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心紧蹙,沉声道:“白濋,你不管管你的人吗?”
“我的人?”这个形容很有深意,白濋的目光落在青年被浴袍裹住的单薄后背上,玩味一笑,“不好意思,我管不了。”
没记错的话,大众传闻中的他就好这口。
漂亮脸蛋,高挑身材,年轻要小,看上去就好欺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必须得是个男的。
白濋当时从燕戮口中听到这个传闻,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个变态吗?”
喜欢男的女的暂且不提,年纪小算怎么回事?
就差指着鼻子说他不正常了。
舆论无法轻易杀死一个人,但能够让人千夫所指,受尽口诛笔伐。
有赖各方势力的推动,白濋在大众眼中的形象总也离不开“疯子”,“变态”的形容。
说完,白濋就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看热闹:“小废物,想动手的话去院子里,客厅里空间太小,影响发挥。”
善解人意的提醒连洛斯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只收获了一句“闭嘴”。
白濋咂摸了一会儿,没忍住笑了。
脾气真爆,一看就不好欺负。
男人并没有把洛斯放在眼里,见白濋撒手不管,就想直接冲进去。
洛斯呵了声,侧身挡在门口:“我刚刚说了,这门你进不得。”
男人面色发沉:“你不知道我是谁?按照资历,白濋也得叫我一声前辈。”
洛斯很纳闷,自以为是是每个异变者的通病吗,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自己很有名?
沃林是这样,眼前这男的也是这样,看来可可安说的没错,异变者非常讨厌。
“我管你是谁的前辈,就算白濋开口,这道门你也进不了。”
洛斯拔出匕首,反手一甩,利刃直直地插进门板上,入了二指深。
在若干道震惊的目光中,他指了指门:“再往前一步,这就是你的下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滞。
男人眉眼冷峻:“我是执行队的长官塔西,执行队是军区精锐,有特别执行权,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军区条例,谁给你的胆子?!”
院子里的军人们纷纷拔出枪,对准了洛斯。
洛斯并不知道执行队有多牛逼,但他现在跟白濋在一条船上,他在军区出了事,白濋也不用混了。
对方动枪了,也是时候把白濋叫过来挡枪子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洛斯肩上就多了条手臂,勾着肩膀将他往后一揽:“确实是有点过分了,谁给你的胆子?”
白濋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但洛斯听得出来,他认真了。
方才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现在又巴巴地凑过来,翻脸比翻书还快,是想息事宁人吗?
洛斯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讽色。
“白濋,你我同为军区效力,我看着你一步一步成为大长官,知道你不容易。”塔西摆摆手,让身后的人收了枪,“但执行队的权威不容挑衅,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白濋不置可否,拔出门上的匕首。
他穿着家居服,袖子挽到肘间,露出的手臂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疤。
洛斯想起他加入军区之前的经历,十年佣兵,称王之路,白濋能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
但,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会道歉。”洛斯推开肩上的胳膊,语气淡淡的,“白濋,我劝你不要开口,这个面子我不会卖给你。”
这人刚才还对他出言羞辱,现在反而要他低头,哪有这种道理。
洛斯很看得开,他记忆全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异变,多活一天赚一天,绝对不能给自己找委屈受。
白濋没回答,看到他露出来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按住他的肩膀往屋推:“浴袍不太合身,沙发上有衣服,去换上。”
力气很大,不容置疑。
洛斯最烦被命令:“你什么意思?”
青年生了副温润的眉眼,却偏偏性情如刀。
白濋用指腹蹭了蹭刀刃,感觉到刺痛的快意,不由得温声含笑,像是妥协又像是哄:“不换就不换,那就乖乖待会儿,嗯?”
洛斯愣了下。
他见过很多模样的白濋,张狂的,恶劣的,骄傲的……唯独没有像现在这样子,近乎温柔的。
温柔。
这个词是最不可能出现在白濋身上的。
“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白濋把玩着匕首,“谁给你的胆子,拿枪指着我的人?”
话音刚落,他就抓住塔西的肩膀,将匕首抵在塔西喉间。
没人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就连塔西也没料到他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没来得及躲避,被颈间的寒意逼得呼吸一窒。
“塔西,执行队长官,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带着人围了我的住处,还说卖我一个面子,你要不要脸?”
塔西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执行队和研究所的人表情都很难看,但又忌惮白濋,不敢贸然上前。
洛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才是他认识的大长官。
白濋循声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两人无声对视两秒,又默契地移开目光。
“头一回见军区的人自称是我的前辈。”不知想到什么,白濋说着说着自己笑了,“我的前辈们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你是活腻了,想找他们认识一下吗?”
他没点破,但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他只认死去的佣兵们是前辈。
塔西从军多年,被刀抵了脖子也没慌乱,却被他这番话气得够呛:“白濋,你想叛出军区吗?!”
执行队的人纷纷举起枪,这一次对准的目标换成了白濋。
洛斯皱了下眉头,快速跑回客厅,抓过沙发上的衣服穿好,同时四下寻觅可以用来做武器的东西。
白濋毫不在意地笑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外面车里有我的部下对吗,麻烦放了他。”
燕戮一直没有给他回信,执行队又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可见是出了岔子。
塔西没作声。
白濋也不多说,只将匕首往前送了送,刺破皮肤,挑开一道血线。
“放人!”
塔西一声令下,执行队的人立马行动,将车上的人带了下来。
看到燕戮后,白濋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燕戮满脸是血,身上的伤口很多,都不规律,不是冷兵器和枪械造成的。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白濋看向院子里的研究员们,眼底浮起冷意:“洛斯,麻烦了。”
洛斯愣了下,这是白濋第一次用名字称呼他:“不客气。”
洛斯从执行队手里接过燕戮,扶到沙发上,又给他解开手铐。
他们在安全区打过很多次照面,燕戮为人处世很周到,见他的制服不合身,特地送来了新的。
燕戮意识模糊,双手没了桎梏后,不停地抓着脸和裸露在外的皮肤。
洛斯想拦住他,却发现他的手背上覆盖着一层近乎透明的浅色鳞片,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
是异变。
洛斯猛地转过头:“白濋!他被感染了!”
猜想得到印证,白濋攥紧了拳头,指骨咔咔作响:“对普通人使用感染武器,你们越界了。”
塔西反驳道:“并非感染武器,执行队到的时候,他已经感染了。我们今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希望你能够配合。”
“配合?”
“配合我们,说服他加入天使计划,成为受试者。”
白濋差点没忍住一刀捅下去:“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塔西推开匕首:“他的感染程度很深,跳过了迷失者阶段,只有研究所能够帮他稳定异变情况。白濋,你想看着自己的部下沦落为异变怪物吗?”
“他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答应。”白濋收起匕首,将他推开,“滚。”
塔西并不死心,还想再劝却对上一双阴狠冷厉的眼睛,霎时间浑身僵住。他有预感,如果继续说下去,那把匕首真的会捅进他的喉咙。
执行队和研究所的人很快离开了,院子里还站着两个人,正是之前在军区总部跟着白濋的副官。
白濋检查了一下燕戮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不得不将燕戮绑起来。
没用手铐,那是用在犯人身上的。
洛斯欲言又止。
白濋被他这副小媳妇儿的模样逗笑了:“别担心,虽然失去意识了,但还不到必死无疑的地步。”
洛斯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白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善良的大长官运气不会太差。”
洛斯:“嗯?”
白嫖大长官给自己当司机,那话也是他随口胡诌的。
“做了笔赔本的买卖,却阴差阳错从你口中知道了亚斯兰的事。”白濋顿了顿,“你猜得没错,我知道亚斯兰,也能解答你的疑问。”
洛斯的欣喜还没表现出来,就听到他话锋一转:“但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白濋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洛斯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忍不住破口大骂:“白濋,你他妈的有病吧?!”
“我有没有病,你不是知道吗?”白濋看了他一眼,“你身上的衣服我穿过,拿下来是准备洗的,另外,二楼扶手边是衣帽间。”
洛斯:“……”
等到洛斯换完衣服下楼,两名副官已经进了客厅。
白濋将饭卡递给他:“我要带燕戮出去一趟,半个月之内会回来,你自己住在这里。”
洛斯没接:“不必了,我要愉快的流浪街头。”
啧,还挺记仇。
自己造的孽,怨不得别人,白濋无奈道:“之前是逗你玩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洛斯抬了抬下巴:“要我帮助的前提是……”
白濋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副官:“你好奇的事情很复杂,等我回来再详细告诉你。”
洛斯默不作声地接过饭卡。
白濋想了想又抽出其中一名副官的配枪,递给他:“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崩了他,人多的话躲着点,等我回来。”
两名副官扶起燕戮,先离开了。
洛斯迫不及待地给枪上膛,大跨步追上白濋:“大长官,举起手来。”
后腰上抵了一把枪,这枪还是自己刚才送出去的。
白濋气笑了:“翻脸不认人?”
“跟你学的。”终于拿回主动权,洛斯感觉自己说话都有底气了,“交易要付定金,合作也要建立在双方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我不信你。”
白濋挑了挑眉,冰凉的枪管带来致命的刺激感,他转过身:“你想怎么样?”
洛斯思索了两秒,恶劣道:“大长官,先举起手来,然后再证明你的价值,说服我等你回来。”
青年眼里闪着光,神色倨傲,和初见时的身影重合起来,仿佛又在说:你是我的俘虏。
白濋犹豫了一下,配合地抬起手,满足他的愿望:“好吧,我投降,亚斯兰其实是一个童话故事中的人物,这足够说服你吗?”
洛斯一脸不敢置信,狐疑道:“童话人物?你该不会是在骗——”
话还没说完,白濋就利落地卸了他的枪,扔到沙发上:“小废物,我还不至于骗你,别着急,回来就给你讲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