风房里人只有我一个!他胆敢背着我拈花惹草,我阉了他!”

    做好早点过来叫人的常风和常雨:“……”

    玄天恕看见来人,几步冲过去站到中间,搂着常风胳膊冲常雨挥挥手道:“你站开些,挨那么近,真想在我头上种草吗?”

    无辜的常雨:“……”

    常风无奈叹气,“不要胡说八道。”

    同时将胳膊从玄天恕怀里抽出来,在玄天恕委屈的目光中坦然地半搂上他腰间,“昨夜不是说腰疼吗?怎么一起床就不安分!”

    尤霄对常风一本正经说出如此惊涛骇“浪”之语感到叹为观止。

    玄天恕眼中的委屈一下子烟消云散,顺势靠进常风怀里眉开眼笑,说起腰疼,又有些不好意思,“才没有不安分,现在已经好多了。”

    尤霄看着眼前一幕简直目瞪口呆,“你们还来真的?”

    他以为就是亲昵一阵,点到即止,没想到出门在外还会这么干柴烈火!

    “先生又没有睡地板,为什么还会腰疼?”单纯的唐元听得有点懵逼,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尤霄问:“哥哥说什么真的?”

    玄天恕:“……”

    知道真相的常雨翻了个白眼,“不如先用过早食再细聊。”

    唐元好奇的很,哪里等得到用过早食之后,捧着薏仁红枣粥也吃不专心,小嘴儿得了空就趁机问玄天恕:“先生,你怎么扭到腰的?”

    玄天恕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尤霄,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能忍。”

    尤霄抬了抬眼皮,略有些无言以对的意味,回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不能忍。”

    常风干巴巴解释,“这……并非昨夜之事。”

    尤霄顿了顿,哑然,“啊……”

    唐元却是更迷糊了,“你们在说什么呀?”

    玄天恕摸了摸鼻子,一脸慈祥地看着他道:“没什么,我骑马颠的。”

    唐元:“……”

    “对了,”玄天恕忽然想起来,“我的马还栓在外面……”

    “已经牵进马棚喂过了。”常风道。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道来?”唐元咽下一口粥之后又问。

    “还不是你哥。”玄天恕嘟囔道。

    “那你怎么得罪我哥了?”唐元眨巴着黑黝黝大眼睛,坚信是玄天恕先挑的事儿。

    这事还得从常风在玄天恕热情如火的攻势下,终于肯正视自己的心意,松口与他互许终身之后说起。

    玄天恕好不容易将人拿下,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当然恨不得时时腻在一处。

    而常风是唐川身边的人,需要守着主子听候吩咐,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他。

    如此一来,他免不得总往唐川院子里跑。

    一来二去,喜欢清净的唐川就看他越发不顺眼,于是在他第三次打扰到唐川和洛临亲热后,忍无可忍的唐川就将常风发配了。

    “你哥嫌我碍事了呗。”玄天恕叹了口气,满口茶言茶语,“兄弟终归不如媳妇儿亲。”

    “难怪这次会派常风。”尤霄恍然大悟。

    他昨天还觉得奇怪,常雨还好说,毕竟之前来过一次,轻车熟路,还要亲自带浮影过来认路认主。

    而常风相当于他大哥的私人管家,外派的事怎么也差使不到他才对。

    原来竟是为了借此支开烦人的玄天恕!

    唐元却是没听明白,“可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不同行……”

    “咳,这个……”常风耳朵有点红,“主子命我们出发时,他身子不大好,不宜出行。”

    “唐川分明就是故意的。”玄天恕想起来就觉得生气,“早不下令,晚不下令,偏挑我下不、不便动弹的时候。”

    还故意将马车塞的满满当当,不让他随马车同行。

    “别胡说。”赤胆忠心的常风有理有据地为唐川辩驳,“主子又不知道我房里的事。”

    玄天恕张了张嘴,都不忍心告诉常风,那晚他的状态不大对劲,分明是中了鸳鸯欢好的药物,只不过份量极轻,常风又确实对自己动情,才未察觉罢了。

    不过这事他是既得利益者,心里偷乐还来不及,就不与唐川计较了。

    但是他们俩头一遭开荤不太熟练,常风在药物作用下又要的狠,他便是身子骨再好,也不经折腾。

    躺了两天还未完全恢复就扶腰下床,一路骑马颠簸,昨夜到时,连腰带屁股酸疼劲儿又上来,常风给他揉了好久才舒缓些。

    “哇,你还真是……”唐元措了措辞,脱口而出,“黏人。”

    玄天恕强调,“都说了,我是来看望你们的。”

    “我跟唐川提过,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要来找你们玩的。”

    唐川正是知道他有这个想法,所以这趟派了常风。

    若只是送躺东西的功夫,他哪里就等不得?

    如此事也办了,烦人的家伙也支开了,顺便趁此机会成全他来上原村多玩几天的念想,也当给这对新成的小爱侣公费出游。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能体恤下属收买人心,同时也算为多次被扰的好事出了口气,一举多得。

    除了几日分别之苦和腰酸屁股疼,玄天恕还是非常满意唐川如此安排的。

    “我来的时候唐川还说了,若是这里有用的上你们的,你们也可多待些时日再回去。”玄天恕懒洋洋道。

    常雨不太信,“你确定不是因为想让常风留下来陪你玩,所以编瞎话诓我们的?”

    “当然不是。”玄天恕斩钉截铁,“我是那种人吗?”

    常雨看着他没说话。

    玄天恕:“……”

    “你也不想想,就常风那唯唐川之命是从的性子,我若是编瞎话日后被拆穿了,他一生气不跟我好了怎么办?”玄天恕振振有词,“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人,哪舍得作践他对我的感情!”

    常风闻言心里一阵柔软,“只要你对我心意不变,不做危害主子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心如一。”

    “你也真是的,对唐川那么忠心……”玄天恕撑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看着常风,“就不怕我吃醋?”

    常风但笑不语,眸光深情而专注,一切尽在不言中。

    尤霄倒是并不怀疑玄天恕的话,否则他大哥也没必要借常风支开他。

    而且他大哥应该知道,他要在辣椒成熟之前将酒楼开起来,这个时候也该着手寻找合适的店面,还得装修,雇人也得多相看,需要得力又忠心的。

    若是同时要开农家乐,还更有的忙。

    尤其是辣椒移栽之后长的快,半个月时间就能看出与其他作物的不同,没有信的过的人时常巡查,没准儿会有人搞破坏。

    总之最近正是需要可靠人手帮衬的时候。

    他回来就要建新宅的事,大哥想必也能猜到,建了宅邸又要开酒楼,花销必定不小。

    大哥不知道小地方的消费水平,怕是担心他手里的银钱会不够,于是特地这个时候送钱又送人,为他们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

    “大哥还真是贴心!”尤霄由衷感叹。

    第九十四章 我想哥哥了

    主子既然发了话,原本打算用过午饭就离开的常风、常雨便不急着返程。

    左右闲来无事,尤霄一思量,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将正事提上日程,于是午间吃过饭就带上常风、常雨去了镇上。

    顺便家里也需添置些东西,且常风二人来时没想多待,行李就只有一身换洗衣物,如今既要多待些时日,便还得再备两套。

    玄天恕初来乍到,对一切好奇的很,非要跟着凑热闹,还是常风心疼他的腰和屁股,好言哄着待他身子好些再带他出去玩,这才将人安分留在家里。

    “看来常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言不合就把人揍成熊猫眼的常风了。”唐元在一旁煞有介事地感叹。

    玄天恕一阵无语,哑然片刻后又略有些茫然,“熊猫眼?”

    唐元解释道:“哥哥说熊猫是一种像熊又像猫,圆头圆脑,黑白相间,还有大大的黑眼圈的动物。”

    玄天恕想了想,“他说的是食铁兽吧?神话故事中的神兽,不过熊猫听着确实可爱许多。”

    唐元点点,“是吧,经哥哥那么一说,我也觉得形容的很是贴切。”

    玄天恕眯起眼睛,“小棠棠,这才多久没见,我发现你真是越发淘气了!”

    唐元很是无辜,“哪有,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玄天恕掀起眼皮,得意哼笑,“老实跟你说吧,那是我故意没躲,苦肉计罢了,而且他手上收着劲儿的,没舍得对我真下狠手。”

    “所以我那淤青虽看似严重,实则是擦了药物所致。”

    “这样啊……”唐元眨巴着眼睛,一脸“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玄天恕”的表情。

    玄天恕高抬起下巴,眉开眼笑道:“你们不了解他,他若是当真对我无意,在明知我心悦他的情况下,便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与我多说,也根本不会给我机会近他的身。”

    唐元挑眉问:“你是指掐他屁股的事吗?”

    “嗯呐。”玄天恕不由偷笑,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常风对自己的偏爱,“其实以前我也经常调戏他,他虽然偶尔会恼,可你看他有抗拒我的靠近吗?”

    当然,他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色胚流氓,他的调戏一向点到即止。

    一开始只是口头,后来才敢捏捏耳朵、挠挠下巴,或是掐腰撩发,但那次大胆轻薄还是第一次。

    明明常风的功夫在他之上,可他每一次的得寸进尺却又总能得手。

    是以他便知道,常风心里并不是没有他。

    “其实我们也早就知道,你们有情人终会成为眷属。”唐元哼笑道:“毕竟常风都没有纠正以寒和牙牙对你的称呼……只是你总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又被你的‘苦肉计’迷惑,我便没想到会这么快。”

    “更没想到事也办的比你们快吧?”玄天恕志得意满,仿佛占了极大的便宜。

    唐元却听得迷糊了,“你们婚事也快了吗?”

    “这倒还未商量过。”玄天恕坏笑着凑近唐元耳边,“我说的办事,是指床笫之事。”

    唐元:“……”

    “你还真信我这腰是骑马颠的呀?”玄天恕大笑,而后装模作样一捂嘴,端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嘴脸,“不怪你信以为真,毕竟没经历过嘛,理解,理解。”

    “……先生!”唐元白嫩的脸蛋儿当即爬上两坨红晕,一时又羞又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晌,最后只幽幽说了一句:“原来先生是下面的那个。”

    玄天恕笑意僵住。

    玄天恕和常风身形相近,一个傲气,一个冷硬,看着都不是能雌伏他人身下的人,不怪唐元疑惑。

    “下面又如何?”玄天恕难得正色,眼中带着柔软的欢喜,“什么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的人,只要是常风,怎样都行。”

    “而且……”玄天恕正经不过瞬息,“而且下面也挺舒服的,反正我也是个懒怠性子,躺着享受正合我意,就是做的狠了,腰和屁股会有点受罪。”

    “……先生别说了!”唐元想捂耳朵。

    玄天恕却说的越发起劲,“不想与我探讨一下吗?好歹我也是前辈,总能传你一些经验,比如事前要做哪些准备……届时你与你哥哥初试云雨,也能少些波折!”

    “我们就是太仓促,可遭了些罪呢。”

    唐元羞得满面通红,想到他哥哥之前用手指动他那里时,就说了先那样慢慢适应,免得到时候吃不下受伤。

    毕竟小尤霄个头大……

    他哥哥早有考虑,才不会让他遭罪。

    唐元哼道:“才不用你说!你再这样满口荤话,小心我跟常风告状,就说你、说你欲求不满,让他再给你治治腰,哼。”

    说完就捂着耳朵跑开,不再搭理玄天恕。

    他哥哥若知道自己跟别的男人聊这些,定会吃醋的。

    被威胁的玄天恕:“……”实不相瞒,其实他是有点欲求不满的。

    唐元的耳朵被玄天恕的一席孟浪之语萦绕半日,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却在看到回来的尤霄时,心中色念不自觉又被勾起,霎时脸热心虚,垂着眸不敢去看尤霄。

    尤霄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便也不避讳人,径直将他带进屋里,谁知还没开口询问,小家伙就巴巴儿地勾着自己腰带蹭进怀里来。

    “怎么了?”尤霄被唐元黏人的小动作哄得心软,“平时我外出回来,还没进门你就往我怀里跑,怎么今天这么矜持?”

    唐元在尤霄怀里埋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想哥哥了。”

    尤霄一看他这羞赧而黏人的神态,就知道这个“想”不简单,再联想到躲进屋里时玄天恕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便有猜测。

    “是先生跟你说什么了?”

    “晚上再跟哥哥细说。”唐元抬起头,眼尾都带着春色,“现在,想要哥哥亲亲。”

    尤霄抬起手指在唐元滑嫩的脸蛋儿上怜爱地摸了摸,低头轻笑道:“好,亲亲。”

    尤霄亲的又深又柔,手掌握着软若无骨的小腰肢,直将人亲得站不住了才停下。

    “小坏蛋,”尤霄挺着腰在唐元身上轻轻撞了撞,“看你给我招的。”

    然而却发现小唐元也不甘示弱。

    唐元害羞地直往尤霄怀里躲,嘴角却挂着喜滋滋的笑。

    他就知道,尤霄不肯动他,并不是因为对他没有欲望,现在的每一分忍耐,都是对自己深深的疼惜和爱护。

    “哥哥……”

    他哥哥真的好好啊!

    “别,别蹭。”尤霄微微往后退开,看着已长到自己下巴高的唐元,惊觉自家小宝贝真是长大了,“宝贝又长高了。”

    “嗯,哥哥亲我,都不用弯腰啦。”唐元抿唇道。

    尤霄曲指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是没够吗?还想亲?”

    “可是不能继续了呀,一会儿还得出去见人呢。”唐元撅了撅嘴,垂眼瞄了下尤霄精神奕奕的那处,感受着难耐的小唐元,脸颊热的烫人,“还是晚上再亲吧。”

    两人歇了半晌才从屋里出去,以寒和牙牙还在外面庭院里玩,常风常雨在厨房洗菜生火准备做饭,只有玄天恕大爷似的躺在躺椅上,见他们出来后投来揶揄的眼神。

    玄天恕本来想跟去偷窥的,结果被常风掐着腰摁住了,此时虽面上不显,心里却为错过好戏直呼可惜。

    唐元半日思念得到小小满足,整个人神清气爽,才不管玄天恕如何猜测他们在房中干了什么,甚至哼着鼻子在他揶揄的眼神中昂首挺胸地路过。

    “嘿哟?”玄天恕被唐元那副傲娇的模样逗得直笑,“有小脾气了还。”

    转眼看见满脸宠溺的尤霄,顿时觉得一个人躺着实在寂寞,便酸溜溜地起身去陪常风。

    谁还没个对象了!

    最后除了两个小的,几个大人都挤在厨房忙活。

    吃饭时,一桌七人,自己独坐一条板凳看大家成双成对相互夹菜的常雨,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凄凉。

    夜幕下垂,星河漫空,吃过饭再念半个时辰书,尤霄便拉着唐元早早洗漱回房。

    唐元爬上床卷着被子打了两个滚儿,待尤霄换上寝衣走到床边时,迫不及待就往人怀里扑,“哥哥!”

    尤霄托着唐元软软的小屁股坐到床上,“白天不方便,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先生怎么闹腾你了?”

    “先生说他腰疼不是骑马颠的。”唐元鼓了鼓脸,“他知道我和哥哥……还说要分享我一些经验。”

    尤霄已经猜到了,以玄天恕的性子,再看唐元那时神态,便知话题羞涩隐晦。

    如今听来果不其然。

    “那你听了吗?”尤霄笑问:“他怎么说的?”

    唐元摇摇头,“我不跟别的男人聊这些,我只想哥哥教我。”

    尤霄满意地在唐元眉心亲了亲,“宝贝真乖。”

    唐元抱着尤霄的脖子,坐在他怀里扭了扭屁股,“那、那哥哥……”

    话未说完,尤霄已经先一步将人压下,大手也顺势从衣角探了进去。

    “乖,先让哥哥好好亲一亲。”

    血神汁养人,如今的唐元远比年前更加水灵动人,可谓冰肌玉骨,肤如凝脂,身子细腻软嫩,一掐一把水,简直让尤霄爱不释手。

    半晌亲昵过后,唐元泪花都出来了,挂在卷翘的睫毛上摇摇欲坠,眼尾泛着红,看起来可怜又可爱,着实惹人心荡。

    尤霄在他水汪汪的眼睛上落下一吻,就觉得怎么都亲不够。

    唐元抓着尤霄的大手往自己身后牵过去,带着水汽的眼睛痴迷地看着他,软糯轻吟道:“哥哥,还要……”

    缠绵悱恻折腾许久,待收拾干净睡下时,已经是半夜。

    第九十五章 哥哥真好

    翌日起床一下楼,常雨便递过来一封信。

    常风和常雨相信玄天恕所言非虚,但之后还是写信向唐川报备了一下,正好唐川也收到了前面尤霄的那封信,就一并回了。

    信中所述之事有三,一是告知婚期,尽管知道常风定会先一步跟他们说了,唐川依然认真作出回复,并嘱咐尤霄和唐元届时早归。

    此外就是些家常。

    唐元看着那个“归”字,眼眶蓦然有点湿。

    二是关于付言青一事,已做好安排。

    三是让常风和常雨,尤其是玄天恕,不必着急回去。

    虽然信中美名其曰是让他们陪玄天恕多游玩些时日,但是玄天恕看信时,一眼就从那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嫌弃,所以现在脸色还是臭臭的。

    “信鹰果然好快呀!”唐元开心地捧着那封信,“以后就可以经常给大哥写信啦。”

    海东青时速可达三百里,而上原村距离临州不过千余里,两个时辰就能飞一趟。

    “是,浮影昨天夜里就到了,不过那时你们已经睡下,我便未去打扰。”常雨面不改色道:“信中也没有急事,二位少爷待醒来再看,也不耽搁什么。”

    其实常雨当时看见他们屋里没熄灯,只是想到下午一回来两人就躲进屋里,出来后唐元嘴巴还红红的,白天都那么迫不及待躲起来亲热,何况晚上……

    唐元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尤霄,有些脸红道:“嗯,我们睡的早。”

    随后尤霄给唐元找了一个漂亮的锦盒,用来专门放置唐川的信件。

    唐元宝贝地将信收好,然后欢欢喜喜地钻进尤霄怀里,“哥哥,以后我也有家书收了!”

    “嗯,送信也方便。”尤霄揉了揉唐元的脑袋,“下次你亲自写,想聊什么都行。”

    唐元开心地点点头,有感而发道:“我好喜欢大哥和阿临啊,唔……还有二哥,有这么好的家人,我真的好幸运,也好幸福。”

    尤霄佯装吃醋,“那我呢?你最喜欢谁?”

    “啊?”唐元苦恼地歪了歪脑袋,一时还真答不上来,“哥哥跟大哥他们不一样……不能都是最喜欢吗?”

    “小傻瓜,逗你的。”尤霄点了下唐元的鼻子。

    他知道失而复得的亲情对唐元来说何其珍贵,有那么宠爱且尊重他家宝贝的家人,他高兴还来不及。

    今日倒是不必再去镇上跑了,店面不难找,大小和位置合适就行,实在没有好位置也不强求,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是以昨日尤霄在牙行管事的带领下看了几处,都觉得还不错,只是暂未定下。

    跑腿的伙计不愁雇不到人,后堂打杂与厨房干活儿的就雇不如买,有身契在手,也可预防有人出卖菜谱方子牟利,但还是要以人品为重。

    尤其是厨子,得有些经验才好,还有账房先生也不好聘,总之需要细细甄选。

    昨日看的这那一批只挑到两个后堂打杂的,付了银钱拿到身契,就让人先回家等着了。

    这些琐碎事都不是半日功夫就能搞定的,不过也没必要频繁跑,尤霄已经让牙行管事为他们留意着,隔两日再去看看就是。

    至于农家乐选址,尤霄已有打算,正是曾经他和唐元相遇的地方,那里背靠青山,地势宽阔,有潺潺小溪,也有鸟语花香,开发一下可以建个漂亮的农家院。

    那里虽不属于上原村地界,不过也可以请村长出面代为办理买地一事。

    修建农家院自然还是交代给宋叔,上次他找个那个施工队干活儿麻利,做事精细,很是不错。

    午间吃过饭,尤霄拎着昨日特地买的两壶人情酒去村里绕一圈回来,事情就算妥了。

    “霄少爷做事有条有理,一个人就将事情安排好了。”常雨闲得想扣脚底板,跟常风感慨,“我怎么觉得我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武之地?日子这么清闲,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该忙的还在后面而已。”尤霄拿了把柴刀出来,正听见常雨这话,于是一把将柴刀丢给他,“你既然闲的不舒服,那就去竹林砍两根竹子来,我要给小汤圆做风筝。”

    “好嘞,霄少爷稍候。”常雨应承完,便轻轻盈盈往竹林方向跑去。

    尤霄叹了口气,说了不让他们叫少爷的,然而说了等于白说。

    “你们在大哥身边,很忙吗?”唐元看着常风问。

    他记忆里,常风他们在唐川身边时,似乎与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常风应道:“不忙。”

    “忙是不忙,不过就是没有自己的时间而已。”玄天恕一脸怨念道:“如果我没出现,你或许也像常青常竹那样,跟常雨或者常亭他们哪个日久生情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

    常风:“……”

    常风隐隐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你别乱说话。”

    玄天恕掀起眼皮,“嗯?”

    “常青和常竹本就是青梅竹马,又不是加入我们之后才好上的。”常风无奈解释一句,“我与他们谁都不可能。”

    “哼。”玄天恕开心了。

    唐元看着这一幕颇为忍俊不禁,“先生‘哼’那一下好娇啊。”

    玄天恕扑进常风怀里做小鸟依人状,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人家本来就是需要呵护的小娇花儿。”

    常风额角青筋一跳,拎着玄天恕的后脖颈将人扯开,“好好说话。”

    “干嘛!”玄天恕瞪着不解风情的常风怒吼,“小爷难得跟你撒个娇,你还不乐意了!”

    常风轻轻弯起嘴角,他就喜欢玄天恕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

    常雨很快将竹子砍回来,尤霄说是给唐元做,实际上还有以寒和牙牙的份儿,连尤小安也有。

    最近风朗气清,温度适宜,最适合踏青野餐放风筝。

    玄天恕玩心重,嚷嚷着也要一只。

    几人一起动手,没多久几只风筝就做好了。

    第二天吃过早点,尤霄和常风他们收拾东西,唐元跑去叫上尤小安,随后一行人在欢声笑语中出发,去往后山丘。

    绕过山丘的那片树林旁边有一块非常宽阔而平坦的绿草地,林子与草地交汇处还有一条小溪,正合适游玩。

    其实尤霄还知道一处更美的地方,那里有漫山花草,还有一片湖,不过距离太远,得翻越一座山才能到,可爬完山怕是都没力气玩了,要露营的话倒是可以去。

    很快到了地方,唐元连歇也不歇,从尤霄手里接过自己的风筝就要跑出去。

    尤霄一把搂住唐元的小腰,“等会儿,先乖乖待着别动。”

    唐元以为尤霄是怕自己走累了,想让他休息一下再玩,便软软开口,“哥哥,我不累呀。”

    “不累也先歇着。”尤霄松开手,接着在草地上四处走走看看,时不时捡起一颗石头往外扔。

    常风和常雨没那么细心,看到尤霄行动才后知后觉去帮忙。

    他们动作快,石头也不多,偌大一片草地很快清理干净,想帮忙的尤小安只捡到一颗鸡蛋大的石头就完工了。

    尤霄拍了拍手,回到唐元身边,“好了,去吧。”

    唐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吧唧一口在尤霄脸颊上亲了亲,“哥哥真好。”

    说完羞得抓着风筝就要跑。

    尤霄再次搂着腰将人抱住,按捺住心中悸动,却带着几分撩拨的意味,轻笑着问:“不用哥哥帮你拿着风筝放线,你确定自己能飞的起来?”

    “对呀!”唐元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没放过风筝,一时忘记了。”

    “没事,哥哥在呢,哥哥教你。”尤霄伸手拿过风筝,侧过身子往后退,“先放一点线,一会儿对着风向跑,等它飞起来后慢慢放线。”

    “好了,跑。”

    唐元忙迈开小脚丫使劲儿往前跑,边跑边回头看风筝飞没飞起来,还记得他哥哥教的慢慢放线。

    尤霄生怕他摔着,即便石头捡干净了,草地摔着不疼,他也还是担心。

    于是立马跟着跑了过去,同时不忘叮嘱他,“这会儿有点风,不用跑太快。”

    唐元将速度放下来,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心也飞上去了似的,开心的不得了,“哥哥,你看!”

    尤霄非常捧场,“宝贝真棒!”

    牙牙有样学样,在以寒的帮助下也将风筝飞了起来。

    玄天恕挑眉看着常风,微微一笑道:“虽然不是为了我,但是需不需要我也奖励你一下?”

    常风瞥了他一眼,“不需要。”

    玄天恕:“……”

    看到玄天恕逐渐下沉的嘴角,常风只得补充道:“现在不需要。”

    玄天恕当即眉开眼笑,“好,等晚上的。”

    常风:“……风筝。”

    “好嘞。”玄天恕将风筝塞进常风手里,自己拽着线哒哒哒跑开。

    最后只有尤小安拿着自己的风筝,看看那边,又看看另一边,这一瞬间就忽然非常想念付言青。

    “我帮你吧。”常雨走到尤小安身旁,好心道。

    尤小安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放飞风筝时,尤小安跑的有些费力,他并不常在别人面前跑动,这会让他的跛脚看起来异常明显。

    但是今天他没有那么多负担,尤其是看到风筝飞起来的那一刻,心里别提多开心。

    他也是第一次放风筝呢,也是第一次有朋友约他结伴出来游玩,这么轻松惬意的时光,对他而言每一秒都很珍贵。

    玄天恕拽着风筝线走到尤霄身边,眼睛看着天上乘风而起的风筝,漫不经心道:“那个小安,他的腿或许有机会能治好。”

    尤霄顿了顿,猛地转头看向玄天恕,“你说什么?”

    第九十六章 专属“小汤圆”

    在事情未有定论之前,尤霄不欲让尤小安知晓,“或许”两个字带来的是期许,也可能是一场空欢喜。

    因此听到玄天恕的话,尤霄一时欣喜过后立时冷静,“晚点再细谈。”

    时至晌午,他们就地取材,打了野味捡来柴枝烧烤,辣椒和盐等所需调料都带着,溪边将野味清理干净,架上火一烤,很快就能吃。

    一行人就着青山绿茵,骄阳微风野餐,还有干果零嘴和美酒佐食,心情畅快,胃口大开,实在不亦乐乎。

    唐元嗅着香味儿早就馋得要流口水,眼看美味烤熟,尤霄扯下一只鸡腿却不给他,他只得舔着快要流到嘴角的口水眼巴巴地望着等投喂。

    直到尤霄将鸡腿吹凉了些,他一接过来就张开小嘴儿咬一口,“好好吃!”

    “还是有点烫,慢点儿吃。”尤霄伸手用干净的尾指将唐元被风吹到脸颊的发丝理到耳后,收手时没忍住勾了下他软软的耳垂,“多嚼一嚼再咽,不许囫囵吞下。”

    唐元听话多嚼了嚼才咽下,“哥哥也快吃。”

    两人原本坐的挺开,却不知不觉就贴到了一起,等到吃饱喝足,唐元更是懒懒地瘫在尤霄身上,像只餍足的小猫,打着饱嗝儿不愿动弹了。

    尤霄忍耐着手上的黏腻,坐那儿让唐元舒服地靠着,十分有眼色的常雨到溪边拧了帕子过来递给尤霄擦手。

    尤霄牵过唐元白嫩的小手,率先给他擦干净。

    歇食片刻,唐元又变得活蹦乱跳,跟小安和两个孩子在山坡上摘白萢果,没多久就兜着许多跑回来。

    “哥哥,你看,”唐元挑出一颗白白胖胖的喂到尤霄嘴边,“饭后甜点。”

    “小棠棠,你就给你哥哥一个人吃啊?”玄天恕姿态妖娆地斜靠着大树,“我们呢?”

    尤霄扫了眼玄天恕,看向常风道:“他对你直呼其名,却亲昵的叫别人,你真那么大方没意见?”

    常风:“……”实不相瞒,其实他也觉得“小棠棠”听起来挺可爱。

    玄天恕直起身来,“你别挑拨离间啊,不叫就不叫嘛!小气!”

    “哈哈,我开玩笑的。”尤霄心情愉悦道。

    若是对唐元心存非分之想的人那么叫,他还真不能忍,亲朋好友间就罢了。

    他说“亲昵”是言过其实,实则该是“亲切”才更为恰当。

    只要“小汤圆”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这就够了。

    尤霄贴到唐元的耳朵边,又轻又柔地喊了一声,“小汤圆。”

    唐元半边身子都要酥了,红着脸又喂了一颗白萢到尤霄嘴里,企图堵上那撩人的气息,缓了口气才埋着头将剩下的放到方巾上,“大家一起吃吧。”

    尤小安和以寒也摘了好多,堆一起够大家吃过瘾了。

    唐元抬起头扫视一圈,“牙牙呢?”

    封以寒抬手往某处一指,就见牙牙正跪撑在地,守着那片白萢一边摘一边吃。

    用过甜点,几人继续开怀畅玩,放风筝、掏鸟窝,打野鸡、捉野兔,下午又吃了一顿滋浓味美的大餐,最后爬到坡顶远看天边夕阳落,天色将晚时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待尤小安抱着给奶奶带的白萢和半只兔子肉回自己家后,尤霄便忙不迭拉着玄天恕坐下说正事。

    “你今天跟我说的,有多大把握?”

    “什么呀?”唐元好奇地凑过来。

    尤霄揽过唐元坐在自己身边,“先生说小安的腿能治。”

    唐元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惊喜问:“真的?先生有办法?小安的腿是小时候就伤了的,真的能治好吗?”

    “是,你不是有血神汁吗?”玄天恕轻飘飘道:“一条腿罢了,有得救。”

    “该怎么用?”尤霄抬了抬眉毛,“你之前说的可没有现在这么笃定。”

    他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在菜里放一点血神汁,算起来尤小安前前后后也吃过好几次,除了人养的越发水润娇俏,腿却一直不见有起色。

    “先生虽爱玩笑,于正事却从不会有失分寸。”常风在一旁忽然像个小迷弟似的,与有荣焉道:“他既说能治,就必定能治。”

    “你还叫他‘先生’啊?”唐元重点偏离。

    玄天恕有点脸红道:“其实我挺喜欢听他这么叫我的。”

    虽然大家都那么叫,但是在他听来,常风嘴里的“先生”两个字,就是跟别人的不一样。

    尤其是缠绵的时候,常风轻喘着在他耳边那么唤他,简直能让他耳朵酥掉。

    尚不懂情为何物的常雨可没他们的关注点那么八卦,兀自补充道:“你们别看先生这般,实际上他不仅学识渊博,更精通奇门遁甲,八卦岐黄,而其中以医术为之最。”

    “先生”可不是白叫的。

    玄天恕听完不满地撇嘴,“我哪般了?”

    常雨一时口快,“不斯文。”

    玄天恕:“……”

    唐元看向玄天恕的眼神冒出敬佩的光芒,“好厉害!”

    玄天恕谦虚一摆手,“不过是有身份之便,多看了些书罢了。”

    尤霄捂住唐元的眼睛,将他脑袋捞到自己怀里,“那你说的‘或许’是指什么?”

    “我的意思并非是指能与不能,而是愿与不愿。”玄天恕解释道:“他那腿要想治好,必须经骨重塑。也就是说,要先将踝骨受损处敲断回正,还得以推拿与针灸之法将粘连淤阻的经脉疏通,再以血神汁佐以其他药物敷用,使其骨头和经络再生。”

    “其中痛苦,并非敲断骨头的那一瞬间,后续每一次推拿与针灸,对承受者而言都是折磨,非常人能够忍受。”

    唐元当即缩在尤霄怀里拧起眉毛,“哥哥,想想都觉得好疼啊!”

    “没有麻沸散之类的药物吗?”尤霄提议道:“或者把人灌醉或是迷晕,人进入深度昏迷之后,好像不太能感觉到疼痛。”

    众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尤霄。

    “麻沸散?你说的麻觉粉吧?”

    “但是这药吃多了有副作用,容易让人精神错乱,智力退化,短期内只能使用一次,而且醒来之后也还是会痛。”玄天恕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倒是还未研究过人在昏迷中能够感知几级疼痛……”

    只让人昏迷的方法就多了,不必非得用麻觉粉。

    “总归是能少些痛处。”尤霄道。

    正严肃讨论着,不料玄天恕忽然一抬手,猛地一掌劈向常雨后颈。

    “你……”常雨难以置信地瞪着玄天恕,然后愤然倒地。

    另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玄天恕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针来,在他们震惊与同情的目光中,扎到不省人事的常雨的手臂上。

    尤霄:“……”

    唐元:“!!!”

    “啊,师君好可怕!”从门口进来的牙牙见此场面,当即调头扑进封以寒怀里。

    常风一扶额,无奈地揪住还想往别处扎的玄天恕后颈将人拉开,为他可怜的兄弟拦下黑手。

    玄天恕丝毫没有负罪感,“这样都不醒?尤霄说的方法我看可行。”

    如果只是轻度昏迷,用水泼一下就能醒,被针扎都没反应,可想玄天恕劈的那一掌不轻。

    第二天尤霄和唐元一起床,就看见玄天恕被常雨提着剑追杀的场面。

    而常风在淡定地教以寒和牙牙习武。

    “你冷静!”玄天恕跑过来躲到唐元身后,“我不是都跟你解释了么,我就是试一试人在昏迷中对疼痛的感知力,没真想对你怎么样。”

    “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现在就写信跟唐川告状你信不信?”

    常雨端端正正地抱拳向尤霄和唐元行了礼,再悲痛地反驳玄天恕,“先生分明是趁机报复我,主子便是知道了,也会理解我的愤慨。”

    玄天恕从唐元身后冒出个脑袋,“瞎说!我报复你什么呀?

    常雨脱口而出,“你怕我在你头上种草。”

    尤霄:“……”

    唐元:“……”

    玄天恕哼了哼鼻子,“我怕个鬼哦,常风才看不上你。”

    “我们自然是清白的,但这并不妨碍你瞎吃醋。”常雨扭了扭脖子,气闷道:“我现在脖子和胳膊都还疼呢。”

    玄天恕理直气壮,“那你说,在场除了你,我能扎谁?”

    常雨看了眼面前的尤霄和唐元,这两个必是不能动的,别说有闪闪护着,若是让主子知道,他们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小的就更不必说了。

    于是常雨不假思索地转头指了指常风,“你家常风肯定愿意为你献身。”

    玄天恕幽幽道:“……我可舍不得。”

    常风往这边看过来,面无表情回一句,“昨晚先生要在你身上多扎几个窟窿时,我是真不应该阻止。”

    常雨:“……”他又双叒叕感受到孤家寡人的凄凉。

    甚至昨晚被扛回房间后,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连个被子都没人给他盖,仿佛能将他扛回房间已经是大发慈悲。

    简直没人性!

    常雨倍感忧伤地叹了口气,收了剑飞到屋顶跟浮影排排坐,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

    玄天恕摆脱常雨,这才委屈巴巴地跑到常风面前控诉,“你居然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常雨就是跟你闹着玩,又不是真要对你如何。”常风挑眉道:“你以前不也经常这样跟我们闹吗?”

    “哼,你就是不爱我了!”玄天恕不依不饶道。

    常风红着耳朵轻咳一声,一伸胳膊将人嘴巴捂住拖走。

    片刻后再出现在视线里,便是明显一副被人“安抚”过了的神态,春风满面,神清气爽。

    第九十七章 被拐的神医

    “哥哥,我去找小安啦?”吃过午饭后,唐元迫不及待要去找尤小安,想将昨晚得知的好消息告诉他。

    尤霄摸摸他的头发,“刚吃饱,慢慢走,别跑,去吧。”

    唐元应了声“好”,便一蹦一蹦地走了。

    玄天恕酒足饭饱,也准备找常风出去玩,谁知刚抬腿就被尤霄喊住,“干嘛?”

    尤霄恭维道:“先生既精通奇门遁甲、太行八卦,想必机关秘术也能手到擒来,不知可否再帮我个忙?”

    玄天恕一脸嫌弃,“你别端这个范儿,不习惯,好好说话。”

    “哦,我之前建房子的时候挖了两个地下室,但是没人会做机关。”尤霄殷勤道:“你帮我研究一下,弄个酷炫的暗道密门和藏宝库什么的,最好像个迷宫一样,会自己动的。”

    就像电视里看的那样,看着不大的地方,地下却好似活的,几根树移来移去,走几步就迷路了。

    玄天恕点头,“这个简单,加几个活动门就是了。”

    尤霄眼睛一亮,“走走,我先带你去看,除了密室,你再看看我这宅子其他地方还能不能加些什么机关,屋里也加几个暗格……”

    玄天恕:“……”

    彼时唐元也到了尤小安家,还没进门就喊,“小安?”

    “哎?”尤小安忙从屋里跑出来。

    他以为唐元又是来带他去哪里玩,毕竟唐元家里有客人,没事的话断没有撇下客人跑来自己家串门的道理。

    因此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欢喜,他本打算最近这些时日就老实在家不去打扰了,没想到唐元事事不忘自己。

    谁知还没开口问今日去哪儿,或是要做什么,唐元就开开心心跑过来,说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尤小安想不到有什么好消息是需要特地跑来通知他的。

    莫不是付言青回来了?

    付言青走了有七八日,若是动作快,兴许是该回来了。

    思及此,尤小安一把拉住唐元的手臂,惊喜问:“是不是付大哥回来了?”

    “啊,这个……”唐元有点语塞,“不是言青。”

    尤小安眼中的光暗下来,付言青要做的事,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可是除了付言青,他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好消息了。

    唐元偷笑,“你呀,就知道惦记言青。”

    “哪有……”尤小安脸红。

    “好啦,我也不卖关子了,老实告诉你吧,这个好消息是关于你自己的。”唐元清了清嗓子,神色飞扬道:“先生说,他能治好你的腿。”

    尤小安愣了一瞬,却不见半分欣喜,反而苦笑道:“怎么可能。”

    便是刚摔那会儿,家里花尽银钱请了镇上最好的大夫,也没能将他的腿完全治好,还能行走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如今伤了这许多年,还能怎么治?

    还有……尤小安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个年纪轻轻的先生看起来像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他说的话并不是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先生亲口说的,你觉得我会拿这事儿跟你开玩笑吗?”唐元很能理解尤小安的想法,如果没有血神汁,没有玄天恕的回春圣手,他也不信伤了许多年的腿能治好。

    “先生可是神医,昨天晚上我和哥哥还反复与他确认过,的确可行,我这才敢来告诉你的。”

    “那个先生是神医?”尤小安的心脏忽然噗通噗通跳起来,眼神却仍闪烁着不确定,“真的、真的可以吗?”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是能被尤霄他们尊称一句“先生”,应该还是很有本事的吧……

    “相信我们。”可随即唐元又微微蹙起眉,“可是……可是先生说治疗的过程会很痛苦,虽然治疗之际最难以忍受的时刻有办法让你少点痛处,但痛也不是只痛那一时半刻,你……”

    “我不怕痛!”尤小安笃定回答,然而又似想到什么,低下头扣起手指,欲言又止道:“只是……治疗的费用应该很贵吧?神医肯定不是普通人能请得起的,还有用药必然也不便宜,我……”

    唐元正想说费用不必操心,就听尤小安开口,“我能跟你们借钱吗?以后我会挣钱还的。”

    他不知道得花多少钱,或许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半辈子也难还的上。

    可是他太渴望能够自由自在地奔跑。

    唐元笑着安慰他,“放心吧,不花钱。”

    尤小安呆呆地眨眼睛,“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唐元为了让他心安理得,捂着良心道:“我跟你说哦,先生不仅在我哥家里白吃白住,花我哥给的零花钱,还拐跑了我哥的心腹下属,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呀,药也不算名贵,花不了什么钱的……”

    尤小安:“……”其实按唐元的说法,被拐的难到不是先生吗?

    心腹下属给主子拐来一个神医……

    唐元三言两语将尤小安的后顾之忧尽数化解,并且将功劳都算在玄天恕头上,血神汁的神奇之处只字未提。

    倒不是对尤小安有何保留,原本尤小安也知道血神草的存在,只是对其珍贵价值尚且知之不深。

    他腿瘸了这么多年,一朝治好,少不得会引起别人注意,直接不提神草的作用,是未免单纯的尤小安被人好奇追问时无意间说出,再传出去引来麻烦。

    尤小安知道玄天恕能治好他的腿,还不必为此倾家荡产之后,实在激动地无以言表,当即拉着唐元要去拜谢玄天恕。

    玄天恕已经将宅子内外看了个遍,正与尤霄喝着茶商量可以如何改造,谁知忽然一个人影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吓得他眉毛一跳。

    “你做甚?”

    “唐元说先生可以为我治腿,”尤小安一脑门儿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响,“小安谢过先生大恩!”

    玄天恕:“……”

    他伸手将人扶起来,“举手之劳罢了,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尤小安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浸着水光,里面满是感激与喜悦,“于先生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恩同再造,这一拜,先生绝对受得起。”

    “行了,都是自家人,客套话不必多说。”尤霄笑道。

    “对,别客套。”玄天恕瘫回罗汉榻上,“治疗需要用到的药还没找来,你且等待些时日。”

    这是尤霄的意思,说是想等付言青回来。

    届时尤小安身边肯定需要有人贴身照顾,这活儿没人比付言青更合适,不然只三姑婆一人,终归有许多不便。

    况且有付言青在身边,尤小安在最难熬的时候也能多些慰藉。

    “好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十多年都过来了,没什么不能等的。

    晚上尤小安回去跟奶奶说了这件事,第二天一早,祖孙俩就提着大包小包又来了尤霄家里。

    三姑婆看见玄天恕就是一个叩头,老泪纵横地感激玄天恕大恩,顺便将带来的东西尽数堆到他面前。

    尤小安说了玄天恕不收钱,三姑婆也觉得人家既说了不要钱,家里那点本就不够的零碎钱再拿出来便实属寒碜。

    于是就将家里算得上好的东西都带来,什么山鸡、兔子和鸡蛋,还有干笋、豆子之类的,不值钱,却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她知道玄天恕对她家小安的仁心,是基于尤霄和唐元的关系,要用的药也是尤霄找来的,正好这些东西也算给尤霄家的一点心意。

    虽然山鸡和兔子还是尤霄和唐元的朋友付言青捉给小安养的。

    且这些当然不够,但只能以后一点一点报答。

    尤霄和唐元好说歹说才将三姑婆劝回去,待人走后,玄天恕长长舒了口气,抹着额头无奈道:“其实我对煽情的场面过敏!”

    尤霄一针见血,“越感性的人,才越怕煽情。”

    玄天恕:“……”

    今日事忙,他们本是要出门的,耽搁一阵,已经快要中午了,索性就在家吃了午饭再说。

    午饭后除了唐元和两个小的留在家里,另外几人一起出发,快到镇上时便分头行动。

    尤霄想要的地契已经拿到了,施工队今日要开始动工打地基,玄天恕在建筑设计方面很有造诣,于是和常风在镇外青原桥,也就是要建农家院的那处停下。

    常雨去镇里牙行,让管事带着再看几家店面,以及看看新一批人里能不能挑着好的人才,顺便到医馆购买尤小安治腿所需的药材。

    尤霄则是要去另一个方向的窑厂,也是在镇外,还有些距离,待他订购好建造农家院和家里密室机关所需的材料之后,再回镇上找常雨汇合。

    有前面建宅子时订材料的经验,又是熟客,尤霄办事非常顺利,就是有些需要对比尺寸现做的东西先搁置着,后面由常风再跑一趟就是。

    尤霄从窑厂离开后径直到牙行找常雨。

    常雨在看了两家店面后,当机立断定下了第二家,相比前面看过的,这家不仅位置和大小都合适,后院还有一个地窖,稍改动一下可做成冰窖,正好方便。

    尤霄找过来时,常雨正和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坐在牙行前面的台阶上说着话,只见那位青年原本俏丽的脸上还有一道新而可怖的疤痕。

    第九十八章 他好凶,你真好

    唐元听见马蹄声响,一下子从秋千跳下来,飞快地跑向院门口。

    常风和玄天恕骑着高头大马,常雨架着马车,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了家。

    “你们回来啦。”唐元乖乖站在一边,待马车停下后才跑上前,“哥哥……”

    尤霄推开车门,唐元才看见里面还多了一个人,一时好奇地盯着人家打量起来。

    此人看起来未及弱冠,身量高挑瘦削,明明好看的一张脸,却偏偏多了一条还略带红肿的疤。

    唐元下意识脸疼了一下,七分惋惜三分同情地蹙了蹙眉。

    “看我!”尤霄刮了下唐元的鼻子,有点吃味道:“不是来迎我的吗?”

    唐元讨好地抱住尤霄的胳膊,“唔,他是谁呀?”

    青年躬身见礼,“苏彦云见过公子。”

    唐元点头回应,“你叫我唐元就好啦。”

    苏彦云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并未答话。

    稍后回了屋,唐元和两个孩子一人一只糖葫芦舔着,顺便等尤霄告诉他们跟回来的那个苏彦云是怎么回事。

    既决定将人买回来,尤霄自然要将对方的出身底细查问清楚的。

    苏彦云祖上也曾是丰启镇的大户人家,然而在他十岁那年祖父去世,再无人能管束得住游手好闲嗜赌成性的父亲后,便很快被败光了家业。

    而他母亲只是个宠妾,家里败落后主母首先将他母亲发卖了,他父亲受不得没钱的苦,因此再不情愿,也并未阻止。

    可没多久,就传来母亲的死讯。

    后来连主母也受不了他父亲烂赌的行为,带着自己险些被赌出去的唯一的女儿跑回了娘家,他父亲居然还厚颜无耻地追过去,要求对方退换当初的彩礼。

    不过结局当然是被打出来。

    只有无处可去的他,守着一间破房子和赌鬼父亲又过了两年,直到前段时间,为了赌资,他父亲狠下心将主意打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

    他父亲竟想将他卖到勾栏院!

    作为唯一的儿子,他父亲那些年对他还算仁慈,可终究被赌性吞没了人性。

    所以在他父亲带人上门要将自己交出去时,他眼见争执不过,悲愤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摔碎碗直接划破自己的脸。

    勾栏院的人见他毁容,交易自然作废,然后他父亲就将他送到牙行,卖人为奴。

    来牙行之前他与父亲达成协议,身契一签,以卖身为奴偿还生养之恩,就此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

    “他已经无家可归,我就先带回来了。”尤霄已有打算,“他念过几年书,正好买来做账房先生,到时候开业了,再搬到店里去住。”

    唐元咂舌,“他脸上看着很严重的样子,先生给他看过了吗?还能好吗?”

    “那些人取消交易之前就找大夫给他看过,若能治好,怕是也不会遇上我们了。”尤霄很是敬佩苏彦云的果决,反抗不了就鱼死网破,管你是爹还是娘,为父不慈,他便誓死不愚孝,说断就断。

    若非弑父天理不容,苏彦云怕是恨不得与其同归于尽。

    “他对自己也是真下得了狠手……不过让先生看过之后,说是能治,只是他自己似乎不大放在心上。”

    有血神汁,自然什么伤都能治。

    “这么有这样的父亲啊……”唐元有点生气,“虎毒还不食子呢。”

    尤霄捏了捏唐元鼓鼓的脸颊,“这是人性的问题,与什么关系和身份都无关,无情无义之人,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就像尤峰对原主,没有血缘依然舐犊情深,而他父亲却可以将他扔到一边十几年不闻不问。

    不消多时,常风来叫吃饭,尤霄牵着唐元领上两个孩子一起去膳堂。

    今日这饭是常雨和苏彦云一起做的,常风一开始帮忙洗了下菜,然后被玄天黏到厨房骚扰一阵就拐跑了。

    饭菜尽数端上桌后,苏彦云看见常雨自然落座时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他明明听见常雨喊尤霄和唐元做少爷的,虽然一路上见他们关系亲近,但下人可以和主子同桌共食吗?

    唐元见苏彦云默默退到一边,眨巴着眼睛十分随意地开口,“你干嘛?快坐下吃呀。”

    苏彦云抬眼看着唐元,确认他是在对自己说话,顿时感到受宠若惊。

    他只是买回来的下人啊!

    再一看桌上的碗筷,饭是常风和常雨盛的,一共八碗,他又默默数了一遍在场的人数,加上自己正好八个人……

    尤霄忙着给唐元夹着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坐下一起吃吧。”

    苏彦云这才在常雨身边唯一的空位上落座。

    做饭时他在厨房看到好几样没见过的食材,心里很好奇做出来是什么味道,于是拿起筷子在面前的辣椒炒肉里夹起一片红红的辣椒,期待又稀奇地放进嘴里。

    哪知嚼了两下后,他一个激灵,脑门儿的汗就下来了。

    “哈哈……”玄天恕忍不住笑,“辣椒的味道怎么样?”

    苏彦云掩住嘴唇暗暗吐了吐舌头,“嘶,好辣!”

    常雨给他倒了杯水过来,“喝口水要好一点。”

    苏彦云忙接过含一口,咽下后轻声道:“谢谢。”

    吃完饭苏彦云自觉收拾碗碟,尤霄自乐的清闲,拉着唐元到院子里消食去了。

    苏彦云的到来对尤霄他们来说只是添了个生活小助手,于常雨而言却是排遣独孤的小伙伴。

    这几日他真是吃够了大大小小一对又一对的狗粮,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的多余而惆怅,现在来了一个跟他一样多余的人,他才觉得自己的存在终于没那么突兀了。

    是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开心许多。

    修建农家院和装修酒楼不用时时看着,偶尔跑一趟就是,其他时间就在家做密室机关。

    唐元和苏彦云就做饭,尤小安也时不时过来帮忙。

    家里订的材料第二天就送到了,几个大男人噼里啪啦将家里拆拆卸卸,再叮叮咚咚装修上,忙活好几天才完工。

    也全靠几人内力深厚,很多费力耗时的活儿在他们手里轻而易举,不然做不到那么快。

    虽然尤霄觉得自己有点中二病,但是他非常满意这几日的成果。

    眼下已是四月初,到了立夏天气慢慢就要热起来,尤霄琢磨着得开始囤硝石了,等闲着的时候可以带闪闪去山里转转。

    那天买下苏彦云时,另外还买了三个人,加上之前买的两个,已经有五人了,可大厨仍是没着落,打杂的帮厨只需会点厨艺就行,但大厨不能太草率,账房也还缺一个。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挑选,倒不必急于一时。

    不料冥冥之中上天已有安排,两日后,付言青回来了。

    彼时尤霄正在院子里与常风切磋比武顺便学习,院门外风尘仆仆的几人听见打斗的动静,一时情急直接跳墙而入,然后就与院子里众人大眼瞪上小眼。

    常雨默默拔剑,却听尤霄惊喜道:“葛六叔?”

    戚云:“……”

    葛六:“???”

    “唉,你让我有点难过。”戚云将挡在身侧的葛六扒拉开,看着尤霄幽幽道。

    “戚大哥!”尤霄快步上前,“你……”

    唐元也跑上来,将尤霄没说出口的话补上,“戚大哥,你没死啊!”

    戚云笑了笑,“福大命大,还活着。”

    含着蜜饯的尤小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总觉得“戚大哥”听起来有点耳熟,翻了翻记忆后,猛地一下站起身从亭子里冲出来,“啊……”

    他跑的太急,腿又不便,一下子在台阶上踩空,离他最近的玄天恕一个闪身上前将人扶住,“急什么?”

    “咳、咳……”尤小安张着嘴,挠着脖子艰难地咳了两声,眼泪一下就出来。

    玄天恕一惊,当即抬手一掌拍在他后背,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怒吼。

    “你做什么!”

    转头的同时,掌风已近。

    玄天恕扶着没站稳的尤小安,正欲带人闪开,却忽觉手里一空,而自己腰侧也揽上一只手,轻飘飘地抱着他闪到一旁。

    “没事吧?”常风紧张道。

    玄天恕摇摇头,靠在常风怀里撒娇,“他好凶。”又夸了自家男人一句,“你真好。”

    常风:“……”

    尤霄看着常风搂着玄天恕,付言青搂着尤小安,两两对峙,剑拔弩张的场面,十分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付大哥,你回来啦!”尤小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一恍惚,再回过神来,自己就看到了付言青。

    他高兴得鼻子发酸,揪住付言青衣襟的小手紧了紧,“你终于回来了。”

    付言青心疼地抹了抹他眼角的泪花,“嗯,我回来了,你怎么样,伤着哪里了吗?”

    “啊?我没有受伤啊,刚才就被蜜饯卡了一下喉咙,先生已经帮我拍出来了。”说着尤小安正要转身向玄天恕道谢,却发现身子扭不动,这才惊觉自己是在付言青怀里,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尤小安顿时涨红一张脸,结结巴巴道:“付、付大哥,你、你先松开我!”

    付言青已经反应过来是个误会,松开尤小安后向玄天恕抱拳,“付言青谢先生出手相助,方才是在下一时情急误会先生好意,还望先生见谅。”

    这下尤小安脖子耳朵都红了,低低埋着脑袋,小小声道:“谢、谢谢先生。”

    第九十九章 你替我谢过了吗

    玄天恕之前与尤霄商量何时开始为尤小安治腿时,有从尤霄口中听说过付言青,唐元也与他八卦过两人的事情,因此知道付言青和尤小安之间的关系尚不明朗。

    于是心眼儿一起,看着他二人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我帮的是小安,你向我道什么谢?你是他何人?”

    “先生!”尤小安已经红成一只熟透的小虾米,“付大哥……我们是朋友。”

    付言青也不知这段时间尤小安是否想清楚自己的心意,虽然看他神态那般害羞,不似以往懵懂,不过眼下这个场面不好自作主张宣告什么,便顺着尤小安的意思应道:“是,小安还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先生帮他,在下自该道谢。”

    “嘁,没意思。”玄天恕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什么。

    尤小安正偷偷松了口气,不料戚云又走过来用公婆看儿媳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你就是小安?”戚云慈祥地笑了笑,“常听言青说起你,是个好孩子。”

    尤小安默默抠手指,“戚、戚大哥好!”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扭扭捏捏小家子气,一点儿都不落落大方,但是……但是又实在羞的不好意思抬头。

    也不知道他付大哥都说了些什么,这样寒酸的自己,可太差劲了。

    “你方才那么着急,险些摔倒,又被卡喉……”戚云看了眼付言青,慢条斯理说道:“莫不是听到尤霄和唐元对我的称呼,知道我是谁,所以急着想问我言青的消息?”

    尤小安就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要将他烧出洞来,尤其是来自身侧的灼热视线,他虽未抬起头看,却也能感觉的到。

    他一时又羞又怯,脸上烫的吓人,但还是鼓起勇气,点点头,“嗯,我、我知道他是去为你们……我担心。”

    “哦~”戚云揶揄一笑,“他呀,他之所以慢我们一步,是以为你在家,就先到你家找你去了,想来是没见着人,猜到你在此,才急冲冲追上来的。”

    他们到了之后话还没说两句,多耽搁一阵的付言青紧接着就到了,可想而知赶的多急。

    明明两个正主重逢还话都没说上两句,却莫名其妙让大家心照不宣了,尤小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元适时上前解救尤小安,“我去沏茶,大家先进屋坐下再说。”

    苏彦云忙开口,“公子,我去沏茶就行……”

    唐元体贴道:“家里人多,你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小少爷别管了,我去帮彦云。”常雨说完,拉着彦云径直离开。

    说是人多,实际上真正坐下来的没几个,随行的葛六叔、吴大山与刘黑子没跟着凑热闹,自觉到偏厅等候,但茶水自是未少他们的。

    尤霄和唐元最是好奇戚云等人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按付言青的说法,当时该是绝境才对。

    “戚大哥,你们是怎么脱险的?”尤霄问道:“我们还以为……”

    “当日的确惊险,不过我运气好,虽被当胸一剑刺中,但他们并不知我心脏天生长在右边,因此得以逃过一劫。”戚云哼笑道:“至于葛六叔他们,当时在抵抗中倒下,主要是迷烟所致,伤却不重,那些人忙着与我和言青周旋,没顾得上确认。”

    “言青从山崖下逃脱,那人知道言青不死定会后患无穷,以为至我于死地之后就忙着带人下山追他去了,只留下几个喽啰清理‘尸体’,正好被醒来的葛六叔他们收拾掉,如此,我们才有了一线生机。”

    “不过另外四个弟兄就……”

    那之后葛六三人带着他躲到一个破庙,绑来大夫为他治伤,足足躺了一个月才恢复,再后来他们又偷偷回到鹿岐山,一直司机报仇。

    可因为他们逃脱的关系,对方一直有所戒备,因此始终未能找到机会,直到后来与付言青汇合,没多久又忽然有官兵来剿,转移了恶匪注意力,他们才有机会釜底抽薪。

    “那那些人是跑了还是死光了?”唐元高兴道:“你们地盘夺回来了吧?可那里虽然好,却始终不安全,要不你们跟言青一起在我们村里安家吧?但是以后就真的要金盆洗手了哦。”

    “对了,”尤小安拽了拽付言青的袖子,因为害羞,所以声音很小,悄悄话似的提醒付言青说:“哥还写信给唐元的大哥借人去帮你们的,也、也要谢谢哥和唐元。”

    付言青仿佛被尤小安的小动作挠到了心里,一听唐元提到在此安家,他便知道自己留的那句话是带到了,于是也不在含蓄,调笑着反问:“那你替我谢过了吗?”

    尤小安:“……”

    在场人多,付言青知道尤小安脸皮薄,不敢欺负太过,微微正色道:“那伙人倒是已被一网打尽,不过地盘……应是要不回来了,所以这次大哥他们跟我一道回来,并非只是访友和……”

    他看了眼小安,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在哪里安家倒是还未决定……”戚云等人会随付言青来这里,不过是想喝付言青的喜酒。

    待喜事过后,他想闲云野鹤,四海为家也不错。

    “大哥!”付言青蹙眉,“大家都在一起不好吗?”

    “这个……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戚云未将话说死,“不过言青的家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建好,这期间,不知可否在你府上暂住?”

    “自然。”尤霄巴不得他们留下来,尤其想把葛六叔留下来做大厨,“我家房间多,你们尽管住。”

    “刚才小安说你还特地写信给你大舅兄,为我们开口借人,那想来那队剿匪的官兵便是我们的帮手了?”付言青还记得尤霄说过唐元在临州找到了家人,却并未提到对方是做什么的,如今看来,竟是连官兵都能调动。

    而且那还不是当地府衙官兵,而是正规的地方驻军,可见唐元这个大哥来头不小。

    “我们当时还好奇来着,一向无人在意的青云寨,竟能引来官兵围剿?”戚云也挑了挑眉毛,“尤其是向山下的弟兄打听了,那伙人都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大事,怎么会引起官家注意?”

    “只不过我们未与其打上照面,要不是小安提起,还不知是你找来帮我们的……”戚云冲尤霄和唐元抱拳,“多谢。”

    尤霄听的有些疑惑,“等等,官兵?”

    “难怪……”一直喝着茶没搭话的玄天恕忽然一笑,“相比临州城,上原村与鹿岐山明显更近,唐川接到那封信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可回过来的信却不是让我们去办这件事,原来是直接交代给别人了。”

    唐元都听愣了,“大哥……原来大哥这么厉害呀!可他不是个生意人吗?”

    常风一本正经道:“主子的确只是个生意人。”

    付言青与戚云不禁将视线投向仪表非凡的常风,显然没想到他竟是下属。

    此时尤霄反应过来,“哦,所以青云寨被官家接管,你们……”才又落得无家可归的地步?

    “只要报了仇,其他无所谓,而且原本我们也没打算久住于此。”戚云知晓尤霄心中所想,直言道:“匪患猖獗,抢地盘的事屡见不鲜,鹿岐山位置优越,迟早也会有其他流窜匪徒盯上,又或者被朝廷征用设建官驿……总归不妥当。”

    这么说尤霄心里就好受点了,“那你们先在这里踏实住着,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还有一件事。”尤霄看向付言青,“你既然回来了,小安的腿就不耽搁了,明天开始治吧。”

    主要是这腿治起来也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常风是他大舅兄身边的人,总不好真在这里滞留太久,他大舅兄家大业大,身边比他更需要用人。

    只是他不知,倘若他将这话说出来,常风一定会告诉他——你想多了!

    “治腿?”付言青猛地站起身,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小安的腿还能治好?”

    尤小安被他大惊小怪的起身动作下了一跳,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语气带着些小雀跃,“是玄先生,先生是神医,说能帮我治好腿。”

    “太好了!”付言青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便再也端不住了,跟个开心过头的愣头青似的,一把抱起尤小安转了两个圈,然后稳稳放下人,转身朝玄天恕重重抱拳,“多谢神医!神医日后若有差遣,言青万死不辞!”

    “你谢了我两次,都是为了小安。”玄天恕眯着眼睛微微一笑,“不过你的谢我接下了。”

    尤小安:“……”先生怎么又提这个。

    “哈……”唐元暗暗给玄天恕比了个大拇指。

    可是等玄天恕跟付言青说清其过程要遭受的许多痛处时,他又开始犹豫了。

    尤小安默默吐出一句,“我可以的。”

    付言青一行人到时已是下午,说了半晌话,眼下已到饭点儿。

    客人风尘仆仆,自然不能让人饿肚子,是以苏彦云一来叫人,尤霄和唐元就招呼着一屋子人先去吃饭。

    玄天恕有意落后一步,在后面叫住尤霄。

    尤霄放慢步伐,退到后面与玄天恕并行,“先生有话要说?”

    第一百章 我心悦你

    “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大事,不过我还是想提一句。”玄天恕开门见山,“方才说到青云寨被官家接管时,你似乎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一开始有点,不过我第一次上青云寨时,他们就跟我说过总有一日要去别的地方安家落户,所以就没觉得有什么。”尤霄疑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玄天恕笑着摇摇头,“如果去的不是官兵,现在这几个人除了付言青,估计仍会盘踞在青云寨,至于未来什么时候离开、会去哪里,未有定数,但想必不会来投奔你。”

    “过些时日,你酒楼、农庄齐齐开业,不是正缺人手吗?”玄天恕说完这这句,便施施然跑开黏着常风去了。

    尤霄微微一愣,瞬间领会唐川的良苦用心。

    以唐川谨慎的个性,与人交手前定会事先探查对方势力,许是探查时也发现了潜伏在鹿岐山伺机行动的付言青与戚云等人,便知他们是他信中提及的朋友,并且可用。

    直接请动官兵剿匪,也是为了方便剿灭恶匪之后安排官兵留守,让他们回不去,以此制造付言青等人回头再来投奔自己的机会。

    真相如何要问过唐川才知道,不过尤霄觉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尤霄好笑地看着玄天恕的背影,他可不觉得玄天恕对自己说那些话,是在宽慰他。

    玄天恕此举,不过是怕他不能理解唐川的好意罢了。

    以前没少听玄天恕说唐川坏话,然而关键时刻,他还是最向着唐川的。

    这么多人,普通方桌已经坐不下了,常雨搬了旋转大圆桌,十三个人环坐一圈,喝酒吃肉其乐融融。

    席间尤霄不忘正事,三言两语说服葛六叔留下做大厨。

    今日这桌菜就是葛六叔闲不住跑去厨房抢了苏彦云的锅铲做的,味道确实更香。

    而吴大山和刘黑子是粗人,勉强识字,厨艺一般般,但是可以负责采买和安保的工作。

    至于戚云……尤霄知道他只想闲云野鹤,就先不考虑他了。

    反正人家是个有本事的咸鱼,无论如何也饿不死。

    晚上付言青送尤小安回家,出了院门之后,他自然而然地牵住尤小安的手,温声道:“小心脚下。”

    尤小安顿时僵了半边身子,红着耳朵偷偷抬眼去瞄付言青的表情,结果脚下就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脚一扭,险些一头栽下去。

    好在有付言青稳稳扶着他,付言青无奈一笑,“不是说了仔细脚下么,看我做什么?扭到脚了没?”

    尤小安摇摇头,“没、没扭到,就是踩着石头滑了一下。”

    付言青牵着他继续走,“想看我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看,现在仔细看路。”

    “我没……”尤小安想辩解一下,可只说了两个字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小安,你的腿……”沉默片刻,付言青斟酌着开口。

    饭后他又向玄天恕请教了许多治腿的细节,尤其是听到断骨重生,还要在断骨后进行数次针灸推拿,他就心惊肉跳。

    虽说有办法可以减轻痛苦,可他还是不忍。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我可以做你的另一条腿,你……不用非得承受那些痛。”

    尤小安听到付言青仿若告白的话,本就不安分的心脏霎时跳得更欢了。

    他想问付言青为什么要照顾自己,可几经张嘴,也只道:“可是……我想要一双健康的腿。”

    他也怕痛,但他更渴望拥有一双能够恣意奔跑的腿,也不想成为谁的负担。

    最后想了想,他还是忍着羞小声又补一句,“如果、如果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之前还一直以为玄天恕是真的在等药,今日才知道其实是在等付言青。

    付言青对他的心意,原来真的已经众所周知,再加上今日付言青的种种反应,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到了现在这一步,他想要向付言青确定的,都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该要有所回应的。

    付言青低低一笑,眸中似有星光闪烁,承诺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知不觉就到了家,尤小安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短暂,心里隐隐有些低落,“我到家啦。”

    付言青点头,“嗯,进去吧。”

    尤小安踟蹰着没动。

    付言青偷笑,“舍不得我?”

    尤小安动了动手指,“是你、你没松开我。”

    “哦……”付言青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那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尤小安强壮镇定地转身,抬脚。

    然而才迈出一步,就又被抓住了手,紧接着被拽进付言青怀里。

    朗月宜人,不至于看不清路,所以他们也就没打灯笼,不过清清月色下,还是能将尤小安脸上的颜色窥见五六分。

    “小安……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正式说一下。”付言青认真道:“我回到上原村是因为你,留下来也是因为你,我想娶你做我的夫郎。”

    付言青贴到他耳边轻声细语:“我心悦你。”

    尤小安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路边的青蛙还吵人,但他能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回答:“我也是。”

    他又听见付言青问:“那……我能亲你了吗?”

    那个问号已经落到了尤小安的唇边,只需他一点头,便能尝到一腔疼惜的爱意,所以他当然不会拒绝。

    “你是不是傻了?”付言青送完尤小安回来,就时不时冒出一声傻笑,一副看起来病得不轻的模样,戚云恨不得一棒槌敲晕他。

    付言青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奈何完全压不住,“大哥,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弟媳妇儿,你该为我开心才是,怎么能咒我傻呢?”

    “我可没看出你哪里不容易。”戚云眼馋地看着院子里跟闪闪玩躲猫猫的以寒和牙牙,叹气道:“我原本还盼着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几个侄儿呢,现在……罢了,你开心就好。”

    “你自己生几个不是更好?”付言青无语道:“早就跟你说了别指望我。”

    “没事,以后领养个可爱的小侄儿也是一样的。”反正说来说去,他就是打定主意要孤独终老的意思。

    “你们……不是说要商量一下给小安治腿的事儿吗?”尤霄掀起眼皮看向付言青,“还说不说了?”

    “哦,对!”付言青正经道:“其他的我都跟先生了解清楚了,就是……我想问问,我能不能把小安接到这边照顾?”

    尤霄撇嘴,“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个小汤圆早就跟我说过了,我们本来就打算让他住在我家治,有小汤圆陪他,卧床期间不至于太无聊,也方便先生随时观察情况。”

    “虽说空房间还有,不过未免夜里有状况,就直接安排在你房间。”

    当初想着唐川和洛临出远门定会带不少随从,因此准备的房间不少。

    尤小安是个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所以他们懒得浪费口水,就干脆没说,反正时间到了要给他麻掉,由不得他废话。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付言青抿着笑一本正经道:“小安已经与我互许终生,睡在我屋里合情合理。”

    尤霄:“……”早知道该叮嘱小安不要轻易松口的!

    尤小安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面临即将经受的疼痛,他难免心惊胆颤,但是一想到治疗过后腿就能好起来,又心生欢喜。

    忐忐忑忑至天明,起床后又坐立不安地等着玄天恕过来给他治腿,但是没想到只等来了付言青。

    “先生呢?”尤小安探着脑袋望了望付言青背后。

    “不着急。”付言青牵着他的手,发现他手心又冰又凉还有汗,不禁有点心疼,“别怕,先跟我过去那边,先生有些事要交代。”

    听见动静出来的三姑婆忙紧张问:“要交代什么?不会有危险吧!”

    三姑婆早已经备好茶水、热水,剪刀纱布等严阵以待。

    为招待玄天恕,还特地买的贵一点的茶。

    她不懂要怎么治,之前问玄天恕也说不用准备什么,于是就自行按生孩子的流程来了。

    然而没想到无一样有用武之地。

    付言青笑着安慰,“没事,三姑婆不用担心。”

    到了尤霄家里,尤小安进门就被唐元递过来一杯水,“是不是觉得很紧张?先喝点水再说。”

    尤小安是挺紧张,接过一仰头就喝了,喝完放下碗正想问玄天恕要交代什么,却忽然一下就意识模糊,端端倒进付言青怀里。

    付言青抱着尤小安进自己屋,将人小心放到床上,并褪去鞋袜。

    玄天恕抿了口茶,才起身闲庭信步地跟在后头进去,然后一撸衣袖,伸手在尤小安腿骨到脚踝那一截摸了摸,找准地方便合指一捏,就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尤小安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却是未醒。

    付言青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自己的血肉,落在尤小安眉心的吻却极尽温柔。

    抱着自己的小锤锤姗姗来迟的唐元:“……什么声音?”

    尤霄将人紧紧揽进怀里,“乖,就在这儿等。”

    如果这个声音是从唐元身上传来的,尤霄不知道自己得心疼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