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瑾瑜从三米宽的鹅绒神景衾被子里醒来,吃过菜肴丰富的早餐,打发了几个来送礼的官绅,而后带几名受宠的妾室,出府逛街。
月蝶拿起一对南海珍珠二环:“大人,奴家想要这个。”
郝瑾瑜大手一挥,买。
“大人,逸景看中了这副檀木福禄寿挂屏。”
郝瑾瑜:“送府上。”
凡妾室们看上的,郝瑾瑜统统买下,十分豪爽。
几人行至一间竹编摊铺前,青素拿起一对小巧精致的竹蝴蝶,依偎在郝瑾瑜身侧,撒娇道:“大人,奴家想买这对蝴蝶,和大人一人一只,双宿双飞。”
那竹蝴蝶编织得惟妙惟肖,翅膀尾部用篆书写着米粒大的字—“比翼双飞白首如新”。
手指戳一下,翅膀一弹一弹,好似真的在飞。
好玩,想要。
郝瑾瑜有些犹豫,其他妾室纷纷不乐意,说道:“大人我们也想要。”
成双双对的寓意在,他不好买来送谁。若三十几个妾都有,那便算不得什么特别的。
他问道:“老板,你这有多少对竹蝶,我全都要了。”
老板肯定没想到,有人不想仅限一对,反而搞批发似的都要了。
歉意道:“这是小的手工编制的,仅此一对。”
“那就不要了。”
郝瑾瑜不顾青素哀怨的眼神,打算把竹蝶放回去。
突然,有人夺走了他手中的竹蝶。
郝瑾瑜回头一看,惊讶道:“殿下。”
刘子骏环视围绕郝瑾瑜的莺莺燕燕,男的俊俏,女的美丽多姿,尽享齐人之福。
“送往赐卿宫的奏折都积了灰,你却在此携美眷出游,好生快活。”
他的眼神杀意明显,美眷们被一扫视,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身子。
郝瑾瑜眨眨眼,有个工作狂上司真的很要命哦。出差三个月,请三天假都不行,亲自来抓人。
批奏折,是不可能批奏折的。
他腆着脸道:“殿下为百姓劳累这么久,也该放松一下。这都快晌午了,殿下饭否?臣做东,请殿下赏脸,去醉仙楼喝酒如何?”
刘子骏不置可否,吃人刮骨般的眼神再次略过郝瑾瑜的侍妾。
“你们先回府。”郝瑾瑜摆摆手。
侍妾和仆从们长舒一口气,恨不得长了蝴蝶翅膀,赶紧飞走。
储君就是储君,威严不可侵犯,吓死个人了。
刘子骏的心情好了些许,摆弄着手里的竹蝶,问道:“怎么不见你身边狗腿的小太监?”
“庆云啊,臣放他几天假,要他回家探亲了。”
郝瑾瑜委屈巴巴地觑一眼,眼睛写着“您不觉得羞愧嘛”。
刘子骏嘲讽道:“放你休息,还是放你沉溺于美色?一个太监见异思迁,左拥右抱,你对得起孤……孤对你的信任吗?”
“太子亦知晓臣是个太监,臣能做些什么嘛……”郝瑾瑜委屈极了,怎么还人格侮辱呢。
刘子骏冷哼道:“你会得可不要太多。”
郝瑾瑜一头雾水,他会什么了?
刘子骏磨了磨后牙槽,装傻是吧。这阉人没了根,男人的劣根性倒是十足十的多。
郝瑾瑜见刘子骏脸色越来越黑,心想莫不是太子多年没亲近过女色,羡慕他美人环绕。
想起原身安排太子过的日子:琴棋书画、礼射御数的课程满满当当,一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半年全科考,年度大学士评分……北京海淀的学生们都没太子殿下能卷。
为防止太子被女色蛊惑,不受郝瑾瑜控制,东宫的宫女少得可怜,还都是些年迈的老嬷嬷。
怪不得在此阴阳怪气呢,不杀了他都算是天性善良纯朴。
郝瑾瑜赶忙转移话题道:“老板,这对竹蝶,我要了。”
付过铜板,谄媚道:“殿下喜欢这对竹蝶吧。”
刘子骏早注意到蝶尾“比翼双飞白首如新”的字样,这家伙把独一份的竹蝶送与自己,显然对他,于那些莺莺燕燕相比,很不一样。
郝瑾瑜见刘子骏的脸色缓和,解释道:“勋贵之家豢养家妓侍客,如同货物一般,随意交换丢弃。那些侍妾都是可怜人,被人送来,我若不收,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遭遇……我就听听乐曲,看看戏而已。”
刘子骏矜持地点了点头。郝瑾瑜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对他情根深种,这是毋庸置疑的。
心情霎时恢复愉悦的太子殿下,大度表示:“有善心是好的……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些银两送出府,总呆在你府上,耽误他们的婚姻嫁娶,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武皇命令禁止豢养私妓,不到百年,伦理纲常就败坏成这副样子!岂有此理!”
“殿下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郝瑾瑜附和着,内心吐槽:你没有就要我送走,心眼忒小了些。
刘子骏定定地注视,等他继续说话。
“醉仙楼就在前面转角,殿下请。”
手中的玉骨扇转了圈,郝瑾瑜姿态潇洒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子骏皱了皱眉:“时间。”
他见郝瑾瑜装傻,不耐道:“什么时候送走他们?三天,五天,最晚不超过七天。”
郝瑾瑜:……他辛辛苦苦工作,还不准他享受享受?
“郝!瑾!瑜!”刘子骏话音从牙缝里挤出。
“就七天,就七天!殿下,我这不正在思考安置补偿嘛。”
刘子骏眉眼舒展开,留给他个“算你识相”的表情,径直向前走去。
郝瑾瑜跟在身后,摁了摁眉心,无敌小心眼子!
两人行至醉仙楼,选定楼上的天字包厢,正朝一楼的表演舞台。醉仙楼一大特点,便是会邀请京中有名的歌女舞姬进行表演,号称“食色俱全”。
今日请的教坊司的琴艺大家,吟月娘子。其琴音如鸣佩环,高洁清雅,往往是勋贵侯府的座上宾。
醉仙楼门庭若市,一楼挤得满满当当,皆为吟月娘子而来。
琴音再美,架不住楼上的两位皆是音痴,一心一意想干饭。
郝瑾瑜还好,有原身的记忆在,琴瑟笙箫皆能演奏得像模像样。
太子殿下通晓音律,尤善抚琴。但刘子骏没有继承原身记忆,是个文化不高的大老粗,模仿原身的字迹,已是最大的努力了。
抚琴作曲,他弄不太懂,也不太喜欢。在务实的开国皇帝看来,靡靡之音罢了。
“西湖醋鱼,请的杭州厨子,殿下尝尝。”
郝瑾瑜虽不懂什么酒桌礼仪,夹菜倒酒还是会的。
他殷勤地推荐菜品,“广式茉莉手撕鸡,小火慢焗两个时辰,清爽中透漏着茉莉花的香气。殿下肯定喜欢。”
刘子骏犹豫片刻,夹了糖醋排骨给郝瑾瑜。他记得札记中有说,这人嗜甜。
郝瑾瑜接过,吃得无甚表情,倒是频频夹一道麻辣鸡翅。
“你不喜欢吃甜?吃药时,蜜饯可没少吃。”刘子骏嘟囔道。
郝瑾瑜撇撇嘴:“药那么苦,我又患有饥厥之症,不吃也不行啊。我最爱吃辣。”
原来如此。
刘子骏心中莫名一喜,看来原身也不了解真实的郝瑾瑜,看到的都是他残酷冷漠的表象。
实际上,在他看来,郝瑾瑜性格有趣,又有点小狗腿,说得上善良。
而且……刘子骏看着郝瑾瑜大口吃饭,香得不得了,眉眼更加温柔。
虽然其他方面娇惯得不行,唯独吃饭倒是好养活,在江浙吃了那么久的素菜,半点没抱怨,也能吃得很香,每次都不剩饭。每次看郝瑾瑜吃饭,他都觉得能多吃两碗饭。
两人吃得差不多,啄饮梅子酒。酒烈度不高,清洌甘甜。郝瑾瑜的酒量很浅,故意选了这种度数低的清果酒,不容易醉酒误事。
刘子骏闲来无事,拿过郝瑾瑜的象牙玉骨扇,把一只竹蝶挂上作为扇坠,另一只则揣进了自己怀里。
他嘴角含笑,拨弄两下翅膀,将玉骨扇重新丢给郝瑾瑜。
“回礼。”
“我花钱买的,怎么就算回礼,还只回一半。”
只有情侣才这么做吧,情侣配饰什么的……
郝瑾瑜心头滚烫,连带玉扇都觉得有些烫手,想拿又不敢拿。
救命啊——他可比太子大八岁,是太子的先生,又是个宦官。叠了那么多层buff,太子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意思……
郝瑾瑜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果然单身久了,连当朝太子都敢妄想。后院挖的坑还是不够深啊。
他眼神飘忽,脸颊粉晕如桃花。
刘子骏本没什么,一看他这样,突然也局促难安起来。
他双拳紧握,撇过脸去装作听琴曲,嘴巴动得飞快:“眼下没甚东西作为回礼,便予你一只竹蝶,想好讨要什么赏赐,拿竹蝶做信物来换……”
“信物”一出,刘子骏当时舌尖打结,有些磕巴地补充道:“你个太监休要多想。”
这解释,合情合理。为何他更觉羞赧呢?
郝瑾瑜脑袋热得快要烧坏cpu了,想不明白,只呐声呐气地点头应是。
暧昧便如同黏.腻的春雨,将二人逼近,呼吸也变得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