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宋萱被这么一唤,下意识就要把自己刚才写的东西藏起来,可他不过慌了一秒,顿了顿,又不加掩饰了,只是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宋忱款步到他身后,朝桌上张望了两眼,瞬时瞪大了眼睛。
那桌上竟然是一封求亲书!
“这是为子车姑娘写的。”宋萱没让他震惊太久,随口解释道,却悄悄红了耳尖。
宋忱刚回来不过一天,才来拜见二哥就撞见了这事,他想了想。谢时鸢前脚说子车姐姐有中意人,后脚二哥就开始筹划求亲之事。
宋忱了解二哥,他这么做,十有八九子车姐姐的意中人就是二哥。
他眨了眨眼,二哥和子车姐姐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这么快……咦,宋忱看着求亲书,突然发现不对劲:“二哥,落款是大伯父,为什么是你写啊?”
宋萱顿时有些难为情,他挠挠额角:“我知道这事得让父亲出面,可我父亲的性子你也知晓。前几日请他时,他只说自己粗苯,做不来这些。”说罢无奈摇头,“他让我自己张罗,我只好代笔了。”
宋忱想到大伯父,恍然,他歪着脑袋,问:“二哥,你明确子车姐姐的心意吗?”
宋萱红着脸点头:“我与子车相识已久,既是知晓她心意,不想让她等,也真心想求娶她,才打算以宋家的名义正式一提。”说着,他又犹豫道:“我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冒昧?”
这和宋忱想的不差,他喜忧参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萱见他沉默,一下子就慌了神:“是不是不好,我要不先缓缓?”
两家本来就因为宋忱和谢时鸢有了极深的渊源,子车柔现如今在谢家,要考虑的太多,对方未必会同意。宋萱这次想提亲,本来也是鼓足了勇气,见宋忱模棱两可,信心霎那间灰飞烟灭。
宋忱却是一怔,二哥在他心里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他见不得对方受挫的样子,急忙道:“怎么不好?你们心意相通,二哥你想对子车姐姐负责,当然要主动一点了。”
宋萱眼睛微亮。
宋忱松了口气,又道:“二哥,我支持你。”哪怕谢时鸢不高兴。
宋萱肉眼可见地高兴,可不过一会儿又愁起来:“子车母亲远在花戎,亲事该由永安公主把关,可父亲实在做不来,我怕触怒公主殿下,提亲之事该如何是好?”
宋忱摸摸脸,也想不出办法。
“三弟!”宋萱突然抓住他的手,瞳孔放光,面含期待,“不如让二伯父出面吧,如果是二伯父,我就可以放心了。”
父亲?宋忱一惊,抿唇后退一步。二哥不明白的,父亲出面恐怕会更糟糕。二哥看起来很紧张,抓着他的袖子手心都冒汗了。
他垂下眼帘,如墨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找理由推拒道:“二哥,我与谢时鸢感情不睦,谢夫人不会想见到父亲,这样不妥。”
宋萱的手滑了下去,双肩也耷拉下来,他凝着眉头:“是我考虑不周。”
宋忱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宋萱目光落在求亲书上,轻轻卷起来,唇角下垂:“我再斟酌几天吧。”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宋忱心揪起来。
宋萱:“对了,三弟,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忱回神,矢口否认:“没,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我先回去了二哥。”
说罢,不等宋萱开口,落荒而逃。
*
宋忱在宋府这些日子,谢时鸢一次也没有登过门,他明白对方的心思,不求与谢时鸢见面。
见不到谢时鸢,宋忱让连末多留意宫里的状况。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发现宫里出了大事。
太后被软禁了。
宋忱听到消息后心脏狂跳,唰得站了起来,有点难以置信,有点畅快,还有点复杂。
谢时鸢和薛霁卿一直在和太后争斗,这次太后被软禁,是不是代表这场角逐他们已经占了上风?
可宫里没有透露半点风声,是真是假无从辨别,宋忱左思右想,决定去找父亲问问。
行至半路,遇上了宋萱,他在路上游神,宋忱走到面前也没注意。
宋忱唤了他一声。
宋萱猛然回魂,不知遇上了什么好事,宋忱本欲先走,却一把被他抓住,宋萱瞧着他眼神放光:“三弟!”
嗓音洪亮,尾音还颤着,宋忱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宋萱哈哈两声,眼角眉梢尽是喜色:“二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担心提亲的事,你同我说了以后,我便先以父亲的名义往侯府递了帖子,公主收下了,并没有回绝!”
宋忱一怔:“那……那真是太好了。”
宋萱拊掌,兴奋不已:“我宋某何其有幸,能得到子车青眼,哈哈,不说了三弟,我该去叫父亲母亲准备准备。”
“去吧,二哥。”
宋忱目送宋萱离去,站在原处踌躇不前。
二哥这几天都在操心和子车姐姐的事情,瞧他的样子,肯定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还要去问父亲吗?太后被软禁是牵扯宋家的大事,他们二人才刚有进展,宋忱不想平白生出些事端。
宋忱纠结了几秒,脚尖又转回去。
先等几天,等二哥那边的有了结果,再说这些。
可他没想到,这一等等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宋忱来的时候说只待七日,一转眼就只剩最后一天了。这几天侯府没有回复,宋萱从最开始的喜气洋洋,到后来垂头丧气。
现下,宋忱又皱着眉头送回了宋萱,他在屋里也坐不住,来回踱步,心烦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喧哗。
宋忱迟疑着走到门前,刚探出半个身子,就听见连末鬼哭狼嚎的声音:“公子!”
宋忱被吓了一跳,呆愣愣看着他。
连末哭丧着脸:“不好了公子,大公子在赌坊仗权欺人,把人打得半死,让金吾卫抓走了,他们说是要从重处罚,大公子现在生死不明啊!”
宋忱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接着一把抓住连末的手,急切问:“你说什么?”
大哥仗势欺人?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打人?宋昌虽然混账了些,但从来不会做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事。
金吾卫……
金吾卫分明是谢时鸢在管,他们上回就抓过大哥一次。
宋忱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他颤抖着手:“你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末忙摇头,心急如焚:“怎么办啊公子?”
家主和宋萱都不在,府里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宋忱屏了屏呼吸:“抓走大哥的金吾卫在哪里,我去找他们。”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要去弄清楚。
连末这回倒是知道,急声回:“去衙门了!”
宋忱毫不犹豫转身,朝外奔去,连末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到门口时,一顶玄金色的轿子忽然停下,挡住他们的去路。
宋忱望着轿子,心头一慌。
下一刻,刘公公从轿子后头走出来,慈眉善目,笑眯眯地行了一礼:“侍君。”
宋忱眼皮纤颤,不确定薛霁卿来没来,即使心里急躁也要耐着性子问:“刘公公,您怎么来了?”
刘公公低眉顺眼:“侍君,您说在宋府小住七日,陛下看时间差不多了,怕您念着回去,特意让奴才来接您。”
宋忱听罢凝眉后退一步,抗拒道:“我不念着回去,况且不是还有一天的时间吗?不用你来接我,我到时候会自己回去的。”
如果大哥没有出事,宋忱会跟着他回去,可他现在心里焦灼,哪里想回宫,宋忱和他商量,期盼刘公公再给他几天时间。
可惜听了他的说辞,刘公公有些为难:“侍君,这是陛下的吩咐,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反正不差这一两天,奴才来都来了,你也不能叫奴才白跑一趟……”
宋忱抿唇,决定实话实说:“不是我不想回去,我大哥出事了,我要处理完才能走。”
刘公公眸光轻闪,道:“可是侍君,您这么做,洒家那边就不好交差了,时期已至,您该回去了。”
宋忱有些恼了,他移开脚步,想离轿子远点,余光却瞥见后面站着的一排侍卫,心头一凉。
刘公公淡淡一笑,伸手朝向轿子,摆出不容抗拒的姿态:“侍君,请吧。”
刘公公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薛霁卿的意思,只是来请他回去就带了这么多人,意味着非回去不可了。
宋忱就这么被请上轿子。
他握着拳头,指尖都发白了,头一回对薛霁卿那么生气。明明是他让来的,也是他要自己住在宋府,为什么又要让刘公公强行把他带回去?
他到底想做什么?
宋忱心绪起伏不定,呼吸也乱得不成样子。
刘公公就在外面跟随着,似乎是隔着帘子感受到他的愤怒,一句话悠悠飘进来,状似提点:“侍君,你莫要糊涂,如果您的大哥当真出了什么事,您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陛下,能有什么好结果?”
宋忱抬头望去,静了静,却没有搭腔。
“况且您想想什么事情陛下不能做主?”刘公公的声音接着传来,“若您真想帮您大哥,何必舍近求远,陛下分明是最好的人选啊,您回去求求陛下,有什么是摆不平的!”
宋忱下颚绷紧了,陷入沉思,没有理会刘公公。
宋府到宫里的距离不近不远,大概几柱香时间就到了。
宋忱再度踏入留春宫,心境大不同以前了。留春宫似乎也少了很多人,除了和宋忱一起去宋府的人还没回来外,也有其他一些人不知何时被遣送走了。
薛霁卿不知为什么着急让他回来,可他回来后也没见到对方的人影,一问只说在忙,宋忱急切也没有办法。
找不到薛霁卿,刘公公也有意无意阻拦他去找对方。
宋忱只能等薛霁卿亲自来找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先去了慈宁宫。
去验证一下先前的消息是否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