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经过几个月的单方面的痛殴(划)友好相处,月见里虹映不得不承认,芥川龙之介真的非常好用。
事情是这样的。
最近,月见里虹映追查到那位缝合线冒牌货的足迹可以追溯到千年前。
于是他连夜扒了一连串的马甲,想研究一下这位行走的老古董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从夜莺的一眼到至今已经两年有余了,月见里虹映迟迟不对缝合线冒牌货下手。
一方面是不清楚这家伙的能力和发动条件是什么,如果他留了后路就会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是想搞明白他的目标,方便彻底捣毁他的计划。
然而,他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不是啊,他不理解!是什么伟大计划需要筹备足足一千年啊!?
冒牌货读条那么长吗?还是说目标是全体地球人迁徙至外太空居住?登月计划有冒牌货的功劳?
总不能是永生吧?那也太low了。
除了查到冒牌货疑似和咒术界高层有勾结以外,最匪夷所思的是,他查到这个冒牌货用一个女人的身体生了个娃。
月见里虹映: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惊。
他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得到某个关键性信息,所以才摸不着头脑。
否则一千年就弄了个咒胎九相图以及生了个小孩,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个冒牌货的真实目的是消除人类与咒灵之间的生殖隔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要是咒术界那边的人,普遍给月见里虹映一种同样的感觉。
他们的效率相•当•低。
无论是可以当马甲文主角的缝合线冒牌货,还是要杀死所有非术士的夏油杰,又或者是立志改变咒术界的五条悟,好像谁都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充其量是一些小打小闹。
在快节奏生活越来越普遍的现代社会,唯有咒术界不依不饶地推崇慢节奏生活,月见里虹映觉得那里非常适合实力强劲的人去养老,工资还不低。
且不提不知道想要干什么、磨蹭千年之久的冒牌货,光是后两位就让他难以理解。
先说夏油杰。
掰手指算算,从他叛逃至今差不多八年的时间,非术士死了多少,一万人都没有吧?
难不成他准备参加六十年一次的圣杯战争,最后用圣杯许愿非术士一夜暴毙吗?
醒醒啊,圣杯战争是TYPE-MOON虚构的概念!
再说五条悟。
虽然教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培育新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八年也够久了,勾践卧薪尝胆也就十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想推行九年义务制教育。
而且,他居然没发现咒术界高层有卧底吗?
月见里虹映不禁深叹一口气,该说他俩不愧是挚友呢,还是说咒术界历史悠久、根基深厚呢?
但咒术界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特危级异能力者。
扯远了,说回芥川龙之介。
由于扒出了冒牌货用过的很多个马甲,导致月见里虹映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精神不振、无心工作,更别提还要抽时间指导这位提到太宰治就亢奋得仿佛磕了药的铁头娃。
直到有一天,月见里虹映提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黑发少年的后领,忍不住发出灵魂的拷问:“芥川君,请问你不累吗?”
——事先说明,这家伙脸上挂彩可不是他干的,来找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起到了挑衅的作用,芥川龙之介瞬间像被触发了神秘开关似的,他在空中挣扎着扑腾双腿。与此同时,衣摆散落梦幻的白色泡沫。
他不甘地吼叫着:“这种程度怎么可能会倒下!在下要变得更强!更强!!在得到那个人的认可之前,在下不知疲倦为何物!”
月见里虹映:“……”
多少有点那个大病。
就在这时,月见里虹映突然心生一个绝妙的想法,他可以把任务丢给芥川龙之介啊。
太宰治把任务推给搭档是没有正当理由的消极怠工,但他俩的关系不一样,他俩是上下级,他这么做是提前给新人布置一些符合水平的历练,好让对方更快适应武斗派的氛围与节奏。
太有道理了,这就去压榨、啊不、培育新人。
月见里虹映正色道:“芥川君,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
芥川龙之介瞪大双眼:“不可以!今天不是还没有开始吗!?远远不够,在下——”
他的声音戛然而至。
“安静。”
月见里虹映的动作从提后领改成捏后颈,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命运的后颈肉被扼住,温热的指腹搭着大动脉,芥川龙之介明显身子一僵,不得不将未说完的话统统咽下。
月见里虹映满意地翘起唇角,然后一本正经地忽悠道:“你最近进步了,我这里有几个任务,以你的实力差不多可以挑战一下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太宰君失望。”
听到某个关键词,芥川龙之介立刻不闹了,反而跃跃欲试。
月见里虹映把他放了下来,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
“很好,回头我把任务发你。”月见里虹映听出了对方语气中极力压抑的激动,不免感慨他太好骗了。
他随口关心了一句:“对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芥川龙之介面露憎恨,发出如野兽般嘶哑的声音:“这是无能者的烙印。”
月见里虹映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又被太宰君揍了。”
“呃……”芥川龙之介沉默不语。
不久前,月见里虹映有幸见过太宰治的教导现场,然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广津柳浪说他很温和了。
那一拳一拳可是实打实地打在了芥川龙之介的身上和脸上,看得人心惊肉跳,他至今没毁容或者掉几颗牙,完全得益于港口Mafia的医疗水平和他的自愈能力。
反观月见里虹映,除了那一次意外,他一次都没那么狠过,尤其是他开始教导后,下手更讲究了。
比如在尽可能不伤到对方的前提下,传授一些实战小技巧,再比如分析如何运用和开发「罗生门」。
以理论为主,实战为辅,实战可以去任务中自己练,他没时间陪新人玩无聊的摔跤游戏。
至于太宰治的斯巴达式教育,月见里虹映没有特别的看法,只要别人不对他用这一套,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过,应该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和实力就是了。
月见里虹映说着风凉话:“真惨,需要我安慰你吗?”
“闭嘴。”
“凶死了,学学你的太宰先生,麻烦对我友善一点。”月见里虹映不满地戳了戳黑发少年的额头,这是他从中原中也那里学来的,虽然自己被戳很不爽,但戳一戳别人还挺好玩的。
月见里虹映说:“想想怎么才能不被打吧,你太依赖异能力了,还用不好。”
虽然他也是非常依赖异能力的类型,但他的能力种类繁多,比如能对自己使用的「红舞鞋」,并且他对能力的理解非常透彻,无论是单一使用还是搭配使用都能得心应手。
而他的体术,虽然不是拔尖的水平,但揍一个太宰治绝对绰绰有余。
但芥川龙之介不一样,他的异能力对上「海的女儿」这个主动技都被克制得很惨,更别提「人间失格」这个被动技了。
再加上他体术又不行,在太宰治的面前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乖乖挨揍。
之前太宰治私下吐槽过,明明教了芥川君好几次,他的异能力可以用在防御上,但他就是学不会。
当时,月见里虹映的提议是演一场英雄救美,芥川龙之介一定会为了救尊敬的太宰先生而爆发潜能的。
但这个提议被太宰治无情地拒绝了,顺带被鄙视了一番智商,理由是哪怕是假殉情也应该和美丽的女性一起。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辙了,他总不能对着芥川龙之介的脑门来一颗子弹,港口Mafia可没有死气弹。
与其思考怎么才能让芥川龙之介学会防御,还不如指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干掉太宰治,这个更容易帮他实现。
(太宰治:?)
“芥川君。”月见里虹映灵光一闪,他拍了拍黑发少年的肩膀,真挚地提议道,“我给你报个兴趣班吧,你想学空手道还是跆拳道?”
“呃……”芥川龙之介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他紧紧地握着拳头,艰难地挤出一句,“在下不需要。”
月见里虹映语重心长地说:“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罗生门」!”
气势很足,但毫无用处。
月见里虹映指着衣摆上的白色泡沫笑个不停:“请问你是泡泡玛特吗?”
芥川龙之介不解地蹙眉:“那是什么?”
“盲盒呀。”
“盲盒?”
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东西。
“啊,你不知道啊……也是。”月见里虹映突然想起对方出身于贫民窟,难怪对现在流行的东西一点也不了解,“走吧,我带你去抽盲盒,你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但任务……”
“无所谓啦,晚一点做,港口Mafia不会倒闭的。”月见里虹映不以为然地说,他甚至搬出了制胜法宝,“但如果太宰君发现你连盲盒也不知道,肯定会觉得你孤陋寡闻。”
“盲盒要去哪里抽?”
第四十四章
深夜十二点,煤油灯散发的昏暗光线在黑夜中指引着途径的行人。
从远处走来的纤瘦少年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酒吧,在夜色下深得发黑的发色被灯光照亮,露出了与午夜天空相近的藏青色。
月见里虹映走下楼梯,店内缭绕着浓浓的烟雾,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吧台前畅谈,是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来的真不巧呀,月见君。”太宰治把玩着玻璃杯,冰球融化了大半,“安吾刚走没多久,我们用了他的相机拍了合照哦。”
“是嘛。”月见里虹映坐了下来,他对四人合照没有太大的兴趣,最开始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仅仅是因为织田作之助,后来只不过是因为习惯了罢了,“那就把我的单人照贴在上面吧。”
太宰治笑盈盈地说:“好啊好啊,贴你的证件照吗?”
月见里虹映淡淡道:“也可以,贴在坂口安的脸上吧。”
“变成坂口安见了呢,或者是月濑安吾?”
“请不要若无其事地把我俩的名字拼在一起,听起来有些吓人。”
在话题逐渐偏离的那一刻,三人中唯一有良心的织田作之助开口道:“下次带着月濑再拍一张吧。”
月见里虹映很给面子,没有拒绝:“可以是可以,但四人都在的机会很少吧。”
考虑到单方面不喜欢坂口安吾的某位,太宰治提议道:“我们可以先拍一张三人的。”
“可以。”月见里虹映顿了顿,“那用手机前置不就行了吗?”
太宰治:“我是没意见啦。”
织田作之助迟疑道:“但会不会太随便了?”
月见里虹映无所谓地说:“能留下照片就好了,难道手机拍的就不是照片了吗?而且也能印刷嘛。”
他成功地说服了本就不太在意仪式感的另外两人。
于是,三个脑袋挤在前置镜头前留下了一张自拍,整个过程非常草率,但比起刚才那张用相机拍的合照,这张照片看起来更加亲昵。
在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调酒师将橙红色的鸡尾酒放在了月见里虹映的面前,是他常点的Negroni。
“你最近怎么样?能喝酒吗?”织田作之助时刻关注自家上司的健康状态。
“可以,我很久不头疼了。”
月见里虹映已经很久没吃止痛药了,上一次头疼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虽然时不时会出现工作忙碌的情况,但顶多是精神不佳、打瞌睡这种小事,好好睡一觉就没有大碍了。
订购特制止痛药的频率也随之降低,威尔帝一度以为他与世长辞了。
“那是因为你把任务塞给我的部下了吧?”太宰治弹了弹玻璃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太坏了,月见君,你怎么开始学我了?我们那位认真负责的武斗派头领去哪里了?”
被戳破的月见里虹映镇定自若:“最近太忙了。”
“真的吗?”太宰治单手托腮,慢悠悠地说,“但我听说你天天带着芥川君去抽盲盒。”
月见里虹映反驳:“这叫忙里偷闲。”
“他快倾家荡产了哦?”
“没关系,快发工资了。”
织田作之助听得有些茫然,怎么听上去仿佛芥川龙之介沉迷黄赌毒一样恐怖?这就是黑手党吗?
“那你在忙什么呢?”太宰治晃了晃玻璃杯,没有要喝的打算,酒在他那儿似乎只是一种具有观赏价值的玩法,“最近武斗派似乎很清闲啊,最忙的只有被你打了鸡血的芥川君吧。”
月见里虹映品了一口鸡尾酒,清冷的声音仿佛浸泡在微苦的酒意中:“你的探知欲真强。”
“刚才我们三个都聊过这个话题了,是你来太晚了,才会这样觉得。”太宰治得意洋洋地说,“你还错过了织田作分享的这周的工作,非常有意思。”
“你是指在锅里找到枪,还是处理未爆炸的炸弹?”
“咦,你知道呀?”太宰治把扭头看向安静得沦为背景板的调酒师,语气夸张地开着玩笑,“老板,难不成你刚才在悄悄地和月见君视频聊天,所以他才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调酒师笑眯眯地否认:“没有哦。”
“因为织田作需要向我汇报工作,任务报告我都看过。”月见里虹映凉凉地说,“太宰君,你是笨蛋吗?”
太宰治:“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呢。”
“我以为你只负责武斗派的事务。”他用羡慕的口吻感慨道,“每周都能看到那么多有趣的任务报告……太不公平了,明天我一定要和首领抗议!”
“你要接手我的工作吗?”月见里虹映惊讶地眨了眨眼,对此持支持的态度,“太好了,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当然不是接手啊!”太宰治强调道,“是交换!交换!”
织田作之助担忧地问:“月濑能胜任吗?”
“唉……也是。”太宰治忧愁地叹息一声,“月见君根本不会设计什么诱饵作战啦或者包围攻击啦,他只会冲进去把敌人都痛殴一顿,他和火箭炮唯一的区别只有会说话吧?”
“因为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弄那么多复杂的计划只能说明实力差距不够明显。”月见里虹映无情地拉踩了战斗力,“而且我在战斗的时候不爱说话。”
“那不就和火箭炮没有区别了吗?”太宰治吐槽道,“我都怀疑芥川君的行事风格是和你学的。”
“请不要把他的问题归结于我,非要说的话,这叫东施效颦。”
“你这句话能把他气死。”
“是吗。”月见里虹映对此毫无自知之明,“我只是客观地发表了一下看法。
织田作之助提醒道:“话题似乎歪了。”
“啊,对哦!”太宰治一拍脑袋,抱怨道,“月见君,不分享一下吗?难道你也学会了织田作那套保密主义了?还是说,你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打算,比如——跳槽去异能特务科?”
“怎么可能啊。”
月见里虹映不免有些遗憾,如果坂口安吾在场就好了,这样就能久违地欣赏到他那副微妙的表情。
他想了想,回答道:“最近在研究千年老尸。”
太宰治:“嗯?”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猜测:“你去考古了?”
“不,还没有到实地考察的地步。”月见里虹映否认了,“目前主要是在研究他的生平和成就。”
太宰治半开玩笑地说:“你要向学术界进发了?那我是不是能看到你刊登的论文了?”
月见里虹映瞥了他一眼:“我在研究诈尸,类似于千年老尸复活之谜。”
为什么突然窜到了《走进科学》的片场?
太宰治狐疑地说:“你不会被无良媒体骗了吧,然后投资他们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研究?就像《世界未解之谜》那种博眼球的地摊文学一样。”
织田作之助深表担忧:“遇到麻烦一定要说出来。”
太宰治点头赞同:“你的部下们绝对会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连骨灰都给扬了。”
他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
只要他拿着小喇叭站在组织的楼顶大喊一声「月濑被骗了」,以八板崇为代表的武斗派众人哪怕掘地三尺,也会把胆敢欺骗月见里虹映的家伙揪出来,揍得只剩下半条命。
“我没有遇到麻烦,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奇怪,只是遇到了一些无聊的小把戏。”月见里虹映语焉不详地解释道,“这事快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
这是实话。
或许是装单细胞生物装惯了,现在他的想法似乎越来越直线化了。
他不想再揣摩那个冒牌货的心思了,重点已经从揪出背后的计划转为了揪出那家伙的下落。
只要把主谋给解决了,他不信这个一千年都掀不起水花的幕后黑手还能继续推进计划。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相信你吧,可靠的月见君。”太宰治笑着举起手中的玻璃杯,他只喝了一两口,冰块融化后的酒液和刚端上来时的位置差不多,“干杯吗?”
“这次要为什么干杯?”织田作之助举起只剩三分之一的威士忌,“也是野犬吗?”
月见里虹映同样举起酒杯,奇怪地问:“你们背着我搞了什么奇怪的暗号?”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作答:“这次就让月见君想吧。”
“莫名其妙的环节。”月见里虹映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满足了对方的要求,“为了下次的相聚吧。”
“意外的答案,美好且充满希望——我该说不愧是异能力与童话有关的人吗?”太宰治声音轻柔地点评了一番,然后重复道,“为了下次的相聚。”
“我觉得这个答案不错。”织田作之助一字一顿地说,“为了下次的相聚。”
三个玻璃杯在空中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
次日……
月见里虹映到了港口Mafia本部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五楼的办公室,而是搭乘电梯去了最顶层。
乳白色的光芒笼罩着走廊,他踩着不会发出声响的长毛地毯,来到了尽头的首领办公室。
办公室的法式大门前,站着两位举着自动的黑衣男子,他们沉默着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嗯……”
月见里虹映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啊,好久没来了,差点忘了主动见首领要提前报备。
但问题不大,他以前也从来不报备的。
视线从拦住自己的两个人的脸上扫过,月见里虹映翘起唇角,用轻松的语气问道:“赤坂君、木村君,请问你们是打算拦下我吗?”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说:“月濑大人,麻烦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们去汇报首领。”
虽然眼前的少年是深受大家喜爱的上司,但身后的办公室里的人可是他们的首领,他们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月见里虹映歪了一下脑袋,故意问:“如果森先生拒绝了,我是不是只能硬闯了?”
黑衣男人一时语塞,面露为难:“那个……”
“行了,快去汇报吧。”月见里虹映失笑道,“我在这里等着。”
如果是刚来那段时间,他早就硬闯进去了,但现在他不至于让部下进退两难。
在门口没等多久,黑衣男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示意他可以进去了:“月濑大人,请进。”
月见里虹映走进办公室,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
“哇,是见酱!”
身穿红色洋裙的金发女孩丢下手中的绘本和蜡笔,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欢快地踩着小皮鞋跑到月见里虹映的身边。
她仰着脑袋,脸上是天真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见酱,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好久不见,爱丽丝。”月见里虹映任由爱丽丝拉住自己的手,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办公桌前,灰眸平静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但很抱歉,这次我是来找森先生的。”
“诶——”爱丽丝失落地拖长了音,“找林太郎吗?”
“哎呀,真意外,月濑君居然会主动来找我。”森鸥外微微一笑,“你想喝点什么?红茶,还是咖啡?对了,听说你很喜欢吃甜食,再搭配一些点心吧?椿饼怎么样?爱丽丝也很喜欢吃哦。”
月见里虹映冷淡道:“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
“这样啊。”森鸥外好似遗憾地叹息一声,“那么,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来一趟呢,月濑君?”
第四十五章
“我想动用组织的情报网追查一个人的下落。”
港口Mafia的首领办公室内,少年清冷的声音传入了森鸥外的耳中,得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答案。
他十指相交地注视着对方,不紧不慢地提醒道:“月濑君,你有调动情报部的权限。”
“我知道,但不够。”
森鸥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视线落在了月见里虹映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个十九岁的武斗派统领与当初那个踹歪大楼的十六岁少年的形象重合了。
他语气清冷淡漠,但态度强硬得不容拒绝,更符合特危级异能力者的身份,内部盛传的温柔体贴似乎只是一场臆想。
森鸥外问:“你想动用港口Mafia全部的情报网吗?”
月见里虹映斩钉截铁道:“没错。”
他最大的权利是直接调动武斗派,除非是必不得已的紧急任务或者首领直接下令,他无法让整个情报部门竭尽全力地服务于自己。
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和冒牌货做个了结,那讲究的就是效率。
无论是他常用的情报来源,还是六道骸仅代表个人的友情相助,都不及直接动用港口Mafia的情报网来得快。
更何况最近彭格列在忙活什么继承式,六道骸估计没空搭理他。
这个做法看似是在寻求组织的帮助,主动权掌握在森鸥外的手中,但实则不然。
森鸥外没有表面态度:“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月见里虹映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家母已故多年,却被千年前的咒术师用特殊手段顶替「复活」,我想尽快找到它的下落,然后把它就地正法。”
他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只要他动用组织的情报网去调查,森鸥外势必会知道,不如早点告诉对方,免得疑神疑鬼地瞎猜。
最重要的是,只要得知原因,月见里虹映就笃定这位把利益算得明明白白的黑心首领不会拒绝。
与他为港口Mafia做出的巨大贡献相比,这个一点也不过分的要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日后继续使用他这枚棋子,哪怕他不主动提出,森鸥外也势必会好心地做个顺水人情,那才是真正地失去主动权。
而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好处。
一方面,月见里未央身份特殊,她是异能特务科的上一任参事官辅佐,如果能成功解决此事,相当于卖给异能特务科一个人情。
另一方面,虽然不知道冒牌货的目的是什么,但无论是制造咒胎九相图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情,还是盗取特级咒物轮回之眼,都和这家伙脱不了关系,足以让咒术界那帮没用的老古董给他磕个头了。
不过,月见里虹映不知道森鸥外是否清楚这几件事,毕竟咒术界的封闭程度和原始部落有的一拼。
但这不重要,光是前面两点,他就笃定森鸥外绝不会拒绝。
“居然是这样吗?”森鸥外面露惊讶,随后他轻叹一声,像是在痛惜月见里未央的遭遇,“你母亲的事情,我多少有点耳闻。本以为是背后有人在故弄玄虚,就像先代首领那样,没想到是用更过分的手段践踏亡者。”
说完这些月见里虹映想要叫停的场面话,他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是月濑君的话,当然没问题,这个小小的愿望我还是可以满足的。”
截至目前为止,非常顺利,那该进行下一步了——
“我需要请假。”
森鸥外颔首:“只要情报部门有消息,你就可以去。”
“不,我指的是长假。我需要全程跟进情报部门,以确保效率最大化。”
森鸥外没有答应:“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我认为有。”
“情报分析应该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吧,月濑君?”
“全程跟进就代表情报分析吗?我不这么认为。”月见里虹映说,“如果收到情报部门的消息,我正在任务途中该怎么办?而且可能会涉及到只有我清楚的情报,比如我母亲的异能力留下来的攻击痕迹——对了,我刚才忘记告诉您了,那个冒牌货可以使用死者的能力。”
“你在这种时候倒是反应很快速。”
“那是当然,我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来的。”月见里虹映睁眼说瞎话,他完全是见招拆招的状态,全靠现场胡扯。
“虽然我也很想答应你,但这个要求比较难办。”森鸥外无奈地说,“你应该知道的,以你在组织里的身份,突然请长假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麻烦不代表办不到,在先代首领突然离世的情况下,港口Mafia都能继续维持至今。”月见里虹映平静地放出大招,“森先生,我只是来通知你,我要开始休假了,并没有打算征得你的同意。”
森鸥外:“……”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险些破裂,好在他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毕竟月见里虹映自说自话地给自己休假不是第一回 了,这次特地跑来吱一声,甚至可以说是进步了。
一想到这位任性妄为且不服管教的干部候选人被部下们夸赞很有责任心,他就不免有些头大。
森鸥外这回是真的无奈了:“既然如此,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吧。”
月见里虹映点了点头,那张从进门来就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个微笑:“是这样没错。”
“那可以给我一个时间范围吗,月濑君?”
此话一出,森鸥外有一种仿佛对方才是首领的错觉。
但没办法,管不住他。
“这要看情报部门的效率。”月见里虹映回答道,冷淡的口吻却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傲慢,“只要找到它的下落,一切就结束了,不然我为什么要用「它」来指代呢?”
「它」,意味着没有生命的东西。
虽然非常任性地宣布了自己要休假,但离开首领办公室后,月见里虹映没有一走了事,他还要交接一下工作,不然到时候忙得焦头烂额的就是他的部下们了。
给部下造成困扰,可不是一名备受喜爱的上司该做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他的交接流程非常草率。
“广津先生。”
非常走运,月见里虹映在走廊上逮到了黑蜥蜴百人长,他叫住了对方,然后用一句话完成了所谓的交接:“从今天起,我要开始休长假了,所以我的工作全都交给你了。”
广津柳浪:“……”
他差点没咬住雪茄。
虽然他的表情镇静得仿佛内心毫无波澜,但掐灭雪茄时那只微颤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并不平静,任谁被领导突然加了一堆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都会是这个反应。
广津柳浪迅速地接受了这个悲惨的现实,他没有询问对方为何突然休假的这件私事,只是问了一些工作上不太清楚的问题。
月见里虹映一一回答。
“我明白了。”广津柳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是从现在起就算在休假吗?”
“嗯。”月见里虹映问道,“怎么了?今天出事了吗?”
“今早有三名成员的遗体被冲到了仓库街的岸边,我正准备通知您。”广津柳浪解释道,“武器库被袭击了,事态严重,之后会有五大干部中的一人去现场视察。”
“这种要被干部视察工作的感觉糟糕透了,森先生究竟什么时候把我提拔为干部?”月见里虹映抱怨了一句,随后问道,“死者是谁?”
“据发现尸体的人称,遇袭的是武器库的警卫,具体是谁还不清楚,需要去现场查看。”广津柳浪顿了一下,补充道,“警卫不属于武斗派。”
“这句话听起来显得我好无情,好像只要死的不是武斗派就无所谓。”月见里虹映吐槽道,“森先生也不是武斗派哦?”
“咳、咳……”广津柳浪被这句话惊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委婉地劝道,“月濑大人,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妥。”
“也是。”月见里虹映赞同地点了点头,“森先生死了确实无所谓。”
广津柳浪:“……”
他现在立刻转身对着监控摄像头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勾结高层、谋权篡位的想法,还来得及吗?
“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广津先生。我不知道这次休假多久,所以任务报告不必交给我,直接交给等下去现场视察的干部或者首领,包括休假结束前的所有任务报告。”
月见里虹映拍了拍广津柳浪的肩膀,“这段时间你可以自称月濑见。”
广津柳浪嘴角一抽:“月濑大人,我没有这个胆量……”
在港口Mafia自称月濑见,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
说是休假,但月见里虹映照样天天往港口Mafia跑,他非但没有闲下来,反而更忙碌了。
组织这边有条不紊地调查「月见里未央」的下落,而他没有落下地下黑市的情报贩子们,毕竟不存在万全的情报网,情报的来源自然是越多越好。
从调查中不难发现,虽然那位冒牌货在搞事这方面能力欠佳,但他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古董,苟是真的能苟,藏也是真的能藏,很难抓到他的小尾巴。
于是,月见里虹映畅游在情报的海洋中,成天到晚不是查看情报,就是分析情报。
而六道骸,一位本该在忙彭格列继承式的十代雾守,不忘在闲暇之余开马甲嘲讽他:“kufufu,你是准备考大学了?”
“你说的没错。”月见里虹映反唇相讥,“你等着,我现在就进修监狱学,学习如何改造罪犯,毕业后给复仇者监狱投简历。”
六道骸冷笑一声:“恭喜你,即将成为港口Mafia第一位历史学和法学的双学位学士。”
月见里虹映真诚地感谢:“谢谢你,一个绝望的文盲。”
“哦呀哦呀,到底谁才是文盲?我好歹上过黑曜中学,你呢?一天学都没上过。”
“哦,中学肄业生。”月见里虹映鄙夷道,“我准备考大学了,你呢?在坐牢。”
他成功地把六道骸气走了。
没过多久,一位鼻青脸肿的小可怜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是又挨揍的芥川龙之介。
“月濑先生,在下有事想问你。”
黑外套少年站在办公桌前,前阵子他悄咪咪地改变了称呼,加上了尊称,但打败月见里虹映依旧是他的目标。
不得不承认,月见里虹映在这方面确实有点本事。
“请说。”
芥川龙之介用不亚于当初对月见里虹映的愤怒与憎恨,挤出了一个人名:“织田作之助——你知道这个人吗?”
第四十六章
芥川龙之介裁决了俘虏。
太宰治设下陷阱活捉的三名士兵无一存活,线索全部中断。
“之前以为你在学你们武斗派领袖的行事风格,看来我是高估你了,月见君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影响任务,甚至还能用奇奇怪怪的直线思维提高任务效率。”
太宰治甩了甩吃痛的拳头,语气有些无奈:“虽然大家私底下都认为他是个做事不动脑子的笨蛋,但事实上他的思路比大部分人还要清楚——嘛,也可能是得益于直线思维吧。”
无人吭声,气氛一片死寂。
太宰治叹息一声,冷酷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黑发少年,用淡漠的语气讲述板上钉钉的事实:“我说过的吧,芥川君,你不可能打败月见君的。”
刚才,芥川龙之介的脑袋重重地磕了一下地面,导致他全身都在不可控地发颤。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我一定会……”
“你以为他亲自教导你就有希望了吗?”太宰治笑着打断了他无力的言辞,轻松愉快的语气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不,你只会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你们之间的差距。”
被戳中痛处的芥川龙之介身子一僵,他握紧拳头,说不出反驳的话。
如果仅仅是这样,不至于让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憎恶,但他又听到了另一个名字。
但太宰先生居然说,他再过一百年也赢不了那个叫织田作之助的底层成员。
怎么可能!?他居然比不过一个位于港口Mafia最底层的下级成员?开什么玩笑!
芥川龙之介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他有一次如往常那般去找月见里虹映特训,却被对方拒绝了,理由是今天和人约好了下班一起去中华街,导致他非常不满。
“中华街这种地方,特训结束后,在下也可以陪你去!”
“重点不是中华街吧。”
“那重点是什么?”
“是织田作啊,而且你有力气陪我去吗?还是说,你打算在特训中保有余力?”
“呃……”织田作,应该和太宰先生口中的是同一个人吧。
于是,芥川龙之介风风火火地冲向了组织本部,按下了电梯五楼的按钮,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织田作之助——你知道这个人吗?”
“他是我的朋友,怎么了?”月见里虹映表情诡异,“别告诉我,你这是被织田作揍的。”
“怎么可能!”芥川龙之介吼叫着否认,嘶哑的声音流露出一股不甘的愤怒,绷紧的身体微微颤抖,像兔子耳朵的两缕头发也随之微颤,“太宰先生说……”
“说什么?”
芥川龙之介咬牙切齿地说:“说我再过一百年也不赢不了他。”
月见里虹映:“……”
又是你,太宰治。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芥川龙之介的伤势,脸也肿了、头也破了,浑身脏兮兮的,越看越凄惨,愣是让他看出一种在外被欺负的小孩回来和家长告状的即视感。
可惜,这位无情的家长既帮理也帮亲。
月见里虹映点了点头:“嗯,太宰君说的对。”
芥川龙之介当即瞳孔地震。
“怎、怎么会……那个人不可能撒谎,你也不可能撒谎……但为什么?理由是什么!我怎么可能连一个底层成员都比不上!?”
月见里虹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傻孩子太好骗了吧?
虽然在这件事上他和太宰治达成了一致,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但芥川龙之介居然觉得他俩都不可能撒谎?他也就算了,太宰治的信用度竟然也那么高,这就是过激太宰厨吗?
他不理解。
“芥川君,你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月见里虹映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道,“为什么?因为织田作比你强啊,总不可能是他扫地扫得比你干净吧。”
芥川龙之介快被气得失去理智了:“就算是扫地,在下也不会输给他!”
月见里虹映冷静地说:“好的,这就把你调到卫生部。”
“呃……”芥川龙之介猛地一噎,半天说不上话来,只好死死地瞪大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请问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我最近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为你排忧解难。”
月见里虹映托腮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无数个实时监控拼成的画面,“心情不好就去抽盲盒吧。”
芥川龙之介无视了这句话,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对方的脸上,犹豫了几秒后,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今天,在下成功了。”
月见里虹映心不在焉地接话:“成功抽到隐藏款了?”
芥川龙之介忍住了打人的冲动:“在下用「罗生门」制造出空间的断层,成功挡下了子弹。”
“学会防御了?”月见里虹映再一次将注意力从屏幕上移开。
他略微惊讶地瞥了一眼像是给家长汇报今天在学校考了多少分的黑发少年,然后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很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
芥川龙之介移开视线,没有和他对视:“不过如此。”
“需要我奖励你吗?”
“不……”
月见里虹映不等对方说完,就拿起手边一大包还未拆封的点心,朝他丢了过去:“接住。”
黑外套的衣摆快速伸长,卷住了空中的点心。
芥川龙之介操控着黑布递到自己的面前,黑布松开后,点心跌入了他的手中。
他读出了包装袋上的文字:“华夫饼?”
月见里虹映安利道:“嗯,很好吃,你尝尝。”
“你什么都觉得好吃。”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还给我。”
芥川龙之介把华夫饼藏到了身后,用行动来拒绝:“在下收下了。”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不和你抢了。”月见里虹映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提醒道,“对了,芥川君,这个时候要说谢谢。”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片刻:“谢谢。”
……
空无一人的偏僻小巷内,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脚步声。几秒后,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拐了进来,她环臂倚靠着墙面,像是在等人。
如果有认识她的人看到这一幕,势必会露出惊恐的表情,这张脸分明是已经去世的月见里未央。
此人的真实身份并非月见里未央,而是存活了上千年的特级诅咒师——羂索。
他可以通过移植大脑而占据肉体,并获得原主的记忆与能力。
九年前,生下虎杖悠仁的羂索一直在物色新的身体,他盯上了叛逃的末永祐治。
但这个人的术式非常普通,无聊的记忆里也没有有用的情报,是一枚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
恰好,他的妻子送上了门。
异能特务科的参事官辅佐是一个很有价值的身份,羂索对出现不久的异能力者了解甚少,只要获得她的记忆,就能了解异能力侧的绝大部分情报了。
虽然月见里未央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但在羂索与合作者里梅的配合下,杀死她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夺取了月见里未央的身体后,羂索把咒术界看管的特级咒物六道轮回之眼偷了出来,交给了因为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而急得焦头烂额的末永家。
他早就听闻有轮回之眼成功移植的案例,而轮回之眼附带的能力让他眼馋了很久。
尤其是那个任意使用附身对象的能力,但那个实验体和复仇者监狱纠缠不清,他暂时不想和那边有瓜葛,只好选择放弃。
他打算等待末永家的成果。
一旦实验成功,他就杀死实验体,夺取肉体。
羂索苦苦等待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在一次又一次的配型失败后,终于出现了末永莉绪这个匹配度极高的实验体。
眼看他马上就能更换身体了,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准备带着里梅把实验体从末永家弄出来的前一天,末永家被灭族了。
巧得多少有些离谱了。
实验体没有了,还能继续找下一个,大不了多耗费一些时间,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但问题是,轮回之眼不见了!
羂索非常憋屈,但他无从发泄,因为至今都查不到凶手是谁,他只能自认倒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术式为咒灵操术的夏油杰。
虽然夏油杰的术式不像轮回之眼那样运用广泛,仅仅只能作用于咒灵。
但这是一个非常好用的术式,甚至在自己的计划中可以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所以羂索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除此之外,羂索还盯上了欧洲异能组织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
此人的异能力是能够预知短时间的未来,如果能够成功夺取他的身体,那对上夏油杰这种灵活多变、招数繁多的咒术师就像开了天眼一样,连他要放出什么咒灵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算没有捡便宜白捞尸体的机会,至少他们明目张胆地强杀夏油杰的胜算会提高很多。
是以,羂索联系了里梅,打算和他一起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下黑手或者捡便宜,而他们约定碰面的地点就是这处偏僻的小巷。
羂索看了一眼时间,离约好的碰面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但他迟迟没有等到里梅。
很奇怪,里梅不是会迟到的类型,难道他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
正当羂索打算联系里梅时,他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随即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真慢啊,里梅。”
羂索收起手机,抬头向巷子口看去。
一个穿着袈裟的白色妹妹头少年站在巷子口,他脸色惨白,表情有些狰狞,紫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遇到了恐怖的事情。
“里梅?”羂索疑惑地喊了一声。
里梅不说话,他迈开步子,僵硬地朝羂索走去,每一步都像提线木偶一样不自然,怪异得不像一个人类。
羂索微微蹙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里梅,你怎么了?”
里梅依旧不说话,那双紫色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想通过眼神暗示他什么。
羂索神色变得凝重,眼前这个人是里梅无误,但结合他怪异的表情和举止,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
“喂喂,你不会被操控了吧?”
话音刚落,头顶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轻笑。
“呃……”羂索心头一惊,猛地抬起脑袋。
不知何时,围墙上坐着一个气质清冷的深蓝发少年,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披着月见里未央这个壳子的羂索,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他的气息藏匿得非常好,若非他突然出声,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他一条腿垂下,另一条腿曲起,搭在膝盖上的的手与悬空的手都处于五指张开的状态,手指上各系着一根纤细的悬线,下方吊着一个半米高的提线木偶,白发紫瞳、身披袈裟,俨然是里梅的模样。
“发现得真快呀,冒牌货。”
浅灰色的眼眸危险地眯起,他不紧不慢地动了动唇,干净的少年音如泉水般清冽,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我的操作有些糟糕,你说,这算不算班门弄斧呢?”
第四十七章
找到冒牌货的下落比想象中的快。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哪怕再能苟,只要不是与世隔绝的原始人,总归会在实时监控、通话记录、银行卡账单等方面留下痕迹。
于是,在多方情报人员连续不断地加班的努力下,以及月见里虹映铁了心要把冒牌货斩草除根的决心,终于查到了「月见里未央」使用另一个假身份的消费记录,并顺藤摸瓜地查到了手机号。
这时候,背靠组织的好处就来了。
港口Mafia设有昂贵的监听系统,专业设备拦截了电话信号,解码后成功监听了羂索的通话,而羂索作为被监听者却毫无察觉。
这大概就是金钱与科技二者相结合的力量。
所以说,与时俱进也是有坏处的,如果选择飞鸽传书或者用漂流瓶联络,就不会那么快被查出下落。
说来也巧,羂索和一个叫里梅的人刚好在电话里约定最近要见一面。
于是,明明是两个人的电影,即将出现第三个人的姓名。
而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天,月见里虹映接到了一通来自森鸥外的电话。
“月濑君,听说明天你要去赴约了?”
月见里虹映答道:“是的。”
他在心里吐槽,什么「听说」啊,明明就是情报部门汇报的吧。
“太好了。”森鸥外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月见里虹映都想象到对方笑容满面的样子,“我要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既然你明天能结束这件事,那我就通知那边把会议推迟几个小时,等你忙完了和我一起去吧。”
月见里虹映:“……”
果然,首领亲自给下属打电话,准没好事。
他还没结束呢,就给他安排好工作了,这就是黑手党的丑恶嘴脸吗?
月见里虹映尝试做出最后的挣扎:“中也君呢?”
“很遗憾,他去欧洲出差了。”
“我明白了。”月见里虹映叹息一声,“什么会议需要我亲自为你保驾护航?”
“是机密,暂时不能透露,你去了就知道了。”森鸥外轻飘飘地说,“对了,对方是异能特务科。”
月见里虹映:“……”
更不想去了,叛逃吧。
……
第二天,一想到结束这件事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去给首领当保镖,月见里虹映的心情就很不美妙。
所以,把冒牌货的合作者当成傀儡操控,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抓到里梅纯属意外,他也没想到会在路上偶遇。
至于怎么认出对方是冒牌货的合作者,是因为月见里虹映在实时监控捕捉到了一个很有记忆点的后脑勺,雪白的头发唯独后脑勺那块是红色的。
哪怕没见过里梅的正脸,也能凭借「草莓圣代」的特征认出他。
于是,他二话不说地直接出手,经过一番简单粗暴的实力碾压后,他又用「木偶奇遇记」的黑方能力制作了一个可控制本体的木偶,操控着里梅赴约。
这个能力只能操控本体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和提线木偶没有任何区别,让本体说话、做表情或是操控本体使用能力统统做不到,除非异能力全部解放。
之所以选择使用这个能力,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为了玩。
坐在围墙上的月见里虹映轻轻地勾了勾手指,悬在半空中的提线木偶随之动了起来,被操控的妹妹头诅咒师不可反抗地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用悬线控制木偶是一项高难度技艺,导致里梅的姿势十分滑稽,一不小心还让他同手同脚了。
“太难了,这个能力一点也不好用。”
月见里虹映没用兴趣继续玩无聊的木偶戏,他干脆利落地扯断了悬线,木偶掉了下来,他用垂下的那条腿轻轻一踢,将木偶踢到了自己的怀里。
里梅瞬间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猛地扭头看向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羂索,想提醒对方赶紧撤退,他俩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快……”
“咔嚓——”
里梅的脖子突然一折,然后永远也发不出声了。
月见里虹映面无表情地掰断了木偶的脖子,木偶在他的掌心化为了抓不住的白色泡沫。
与此同时,身首异处的里梅压根儿来不及用反转术式抢救一下自己,他的身体也泛起了白色泡沫。
与其说是化为泡沫消散在空中,不如说是被白色的怪物吞噬殆尽。
虽然未经强化的「海的女儿」只能吞噬咒力或者异能力这种能量体,但他可以用这种间接的方式让其作用于人类的身上。
“解决一个了。”月见里虹映淡淡地说,声音听不出情绪,“轮到你了。”
他低头看向了站在围墙下方的温婉女性,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额头上那道缝合线碍眼得他想沿着它剪开。
羂索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相信自己的合作者就这样消失了。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对方是这具身体的儿子——末永虹映。
根据月见里未央和末永祐治的记忆,他们的儿子应该是个普通人才对。
但他手里那个奇怪的提线木偶以及咒力稀缺的身体,怎么看都是一个异能力者,而且还是一个能轻松地把里梅解决掉的危险人物。
居然隐藏得那么好吗?还是说,他是后来才觉醒了异能力?
那末永家被灭门会不会与他有关?难道轮回之眼在他的手里?
羂索一边快速地思考着,一边模仿记忆中月见里未央的神情与语气,用惊讶的口吻轻柔地喊道:“虹映?”
话音刚落,巨大的冰锥在空中凝结成实体,它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方延展,势不可挡地刺了过来,尖部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多重能力!?
若不是羂索反应及时地惊险避开,这一下绝对会贯穿这具身体的脑袋。
他心惊胆颤地瞥了一眼身后卡在墙里的冰锥,墙面四分五裂,冰锥完好无损。
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哪来的疯子!?
羂索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
千年来他更换过数不清的身体,也见过不少人见到死而复生的至亲的反应,有欣喜若狂的、有不愿接受的、有自我催眠的等等。
但这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并且毫不手软地瞄准要害的疯子,绝对是史无前例。
月见里虹映冷淡地垂眼,不太高兴地嘀咕了一句:“哪来的东西啊,还要套近乎喊我的名字?”
他被刚才那一声激起一阵恶寒,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却带给他截然不同的感受。
如果要形容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是再听一遍就会扶墙呕吐的程度。
事已至此,羂索也明白演不下去了,对方把他和月见里未央分得明明明白,丝毫没有吃代餐的打算。
他瞄了一眼里梅消失的位置。
对方的异能力像一团迷雾,他还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立刻撤退。
然而,月见里虹映来之前就猜到了羂索的打算,千年苟王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敢和他硬碰硬才奇怪,更何况还有里梅这个血淋淋的例子。
但既然他来了,就不可能让这个冒牌货活着走出这里。
月见里虹映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起,随意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像是在确定范围。
——异能力,「童话绘卷」。
——「糖果屋」。
异能力发动,周围的环境骤然一变。
昏暗僻静的小巷眨眼间变成了由饼干和糖果打造而成的墙面,破碎的墙面和巨大的冰锥统统消失,二人出现在了糖果屋的内部,室内明亮、装潢梦幻,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黏腻的甜味。
羂索惊呆了:“结界!?”
刚才还坐在围墙上的月见里虹映,此时正坐在由曲奇饼干和波板糖拼凑出来的吊灯上,他轻盈地跳了下来,落在巧克力餐桌上,像一只灵活的猫。
他没有回答羂索的问题。
只要公开能力就提高效果是咒术师的特权,他既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对付羂索,又不想多费口舌当一个体贴的解说员。
羂索果断扭头就跑,他想对墙面发动异能力,开一个能让自己逃离的出口。
这具身体的异能力是融化,顾名思义,能把触碰到的东西融化至液态,当初月见里虹映就是凭借这点认出了被破坏的监控设备是出自「月见里未央」的手笔。
但无论羂索怎么努力,都无法融化糖果屋的墙面。
“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月见里虹映不紧不慢地踱步至羂索的身边,毫无波澜地注视着着这张属于他母亲的脸,浅灰色的眼眸像一面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镜子。
羂索冷汗直冒,心生一股强烈的翻车预感。
月见里虹映翘起唇角,轻声嘲笑道:“像一只不擅长打洞的老鼠。”
只要他发动「糖果屋」,对方就等同于瓮中之鳖了。
其他人想从内部突破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吃掉,主要把甜点制成的墙面或者门窗啃出一个窟窿,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了。
除此之外,无法对糖果屋造成任何破损。
然而,尽管这是一个很符合童话原作的办法,但正常人就算想到了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糖果屋的主人可不会傻站让被邀请进来的「客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啃屋子。
羂索见逃跑无果,又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硬着头皮和对方交涉:“末永虹映,我知道你的遭遇。”
月见里虹映歪了下脑袋:“嗯?”
末永虹映……么?
好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叫自己了。
叫出这个名字无非就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故意喊他原来的姓氏,以此来激怒他。
冒牌货在这个时候选择喊他的全名,而不是「虹映」,说明对方想要避免再次激怒他,这种情况可以排除。
除非是这家伙自暴自弃地不想苟了,直接选择了死亡选项。
第二种是情报太落后了,不知道他改姓了。
从对方见到他的反应来判断,多半是不知道「月见里虹映」或者是「月濑见」,甚至还不知道他是异能力者,说明冒牌货对他的了解来自于月见里未央的记忆,所谓的遭遇仅仅是指他十岁前的经历,以咒术界的封闭程度来看,并不意外。
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对方冷不丁地冒出这种话,不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嘛。
——想和他交涉。
“你想死马当活马医?”月见里虹映好整以暇,“好呀,你说说看,正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该用哪种方式弄死你。”
羂索:“……”
太狂妄了,但他只能忍着。
如果能把月见里虹映拉入己方阵营,赔上一个里梅反而是赚了。
羂索深呼吸了一下,缓缓道:“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达成了一个目标。”
月见里虹映挑了挑眉:“消除人类与咒灵之间的生殖隔离?”
“当然不是!”羂索不假思索地否认了,然后他猛地反应了过来,“你知道什么!?”
回应他的却是一道贴着脖子刺向墙壁的攻击。
月见里虹映攥着纺车针,针尖刚好卡在两块饼干的缝隙之间,那双灰眸平静地盯着对方:“我想好该怎么杀死你了,要不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呃……”羂索眼皮一跳,很识趣地闭口不问。
他悻悻地说:“我的目标是达成咒力最优化。”
月见里虹映冷漠道:“说人话。”
冰冷的纺车针紧贴着脖子,几乎要嵌进肉里了,羂索只好飞快地解释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意思就是强制全日本的人类进行以特定人类为目标的进化,世界将会再次进入咒术全盛的平安盛世!”
月见里虹映不可思议道:“你苦苦计划了千年,结果范围只是全日本?”
羂索:“……”
好像被鄙视了。
但刚才被恐吓过了一次,他不敢问对方为什么知道他筹备了千年。
“你在千年时间里究竟筹备了什么?”月见里虹映问出了他最不理解的一件事。
再次被鄙夷的羂索憋屈地解释道:“我曾经两度败给拥有六眼的咒术师,但哪怕在婴儿时期将其杀死,很快也会有新的六眼咒术师诞生。所以这次我决定想办法封印五条悟,而非杀死他。”
月见里虹映实诚地吐槽:“你也杀不死啊。”
羂索:“……”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在询问了羂索打算如何封印五条悟后,月见里虹映得知了一个叫狱门疆的特级咒物以及效果。
听完以后,他竟然觉得封印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前提是对方没有撒谎骗他。
应该没有,有没有撒谎他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很有诚意嘛,连这个都告诉我了。”月见里虹映似笑非笑地问,“不怕我透露给那位最强咒术师?”
羂索对此充满自信:“你不会插手咒术界的事务的。”
“真聪明,猜得很准,那么多年没白活。”月见里虹映在心里默默补充,反正你也要死在这里了。
他继续问:“下个问题,特定人类是谁?”
羂索答道:“你知道咒术界的那位天元大人吗?”
“哦,他啊。”月见里虹映若有所思道,“他已经进化到可以和星浆体以外的人类同化的程度了吗?”
“目前还不行,但继续进化下去就可以了。”讲到这里,羂索露出了疯狂的神色,“等到那个时候,与天元同化的人类甚至可以超越咒术师,以一种全新的形式存在于世上!”
月见里虹映:“……”
啊?就这?
所以,这家伙特地搬出他的遭遇来交涉,是觉得他想成为咒术师?难道他看起来需要获得末永家的认同吗?
奇妙的逻辑。
只有心存不甘并且认可那套价值观的人才会执着于成为其中的一员,就如正如五条悟猜测的那样,他反而那帮看不上他们。甚至,那帮不认同他的蠢货们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下。
“原来如此。”
月见里虹映面不改色地地点了点头,仿佛他听到的不是一个足以影响咒术界、甚至是所有人类的计划,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郊游安排。
虽然这个计划的范围只是日本一个国家,但如果完成进化后有人失控了,一亿份失去个体边界的恶意就会涌向全世界,后果不堪设想。
但问题不大。
他不会让这家伙活着走出糖果屋的,所以没必要放在心上,当笑话听听就好了。
不过,如果他加入这个计划,是不是能强化黑方能力?而且这个计划成功的话,从理论上而言,也可以实现夏油杰的愿望。
当然,他是不可能答应的,如果被织田作之助知道他要加入这种莫名奇妙的计划,绝对会被阻止的,弄不好还会被说教一通。
反过来说,要是他成功阻止这个计划,说不定能强化白方能力——但黑手党拯救世界算白方吗?他是不是该先原地宣布退出港口Mafia?
月见里虹映一边放飞思绪,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几个问题,虽然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羂索谨慎地问:“什么?”
“如果天元完成进化,那他是不是更接近于咒灵?”
“没错。”
月见里虹映用笃定的口吻说道:“你的下一个阶段性目标,是夺取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的身体。”
羂索又惊又喜:“是的。”
虽然这个意料之外的少年态度狂妄,但他头脑清晰、思路明确,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迅速理清自己的计划。
而且他的实力非常强大,如果他能被说动的话,绝对是一大助力。
刚才他对亲生母亲的身体下手没有一丝犹豫,再加上记忆中他从小就冷漠得像一个没有心的人类。
于是羂索大胆猜测,这种狂妄自大的强者在意的应该是被自己夺取双亲身体的行为挑衅了。
不对,他应该不知道他父亲的身体也被使用过吧?
虽然无法从月见里虹映那张冷淡的脸上判断出他对这个目标的态度。
但他听了以后详细地问了那么多问题,羂索继续打算判断,他应该是有意向的。
所以,现在的最佳选择是能屈能伸地立刻滑跪。
“末永阁下。”羂索换了一个更尊敬的称呼,以表自己的态度,“你的异能力那么优异,如果能与天元同化,必定是一名强大的咒术师。”
月见里虹映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拔出了卡在饼干缝隙中的纺车针。
羂索以为有戏,赶紧趁热打铁:“甚至,超越五条悟也不在话下!”
能不能超越最强咒术师另当别论,反正先吹了再说!
月见里虹映没有搭理情绪高涨的羂索,以奇怪却郑重的状态自言自语道:“我宣布,我暂时退出港口Mafia。”
羂索:“?”
这是成功了吗?
“原来你是港口Mafia的成员吗?”羂索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整得有些莫名,他迟疑了一下,贴心地提醒道,“和我合作不需要……”
退出组织。
后半句还没说完,一道锐利的杀气直逼而来,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哪怕他反应及时地向旁边闪躲,还是不幸被砍断了右手。
手臂掉在了地上,血液却神奇地无法浸透饼干地板。
“好了,惩恶扬善的时间到了。”
月见里虹映提着一把凭空出现的宝剑,他抬手用剑尖指着羂索的脑袋,血红色的液体沿着剑身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能不能强化白方能力,试试就知道了。
“你这家伙……”羂索愤恨地挤出一句。
“啊,对了,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月见里虹映想起了刚才的一句话,他勾起唇角,扯出一个少见的冷笑,“谁告诉你,我不是咒术师就不能超越五条悟了?”
“自信不是坏事,但狂妄到这种地步一定不是好事。”羂索迅速捞起掉在地上的手臂。
他用另一只手扶着断臂,对着伤口按了上去,被砍断的手臂竟然奇迹般地接了回去,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若不是切口处和地板上还残留着血迹,刚才发生的一切当成幻觉也说得过去。
“嗯?反转术式吗?”月见里虹映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刚才那个叫里梅的诅咒师也会这招,不是说反转术式很难吗?难道和九年义务教育一样普及了?什么人都可以用了?”
“看来我们注定无法合作。”羂索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错过这个机会是对方的损失,“真遗憾,我以为是你的话肯定能理解的。”
他心想,只能选择正面开战这个下下策了。
“还要嘴硬吗?明明是被我逼到走投无路才不得不邀请我合作。”
月见里虹映稍稍调整了下握剑的手,将剑尖瞄准了羂索的眉心,即缝合线最中间的位置,“你去找夏油杰本人合作,都比邀请我的成功率要大。”
无论如何,当着他的面打夏油杰的主意,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四十八章
虽然不能做到像超越者那样以一己之力毁灭整个城市,但如果是一对一的局面,月见里虹映的胜率接近于百分之百。
之所以是「接近于」,是因为还有五条悟。
哪怕他把话说得那么满,他也必须承认,在异能力没有完全解放的情况下,对上五条悟的胜算不大。
讨厌的反转术式,讨厌的六眼,讨厌的无下限术式,讨厌的无量空处……
就和五条悟这个人一样麻烦。
但除了反转术式以外,这些能力羂索统•统•没•有·。
这就好办了。
「冰雪女皇」封闭五感,「红舞鞋」提升速度与力量,「海的女儿」吞噬能量体,可谓是必胜三大法宝,再提起石中剑一顿砍带劈,月见里虹映仿若煞神附体,羂索被追杀得只能在糖果屋里抱头鼠窜,甚至还会被家具绊倒。
如果不是千年的战斗经验与对危险的超强直觉,羂索早就被一剑劈成两半。
还要感谢反转术式,否则被剥夺痛感的他可能会因为失去过多,浑然不知地死去。
然而,这一切只能为他短暂地续命几分钟,无法让他逃过一劫。
羂索很快就露出了破绽,月见里虹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踩着巧克力桌面向前一跃,似是一道深蓝色的笔墨一闪而过。
他单脚落在羂索的肩膀上,以此为临时的着落点,重心朝下,再次向前跃起,似有千斤重的力道让脆弱的肩膀瞬间变形,却在瞬息之间被反转术式修复。
但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脚下的情况,因为这不是重头戏。
在他踩着羂索的肩膀跃起的前一刻,凛冽的剑光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紧接着,大量的鲜血溅射而出,脖子上仅留下一个光滑平整的断面,可以看出挥剑者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意。
月见里虹映稳稳落地,黑色的西装外套印出了深色的血痕,温热的鲜血从他的脸上缓缓流淌而下,握在手中的宝剑化为星星点点消失了。
与此同时,失去头颅的躯体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月见里虹映神色自若地走向了那颗在地上滚了几圈的脑袋,抓起本是属于母亲的头发,将它一把提起,顺便解除了「冰雪女皇」。
他轻笑一声:“很会装死啊。”
羂索:“……”
失算了,他会补刀。
虽然被无情地戳破了真相,但羂索也没别的办法,有身体都打不过月见里虹映,只剩一坨大脑的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继续装死,赖在脑壳里不出来。
月见里虹映见对方不吱声,便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令人直冒冷汗的台词:“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术式是怎么回事,但沿着缝合线剪开总没错吧?”
他用空闲的手往口袋里一摸,竟掏出了一把剪刀。
“太巧了。”月见里虹映握着剪刀,开开合合了好几次,发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正好有一把剪刀呢。”
羂索:“……”
正好个鬼啊!一看就是他特地带出来的吧!?
如烟雾缭绕的灰眸漠然地注视着脚下之物,让羂索有一种对方能够透过脑壳与自己对视的错觉,但他依旧不为所动,摆明了要装死装到底。
“骗你的,这不是为你准备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剪得开呢?”
月见里虹映把剪刀塞回了口袋,把提在手里的脑袋往地上一丢,为了防止对方留了后手,他将其一脚踩住,以便随时发动「海的女儿」。
他冷冷道:“我为你准备了别的。”
——异能力,「童话绘卷」。
——「园丁与主人」。
一把巨大的花剪出现在了月见里虹映的手中,他不得不用两只手才能拉开它,而它发出的声响远比刚才那把小剪刀要清脆响亮。
羂索:卧槽……
虽然他死死地闭着眼睛,但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到。这一剪刀下去,别说剪开缝合线了,估计能直接把脑袋剪成两块吧!?
然而,羂索还没来得及掀开脑壳跑路,月见里虹映就抄起剪刀对准那道缝合线,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
他没有剪到底,仅仅是剪开了。
头颅掀开,露出了内部。
“哇。”
月见里虹映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表现出了明显的嫌弃。
他原本猜测剖开脑袋会有术式标记之类的存在,然后把标记破坏掉就解决了,类似于攻击被「龙彦之间」分离出体外的异能力身上的结晶那样。
但他万万没想到,脑壳里面居然有一坨……长了牙齿的脑花?
好家伙,原来真是「它」啊?
“躲在别人的脑袋里操控身体,你以为自己是高达驾驶员吗?”月见里虹映吐槽道。
羂索没有闲心和对方打嘴炮,以脑花的形态灵活地从脑壳里跳了出来。
哪怕他再怎么逃也逃不出这座糖果屋,他依旧选择奋力挣扎到最后一刻。
同时,他终于看清楚月见里虹映手里拿着的花剪,吓得他头也不回地就一蹦一蹦地跳走了。
月见里虹映没有出手,任由脑花在地板上跳来跳去,纯碎是因为被这幅滑稽却san值狂掉的画面惊到了。
但他很快地反应了过来,果断从外套内侧抽出一把由森鸥外友情赞助的手术刀——加入港口Mafia送他的,精准无误地向脑花投掷而去。
手术刀正中红心,把脑花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月见里虹映解除了「园丁与主人」,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拔出手术刀。
他讲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不情愿地隔着手帕把这坨血淋淋的脑花捏在了手里,黏糊糊的手感让他更嫌弃了。
他难掩嫌弃之情:“好恶心。”
羂索很快用反转术式把伤口愈合,脑花上的那张嘴张开:“你——”
“闭嘴。”月见里虹映黑着脸用力一掐。
本来就怪恶心的,结果这坨脑花上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让他意识到原来恶心是没有上限的。
羂索被掐得发出刺耳的尖叫。
月见里虹映被吵得头疼,阴森森地说:“要不把你煮熟了,送去当森先生的下酒菜吧?”
说罢,炙热的火焰从掌心冒出,火舌攀上了被攥在手中无法逃脱的羂索,迅速地焚烧着只剩下脑花的本体,将它的尖叫一并吞噬在烈火之中,连带着手帕一道燃烧殆尽。
不妙,没掌握好火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但很快就被糖果屋的甜腻压了下去。
月见里虹映松开微微倾斜的手,残留的灰烬从掌心滑了出来,手中空无一物。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异能力,很遗憾,他的异能力依旧毫无变化。
月见里虹映站起身子,突然想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他忘记问这家伙的名字了。
可惜羂索已经化为了灰烬,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算了,叫什么都不重要。
幕后黑手已死,但这件事还没结束,还差最后一步。
可能是没什么意义的一步。
月见里虹映弯腰捡起被剪开的头颅,抱着它原地坐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刚才的那把剪刀和一个工具包,取出工具包里的手术缝合线、手术缝合针和持针钳。
——穿线、缝合、打结、剪断。
虽然他的动作不太熟练,但每一次穿针都非常细心,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将剖开的伤疤缝合起来,得到一颗完整的头颅。
他将其捧起,在心里默默道歉:母亲,对不起,刚才踩了你。
月见里虹映双手抱着头颅,走到了倒在地上的躯体的旁边,他原地坐下,然后重复和刚才一样的事情。
他将月见里未央的尸体一针一针地缝合完整,将自己亲手斩断的头颅与身体缝了起来,又用随身携带的湿巾擦掉了尸体上残留的血迹。
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月见里虹映将手覆在了母亲的脸上,温暖明亮的火焰从掌心窜起,尸体在火焰中燃烧。
他平静地注视着这幅画面,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墙面的火光中看到的美好幻想,最终在火柴熄灭的那一刻重回寒冷的现实。
火光熄灭,再次留下一地的灰烬。
结束了……
……
月见里虹映走在人行天桥上,阳光从碧空洒下来,铺在身上暖洋洋的。
那么好的天气,他却要把时间浪费在工作上。
月见里虹映拿着手机,不冷不热地向电话那头的森鸥外汇报情况:“森先生,我这边结束了。”
“比预想中的慢很多啊,月濑君。”森鸥外说,“对方很棘手吗?”
月见里虹映否认道:“不,是缝合尸体太耗时了。”
“原来如此,难怪部下们都夸你细心体贴。”森鸥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无奈地说,“但时间快来不及了,你不用回本部了,直接去那里集合吧。”
他报了个具体的地址,是横滨的一处港口。
月见里虹映寻思着,难不成还在船上开会?
还挺有闲情雅致的。
“好,我马上过去。”
通话结束,月见里虹映放下手机,正准备掉头向港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背后传来,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朝着声源望了过去。
远处的高架桥下燃起了熊熊烈火,似乎是车辆爆炸,但离这里太远了,那片的车辆在他的视角下只比芝麻大一点点,哪怕他视力再好,也什么都看不清。
这种事情在横滨很常见,所以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身向目的地走去。
也不知道异能特务科想和港口Mafia谈什么,弄得那么神秘。
第四十九章
太宰治赶到西餐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场恶意蓄谋的爆炸在织田作之助的眼前夺走了他收养的五个孩子们的生命,不仅如此,好心的西餐厅老板也被残忍杀害,而他临死前还握着汤勺想要抵御敌人。
幕后黑手是来自欧洲的异能组织Mimic。
他们认为只有织田作之助才能于这个失望的世界中救赎他们,但织田作之助不愿意杀人,而这就是他们把他拉入战场的方式。
一张写着「幽灵坟墓」的地图留在了西餐厅,那是一份复仇的邀请函。
太宰治绞尽脑汁地想出了很多阻止织田作之助的话,甚至说出了以后会发生好事这种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些奇怪的话。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说自己以前想当小说家。
太宰治当然知道,他还知道织田作之助不杀人的原因,因为剥夺他人性命的人是没有资格写小说的——对方是这么告诉他的。
然而……
“但我失去那个资格了。”像陈述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那般,织田作之助静静地说,“我现在的愿望只有一个。”
——为孩子们和餐厅老板复仇。
太宰治无措地注视着面前的赭红发青年。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某样来之不易的珍贵宝物正在悄然离去。
“织田作,那月见君呢?月濑见呢?”太宰治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位深蓝发少年的全名,仿佛把名字说得清楚一些,就能化身为成功成为挽留对方的枷锁。
织田作之助沉默着。
“月见君休假结束了,他好像陪同首领去参加那个秘密会面了,那里设有信号屏蔽器,我暂时联系不到他,但应该很快就会结束的。”
太宰治语速飞快,他不忘倾尽全部的信赖向对方强调道,“有他在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他就像在沙漠中双手捧着最后一口净水的旅人,向前方的绿意挪动沉重的脚步,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沙漠绿洲,还是海市蜃楼。
织田作之助还是没说话。
“织田作,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至少……”太宰治深呼吸了一下,孤注一掷,“至少等一下他吧。”
但他失败了。
“太宰。”织田作之助淡淡地说,“没必要麻烦他了。”
“呃……”
“我明明一直在给他添麻烦,最后却无法让他看到孩子们长大的那一天,我应该对他说一句抱歉。”
太宰治想要反驳:“不,他不会……”
“他已经很累了。”织田作之助打断了,态度毅然决然,“所以,这一切就让我来解决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
“织田作!”织田作之助没有理会太宰治的呼喊。
他决定只身赴约。
……
月见里虹映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港口。
虽然森鸥外说时间来不及了,但实际上月见里虹映来的比他还早。
因为他要负责布置兵力部署,比如安排明面上的护卫和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又比如各自守在哪一处更合适,所以他必须提前到达现场。
“八板先生,你负责带着这支小队留在岸边,你们是明面上的护卫。广津先生,另一支小队就交给你了,你们待在那个位置,别暴露了,异能特务科肯定也会派人隐藏在暗处了。其余人和我一起上船,对了,枪支不能带上去。”
月见里虹映拿出随身携带的无线电,调试了一下,信号果然被屏蔽了。
他放下无线电,叮嘱道:“注意观察形势,有特殊情况我会打暗号,你们有情况直接发射信号。”
部下们异口同声:“是。”
月见里虹映看了眼时间:“森先生还没到吗?”
“没有。”
月见里虹映瞬间怨气冲天:“在电话里赶着投胎似的催我,结果搞了半天自己还没到,难不成他在路上被人暗杀了?”
“呃……”部下们各个安静如鸡,没有人敢接他的话。
就算是月濑大人,他们也没勇气附和啊!这不是摆明了在诅咒首领吗!?
“月濑大人。”八板崇干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您需要换一身衣服吗?”
虽然月见里虹映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但衣服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液。
尤其是白衬衫上的痕迹尤为明显,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刚才他以这个形象出现在港口,把待命中的八板崇吓了一跳,直到检查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放心。
“我想换,但没衣服给我换。”月见里虹映嘀咕道,“还不是因为森先生,不然我换一身干净衣服再来。”
八板崇提议道:“您要不要和我们换一下?”
“呃……”月见里虹映斜眼,无情地拒绝,“不要。”
虽然他的身高已经直逼一米八了,彼此之间的身高差不了太多,但身型上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部下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直接变成宽松款。
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小合适,他也不想穿别人穿过的贴身衬衫。
广津柳浪委婉地提醒:“月濑大人,这样会不会让异能特务科产生一些误会?”
月见里虹映满不在乎地说:“那太好了,建议森先生把我赶下船,我当场收工下班。”
但这是不可能的。
森鸥外宁愿把机密会面推迟几个小时,也要让月见里虹映亲自上阵,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双方谈判中让自己这一方占据上风,不会被异能特务科牵着鼻子走或者双方处于僵持不下的局面。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挑衅异能特务科。
——你们苦苦哀求也求不回去的特危级异能力者,已经在港口Mafia被重用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月见里虹映不是很在意这场机密会面后的种种小心思,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会面结束后给五条悟打电话,嘲笑对方要不是自己没准儿就被封印了,然后雷区蹦迪般的提出给自己磕一个的无理要求。
唉,但五条悟肯定不会给他磕一个,说不定还会自信满满地表示自己不可能被封印,然后故意嬉皮笑脸地夸他很会为「大哥哥」着想。
想想有些恶心,还是算了吧。
几分钟后,森鸥外终于到了。
“森先生,你太磨蹭了。”月见里虹映幽怨地说。
“让你久等了呢。”森鸥外看了一眼月见里虹映那身仿佛从恐怖片剧组借来地血迹斑斑的衣服,果然没说什么,“和太宰君聊了一会儿,稍微花费了一些时间。”
“他终于向你控诉要交换工作了吗?”
“当然不是。”森鸥外挂着面具般的微笑,不再多提,“走吧,月濑君。”
和月见里虹映猜测的一样,这次的秘密会面在一艘小型观光船上。
他带着一众部下跟在森鸥外的身后,登上了观光船。与此同时,船只启动,缓缓行驶于横滨的海面上。
异能特务科的人已经到了。
坐在观光船中央的有两人,一人是许久未见的最高指挥官种田山头火,另一人是几日前还待在港口Mafia的坂口安吾,他们的身后同样跟着没有佩戴枪支的护卫。
坂口安吾没料到这次来的人竟然有月见里虹映,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难看。
他狼狈地垂下眼帘,多看一眼就会想起那日在Lupin和另外两位朋友的谈话,提醒着他是港口Mafia的叛徒,同时也是这场友谊的叛徒。
“嗯?”月见里虹映的视线停在坂口安吾的脸上,他略微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然后恍然道,“坂口安,你杀青了啊。”
坂口安吾猛地抬眼,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灰眸:“你果然知道……”
“我就说吧,虹映这孩子一定知道的。”种田山头火乐呵呵地说,“他耍着你玩呢。”
此话一出,背后无数道来自部下们的视线钉在自己的身上,月见里虹映淡淡地向后瞥了一眼,所有人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地移开了视线。
特地说出他的真名,还用那么亲切的语气,真狡诈啊。
“太过分了,月濑君。”森鸥外笑眯眯地坐了下来,特地强调似的说出了他在港口Mafia使用的假名,用没当回事的口吻抱怨道,“发现安吾君是异能特务科派来的间谍,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当然不可能不在意,只是在异能特务科的面前不好表现。
月见里虹映在森鸥外的示意下坐了下来,心不在焉道:“你早就知道了吧。”
他在思考一些事情。
他在休假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坂口安吾的间谍身份为什么会暴露?
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双方秘密会面,是否可以理解为在场的某一方为了用坂口安吾这颗棋子引出另一方,从而达成某个目的?
“Mafia的首领。”种田山头火看向了神情冷淡的深蓝发少年,眼眸微沉,“说好的双方均不携带枪支,你却带了一个比枪支更危险的人来啊。”
森鸥外回以微笑:“异能特务科没有月见里虹映,但港口Mafia有月濑见。”
“哈哈,那我该恭喜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用的。”种田山头火不急着进入正题,而是慢悠悠地抛出了橄榄枝,“虹映,有没有回来的打算呀?你在港口Mafia的这几年,也没有升为干部吧?不如重新考虑一下异能特务科,之前说的条件还算数哦。”
说得好像异能特务科就能驾驭得了月见里虹映似的。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他没想到对方会当着他的面撬墙角:“种田长官,手伸得太长可不好啊,月濑君那么优秀,提拔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种田山头火笑着打哈哈:“最重要的还是看虹映怎么选吧?”
在更讨厌的人面前,月见里虹映自然不会还想着法子损森鸥外几句,他果断选择同一阵线、一致对外。
他不假思索道:“没兴趣。”
种田山头火丝毫不在意:“太遗憾了,看来这次不能有意外之喜了。”
火药味浓重的寒暄过去,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了。
异能特务科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不追究且不加害坂口安吾间谍,二是歼灭来自欧洲的异能犯罪组织Mimic,而港口Mafia的要求是让政府发放异能开业许可证。
听到这里,月见里虹映就明白了,眼下的局面全由森鸥外一手策划。
如果今天他不在场,港口Mafia的要求到这里为止就结束了。
但现在不一样,森鸥外狮子大开口地提出了别的要求,拓宽港口的走私路线和管辖范围。
月见里虹映对这些有利用阻止发展的措施没有兴趣,他只有一个疑问。
能以异能开业许可证为谈判条件,说明Mimic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组织。
但他在此之前处于休假状态,另一位战斗力巅峰去欧洲出差了,那还有谁可以处理这件事?
总不可能又往他身上推吧?既然对方拿出那张证书了,哪怕这件事没处理完,也应该处于进行时了。
他突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究竟是谁被派去歼灭Micmic了?
……
会面结束后,双方下了观光船,各自离去。
等月见里虹映向守在各处的部下们传达完解散的指令,森鸥外已经坐车离去了,他只好暂时把心中的疑问放在一边,和八板崇等人坐上了同一辆车。
港口离组织本部不远,车开了没多久就到了。
月见里虹映在一楼的电梯门口碰到了森鸥外和他的贴身护卫们,在他走过去的那一刻,电梯门正好开了。
“森先生。”月见里虹映最后一个迈入电梯轿厢,他没有按下五楼的按钮,而是打算一同前往顶楼,“请问是谁被派去歼灭Mimic了?”
森鸥外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他:“你觉得呢?”
“难道是芥川君?”论具有强大破坏性的异能力,月见里虹映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太宰君捡回来的那个孩子吗?”森鸥外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他的异能力是操控衣服吧?你似乎也有在教导他。”
“没错。”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的异能力非常优秀,破坏力很强且形态多变,最近他掌控了以制造空间断层的方式来防御,非常有天赋。再给他一些时间,必定能成长为港口Mafia实力拔尖的异能力者。”
月见里虹映客观地评价道,“可惜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太宰君的身上,虽然能让他本人的意志力更加坚定,但太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了。”
森鸥外微微颔首:“很高的评价,你很看好他。”
“若非如此,太宰君也不会把他捡回来了。”
电梯抵达顶层,森鸥外向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身后的月见里虹映和贴身护卫们一起跟了上去。
月见里虹映继续平静地说:“但以他目前的实力来看,他无法胜任这种级别的任务,如果在此丧命,我认为有些可惜,继续培养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森鸥外说:“嗯,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没有选择他。”
“那是谁?”月见里虹映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太宰君在我的面前一起提过你俩的名字。”
“那不还是芥川君吗?”
三个人的名字能够同时出现,并且异能力破坏性极大,除了芥川龙之介还有谁?
但森鸥外却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那位最下级成员,织田作之助。”
“你派织田作去歼灭Mimic?”月见里虹映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能,织田作是不会杀人的,派他去纯属浪费时间。正好我休假结束了,这件任务可以交给我——”
然而,在走进首领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会面开始前的一句话。
“森先生。”
月见里虹映看向了缓缓坐下的港口Mafia首领,灰色的眼睛沉了下来:“太宰君和你聊了什么?”
“反应得很快嘛。”森鸥外挂着淡薄的笑容,“月濑君,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可你每次都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式糊弄过去了,但这次会面让我确定了,你只是不想动脑子而已。”
他用手指轻敲桌面,苦恼地问:“是因为我没有提拔你当干部吗?又或者是其他理由?”
“森先生。”月见里虹映没有理会,而是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太宰君和你聊了什么?”
这次森鸥外给出了答案:“他想申请组建干部级异能力者小队,攻打Mimic总部,救援织田作之助。”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的闪光如出鞘的宝剑般直指森鸥外的脖子。
与此同时,贴身护卫们迅速地举起了自动,隔壁房间也出现了四名举着自动的黑衣护卫,八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跳上了办公桌的那位深蓝发少年。
桌面上,月见里虹映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上半身微微前倾。
他眼神冰冷,右手攥着一把手术刀,抵着森鸥外的脖子,锋利的刀刃划破脆弱的颈部,涌出几滴鲜红色的血珠。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织田作之助要当一名小说家,他下定决心不再杀人了,所以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跑去Mimic总部。
说明他入局了。
月见里虹映非常相信太宰治的头脑,如果是Mimic设下的陷阱,他肯定早就拦住织田作之助了,而不是让局面沦落到不得不申请救援。
那究竟是什么情况,才导致他拦不住织田作之助?
只有一个可能性,孩子们出事了。
餐厅地址是太宰治亲自选的,是港口Mafia旗下的一家店,不可能是太宰治,只有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你把孩子们的地址泄露给了Mimic。”月见里虹映挤出了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他想起了他在人行天桥上遇到的那场爆炸,哪怕他已经料到了发生什么,他依旧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有可能是自己猜错了。
对,一定是这样。
他已经猜对太多回了,所以这次总该猜错了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把手术刀往内抵了一下,刀刃割开的伤口更深了。
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但哪怕月见里虹映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在场的八名护卫仍旧不敢轻易妄动,作为他的部下,他们非常清楚他的实力。
在没有首领的命令前,他们不敢开枪激怒他。
“很聪明,你真的很聪明,那么短的时间就能迅速理清头绪。”森鸥外平静地开口,仿佛被人拿手术刀抵着脖子的不是他似的,“月濑君,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知道你对部下很上心,但他只是一个最下级成员。”
月见里虹映加大握紧刀柄的力气,指甲卡在肉里,痛感强迫他冷静:“他是我的朋友。”
“你和太宰君说了一样的话呢。”森鸥外闭上眼睛,“你应该明白这是对组织有利的最优解。歼灭不利于组织发展的敌人,将同伴的价值最大化,他就和你那些已经牺牲的部下们一样,做了相同的选择。”
“最优解?”月见里虹映不禁失笑,“你知道什么才是最优解吗?就是你在事态演变成这样之前,低声下气地跑来求我先放下手头的事,这才是最优解。”
他眯起眼睛,烟灰色的眼睛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前所未有的恐怖杀气笼罩着整间办公室,护卫们几乎要拿不稳枪了。
“况且,织田作之助和他们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少给我混为一谈。”
“这样啊……”森鸥外叹息一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紫色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如果你执意如此,护卫们就要开枪了,在场的八个人都是你的部下吧?”
他并不想和那么危险的异能力者破罐子破摔,但如果不这么做,今天他绝对会死在这里。
“呃……”果然,月见里虹映陷入了沉默。
“虽然子弹对你没有多大的作用,但你真的想让他们对你扣下扳机吗?或许你不在意瞄准你的人是谁,但你想让他们为难吗?”
森鸥外游刃有余地笑了笑,鲜血沿着脖子流淌,染红了白色的领口,“不光他们八个,追杀刺杀首领的叛徒是由全体武斗派负责的。”
月见里虹映偏过脑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着自己的八个枪口,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八个人,他都认识,他都叫得出名字。
而他们都对着自己举起了枪。
即便他们知道开枪对他是徒劳的,但在这一刻起,他是他们拼死也要解决的敌人,而非备受尊敬的上司。
“如果他们不对你开枪,你觉得他们和他们的亲属会遭遇什么呢?哪怕有新首领上任,你认为等同于背叛的他们会幸免于难吗?”
森鸥外微笑着道出冰冷的言语,“月濑君,他们在是你的部下之前,首先是港口Mafia的成员。”
第五十章
阳光从外面倾洒而下,照亮了昏暗的办公室,手术刀笔直地插在办公桌上,刀刃反射出刺眼的光,桌面向四周蔓延一道道的裂纹。
“首领,月濑大人……”站在一旁的部下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森鸥外,顿了顿,“月濑见该怎么处理?他算是背叛组织了吗?”
“嗯,但也处理不了吧。”森鸥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管他,他不会回来了。”
他注视着被踹开的玻璃窗,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散落在一地,相似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和那位深蓝发少年的初次见面。
踹窗闯入,踹窗离去,算是有始有终吗?
他苦恼地想,又要重新选一位武斗派领袖了啊。
这次是真的损失惨重了。
……
月见里虹映是明白的。
作为港口Mafia的成员,作为首领直属游击队的队员,他们效忠的永远是组织与首领,而不是他,所以他们会对他举起枪,必要的时候还会扣下扳机。
包括森鸥外也是,若是将Mimic事件视为一场与人命数量挂钩的数字游戏,他当然没有做错,他作为首领交出了最完美的答卷。
他都明白,但是他无法接受。
他想起了六道骸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话。
不得不承认,六道骸说的是对的,想离开就应该趁早,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因为这就是黑手党啊。
月见里虹映踹碎玻璃窗,从高楼一跃而下,冷风打在脸上,像是一道一道抽在脸上的鞭子,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却疼痛难耐。
他向Mimic总部狂奔而去,同时不停地拨打织田作之助的电话。
——拨打电话,听到提示音,挂断电话,继续拨打电话。
他像一台只会执行枯燥命令的机器,重复着这个过程,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月见里虹映的速度极快,像是要把世间万物统统甩在身后。
他穿过郁郁葱葱的林间小道,闯进一座华丽的中世纪风洋房,沿途无数牺牲者的尸体铺成了一条为他指明死亡的道路。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次拨出去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月见里虹映眼睛一亮,赶紧开口道:“织田作?你还好吗?我正在赶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你……”
“月见君。”
太宰治轻颤的声音打散了刚升起的欣喜,如羽毛般微弱的声响却如千斤重,狠狠地砸向了月见里虹映,他语塞般的停住了,未说完的话语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糟糕的预想,使得他本能地想要挂断电话。
但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这个懦弱的逃避行为,强迫自己听完这通称得上是噩耗的通话。
“你来晚了。”太宰治轻声道,像是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呃……”月见里虹映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耳边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嗡嗡作响的噪音,就像一个朝着自己逼进的电钻,像是要把身体和灵魂搅合得一团糟。
恍惚间,好像有某些怪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却又被仿佛可以洗涤心灵的清澈啼鸣快地压了下去,全部被封在了冰层之下,它们叫嚣着撞击厚厚的冰层,似要冲破一切。
他就像站在冰面上的行人,冷淡地注视下脚下的游鱼。
若是冰面破碎,暗流涌动的情绪就会重见天日,但作为代价,他就会跌入冰冷的湖底。
月见里虹映跑入了舞厅,入眼便是倒在地上的织田作之助,掉落在地上的香烟恰好熄灭,最后一缕灰烟消散在浓郁的血腥味中,像是走丢的亡魂。
他放慢了脚步。
太宰治跪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他的灵魂也随着那缕烟一道飘散了。
月见里虹映走到了太宰治的身边,缓缓蹲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的脸上毫无血色,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膛,手上沾满了鲜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脸上却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月见里虹映沉默地盯着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明明他的大脑很冷静,却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笑得出来?
是因为实现愿望了吗?
但唯一一个能回答这个答案的人已经离开去。
“月见君。”
太宰君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他抬头看了过来,裹着眼睛的绷带散开,露出一双悲痛的鸢色眼睛:“抱歉,我没有拦住他。”
月见里虹映如梦初醒般的偏过脑袋,灰色的眼眸注视着面色苍白的黑发少年。
这是他从未见过在太宰治脸上见到过的表情,好像是平静的,又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透过对方的眼眸看到倒映其中的脸庞时,他才恍然意识到——
原来这样的表情,在自己的脸上出现过好几次啊。
是藏在冰面下的,一次又一次被忽略的「难过」。
不知被何种心情趋势着,月见里虹映神差鬼使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太宰治。
对方身子一僵,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却没有推开他。
在碰到太宰治的那一刻,「人间失格」生效,停在洋房屋顶上的夜莺瞬间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了,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悠扬婉转的鸟鸣被按下了暂停键。
也是在那一刻,冰面破碎,他跌入寒冷的湖底。
令人窒息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向他涌了过来,不光是此刻的痛苦,还有曾经被他掩盖的一切,新的旧的混杂在一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无法控制的头疼,它们如海藻般死死地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挣扎着探出水面呼吸。
他应该停止这种自虐般的行为,赶紧松开太宰治,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自己似乎更清醒了。
“太宰君,不是你的错。”月见里虹映忍耐着痛苦与疼痛的双重折磨,尽量以平稳的语气开口道,“你拦不住他的。”
太宰治无力地笑了笑:“明明自己难过得不得了,却还要安慰我吗?”
“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没关系。”月见里虹映垂下眼帘,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看到躺在地上的织田作之助,“但你很不让人放心。”
就像之前别人不放心他一样。
“习惯这种事情可不妙啊,月见君。”太宰治叹息一声,他大抵是有些累了,干脆直接把下巴搁在月见里虹映的肩膀上,“织田作给我指了一条路。”
“是什么?”
“如果哪边都一样,就去救人的那一方,做一个好人。”太宰治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回荡着织田作之助留下的遗言,“我想相信他。”
“这样吗,他说了这样的话啊。”月见里虹映抬起一只手,搭在太宰治的脑袋上,“那就去做吧,如果是太宰君的话,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次不再是一句轻飘飘的「祝你成功」,而是他真的如此相信着。
“你的信赖真是沉重得可怕呢。”太宰治轻笑一声,“对我这种人说做个好人绝对没问题,不愧是织田作的朋友——他也有留给你的话哦。”
“也劝我做个好人吗?”
“不,他似乎觉得如果是月见君的就不会有问题,他很放心你。”太宰治说,“我知道哦,你也是哪边都一样的人,但你和我一样。”
“这才是沉重的信赖吧。”月见里虹映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所以呢,他说了什么?”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回抱住了对方,仿佛要通过这个举动代替织田作之助把那份情感传递给他。
“以后不能向你汇报工作了。”
“呃……”
“照顾好自己。”
“呃……”
“谢谢你,月濑。”
“呃……”太宰治感受到自己背后的衣料被用力地攥紧,明明是主动拥抱他的人,现在却反过来缩在了他的怀里,像是为了不再看到织田作之作的尸体。
他低下脑袋,只能看到一个深蓝色的头顶,“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谢谢啊……”月见里虹映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留了三句没有意义的话给我,他的工作报告都比这个写得好……太过分了,织田作这个笨蛋。”
太过分了,就不能等等他吗?
就算他什么也留不下,谁也救不了,那好歹让他说出自己的真名再走吧。
至少,最后一句应该是——
谢谢你,月见里。
……
太宰治带月见里虹映去了孩子们被夺去生命的地方。
现实又一次和月见里虹映的猜测重合了,他在人行天桥上遇到的那场爆炸就是被绑走的孩子们在公交车上遭遇的爆炸。
但那时候的他却转身离开了,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任由孩子们的生命在他的背后消逝,没有多看一眼,而是去参加一个现在回想起来恶心得令他作呕的会面。
不过,就算他没有转身,那又如何呢?
他过去也不会影响织田作之助的选择,充其量只是他当面被舍弃罢了。
哪怕他把织田作之助打晕,也于事无补。
因为,孩子们已经死了啊。
告别太宰治后,月见里虹映独自一人去了西餐厅。
他在吧台的桌面上发现了一个厚实的信封,应该织田作之助特地留下来的,里面装着没用完的生活费。
他就知道,餐厅老板果然骗了他,明明每次都坚定地发誓绝对不会告诉织田作,最后却守口如广口瓶。
月见里虹映走上了楼梯,去了孩子们曾经居住的房间,他在里面什么也没做地站了一会儿,便下楼离开了,随后走出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营业的西餐厅。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到了十年前。
不,甚至不如十年前,那时候莉绪姐和母亲还在。
现在他却什么也没有了。
月见里虹映抬起脑袋,最后一抹残阳即将被暮色逐渐吞噬,蓝灰色与金橙色交杂在一起,一眼望过去尽显凄凉之意。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成型。
一切是那么的凑巧,稍作思考就能发现之前仅有雏形的想法和从刚才起冒出来的一系列想法都能串在一起,而其中一部分又能刚好重合。
要去做吗?
去做吧。
救人也好,正道也罢,只要是那些重要之人的愿望,只要他不再做一名旁观者,随便什么都好,随便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想做就去做吧。
去做自己相信是正确的事。
月见里虹映打开手机,翻出了一个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联系的号码,从黑名单里解除后拨了过去。
他将手机贴在耳旁,象征着「天下无敌」的三个桃花滴胶挂件垂在手腕前,互相碰撞着。
——既然他已经作出决定,那就以报复的形式,作为计划的开端。
“喂,种田先生吗……嗯,是我……你多虑了,我没有要回来的打算,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月见里虹映静静地望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这一幕倒映在浅灰色的眼眸中,仿若暮霭:
“异能开业许可证,可以撤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