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Chapter 54「我可以试试」
艾琳·艾德勒最后被麦考夫·福尔摩斯接收走,这对威廉来说,并不是太意外的事情。
他原本就不想要接这个烫手山芋。
第一,他知道艾琳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与婕米私交过密。纵使他们莫里亚蒂三兄弟协助她摆脱英美特工,最后的战胜品也不会是给他们三兄弟的。艾琳一定会留给婕米。
第二,和艾琳交好,对他们来说,这意味着要牺牲一部分的社会资源,包括得到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信任或者认可。
事实上,威廉到目前为止都不认为他们一定需要得到麦考夫的信任。要知道,信任是一种长期的时间投资。威廉更倾向于认可。只要获得认可,该有的该要的,还是会被一一满足。
第三,从理智判断,他们还得要卖人情给艾琳。因为他们暂时还不想和婕米彻底撕破脸皮。
出于种种平衡下来,威廉很明确自己的想法。
艾琳就算身上带来的好处能够让他们跟国家最高层的政务人员讨价还价,可他们现在还没有到可以掌握这部分的资源的实力。相反的,威廉可以从艾琳身上获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作为她暂留在莫里亚蒂家的代价。
这是威廉扭转自己处于被动局面的策略。
艾琳接触的人员主要集中在社会上流阶层。
她了解并掌握很多知名人士的情报,或者可以直白点说,「丑闻/弱点/把柄」,以保证她能够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内得到他人自愿且全心全力的帮助。
而这次,她也主动给了莫里亚蒂最高法院大法官的私人秘密作为艾琳躲藏在莫里亚蒂家中的报酬。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艾琳这一举就是说,她虽然是违背一开始莫里亚蒂家的意愿,躲在他们家中求生,但是她要威胁也可以,要合作也可以。她还是有很大的自由权。她做这些,只是她希望,莫里亚蒂三兄弟不要想办法去过问与手机相关的任何事宜。
威廉自然是同意这样的约定。
或者说,就算艾琳没有任何表示,威廉也会跟她要相应的报酬。
艾琳的这个情报对于威廉说恰到好处。因为他打算要和深陷庭审困境的米尔沃顿合作。
诚然,米尔沃顿在整个英国伦敦的上流社会中,都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他嚣张、狂妄、自负、卑劣、无耻、以贬低他人为乐。
他臭名昭著,声名狼藉。
可这样的米尔沃顿居然能顺利出席情人节快乐晚宴,难道他还能是莫里亚蒂家族安排宴席时的漏网之鱼吗?难道真的是阿尔伯特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物不值得来往吗?
肯定不是。
他肯定也是莫里亚蒂的目标之一。
威廉觉得这个人可能比艾琳更值得合作。
同样是获得情报,用信息差玩转整个社会的人,艾琳更加感情用事。
这并不是在贬低她,而是指她的行为上容易受到别人的挑拨,被他人情绪所影响。这让她的行为模式变得复杂多变,可预测性低。
简单说,就是他无法确定艾琳在和他们交好的情况下,是否会为了自己一时的情绪,采用了背叛违背约定规则的行动。
相对应的,米尔沃顿的模式就非常好猜测。
他就是一个商人。
商人无利不起早。
想要他不背叛,最简单的就是能给出更大的利益。他们只需要冷冰冰地进行利益交换即可。
这次合作的源头来自于红宝石失窃案。
大部分人都认为,莫里亚蒂在上次红宝石案里面,是想要卖人情给媞格夫人以及她背后的豪门家庭里面。然而,威廉一开始就想要和米尔沃顿结识。
米尔沃顿为人自负,不把任何人看进眼里若是开始的时候,是他们提出合作请求,想必米尔沃顿只会得寸进,甚至反而会把自己的弱点放在这个人手里面。
于是,威廉并没有打算给米尔沃顿有可以下马威的机会,而是让他过来求自己合作。
这次,法律庭审绝对少不了对米尔沃顿的彻底盘查。
他要想要全身而退,光是有好的律师团队还不够。米尔沃顿还知道他庭审的法官对他印象并不好,要顺利从刑事案件里面脱身,还是得靠走人脉走关系。
而威廉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这次的合作目的并不是要暴露威廉在伦敦的布局,而是他要补全缺失了艾琳这个擅长布置耳目的人在社会上“人间蒸发”带来的情报缺口,信息断层。
米尔沃顿果然按照威廉的计划进行合作。
至于艾琳·艾德勒,威廉这边也在她被抓住之后,给她设置了逃生自救的机会。
英国这边是不可能再留下艾琳这个人。知道国家情报失窃流失的并不单单只有麦考夫知道而已,他还要给更高阶层的人交代,比如内阁首相。
因此,艾琳在这种情况下,必定是要被「杀人灭口」。然而,威廉却给了一个让艾琳和麦考夫都能同意的建议。
也就是,艾琳在事件结束之后,离开英国,在美国改头换面,改名换姓,重新生活。MI6会负责监控她的行动,同时也会保证她不受其他组织的迫害。
具体的协议内容还得艾琳和麦考夫自己商议。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这件丑闻案结束之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也算是之前一些事件带来的影响。在数学界内部里面,最近传出一个传闻——有数学家能够证明「P与NP之间的关系」。
这道世界数学难题对整个信息化社会,都有着不可低估的重要影响。或者简单来说,掌握了整道数学难题的答案,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世界。
现在是21世纪,电子加密技术屡见不鲜,甚至已经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小到生活中的安保密码,汽车感应器,电脑网页账目与密码,大到国家机关掌握的军事机密信息安全以及核心技术的知识技能,都少不了电子加密。
而它的原理在之前也有提到过,人们会设置一道不可能被证实的难题,让人的脑力与技术都无法做到轻松破解,从而实现信息保密。可是这道数学题一旦被证实,所有的加密信息都相当于一扇敞开的门。
只要编写相关的程序,威廉可以让整个大英帝国的银行地下室设置的电子锁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被打开。
这件事的推动是阴错阳差地出于兰尼的数学论文作业——伪质数/伪素数的规律证明。据说,兰尼的论文启发了正在研究这方面的数学教授,他们的解题进程在短短一个月里面就获得了巨大的突破性。这部分的信息自然不可能是数学家本人的透露。
只是英国在美国的特工也有时刻关注关键科学家们的近况。
阿尔伯特作为莫里亚蒂家族的重要执行者之一,自然是少不了要把这项情报掌握在手上,且没有通知任何上层。
就在威廉决定利用数学研讨会的机会,顺便去美国一探究竟的时候,MI6同时收到了一项来自麦考夫的任务——「密切监督何学在美国的所有举动,需每日汇报」。
威廉和阿尔伯特并不清楚麦考夫的用意。
不过他们也听说在艾琳事件上,兰尼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麦考夫由此开始监视他,也并不奇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心防范兰尼,这并不是令人惊讶的事情。
威廉一开始对兰尼也有很高的警惕心,只是在半年的相处下,他也开始放松警惕了。没想到,麦考夫反而开始对兰尼戒备起来。
这让威廉也不由地开始思考起,兰尼到底在这里面做了什么事情?让这个代表大英帝国的大人物也要对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阿尔伯特笑道:“在这个节点上出现了这样的任务,也许他们之间产生了什么误解。”
威廉并不觉得两人之间会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从阿尔伯特掌握的特工传递过来的信息可以知道,兰尼在做为《小行星力学》做校对期间的前期,主要是在麦考夫所开办的第欧根尼俱乐部进行的。在这期间,兰尼和麦考夫的关系是与日俱增。
以兰尼的性格,除非他认识不到事情变质了,否则他会第一时间解决这个问题,避免任何没有必要的,多余的冲突和矛盾发生。
阿尔伯特见威廉眉头不展,便笑道:“麦考夫先生说兰尼先生在美国的举动都要每日汇报,也许只是在拐着弯子给他找个做优秀的保镖也不一定。兰尼的身体素质不是很差吗?”
威廉被阿尔伯特这种荒谬的言论给逗笑了。
这也未免太正大光明地以公谋私了。
不过威廉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明知道兰尼身处在风浪尖,风暴间,似乎221B公寓的人都从来没有硬性要求兰尼至少要有锻炼身体的习惯。阿尔伯特这种话也是有可信度的。
威廉想了想,朝着一直在旁边不发言的路易斯说道:“路易斯,你也是MI6的一员。这次本来你也要陪同我一起去美国参与数学研讨会。研讨会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你这段时间就负责监视兰尼的行动,怎么样?”
原本在默默旁听的路易斯突然被点到名,顿时一怔,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我恐怕会做得不太好。”
阿尔伯特和威廉还是第一次听到路易斯说自己能力不足。路易斯是在他们面前,尤其是在威廉面前,最不愿意露怯的。
现在,他居然会有这么直白的不自信的发言?
阿尔伯特想了想,很快就想通了路易斯的难处。
从有兰尼出现开始,路易斯对他的情绪总是恐惧压倒性地占上风,恐惧对方会造成莫里亚蒂阵营的失败失误,也恐惧对方会在威廉心中占据过多的影响力,最本质的还是路易斯恐惧兰尼的才能和天赋,洞察和敏锐。
阿尔伯特明白,路易斯是担心他自己被兰尼发现,自己还有特工的身份。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需要在兰尼身边放熟人。
“兰尼先生对熟悉的人不会过多地猜测。他不可能知道你有多重身份。只要你小心一点,不要让他注意到你在监视他就好了。”
阿尔伯特的目光密切地关注着路易斯的微表情,心想着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胜任不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有困难的话,我可以继续交给弗雷德。他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
这话一落,路易斯脸上明显出现了挣扎的情绪。
“我可以试试。”
路易斯最后说道。
结果,如路易斯所预见的,他还是被兰尼发现了。
212☪ 第 158章.「我旁边就有一个」
那个黑人被路易斯压制在地。
他用求饶般恳求的目光来回望着我和路易斯的方向。而路易斯的手仍毫不留情地像铁钳一样压制着黑人的肩膀。路易斯望着我的方向,似乎在征询我的打算。
按照平时的习惯,我一般不会多事,放对方离开就是了。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漫画预告上已经明确写了他今晚会遇害的时间。而我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就不能够毫无反应。
这倒不是说我突然间有了恻隐之心。我没有想着,哪怕对方身处社会边缘,每天小偷小摸,并以欺凌他人的方式生存,这也是一条生命。我并没有这么大的格局。更多的是因为上次艾琳事件里面,我干涉了那件事的过程——
事实上,上次案子结局的大方向并没有出现很大的变化——还是和神夏剧的原样,艾琳·艾德勒归还「大英帝国的丑闻」的实据,也从英国顺利地全身而退,从此销声匿迹。
这过程中也出现了两点小小的变化。
第一,原本在忧国莫的剧情中,莫里亚蒂三兄弟是选择和麦考夫·福尔摩斯合作,而不是跟最后逼他们走上绝路的米尔沃顿合作。
莫里亚蒂教授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还是不得而知的。
第二,忧国莫剧情中,艾琳事件结束后,她会归于莫里亚蒂三兄弟麾下,改名换姓,成为MI6的特工。可这个剧情也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这两点变化会产生怎么样的蝴蝶效应。
现在我的想法是——先把不可控的事情放在一边,在可控的范围里面测试自己能影响多少剧情。
更准确地说,在整个大事件剧情里面,加入我的存在之后,我是否可以影响剧情往偏向神夏的剧情,还是偏向忧国莫的剧情。
因为我现在发现一件事,无论我怎么行动,剧情的走向都是与某一个平行世界的剧情一致。
那么,我想着自己是否能成为剧情这个天平的砝码。进而按照我的想法,给某个我想要的剧情方向加重一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许可以进行多一步的操纵。
现在我能知道的是,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的「坠落」事件肯定会发生。因为所有的剧情都还是最终服务于原著小说。
其中,有区别的是,我们有多版本的夏洛克和莫里亚蒂。
如果剧情偏向平行世界的「神夏」,莫里亚蒂教授最后将会死于自杀。如果剧情偏向于平行世界的「忧国夏」,夏洛克会救莫里亚蒂教授。
比较这两种情况,我自然是偏向于后者。
可是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极低。
且不说,夏洛克到底讨不讨厌莫里亚蒂教授,对他是否真的深痛恶绝,夏洛克的本质就是那种不会做这种情绪外放的事情。像是忧国夏那样不顾一切地抓住莫里亚蒂教授的手,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就我认识的夏洛克来说,这是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夏洛克根本不喜欢别人碰他。
更别说,他能对任何人主动了。
这个任何人,不包括221B的赫德森太太和华生。
我反正是觉得,要实现夏洛克自愿自发去救助莫里亚蒂教授这件事是天方夜谭的。可我又觉得,漫画其实是能提供很大的剧情弹性给剧情中的参与者。
换句话说,我其实有可能做到类似「偷换概念」这种事情。
就像是美版的夏洛克(男)和莫里亚蒂(女)两人的坠落事件,与原著小说的瀑布(fall)无关,也与坠楼(fall)无关,而是两个人陷入(fall)过一段恋爱关系。
我想着,能不能有谁在坠落事件中假冒成夏洛克或者莫里亚蒂教授,简单粗暴又投机取巧地走过这段核心剧情。
总的来说,测试漫画的弹性是我现在得做的,而不是仅仅依靠着漫画的预告来给自己规避风险,减少伤害。
我想试着保住这个黑人小哥的命,看没有他的存在会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我坚持要送黑人小哥去警察局。他原本示弱的表情一下子就扯了下来,表情神态和动作也变得癫狂起来,当即朝着我破口大骂。
从自我狡辩说「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把他送到警察局里面」,再到想要碰瓷路易斯,扭送他去警察局的全程都在骂骂咧咧,没有一刻消停的。
直到进入警察厅,一名沉稳的个子稍小的警察朝着他的方向冷漠地望了一眼,黑人小哥的气焰开始消停了。
我还想着要怎么解释整个过程,那名警察十分习以为常地说道:“哦,本尼·查尔斯又来警局报到了,看来这次又踢到铁板了。”
这句话就让原本就心虚的抢劫犯终于愿意彻底消停,闭上嘴巴,垂着头也不和别人对视。
我心想,有警察的信任,那我来警局录口供,做笔录的流程可就容易太多了。
我心神还没有出走几秒,本尼从我身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朝着我的方向恶狠狠地望了一眼,有种被打跑的反派临走时还要争一口气一样,发狠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学。”
这话音一落,本尼哑言。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知道,我的名字对于那些不懂华夏音标的人来说,很难念。不亚于华夏人学德语法语时的弹舌。
那是个未知的新世界。
不出所料,本尼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模仿我的名字的发音,可是又不想丢人现眼,平白无故弱了气势。他放弃发音,直接恐吓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以后别让我在路上看到你,否则你就是在找死。”
他这话刚落,就被旁边的警察用力推着肩膀往前走,“在警察局里面,公然恐吓别人是当我们眼睛瞎了,耳朵听不到了?”
本尼就这样被连拉硬拽地从我的视线里面拖走了。
原本接待我们的警察朝着我的方向宽慰道:“放心,他只是嘴皮功夫比较厉害,他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你不用太担心。”
我当然知道。
我估算他也不用根据记忆曲线,才能慢慢淡忘我的名字。在没办法念出我的名字的时候,他大脑就没有办法对我形成一个准确鲜明的记忆块。
更别说,欧美人对亚裔也有脸盲障碍。我只要下次出行的时候,换一身装扮。就算我从他身边经过,也能肯定他认不出我到底是谁了。
更别说,他仅仅靠一个连名字都念不出来的人名,没有联系电话和地址。这要怎么找到一个人,这可比登天还难。
我丝毫不担心。
不过我还是想改变剧情,于是说道:“我其实还是个海外游客,在异国他乡也没有太多人身保障。明天,我还要参加很重要的大学数学积分比赛。如果,在那比赛结束之前,如果他还在外自由行走,我可能还会忍不住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没办法集中自己的比赛状态。”
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至少可以把这个本尼·查尔斯关一天,熬过今天晚上的枪击案子,看看结果如何。
我说话的时候,还注意看和我对话的警官的名牌——「马库斯·贝尔」。
“贝尔警探,你怎么看?”我问道。
他是深棕皮肤的年轻人,个子并没有很魁梧,但是他很干练利落,内心充满自信和强大,某种意义上在我心中可以被打上正义的精神小伙的称号。
此外,从心理学角度,在非对立紧绷的状态中,人们会对准确喊出自己名字的人自然产生一种亲近和好感。
我是刻意叫他的名字的。
我很快看到他表情上有些松动,似乎在认真听我的想法,并打算做出回应。事实上,本尼这种情况其实被判24小时拘留也很正常。可我觉得还是要以防万一。
万一这边的法律并没有对受害者(比如我)给予足够的援助,就是简单地口头警告一下本尼,就放对方离开。
这就是失去了我专门送人到警察局的意义了。
正当贝尔警探要给我个回复时,旁边出现了一道优雅知性的女声。她似乎听到动静之后,跟着看了一会热闹,顺便发表自己的想法。
“你还和你的朋友在一起,我想应该有他的保护,你不用太担心。”
朋友?
我觉得,这个词已经被社会在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时,已经用烂了。
我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一起的。”
路易斯只是一个路人。
说话间。我也开始打量面前的女性——这是一名亚裔女性,年纪在25岁以上,属于成熟可靠的大人范畴。
不过,她应该在美国长大的,美式发音并没有太大的口音问题,有着欧美女性喜爱的深棕肤色。上手臂的肌肉线条告诉我,她还是个规律地锻炼身体,热爱运动的人。
这名女士态度很大方,听到我的解释,很快抱歉地说道:“我看你们都是英国过来的,再加上也是这位金发先生陪同你,押送抢劫犯过来的,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行动的朋友。”
因为她的这句话,我下意识往路易斯的方向看了一眼,顺便思考,她刚才并没有在我们聊天的物理空间范围里面。
她是怎么知道是路易斯押送人过来的?
我记得她是在本尼被送走的后一秒才过来的,并没有看到路易斯扭送本尼进警局的那一幕。除非她是在其他地方看到了我们,而我没有留意,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信息差。
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的话,这也有可能是她在本尼衣服身上的皱褶和灰尘判断出压制抢劫犯应该是右利手。这一点跟我的惯用手是左手,相矛盾。
要真的是后者,那面前的人真的是观察力相当敏锐了。
路易斯似乎对这个推断很感兴趣,追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们都是来自英国的?”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
我不知道路易斯的葫芦里面卖了什么药?
“最明显的是英式发音,先生。”对面的女性从容大方地说道,“在美国刻意用英式发音,多少有些卖弄的痕迹。不过光从发音来判断,实在有些草率。最主要的是语言表达方式,英式语法更偏向于动词短语,而美国这里更习惯用名词。除此之外,英国人习惯使用havegot这样的词,英式用语习惯很难改。美国人可以改发音,但时时刻刻留意语法用法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这位黑发年轻人,他身上的衣服是英国本土品牌Dunhill限定的款,这是最近一个月才新出的。要在美国能穿到这身衣服,哪怕是邮寄,也得要有一个月的等待时间。除此之外,我刚才也听到他说,他是海外游客,要参加数学积分比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近期内唯一一场数学积分比赛是由麻省理工大学举办的,半决赛中有一支队伍来自英国伦敦大学。”
她说完之后,朝着我的方向友好地笑了一下,“我室友是英国人,而我是警局的咨询顾问。”
这样敏锐的观察力,有条不紊的分析推理能力,再加上优秀的信息知识储备,她真的很优秀。
见到我很惊讶,她继续微笑道:“我听到你叫「何学」了。你的名字很好,也很好辨认,是华夏国的吗?我也会说一点华夏语(Mandarin)。”
异国他乡遇到能跟自己一样说同种语言的,真的太叫人喜出望外了。
我也说道:“是的,我是华夏人,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呢?真的是有缘,我在英国也有当咨询顾问的助手。”
我对她很感兴趣,主动抛出我们之间的共同点来聊天。
她听到我也是做侦探有关的相关工作,立刻也有兴致了,“我叫琼恩·华生(JoanWatson)。”
华生这个姓氏让我微微一愣,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兴致高昂地继续说道:“我听说,英国伦敦有个非常有名的犯罪顾问,代号为「犯罪卿」。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这话一落,我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
我何止见过。
我旁边就有一个。
“我对犯罪卿不太熟。”
213☪ 第 159 章.「这样真的很好」
琼恩(Joan)女士和华生(John)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母。
此外,他们给人的感觉都属于温柔知性的类型,且同样对案件抱有好奇心和求知欲。
不过两人还是有很大的风格差别。也不知道是外貌关系的影响,还是她举止谈吐的方式,我并不会觉得她和华生有任何血亲关系。
琼恩女士对我这番说辞还是不够满意。
“犯罪卿在英国伦敦活跃,据说有很多苏格兰场的咨询顾问都在追查,你没有听说过吗?”琼恩半信半疑,“犯罪卿做的案子据说让整个警察局都震上一震……”
琼恩女士正在试图用关键词来调动我的记忆。
可我现在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格兰场的咨询顾问也就那么几个。如果把我和华生这样的助手也算上的话,再加上教授和路易斯两人身兼导演、演员和编剧数角,那确实有很多咨询顾问在调查「犯罪卿」的事情。
不过——
“犯罪卿做了很多案子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记得,犯罪卿这个名号传出来的时候,是去年十一月份出租车司机事件。当时我在备考,所以并不太清楚过程。夏洛克也是在那时候注意到伦敦有个犯罪咨询顾问,并且活跃了很长时间,接收的委托在刑法上都可以找到对应的法律法规。因为我没感兴趣,不想牵扯在内,所以就没有过问里面的情况。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想要转头看路易斯。可我的理智立刻悬崖勒马,提到犯罪卿,我立刻看向路易斯的话,这样太容易被莫里亚蒂一方起疑心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我又觉得我得看路易斯。因为他是少数在外宣称自己是调查犯罪卿的咨询顾问之一。
我刻意不问他,不看他,反而有点违背常识。
“……”
我为什么要为这种小事纠结那么久?
我看向路易斯,他正好在我的斜后方,我侧过脸,就可以和他对视。他的视线也刚好下落,我说道:“路易斯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比我更清楚。”
路易斯在我话语里面,瞳光动了动,朝着琼恩女士的方向看过去,说道:“据档案记载,犯罪卿活动时间跨度超过十年,地域跨度从英国深入到西欧和北非,美国也有部分影响力。他的身份一直都被隐瞒得很深,直到去年11月份名为福尔摩斯侦探从一个出租车司机口中探听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路易斯目光透出内心深处坚定的信念,有条不紊地说道:“他负责指导的犯罪工作应该不低于一千起,但是他主动犯案,并留下痕迹的案子在苏格兰场档案上为零。我认为,华生女士应该是对犯罪卿的活动了解甚少,才会把犯罪顾问的工作理解成为连环杀手或者其他系列案件的犯罪者。”
我现在才发现,我对犯罪卿的活动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夏洛克现在查犯罪卿的活动,已经不爱叫我参与了。因为我在诺亚号轮渡上的态度就很消极,夏洛克那时候还专门跟我聊了一次。虽然在细节上,我们两个没有掰扯得那么清楚,但是夏洛克当时就开始放纵我选工作任务的内容了,没有硬性规定我必须跟着他查同一个案子。久而久之,我也不知道夏洛克查到什么程度了。
路易斯继续解释道:“已知的与犯罪卿有关的案子,有救济站爆炸,连环伪造自杀案,诺亚号火灾事故,黑莲帮走丨私,以及前希腊译员之死……基本上从注意到有犯罪卿的存在开始,我们从多起案子里面看到了犯罪卿的身影。”
我听路易斯答得滴水不漏的,又开始纳闷,为什么他一开始要接琼恩女士的话茬,判断对方来自哪个地方。这种基础的推理判断对莫里亚蒂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才对。
路易斯是在好奇什么地方吗?
还是琼恩女士哪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实在太迟钝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有什么问题。
琼恩的表情跟着恍然,也对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随即又说道:“你们已经肯定是犯罪卿是男性了吗?”这句话落下来之后,琼恩的眼瞳里面透露出探询的意味出来,“我听到你们用「he」?”
“……”
不是。
不是「你们」,只有路易斯在说而已。
琼恩说完之后,还是习惯性地看向我。我怀疑是因为一开始我对她太热情,导致她倾向于跟我说话。因为我们在诺亚号的时候,我和夏洛克已经判定犯罪卿是集体行动,但是路易斯现在用的是单数形式,我猜他们在苏格兰场查到的讯息就是「犯罪卿是单人行动」。如果我现在更新情报信息的话,这无疑对他们来说是晴天霹雳。
从这里其实也看得出,夏洛克并没有和他们共享自己的情报。这方面的原因,要么是因为夏洛克懒得把自己还没有完成的推理说给其他人听;要么是因为夏洛克根本不相信莫里亚蒂教授他们。
此刻,路易斯因为琼恩的话顿了一下,这一秒过得很快,像是在思考,也可能是因为心惊而反应慢了半拍。路易斯神色并没有出现很大的变化,只是说道:“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完全得到这样确切的情报。不过在苏格兰场抓捕黑莲帮的时候,该走私团体的首领单帮主曾表示过自己走私通过的的渠道是犯罪卿提供的。而她和犯罪卿用加密邮件聊过,当时在录口供的时候,单帮主说她认为犯罪卿是男性。”
如果路易斯真的不小心犯了一个错,那现在他补得很齐全。
因为个人能力有限,判断力有限,如果单帮主判断失误的话,谁也不清楚这是她自己的能力问题,还是因为犯罪卿的误导。可又因为以一般思路来说,这个单帮主提供的线索是第一手线索,具备着可考究的准确性和真实性。所以,就算单帮主的证词指向性是模棱两可的,也不乏参考性。
路易斯说完之后,用余光偷偷观察我。
我肯定他一定是在看我信不信。我接收到目光之后,便自然地说道:“我们这边没怎么和苏格兰场交换这类的信息,并不太清楚单帮主的笔录内容。不过,很可能是因为我们这边的侦探怀疑单帮主的能力问题,所以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其实,夏洛克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他还是会去查的。再小的线索也是线索,哪怕它存在着误导性,夏洛克也会亲自去验证真伪。只是他到底有没有得出结论,他也不告诉我而已。
路易斯很快就回应道:“他确实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一看路易斯会这么说,就知道他不够了解夏洛克。
不过我内心还是在默默地等着他问我,「夏洛克可能会瞧不起证人,但兰尼应该不会。兰尼应该会有所发现吧?」我这样就可以说,我只是个做兼职的学生。这种追查犯罪卿长期的活计是不接的。老板也怕我干了一半跑了,所以也不给机会。我就可以这样正大光明地把我从调查犯罪卿的事件摘出去。
莫里亚蒂教授他们也不会把我放在黑名单上面,需要时时观察。
我就是怀疑路易斯在监视我,否则他没道理会出现得那么及时。而他监督我的原因无非就是艾琳·艾德勒事件中他们可能知道我修改了密码。这部分在漫画里面并没有展现,我也不知道教授他们知不知道我修改了密码。
现在知道是我改了密码的有夏洛克、麦考夫和我。
漫画里面并没有说艾琳发现我修改了密码,没有提及华生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暗示莫里亚蒂教授知道这件事。可是在漫画之外,总是会发生一些我都不清楚的事情。我还是认为要做好防范和准备的。
我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可路易斯就是不问我,反倒是琼恩旁边笑道:“你们好有趣哦,说句话还要互相看彼此的眼色。”
我完全被琼恩一针见血的发言给吓倒了。
面前的人观察力也太强了。
被她这句话弄下来,我没敢继续看路易斯,脑袋里面一阵思维风暴,要怎么解释这种麻烦的局面。
我一边在心里面为自己此刻的不幸而感到悲哀,一边又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保持淡定地说道:“…有些话还是很难启齿。主要还是因为雇佣我当破案助手的侦探先生和路易斯先生的兄长关系不合。他们两个人都在竞争谁会优先查出犯罪卿。我们各自有自己的立场,在这里应该不能太讨论这方面的内容,所以难免会表现得不太自然。我想,路易斯先生肯定有很多不方便在这里说的事情,所以才要犹豫谨慎自己的措辞,以免泄漏自己阵营的调查结果。”
说到这里,我觉得这是个趁机自白,也是自证清白的好时机。
我很快就继续说道:“另一个顾虑是,出于我个人的精力问题,且优先自己的学业,我其实并没有参与我们侦探先生的调查。也并不清楚路易斯先生他们现在调查的进展。我个人来说,还是很惊讶原来路易斯先生他们有这么清晰的调查结果了。”
琼恩笑道:“可是,即使对立,你们关系也很好啊。这位路易斯先生对吧?”她说话间也把目光移到了路易斯身上,随后才看向我,继续说道:“他一直很关心你。即使阵营对立,也不妨碍他帮助你。不过这也是能解释得通的。”
为什么?
我不认为这个人就能知道我还救过路易斯。
我才刚觉得费解,路易斯率先当我的嘴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有什么意思呢?”琼恩女士反而觉得他的话费解一样,可是她从容的神情还持续挂在脸上,“毕竟这是和平的21世纪了。只是上司和兄长有竞争心理,丝毫不影响双方交好,不是吗?”
“……”
那还真不是。
我对这句话认同,但不接受。为了避免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被没完没了地聊下去,我决定左耳进右耳出。
刚打算糊弄过去,警察大厅的正门处亮起了一道明亮干净的声音,“路易斯,兰尼。”
我一回头看,正是路易斯的哥哥莫里亚蒂教授。
而我和他目光刚互相接触,穿着浅色针织衫毛衣的外套教授便微微含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教授,我觉得这样真的很好。
然而下一秒,我很快就清醒了。
214☪ 第 160 章.「震耳欲聋的沉默」
教授进警视厅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面顿时冒出路易斯说教授还会继续写《小行星力学》第二卷的画面。
顷刻间,我仿佛看到了数字光环盘旋在他的头上,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拼出着「小行星力学之父」。那道光辉神圣和强烈。
神说要有光。
于是世界有了莫里亚蒂教授。
“兰尼。”
教授一叫我的名字,就让我恢复到现实中来。
我忍不住为自己可耻地想要立刻催更的心态感到有些赧然。
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朝着我的方向笑了笑,“真好,又见面了。”
我立刻跟着回应了,心里面不由自主地盘算着怎么跟教授讨论《小行星力学》第二卷的相关事宜,尤其是趁现在教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的内心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路易斯并没有在意我的情况,见到教授来的时候,便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两个人谈话声并不大,但也很清楚地传到我耳边。
莫里亚蒂教授开口对路易斯说道:“我打电话给你没有接,用GPS定位才看到你到警局来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一听就让人知道是他们兄弟之间关系很好,到陌生地方还会知道要互相分享地址,方便让彼此知道动态,保证安全。
像我们,夏洛克就从来都不分享自己的GPS,有时候出外旅行,走着走着,他人就没了。我们打电话也没有接,到处找他,就非常不省心。
我忍不住再次感叹一声——他们兄弟关系好好。
路易斯很快解释个中的来龙去脉,也把情况说得言简意赅,“我看到他在路上被抢劫犯盯上了,随手帮了个忙。”
这话一落,教授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等不到路易斯,现在关切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他顺势走到我旁边,上下打量着我,轻声说道:“兰尼,你没事吧?”
我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我的手臂和腿脚,活动着手脚给教授看,对莫里亚蒂教授证明道:“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我上面连灰都没有,连摔都没有摔过。
我说道:“多亏了路易斯先生。”
其实我觉得,就算没有路易斯的话,我也不会出事。那个黑人小哥明明不会对我造成有任何的生命威胁。可是,现在我又知道两兄弟关系极好。
我如果是在夸路易斯的话,想必教授肯定也会因此很高兴。
教授听我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琼恩女士在旁边一直静静地关注我和教授他们之前的情况。莫里亚蒂教授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朝着她的方向介绍道:“我是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感谢你照看我的朋友和弟弟。”
我的朋友?
我对这个称呼冒出很多疑惑,说「学生」不是更准确吗?可能教授是懒得解释那么多,毕竟外人看来,我和教授年龄相差不大,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博士生,只是个普通的本科生而已。这会说我们是师生关系,显得我们关系就像华生说的那样——太亲密了?
什么样的教授会专门来警察局接一个无亲无故的本科生?
我的想法还没有得出更多的结论时,我就清晰地看到了琼恩女士脸上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教授对这部分内容并不打算深聊,朝着她的方向说道:“我接路易斯和兰尼两个离开了。请问这位女士还有什么要聊的吗?”
琼恩见教授笑容温煦,自己的笑容也跟着更加放松,解释了一下她之前在和我们探听英国犯罪卿的事情,“我对案子还很想多一些了解,难得碰上英国的咨询顾问…我可以请你们喝咖啡吗?”
莫里亚蒂教授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有位叫约翰·华生的先生在博客上连载着《福尔摩斯探案》,在上面就有部分案件的细节。如果上面都没有细讲的内容,恐怕我们也不能往外透露过多的细节。咨询顾问与苏格兰场的警察之间也有一定的保密协议的。华生小姐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这位华生先生。”
教授指了一条路让琼恩可以自己去看,声音温和,但也听得出这是在拒绝。
琼恩便回应道:“我其实就是读了那位华生的刑侦博客才知道犯罪卿的。因为写得很有趣,我已经读了有三四遍。”
我从第二学期开始就注意到,华生的博客受众很多,在伦敦大学犯罪学的课堂教学里面,有很多学生都知道华生。艾琳一案之前,他们两个还上了伦敦本地的新闻报纸,名气更上一层楼。现在我们来美国也遇到了这样高素质的书迷,我顿时与有荣焉。
“不过我从来没有读过救济站爆炸的案子。”琼恩笑着看向我说道,“要是有机会和那个作家接触一次就好了。”
“……”
开心。
华生真的很棒!
我心情跟着她的话而上涨。不过我觉得琼恩的话已经开始有点没完没了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离开。我的想法刚冒出来,就看到琼恩朝着我的方向展开微笑。
我刚愣一下,琼恩就错开我的视线,低头轻咳了一声,才说道:“其实我刚才就是认出你是谁,才和你搭话的。”
我的反射弧绕了地球1/8640圈,“……什么?”我为什么会被美国的咨询顾问留意?
琼恩没有卖关子,很快就看着我说道:“事实上,我把英国华生先生的博客读完之后,拼出了第三个人的存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惊讶的心情,但是我余光看到旁边的莫里亚蒂教授瞳光动了动。
琼恩继续说道:“英国华生先生是以第一人称视角写的半纪实刑侦小说。他在前文第一章,就提出自己是医学专业出身,从未接触过刑侦相关的领域。之所以会协助福尔摩斯先生,是因为他的专业和法医方面可以相挂钩。福尔摩斯先生需要他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可是他的文字里面又透出对刑侦学、犯罪痕迹学,犯罪心理学的知识的了解。”
“我那时候在想,是不是作者他其实本身就从事这方面的职业,只是虚构了一篇以真实案件为原型的博客?后来,我在博客里面发现,华生先生曾经提到过自己写小说的时候,会有一个朋友帮忙检查里面的常识错误,并且补全故事里面出现的逻辑链。不过华生也很少提到自己有朋友这件事,一开始他入住现在的公寓时,是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医学专业的朋友。后来他曾经提到自己的居住的公寓里面底下住着一个跟他同校的大学生,有时候遇到委托的时候,那个青年会帮忙接待一下。”
“于是,我对这个隐藏人物产生了好奇心。我从这半年多的文章里面陆续拼凑出一些信息,在华生公寓里面,除了福尔摩斯先生做侦探之外,其实有两个侦探助手,一个是华生,一个是伦敦大学数学系的大学生。相比于福尔摩斯先生的无所谓,这个大学生性格内敛低调,不爱在人前表现,对自我隐私保护意识很强,甚至有点敏感,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的生活。”
琼恩看着我,表情诚挚地说道:“从刚才接触的种种细节来看,我觉得,你就是华生作家的室友。希望你不会因为我这样的推测和接近感到不适。”
原来是这样的。
那我肯定是会因为陌生人突然对我这么热情感到不舒服。她要是能解释给我听,那我还是能接受的。
更何况,她原来是华生的书迷。
不过该拒绝,还是要好好拒绝才是。
“如果你是想通过我这边跟华生先生要签名之类的,我可以征询他的意见,但是更多的要求的话,类似见面之类的,就请容我说抱歉了。”
琼恩见我要离开后,看向旁边的教授,又朝着我小声说道:“我能和你简单地聊两句吗?很快的。”
这里是警察局。
我也可以对她的要求说不。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也叫华生,我对她有种天然的好感和亲近,感觉就跟熟悉的朋友似的,我还是决定先听听她的想法吧。
她并没有跟我说什么话,只跟我交换了社交平台的账号,问我什么时候离开美国,她到时候用私信联系我。
“因为路易斯先生的兄长盯得太死了,我还是尽快结束对话会比较好。”
她这话让我下意识想要去看教授的表情。
不过,教授比路易斯还要敏锐,我还是要拒绝在她面前做出那么草率的动作。
琼恩在和我分开之前,似乎担心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于是紧急地说了一句,“不要和莫里亚蒂接触过密。”
我疑惑地望着她,不确定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她刚才一直看着我,和我搭话,就是想要分开我和莫里亚蒂兄弟吗?
教授的声音在离开前,又说道:“华生小姐,兰尼是个不擅长拒绝他人的人。如果你没有太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太麻烦他会比较好?”
琼恩女士笑道:“没有,我只是和他简单聊一下「犯罪卿」的一些案件细节。我也想构思一部小说。”
这话一落,我完全不敢看教授的脸。
从警察局离开之后,我一直都在心中祈祷着教授不要问我任何关于犯罪卿的事情。我自己心里也赶着要离开,教授也没有特意拦着我,而是和路易斯离开后两三步后,他站在原地,转过身问我:“兰尼,你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知道怎么回去。再不济,我也可以打车回去。我酒店地址也很清楚。”
我现在就想赶快回酒店了。
一是,我也知道教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是,我要避开教授继续问我关于犯罪卿的事情。
三是,其实我漫画预告也没有完全看完。尤其是我知道漫画预告预示的时间点就在今天晚上,我或多或少都要先做好准备。
这个案子是不是会和新认识的琼恩·华生有关呢?
整个案子是否会和莫里亚蒂教授牵扯到呢?
这是未可知的。
教授让路易斯先走在路前。此刻敞亮开阔的人行道是并没有太多人。教授的目光可以轻而易举地落在我身上,又说道:“兰尼,如果你在追查犯罪卿的话,其实我有英国犯罪卿的照片,你想看吗?我愿意与你分享。”
我盯着教授的笑,瞬间陷入了沉默。
而沉默在我耳边震耳欲聋。
215☪ 第 161 章.「有趣的事情」
我下午两点多,才回到我在波士顿的酒店。
不得不说,跟教授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比过山车还要跌宕起伏,比看悬疑片还要刺激。我坐在车子上,脑袋里面还在仿佛循环播放教授跟我说的话。
莫里亚蒂教授问我要不要看犯罪卿的照片。
这一听就是假话。
不是因为我知道教授就是犯罪卿本人,而是假设教授就是和犯罪卿无关——
要是他真的有明确的人物图像照,他现在作为咨询顾问不去抓照片上的人,那他就是失职了。如果他是因为顾虑照片上人物的影响力,而不能行动,拿给我看也没有用。
我本身还是很害怕麻烦的人,感觉这要又是个局,我的日子又会变得不那么太平。
天知道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而已,在社会上无权无势无钱。
我只喜欢躲在没有人发现的幕后做事。
我说道:“因为我其实不查犯罪卿相关的案子。”
我又说道:“牵扯犯罪卿的案子太细碎,事件也太过漫长,我不是专业做侦探助手的人,还有繁重的学习任务,所以福尔摩斯先生说我不用跟着查。教授看在我的面子上,愿意与我分享的话,我应该都不会看,我会直接给福尔摩斯先生检阅。我在这个案子上,不会对福尔摩斯先生藏私。”
我一脸正色,说得认真。
莫里亚蒂教授在我的话里面闪了闪瞳光。
各位知道吗?
我越说越觉得我信了「我现在一点都不知道犯罪卿是谁」一样。
我感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刚正不阿的气度,铁面无私的气场,还有一种神奇的自我肯定的力量。
就在我都相信教授一定会在我的话语中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保持住自己教授气度的时候,教授朝着我的方向笑了起来,仿佛像是看我是个把学校规则放得比天还大的固执小学生一样。
“兰尼,你这点还是挺可爱的。”
我被莫里亚蒂教授这句话给弄得忘记了反应,也不知道该反驳他的话,还是先克制自己急速燃烧的脸颊,“……”
教授又说道:“我刚才是在逗你。”
我明明知道这件事,可是我刚才表现得我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感觉在教授看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傻里傻气。
分开的时候,我脑袋里面反复回播着「我刚才是在逗你」这句话。
一种无法为自己好好解释的苦恼萦绕在我心头,渐渐地在我心头灼出一个空虚和虚无的洞。
我还不太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情绪。
简单说一句,跟教授这么匆匆一见,自己感觉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这很没道理,但我又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
我一打开门外,就看到卢西安坐在我房间的地毯上看训练册。
我们所有人的房间都是单人房。当然,主办方是不可能这么大方的。中间卢西安帮所有人都升级了房间,这样他可以方便串门。我就在他对面,他还拿了我一张房卡的副卡。他说,在我房间里面学习的话容易静下心。
卢西安一看到我回来了,立刻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好紧张,要是明天半决赛就输了,该怎么办?我今天翻了你给的练习册,我有好多都算错了。越算越害怕,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卢西安就像一只乌龟一样爬了过来。
他爸妈都是怎么忍受他这样没有个正形的。
“兰尼,我不能没有你。”
我看着他要过来抱大腿,冷静地从他旁边绕开,“只是让你复习解题的技巧而已,你看题目,掌握答题技巧就行了,不用太在意答案对错。明天也不会考同一道题。”随后,我就坐在沙发上看他计算用的草稿纸,解题思路很清晰,但是也不知道是心浮气躁,还是其他原因,有很多不该犯的小错误也出现了。
我面无表情地说完之后,卢西安又用一副「我完全没有安慰到他」的表情看着我。
“……”
我本来就不会安慰人。
于是我打开新的一页,“有时间在烦恼,就再多做一些题目。既然你觉得错误率上升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动摇你自己的自信心,那你就应该想想在分母上多做努力。”
卢西安一看到我直接给他做题,就更伤心了,“你难道不会鼓励我吗?比如说,你跟我说你好厉害啊之类的?”
我不是不能说,但是,“你觉得我说了,你会信我这话是真心话吗?”
卢西安瞬间就沉默了。
“做题。”我把笔递给他。
卢西安低头做了一道题的开头,我见他还是很安分,便自己也拿出一个数学的练习册过解题思路。我觉得算答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只要能明确每道题的解题方法是准确的,那么算答案只是在验证自己的思路确实是正确的而已。其实,并不需要这么浪费时间。
我看了一会儿,脑海里面还是浮出琼恩·华生那句要戒备莫里亚蒂教授的话。
实话说,我内心有个隐隐的猜测。
这个猜测跟平行世界的福尔摩斯相关。
如我们所见,美版《基本演绎法》的婕米·莫里亚蒂在这个世界的话,是否意味着其实也存在着两个华生,还有另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可是,问题也在这里了。
四个莫里亚蒂是符合逻辑的同时存在的。
两个华生,一男一女,似乎也互不干涉。
然而,在我看来,夏洛克和华生两人就像是构成这个福尔摩斯世界的原子核和核外电子,两者是密不可分的(自动排除氢原子的假设)。如果有一个华生,那势必有一个对应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可是,这个世界,怎么会出现两个同样名字,同样性格,同样背景的人呢?
我内心里面想的是不认为,或者不希望琼恩·华生是美版福尔摩斯的华生的。因为这随之带来的变数会让我觉得这个平行世界开始脱轨了,变得不稳定起来。
可是如果她不是美版的华生,她为什么会对莫里亚蒂教授这个名字如此有高的防范意识和戒备心理?三番两次只想要和我保持对话,拉近距离,生怕再也见不到我,怕在她还在的时候不能拉我一把,怕我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要知道,所有的福尔摩斯衍生世界里面,只有忧国的莫里亚蒂的身份是在剧情中一直被保密着的。而其他的衍生故事里面,福尔摩斯都知道莫里亚蒂是犯罪顾问,根本没有玩马甲的机会。
我静下来之后,就想着把漫画的弹幕内容好好读过一遍。
漫画预告这次里面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只有两枪杀案。
其中一名受害者本尼,就是在意外中目睹了第一起枪杀案。他同样也看到了这个案子的凶手的长相,因此被杀人灭口。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多钟,本尼当时在街道另一边抢劫一名白领的钱包,独自走到住宅区后墙的车行道上,周围并没有任何人。
预告内容简单利落。
我现在又在想一件事,本尼被杀这件事的必然性在于什么?
并不是从凶手的角度思考,为什么凶手要杀人灭口,而是要从编剧上思考「为什么要设置一个路人死亡」。只要学会基本的刑侦学,或者多看几部现代疑犯追踪的悬疑警探剧集,就会知道最难破的案子就是激情杀人与无差别杀人。
因为这些要么没有办法判断凶手犯罪特征,要么没有办法判断杀人动机。
「杀死路人」只是给整个案子设立了没有意义的干扰项。
警察面对这种情况,本身都会很容易的判断,这个与第一个死者毫无关系的路人,与死者前后脚死于同一把枪下,很可能是目击了犯罪现场,才遭到了凶手的灭口。
那么一般来说,编剧会怎么安排这个路人死得要有价值呢?
可能是路人其实和死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能是路人与凶手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有可能是路人与凶手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斗争,于是路人本尼在死亡的时候,他留下了指证凶手的证据。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翻一下弹幕。
这个时候,卢西安碰了碰我的大腿,准确地说,他是动手戳了戳我的大腿旁侧。他用一副跟我商量的语气跟我说:“兰尼,我暂时学不下去,你陪我解决一下疑惑可以吗?”
“不可以。”
“兰尼,你不要那么冷漠嘛。”
我给他再塞了一套题,“今晚算完这些再睡。”
卢西安哭丧地翻着题库,然后推到一边去,抬头开口问:“兰尼,你有谈过一段若是所有人知道都会反对,但是你还是想要维持不让人破坏的感情吗?”
“没有。”
我从不早恋。
爱情会让人智商下降,太可怕了。
我不敢想象这种会怎么深深地影响的自己理性逻辑和判断力。没用的多巴胺,血清素等等占据自己的头脑的画面实在太可怕了。
那无关自我节制,自我约束的失效,而是一种失控。
我说着的同时,把笔递到他的手边说道:“别停下来,快写。”
卢西安抓着我给的笔,又好奇地说道:“兰尼,我觉得你的第六感很灵。你看你年初的时候,还在思考别人失恋的时候要怎么解决问题。当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结果两个月后,华生先生和莎拉小姐就分手了。”
卢西安在和华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就交换过联系方式。想来他们应该是时不时都有互相联系,他才知道那么多的。
一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熟稔了,我忍不住有点吃味。
卢西安继续说道:“你真的很厉害,就像什么都提前知道的一样。”
“……”
“我可以问问看,你觉得我和弗里达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卢西安的表情很真诚,显然他确实是还在为明天还不能有好的表现而苦恼了。
我想了想,问道:“你要听实话吗?”
卢西安这一听就放弃了,立刻说自己要好好学习。
我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刚拿出手机,卢西安又抬头,“话说,福尔摩斯先生一点半的时候,来看你有没有回来?”
“然后呢?”
我觉得有事的话,他会想办法联系我的。
估计只是来看看我而已。
卢西安说道:“我们就聊了一下,毕竟你没在嘛。”
行。
我觉得无所谓。
卢西安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因为你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就跟他开玩笑说,你肯定是在路上遇上了莫里亚蒂教授,否则你不会在外逗留那么久的。“
我内心咯噔一下,“…他怎么说?”
“福尔摩斯先生笑着跟我说,我比他想象中的还聪明。”卢西安脸上全是自豪,“他说,我对你非常了解。”
“……”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216☪ 第 162 章.「我不能成为他们共同的朋友」
卢西安说是开玩笑的话,可这恰恰就是真的发生的事情。
我心虚又心慌。
虽然说,美国麻省理工这边有数学家在做研讨会,并没有没有上新闻,也没有任何组织在做宣传,但是以夏洛克的洞察和推理演绎来说,他很可能也能推断出,莫里亚蒂教授也来美国了。
我觉得,我又因为莫里亚蒂教授的事情绊住了,被夏洛克知道的话,他肯定会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比较好。也许现在跟夏洛克说明白,还会有一线生机。
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摊上卢西安这货的……
“我先和福尔摩斯先生他们说一下「我回来了」。”
我说着,也很快起身。
之前有说过,我手机并没有接美国当地SIM卡。我只买了在英国订的电子SIM卡,上面的套餐比较贵,尤其是含有通话的选项。我平常也不爱打电话,必要时聊天也用的是网络短信。
可是,我要群通知221B室友们我回来了的信息的时候,才发现我非常麻烦——我既不能打电话,又不知道大家的私人社交账户。
我只能去敲门。
我说我要出门的时候。卢西安很快就应好。不过,目送我离开后,他才想起,其实我可以用酒店电话跟隔壁房间的人联系。这只要联通前台就可以了。
卢西安就是一只马后炮。
我先去敲了敲华生的门。
因为他一定会保护我。每次我惹夏洛克不愉快的时候,华生绝大多数时候都能替我说话。我想到夏洛克可能会不高兴,还是得找华生帮忙。结果我敲门的时候并没有回应。
我敲完之后,才想起来今天华生作为护花使者,陪赫德森太太和弗里达去逛街了。
我从外面回来之后,自己整个人就迷糊了。
这件事情也忘记了。
话说回来,弗里达自从那次诺亚号之后,跟赫德森太太关系特别好。我是坐飞机的时候,才发现弗里达有时候会带赫德森太太去晚上年轻人的酒吧玩。两人看起来像是祖孙辈的,玩起来却跟姐妹朋友似的,整个过程都在谈化妆品牌,或者是最近流行的服装元素。
这不是我能够加入的。
我觉得,我要是女生的话,我恐怕没办法在221B生活下去。
我一是完全做不到和赫德森太太那么亲密,我对那些复杂的东西提不起兴趣,也学不会。我很早就发现,自己对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是连基本的记忆都很难留住的,看过就忘。一是,我本质上还是有一点点性别恐惧,没办法和异性比较正常地相处。
如果我是女生,见到室友都是男的,我肯定会想跑,一刻也待不下。
我没办法求助华生,只能硬着头皮敲夏洛克的门。
夏洛克要么在房间里面看英国的案子,要么就是出去外面了。
他要是出门的话,那就只能等他自己知道该回来,才能等到他回来。
我记得有一次,他跟我们一块旅行,人直接消失了36个小时以上。我们三个人都想要去警局报失踪了。结果他一脸轻松地回来,也没有告诉所有人,只是回房间睡觉,直到旅行结束。
一看又是去哪找到一个案子,然后他顺利破案,心满意足回酒店休息。
我们既无语又无奈。
每次遇到这种夏洛克失踪的事,我都会觉得夏洛克其实还是挺愿意外出的。可是,和他回公寓的时候,我又会发现,即使外面的世界可能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案子可以给他玩。他本质很宅,除非与案子有关,他根本不愿意动。
他可以在公寓里面一个星期都不出门,只在客厅和厨房做实验。
做好心理准备后,我就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间的门。一开始没有听到动静,我内心深处还在想着夏洛克是不是去瞎溜达了。我当然希望夏洛克是出去外面玩了,这样我可以不被夏洛克凶。
然而,门铃响了两下,门还是开了。
早死早超生吧。
我在内心默默流泪。
夏洛克视线往下,目光望着我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我自己就像是大黑豹脚底下一只小松鼠。不过下一秒,这个可怕的氛围就消失了。
因为夏洛克很平和地问道:“怎么了?”
我眨了眨眼睛,心道他态度好好啊。
明明卢西安还说他是笑着跟卢西安说话的,这不就是最可怕的状态吗?
我怀疑这里面有更可怕的陷阱。我就很老实地汇报道:“卢西安说你之前过来找我,我顺便过来问问怎么了?也顺便说一下我回来了。”
“就是无聊找你打发一下时间。”夏洛克回答完我的问题,见我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一皱,“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话把我给问懵了。
难道这是一场坦白局?
我看不穿夏洛克是真心想要关门,还是给我机会聊一下我怎么会那么晚回来。
我想了想,说道:“今天,我去见那个教授之后,遇到了莫里亚蒂家的路易斯先生,他后来还帮忙解决了抢劫犯的事情。我们还去了当地警察局一趟,中间也遇到了华生先生的书迷,她很热情,就聊了很多。最后莫里亚蒂教授也过来了。”
我寻思我把整个过程都说得明白清楚,也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色彩——我连这样的词汇都没有用。我每个人的描述也只用了一两句,没有过多的渲染。
夏洛克表情似乎有点淡,仿佛我说了一场特别无聊的流水账,“我知道了。你没什么其他事情,就可以走了。”
他这样的态度比凶我,还让我郁闷。
夏洛克已经不关心我了。
他以前还会很积极问我去哪里的。
现在他是不是觉得我可有可无了?
可是我又不能说这种话,也不能问这种话。
我忍不住想看看他在房间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所以才不理我的。我甚至都想着,要不要用我们在讨论「犯罪卿」的事情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夏洛克见我还是杵在门边不动,便斜靠在门框上,表情颇有些懒散,开口说道:“兰尼,你应该不会自恋到,以为你那个教授是追着你来美国波士顿的,自己还产生不确定的疑惑,想要找人商量吧?”
这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厚脸皮的想法?
我连忙摆着手说道:“我当然不可能会这么想。”
“那你想说什么?”夏洛克双手抱臂,垂眸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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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克就是不懂我的点。
在想着「算了,赶快跑了」,还是问清楚中犹豫了两秒,我还是问了,“我以为你知道我去见到莫里亚蒂教授,晚回来也不通知,会不高兴?”
夏洛克的头微微后仰,随后口吻嫌弃道:“我要是真讨厌你接触那个教授的话,你之前还能去他家夜宿吗?”
我突然间恍然大悟。
确实是这个道理。
夏洛克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大好人。
夏洛克又继续说道:“你明天还要比赛。要是发挥不好,你不要躲在衣柜里面哭就好了。”
我郁闷地反驳,“我又不会做这种事。”
我最多就念念叨叨。
夏洛克嘴角上扬,像是为了说一个词,才会有这道弧线,看起来像是笑意的唇线也很快就消失了,“你就算喜欢被人骂,也得等到你比赛结束之后吧。”
我又不是抖M。
我才不喜欢被骂。
“那我走了。”
我总觉得今天夏洛克太好说话了,有点心不安。
夏洛克也没有急着关门,敞着门,自己进房间深处。我趁机跟着走在门框边,观望他到底在做什么,房间是不是有其他人。只见他在冰箱里面拿了一盒酸奶,接着又大步走向我的方向,把酸奶递到我手边,“你应该喜欢这个。虽然你冰箱里面应该也有,但是你多拿一杯去吃吧。”
“哦哦。”
我双手抓着酸奶回房间的时候,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我品出一点「夏洛克不想破坏我比赛的状态,才忍住不吐槽我」的体贴出来。
我怀疑,我是不是对夏洛克开了什么神奇的滤镜了?
*
回房间之后,卢西安又躺在我的沙发上。
我发现,他一个人能变换无数种姿势。他现在趴着玩手机看弗里达发给他的照片——她和赫德森太太去吃当地的下午茶。
我把酸奶往冷柜里面一放起来,才发现酒店真的每人配给一杯酸奶。
这种酸奶还是草莓味的,里面自带一些谷物和草莓干。我见过英国超市也有卖,但我很少吃这种,尤其是草莓味的。
与草莓相关的大部分东西都显得太小孩子气了。
我从五岁开始就不爱吃草莓相关的东西,一般都是吃柠檬口味的或者巧克力口味的东西。再等自己长大一点,我吃的东西都是偏清淡或者酸口,也不选择甜口。
成熟的人是不会吃草莓的。
卢西安看见我回来后,见我是拿着草莓酸奶回来的,便开口搭话道:“这个牌子很好吃耶。”
“……”
卢西安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让人这么不放心呢?
我越发觉得,其实夏洛克是为了打发不愿意离开的我,随后拿了一个东西给我。
“你要的话,我的可以给你。”我一边拿一边说道,“我才不在一会儿,你就那么懈怠了。”
“好啊好啊,我坐一上午什么都还没有吃。”
卢西安直接忽略我后一句。
我把我冰柜里面的草莓酸奶扔给他。
他开心地欢呼起来,还自己找了一根汤匙挖着吃,没一会儿就把酸奶吃个底,见我一直望着他,他才热情地说道:“这个牌子有肉桂苹果,奥利奥,双倍蓝莓和草莓白巧克力口味,但草莓这个是最好吃的。”
行吧。
我见他是真饿了,也不计较他开始犯懒了,又问道:“你不会自己点餐吃吗?”
卢西安便盘腿回应道:“等你回来一块吃,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先生都说你临近考试的时候就变得不爱吃饭,要我好好监督你至少吃点东西。之前,福尔摩斯先生过来可能就是看你吃饭没?”
话音未落,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酸麻感。
这种情绪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又感到十分庆幸。这样的我还能碰上那么善良体贴的人来照顾我,而且还不止一个。
卢西安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点UberEats吧,我看中了一家豚骨拉面店,让他们送一点东西过来。你有想要喝什么饮料吗?”
我“哦”地反应过来,平淡地说道:“我吃过了。”
这话一落,房间的空气顿时沉默了一瞬。卢西安大声哭叫起来,“我饿着肚子等你两个小时,你居然是吃完午饭才过来的,你太无情了。你心里面根本没有我。”
我怕他误会,解释道:“我心里面确实没有你。”卢西安才不管。
于是,我站在旁边,看着他又自己趴在沙发上点单,订了一堆烧鸟外送和一份味增黄油玉米拉面。
有一说一,烧鸟确实又嫩又好吃。
他吃完饭之后,才重新开始看题。
我本来想看漫画预告的弹幕,我又觉得不急于一时了。大家都在想着不要让我比赛分心了。我看了弹幕反而可能又会陷入庸人自扰的情绪。当天晚上,我们也没有出去吃,就是在房间里面一对一考核,锻炼答题的敏锐度和反应力。
我们明天直接对上哈佛大学的队伍。
这里就简单讲一下就好。
队伍里面也有华夏生。
我和他都是看了参赛者的名字,才发现彼此的国籍。不过,我们两人都不爱说话,所以比赛前,我们都没有打招呼。直到比赛结束后,他才跟我说了几句。
因为这次比赛算是新开办的,宣传不够到位,加入的并没有那么多,他说系里面有些人也不想参加。他是来碰碰运气,赚点外快。
“听说明年开始不接受非本国国籍,非数学专业的学生代表当地大学出赛,明年要是再有机会,也来不了。”他握了握我的手,说道,“明天比赛加油。”
“行。”
我们就这么结束了积分比赛的半决赛。
我喜欢这种快刀斩乱麻的节奏。
半决赛是不对外公开的,所以赫德森太太都在其他地方喝咖啡等我们考完。
在先遇到他们之前,我首先看到麻省理工队伍。
那队伍里面站着我很熟悉的电影人物——威尔·杭汀,金棕色的头发,带着桀骜不驯的笑容,年轻优秀的外表,还有天才般的数学才能,被菲尔兹数学奖得主蓝波教授挖掘下的千里马。
我们从没有见过,也没有聊过一句话。
可是一对上视线,就好像是彼此都清楚对方是谁一样。
威尔双手插着口袋,大步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兰尼?”
我颔首,“你是麻省理工的杭汀?”
威尔露出笑意,他的笑容很大,充斥着独特的肆意的味道。
他继续说道:“你看起来太乖了。桑恩教授说你比我还难驯。”他说完之后,又看向我旁边的卢西安,朝着我的方向说道:“你队友看起来很弱,比你差一些。”
在旁边已经被忽视有一段时间的卢西安顿时就不忿起来。我余光见他要上前,跟威尔争论,我先把卢西安拦在身后。
要知道,威尔他可是能把人揍得把自己被警察关进拘留所,前科累累的前社会边缘人士。卢西安要是惹怒他,指不定会被他套麻袋。
即使,他现在应该情绪稳定了很多了,可威尔性格还是那种追求快意痛快的人。
套麻袋其实还是很有可能的。
他也不管我们两个在做什么动作,朝我伸手说道:“我对你很感兴趣,我们交个朋友吧。”
我发现,我周围的人除了夏洛克之外,都对朋友的概念保持相当简单的想法——只要能说上几句话的人,都可以当做朋友。
我也不跟威尔解释那么多,只是跟着回握。
威尔很快就笑了笑,“等我们明天比赛结束后,我带上我未婚妻,你们两个没有伴的话,晚上单独凑一局去酒吧玩。”
还没有等我拒绝,卢西安便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也有女朋友的。”
威尔这个时候才看向卢西安,嗤笑说道:“没想到跟在兰尼身边,还有人看得见平平无奇的你。”
卢西安早就想跟他杠上了,此刻也跟着怒道:“你才是跟个混混一样,居然会有人看得上你?”
这两个人的口舌之争比我想象中的幼稚。
我觉得我加不入他们,还不如去看手机漫画预告的弹幕。
正想要从他们身边离开,我就被卢西安和威尔一人一只手用力拉住了,连我的两侧的衣袖都被绷直了。
“……”
首先,我明白一点道理。
我不可能成为他们两个共同的朋友。
217☪ 第 163 章.「希望你一个人来」
“兰尼你要去哪里?”
“兰尼,别急着走。”
卢西安和威尔的两道声音把我的脚步也给拉扯住。
我只是单纯想要先走一步。
卢西安趁势把我的手臂给抱住,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道:“兰尼,你不要担心。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好的。你等着看结果就行。”说完之后,卢西安朝着威尔的方向,在空气里面挠了一下。
威尔也跟着立刻应激,朝着卢西安的方向挥舞起拳头。
两个人有动作还不止,拉着我的肩膀和手臂也跟着晃起来,像是要拉着我在他们阵营里面一样。
我想走。
救命。
威尔继续刺激卢西安的神经,说道:“我看你就是单方面缠着兰尼而已。你和兰尼都不熟。没看到兰尼都不想理你吗?”
卢西安登时冷哼了一声,随机就说道:“你就是在嫉妒我。你都不知道我和兰尼有多好。在伦敦大学里面,兰尼就只跟我去一块上课学习,考试复习,吃饭玩乐。你都不知道,我们假期还时不时见面。”
我不知道威尔听到卢西安这句话惊不惊讶,可是我当事人非常惊讶。尤其是我发现卢西安每句话都是真的,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我忍不住都要仔细打量卢西安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在我留英生活里面存在了那么久,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印象是怎么回事。
威尔明显就是想要看卢西安闹情绪炸毛。这种小孩子气十足的拉扯也能让他乐此不疲,不甘示弱。
“你只是一厢情愿地自说自话而已,你看看兰尼同意你的说法嘛。”
卢西安一听就受不了,果然朝着威尔又来了一个空气挠人,整个人骂骂咧咧起来。
威尔得意地笑。
我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好累。
我假装自己要去看手机的时间,趁机甩开威尔的手,面不改色地说道:“杭汀先生,我们还有朋友在等。关于酒吧的约定,我们明天比赛结束之后再商议这件事。”
我一顿,看向他,继续平淡地说道:“也许明天比完之后,你没有心情和我继续喝酒了呢?”说完之后,我对着威尔的方向欠了欠身,事不宜迟地拽着卢西安离开现场。
卢西安跟着我走了几步,整个人就兴奋起来,“哇啊啊,兰尼你刚才是在对明天的竞争对手甩狠话啊!酷毙了!!!”
他说归说,还边走边跳两下。
我就想知道,弗里达知道卢西安的真面目是这样子的吗?
我怕今天的事情又会再度上演一遍,提醒卢西安说道:“威尔并不是很好相与的人。你不要招惹他,指不定他给你套麻袋。你这些日子最好不要一个人。”
卢西安立刻做了一个军礼,“我最近一定会跟着你的。”
恕我直言,卢西安还有每天跟着教练健身的习惯,虽然这不代表他能打,但是他已经比我强太多了。
我是完全的体能废。
我跑三十米就能开始喘。
“你还是跟华生先生一块吧。”
华生先生起码是退伍的军人,能打。
卢西安也没有对此死缠烂打,估计也意识到华生确实比我更可靠。
我们离赫德森太太他们在的咖啡店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卢西安突然开口问我:“兰尼,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这么说了,卢西安反而没有声音。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卢西安有点犹豫,“就是我以前隐隐有些感觉,但是我一直都没有问。兰尼你一开始其实也没有想和我当朋友,面对我的很多邀请都会拒绝。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从来都没有问过,在你心目中,我对你重要吗?”
“……”
感性告诉我,不重要。
理性告诉我,说这种话会让我陷入很多没有必要的麻烦。
感性又跟我说,我如果说「他很重要」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会后悔理性又告诉我,我这个时候要说一个很圆满的话,既要搪塞过去,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会自己创造黑历史。
额……所以要怎么回答?
我张了张口,还没有措辞好,卢西安已经像是忍受不了等待,自己先激动地凑近到我的面前,“其实你还是非常喜欢和我当朋友的,对不对?”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我说,真的。
“你只是想不到而已。”卢西安双手比划着,“你看,整个学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唯独你要挑中我当你的朋友?”
我发现,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也没有想要和任何人当朋友的想法。
到现在,我也没有想过和任何人当朋友。
之所以和他维持现状,只是因为——
拒绝会打破生活的平衡而已。
为什么会挑中他?
因为他对我有利可图。
因为他有想法,可想法又很简单。
因为他算是第二个会主动和我说话的人。
我本质上其实是生性凉薄的人。别人对我怎么样,我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所谓。他们愿意对我好,我会感谢。他们不喜欢我,我也觉得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是否还是能够让我保持生活的平静。
我说道:“卢西安。”
卢西安期待地望着我。
我垂下眼眸,望着地面,说道:“你前面有个台阶。”
这话刚说完,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路的卢西安就在我面前绊了一跤。我抬手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别让他摔得太难看。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面前的不论是谁,认识的陌生的,善良的邪恶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都会伸一下手。
生性凉薄这一点很讨厌。
不会区别对待也讨人厌。
卢西安站稳后,打着哈哈说道:“我也太不小心了。”接着他又抬头,不过视线越过我的方向,看向我身后,那是店的方向。
我回头看向他看的地方,正好对上221B公寓的人的视线。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含笑朝着我挥手,夏洛克则是侧着头,往我的的方向看了过来。
卢西安朝着我的方向拍了拍背,“兰尼,他们等很久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卢西安的情绪和思绪都转得非常快,此刻又忘记了我们之前说的话题。一步当作两步,大步地跨进店里面的方向。
只有我还停在原来的位置。我有这么一瞬间,想着我现在收获了如此多的美好时刻,遇到周围的人都如此地包容我,接纳我,我是否有做到让他们觉得对我好是值得的事情?
如果有的话,就好了。
店门的铜铃跟着我的推门动作,“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
我忍不住继续想,那样的话,我能在那一刻死去的话,我这一生真的太完美了。
“所以明天还要比赛,对吗?”赫德森太太问道,“今天还要再复习一天吗?”
卢西安赶紧看向我。
我说道:“今天回顾今天表现就好了。好的复盘比做几百道题还要重要。”
卢西安全是感激,“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有睡,还是早上五点多才睡的。”
我又让他早点睡,他一定要等我一块睡,这并不能完全怪我。我刚要说话,手机上面送进了一条短信。
发短信的人是琼恩女士。
她首先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全是数学公式的一部分,并且很杂乱,包括且不限于单纯形法(simplexalgorithm),线性规划(linearprogramming),矩阵以及质数判断。
“我们这边有一起案子牵扯到这些数学公式。这件事对外是保密的,请不要通知任何人,尤其是莫里亚蒂教授。抱歉,我们这边已经不相信任何数学教授了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短信刚显示「已读」,琼恩女士便把重要的相片撤回,随后她又发了一句话。
「可以来我们的住址一趟吗?」
「希望你一个人来。」
218☪ 第 164 章.「找出最优解」
图片被立刻撤回,这算是在我的理解范围里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图片上是七大千禧年难题之一「P对NP问题」的部分推演过程,而且还不是在各种期刊上简单抄写下来的新公式。
我之前为了写伪质数问题的论文,把我能看到的所有最新的质数判定相关的文章都扫了一遍。在那上面的公式有部分是在我论文提供的公式进一步推演出来的。这也就是,这些数学公式出现的时间却并没有超过一个半月。
我没有看到下面的部分,可这已经看得出这位数学家已经有了新的成果。纵然最后可能还是得不出答案来,但是这种演算是数学家的私有财产,不能被轻易公布在外。
且不说它的应用会带给数学家本人有多大的经济价值,光是解出这个问题,它本身就值100万美金以及终身的数学荣誉。
就在这时,琼恩邀请我去她所在的住址。
从本心来说,我认为她知道了太多东西了。她为什么会认为教授有问题呢?莫里亚蒂教授在外形象优秀,人格魅力让整个大学的人都趋之若鹜,她远在美国,怎么会那么清楚呢?
可她又姓华生,我潜意识不愿意怀疑她。
我更多地觉得,这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而我本人确实想继续看下去,看那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因为这底部很可能是掌握世界信息技术安全的一把万能//钥匙。
我希望这位数学家暂时算不出来,或者不要有太大的突破,否则落在某些有心人士或者组织里面,这很可能会惹来不可预计的破坏。
比如说,再重演一次911事件。
这对恐怖组织也就是坐在装有制暖空调的办公室里面,调一调飞机的自动规划航线的轻松。恐怕还没有在社交平台上回人短信难。
我此刻的思绪纷乱,既焦虑不安又意外地一种心如止水般的平静。就好像在看一场特摄电影,已经知道怪兽要破坏世界,世界坍塌,人民即将迎来末日,英雄们会陷入困境与危机。观影的我如临其境,与角色感同身受。与此同时,我又太确定,世界绝非会止于这个事件,最后一定是正义英雄的胜利。我感觉我要做的,只是见证一切发生与结束而已。
这就是我内心深处会平静的底气。
不过,我当然不会是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们聚餐前,我重新打开之前看到的漫画预告。
预告上之前提到过两起先后发生的命案。
第一受害者名为菲利克斯·索托,是一名独居的中年数学辅导员,并没有在大学里面任职,平时工作就是家教,给升学或者在大学数学系需要补课的学生上课。他是中枪而亡,枪口对准胸口,一击毙命,身体没有任何的外伤。
凶手对这人的杀意直接明白,中间交涉过程应该很短暂,否则死者肯定会为自己的求生做出对应的举措。
漫画预告上有死者的环境示意图。
死者穿着一身外出服,标准的工作浅蓝衬衫,深绀色西服裤以及驼色的加绒皮鞋。他安静地仰躺在书房的地毯上,就跟睡着一样。
漫画预告里面没有一张我认识的脸,这也算是我读漫画时,看得比较粗糙的原因之一。
镜头的主要对象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发较短的青年侦探。
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多,但我觉得他稍微有点幼稚。
倒不是他说话的方式。
漫画里,他想要加入侦查的时候说是警探发短信给他,结果拿出一条去年12月的短信,进行断章取义地解释,警探只好纵容又无奈地放他进命案现场。这种说让人一眼就戳破真相的谎言在某种情况下可以等同于另类的耍赖撒娇。
然而我在意的是,他出场的时候,会偶尔有踮脚尖,小幅度晃动身体的习惯。而他的外表并不是那种可爱的男人,看起来挺成熟的。
漫画预告打开之后,弹幕跟我完全处在不同的世界。
【坐标美国波士顿?】
【第一!】
【为什么会飞到美国来了,也没有说这是特典,退出去重新看了一眼漫画题目】
【开头就有人被崩了,好久没有遇到这种一上来就死一个以上的剧情了】
【谁知道这是什么剧情吗?】
【如果是美版福尔摩斯《基本演绎法》的话,应该是纽约才对。美版要对标英国的伦敦,肯定是纽约为背景。】
【波士顿有什么特别的吗?】
【波士顿这个城市被称为智慧之城,也是顶尖大学的聚集区,哈佛,麻省理工,波士顿大学,伯克利音乐学院,和纽约一样,华夏生的数量很多。】
这些琐碎的内容没有用。
可直接忽略。
我耐心地等会不会出现任何知情人士来解读案子。
我预测这起案子很可能会牵扯到P对NP的问题。这样涉及到一个世纪大数学题不可能只是个福尔摩斯或者莫里要蒂都不会牵扯的小案子吧。
【这次会不会是小案子啊?居然没有一个熟人】
【很正常啊,偶尔也会有副角为主场的案子。我记得《忧国的莫里亚蒂》里面就有单独给莫兰和弗雷德一个副本】
【好的,家人们,我们下一话见】
【也许是单独给兰尼一个副本呢?他最近人气那么好,刚好让读者们了解一下他的背景啊。我觉得,兰尼对我来说,人设有点复杂。我感觉他有点像是那些漫画里面固定充当解说的人,但他又有很强的存在感,跟谁的关系我都若即若离,好像没有什么过去。】
【兰尼副本!】
这种真的是大可不必。
看到这个弹幕实在是有点吓人一跳。不过,我发现漫画一般都不会太揭我的短。
这次漫画弹幕更新了新的的设置。原来在同一个画面里面,后面的弹幕会覆盖前面的弹幕。另外就是在漫画打开之后的三十秒之后,每个画面旁边都会出现展开功能的按钮。这在里面可以看到关于一个画面里面全部的弹幕。
我一般比较依赖这方面的功能。
我可以一次性看全部我需要的文字信息。
庆幸的是,这次漫画背景不是原创,用的是美版《基本演绎法》里面的一起案子。
在漫画里面出现的,我以为是警探的,有比较幼稚的举动的人便是美版的福尔摩斯本人。
【这起案子有哪个善人剧透一下大致背景】
【有一说一,美版福尔摩斯全是原创的案子,一直都做得很不错。人物每一季都在不断成长。虽然我一开始没办法接受美版所有人物的人设,美版福没有英伦风,有点絮絮叨叨的啰嗦;华生是一位姐姐;莫里亚蒂和美版福交往过;但是看了案子之后,还是能感觉到剧情抓住了原著人物的灵魂性质,尤其是华生的优秀完全没有被掩盖。她的外科知识太强了,真的是在做辅助,也很独立。美版莫里亚蒂也是女的,太飒太美了,有点像是entj型人格,有强烈的控制欲,且追求知识的挑战。美版福看久了,感觉他还挺有趣的,尤其是被华生怼回去时,自己会露出困惑又委屈的样子,就很好笑。神夏里面的华生似乎的专业性就少了很多。在原著小说里面,福尔摩斯一直也都有教华生推理的方法,华生也能做出推理。然而神夏里面把这部分给削弱了,更抓住福尔摩斯和华生的羁绊,还有更多二创内容。只是看案子以及人物成长弧光的话,美版会更适合。英版过于神话一个角色了。追求画面和人设的话,英版可能会更适合一点】
【不是美版福尔摩斯的内容,是这起案子说的什么内容】
【搬个凳子,反正在漫画的时候,内容一定会有大变化。家人们,不要怕剧透】
【哇,就是说,凶手真的解出数学问题,且用在现实上面来了?】
【这该不会这种技术就被莫里亚蒂他们拿走了吧?】
【要是小教授拿走了,刚好和神夏的莫里要蒂用手机简单一个按键,发送一个信号,就把伦敦塔,英格兰银行和伦敦监狱的电子锁全部解开的情节对应起来了。整个城市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陷入大乱。神夏中的莫里亚蒂也被当作是IT天才】
【如果小教授是拿走了基于这个数学问题的结果编出的程序代码的话,那确实是把这个剧情都巧妙地连下来了】
【等等,现在我们有两个夏洛克?!】
【啊啊啊啊!那他们能不能碰上面啊?!会不会是那种设置——世界只有独一无二的角色,两人碰上来的话就必须要消灭另一个,否则自己可能就会消亡?】
【我们有四个莫里亚蒂,两个艾琳的时候,你们担心有两个夏洛克?】
【这是因为这五个人的角色分工很明确,相处不会出现大问题。两个华生,我都不担心,一男一女不会重合人设,但是夏洛克不太一样。这会不会像是蜘蛛侠平行世界一样,一个世界只有一个专属的蜘蛛侠,他们没办法在同一个世界出现,否则就会出现电子信息紊乱和磁场变化】
【啊?神夏VS美版夏VS忧国莫吗?这里的美版夏和华生姐姐其实是敌人的意思吗?可是他们也是好人呀?】
【小教授也不完全是心狠手辣的大恶人啊?】
【啊,这要怎么弄!真得弄死一个吗?】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手指重新拉回讨论P对NP问题的讨论——弹幕确定凶手把那个答案解出来了。
这个案子解出来之时,就是决定这个数学问题答案的归属之际。
弹幕说,在原来的案子里,数学答案会归于美国政府所有,但牵扯过大,他们隐瞒了这个存在以及带走了凶手。
如果这局里面真的有莫里亚蒂教授的加入,那这个答案可能会是莫里亚蒂教授的一大利器。
如果我插手这个局,恐怕它最后会落于英格兰政府。因为我离某位大英政府太近了,他不可能做到完全相信我。
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最优解呢?
219☪ Chapter 55
唯有此刻才得以窥见的真实波士顿四月份,月平均降水量为90毫米。
来之前,天气预告说会下细雨。乘坐飞机到的时候,也因为遇上雨雾蒙蒙,飞机在靠近波士顿上空前徘徊了一段时间,航班延迟了。
然而,第二天是好天气。
天蓝得透彻明净,没有半点云,日光从目力尽处一直覆盖到另一个尽头,地平线上的阴影没有雾霾的朦胧模糊,只有像是尺规描绘出来的点线面分明的几何形与图案。
威廉有看报纸新闻的习惯。
他尤其爱看政治相关的新闻,哪怕他本人并非在政坛上活跃,莫里亚蒂家族中的任何人也没有打算成为某个政府的公务卿。
以威廉的说法,政治让人能够以国家为单位进行思考。
大部分人的日常在管理衣食住行就已经耗尽了绝大部分,或者可以说一生的努力和经营。而国家则要管理的是指数级的数据,而这个巨额的管理量却只落在了百万之一的人身上。哪怕制度再完美,仅仅依靠一成不变的制度是不可能维持长久的。
就像是生活,无论要怎么生活,势必会制造垃圾,区别在于多少优劣。
国家养着人的同时,人也养着国家。
“我们要思考,怎么才能让整个国家,整个城市变得更好,最简单的切入口就是从政治角度进行思考。”
对比起威廉总是有明确的规划和方向,路易斯则是从小到大,都并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面,只要能让兄长们满意,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收获。
于是,喜恶并不是自己行动的趋向。喜欢与不喜欢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自己的表现是否优秀。也许,也正是没有被情绪或者感情过多地支配自己的生活,有时候真的遇到会影响情绪的事情,他就像是站在陌生领地的孩子,只是站在十字路口,就能让自己感到困惑且难行。
威廉余光瞥见正在出神中的路易斯,重新跟他解释清楚需要做的事情,说道:“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既然安排了特工监视兰尼,自然有他的想法和目的。路易斯你不要过多地思考和推测,只要监控他的动向就可以。”由于上层的要求,再加上威廉他们的想法,监视在波士顿兰尼的活动状态,就成了路易斯来美国的工作。
路易斯早期的时候,也曾与弗雷德跟踪过兰尼。这个工作对他并没有任何难度。他甚至有整个MI6可以协助他完成这个任务。他在兰尼飞往波士顿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他们下榻的酒店房间,或者可以说,他们在酒店里面有特务人员可以协助安排房间。确保在兰尼入住自己房间后,处在容易被监视的状态中。
在兰尼和众人拉着行李箱入住的十分钟前,路易斯在酒店对面的办公大楼的一处办公室里面,享受着单向玻璃窗带来的便利——外人看不到办公大楼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事情,而他用监控可以360度观察入住后的兰尼的状态,走廊处的四个监控也都接有信息跨接线,方便路易斯调取走廊上的信息。
兰尼这次来波士顿还佩戴着熟悉的红围巾,一身黑,显得人单薄又冷然。
在路易斯瞧见兰尼回到房间的瞬间,他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些复杂的情绪。谁能想到这短短半年里面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立场会发生那么多的变化。
兰尼走进自己的房间后,十分自然地把深色的外衣挂在衣架上。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米白色针织衫和雪白的内衬,背脊的线条在他收拾行李的动作中时舒时紧,手脚动作熟练得仿佛是个经常忙碌这些家务活的人。每一个动作都在显示,他是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做事最利落熟练,且追求高效齐整的人。
也正是这些,让兰尼看起来有着独特的优雅与从容的气度。
路易斯再次回想起杰克老先生对他的评价。作为莫里亚蒂阵营的体术老师,他形容兰尼的身体素质弱到几乎让人一推就能倒,在训练场上,只需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让他摔得浑身是灰。
和现在眼前的人完全无法相挂钩。
兰尼他们放完行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若是换算成伦敦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也许是夜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浓烈,又或者是因为来到的异国他地,新鲜感和好奇心驱动着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入睡。他们很快就出门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路易斯迟疑片刻,决定不跟随他们去酒吧,而是投身重新调整摄像头位置的任务。事实上,MI6的同事已经巧妙地安装好摄像头,配合高清技术,以人像为主的抓拍让路易斯感觉比他预期的更加刺激。
这是一场高科技的局。
MI6同事的专业操作使得每个设备都精准而无懈可击,高清画面仿佛能窥见兰尼身上每一处微妙的细节。
摄像头投影出的画面,让路易斯很轻易地感受到兰尼的近在咫尺。每一个动作,从脱下外套的随意自在,再到米白色针织衫下背脊弧线的若隐若现,再到收拾周围物件的认真细致,都在画面中清晰可见,直面感受到兰尼本人独特的气质和个性。这种多方面的视角,勾勒出一个更为真切,富有生活气息的兰尼。
那是路易斯从未见过的一面。
这样的密切监视,让路易斯心跳加速,仿佛自己也置身于兰尼的世界,这使得这个任务既是工作,又成了一段难以言喻,无法与他人道明的情感体验。
然而,让路易斯想要拆部分摄像头,是因为他发现就连洗浴间都被特工视为监视的焦点。
当他打开监控录像,才意识到特工的策略竟是如此无孔不入。
按照程序来说,特工这样安装摄像头也无可厚非。毕竟人在最放松的时候,是最不擅长做伪的,比如说吃饭喝水,也比如说洗漱睡觉。这也是为什么人们谈论生意,签订合约都会在饮食场合里面进行,男女特工很多都可以在夜晚的时候,探听到别人的秘密。
然而问题在于,现在目标对象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人,也是自己有心要与他维持和平相处状态的人。假设这个人和自己完全无关,路易斯也许还会冰冷地吐槽一下观察对象这个时候离开酒店,不好好在房间里面待着,是在给他增加完全没有必要的工作量。
而现在他在兰尼洗浴间里,拆解摄像头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跟个偷窥狂基本没有两样。
这个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重复杂,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完成了拆解转移摄像头的工作。结束后不久,路易斯并没有选择跟踪监视,而是回到监控的办公室里面,整理心态。
他从酒店房间出来的时候,系统内部的摄像头内容会被黑科技覆盖。这样可以让在酒店内部人察觉不到有人在房间里面出入。然而,他依旧担心自己的行动是否会被兰尼发现。明知道兰尼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在桌子和门上有做特殊的措施,但路易斯离开前还是小心翼翼地,反复检查再检查,确保自己并没有在房间里面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这样折腾的,又心力疲惫的监视活动要持续一周之久,路易斯能感觉自己这星期会暴瘦。
就在他挣扎着是否要不要跟威廉打退堂鼓,毕竟现在他与兰尼关系很近,反而不适合做这种事,就算这项工作不会给兰尼带来任何负面影响,而自己也只是在履行工作内容罢了。可是,路易斯总有一些自己无法说服自己的情绪。
威廉给了他一条加密短信,询问监视情况。
路易斯回复「一切顺利」。
不过,接下来那些要拒绝监督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有逻辑有条理地表达出来。而他也知道如果不提是自己的心理问题,威廉总能让他重新接受任务。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他应该如何说明自己没办法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兰尼。
路易斯除了担心自己容易被发现之后,其实也是对这个工作感到难为情。
至于难为情的理由,路易斯也很难形容,也不知道是哪一点难为情,有点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感受。而这种脆弱的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路易斯也感到自己身为莫里亚蒂家族的成员之一,实在是在抹黑家族名声,不愿意对威廉直白自己的心境。
威廉也许是太过聪慧通透。在路易斯没有继续回复的沉默中,他又继续温和地问道,「路易斯,你如果有任何难为或者为难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不用太勉强自己。」
读到这条短信后,路易斯在最后的犹豫中,明确了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做这样简单的任务,与其担心因兰尼而影响自己的客观判断,还不如要担心自己会让自己的兄长担心自己是否被兰尼影响太多了,或者担心自己让威廉兄长失望。
「不会勉强。」
路易斯留言。
说服威廉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
波士顿晚上时间深至11点20分。
兰尼和他大学同学,221B室友们重新回到酒店里面。兰尼似乎喝了酒,跟华夏历新年那会一样,脸喝得煞白。华生扶着他回到酒店房间里面的床上,夏洛克则面无表情地站在兰尼的房间观望兰尼的情况。
人喝成这样,也不能冲澡。
于是华生用拧干的湿毛巾帮他擦了脸和双手。正要打算离开的时候,夏洛克脚步动了动,走到兰尼的旁边,帮他掏出裤子口袋里面的两部手机,并把它们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在这两部手机里面,一部是兰尼在英国伦敦买的;另一部是兰尼从华夏国带过来的旧手机。
旧手机的功能要比新手机的少。除此之外,在知道兰尼的存在的早期,弗雷德曾经翻过兰尼的旧手机内容。旧手机里面没有SIM卡,在外不能联网,内存很少,没有下载的音乐,也没有游戏软件,文档里面也没有任何文件(doc或者pdf)。旧手机内容极简,壁纸都是默认的。照片库里面有一些旧照片。
弗雷德那时候有把这些照片专门拍下来过,因为明显是一些家庭合照。其中比较印象深刻的是一张是华夏字写出来的书信,落款日期是20多年前,纸张是粉红色的,上面有很多的折痕,并不是被人揉烂的那种,而是像是某些复杂的折纸作品拆下来的。这可以看得出是充满纪念意义的信件。
毕竟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弗雷德很快就把这些删除了。
到现在,兰尼还是坚持两部手机交替着用,可以看得出他为人很恋旧。
夏洛克和华生两人走后,路易斯看着兰尼独自一人躺在房间里。
宁静的睡颜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柔和无比。兰尼总是带着挥之不散的疏离感,此刻他仿佛是个披着独自沐浴在黄昏残光下的人。床头柜上的光影投射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轮廓分明的神秘线条。
或许是因为疲倦,或许是因为酒后,兰尼的眉间微微皱着,仿佛在梦中经历了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而路易斯在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仿佛也融入了这宁静的画面,忘记自己应该是在监视这个人,而不是跟着感受兰尼带来的平静。
房间内此刻弥漫着淡淡的安宁。
路易斯不禁对这个独自沉睡的人产生了一份深深的好奇和关切。或许在这片寂静中,他能更真切地感受到兰尼内心的脆弱,那份在清冷外表下隐藏的温暖。
这也许就是威廉兄长很早就窥见或者洞见到的真实。
而自己却唯有此刻才感受到。
220☪ Chapter 56「今天是愉快的一天」
夜色愈加浓烈,路易斯坐在监控器前,并未沉入困倦的睡意,依旧默默地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
从酒吧回来之后,兰尼的睡眠便极深,但他的呼吸却很浅,只看到他的被窝随着平稳的呼吸节奏轻轻起伏。
路易斯的目光望了一眼床被后,又跟着挪到兰尼的脸上。
进入梦境中的兰尼眉眼要比平常状态显得更柔和,可能是因为舒服,也可能是不设防。
上次兰尼在莫里亚蒂家生病的时候,路易斯也可以碰见他睡着的模样。可是,每次都是在打开门后的下一秒,兰尼就会跟着睁开眼。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只要屋子里面出现一点声响,又或者房间里面光亮发生变化,他就会跟着醒来,强撑着精神和屋子里面的人对话,直到对方离开为止。
于是,那天兰尼说要回公寓养病休息的时候,有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威廉发现兰尼在他家里面也睡不踏实,睡不安稳,所以才不强留他在家里面直到痊愈。兰尼回到公寓之后就一直在睡,第一天的时候,威廉就收到他痊愈的短信。
现在这一刻,路易斯响起来,这才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兰尼。虽然他是用摄像头进行观察的,既感觉不到他房间里面的声响,也感觉不到屋子里面的温度,但是这个距离比自己想象中的近。
兰尼的眼睫毛不像是小说相貌极好的人物那么翘着。他的眼睫很直,像是一把小小的毛刷,会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他此刻带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雾灯穿越山川河流——清秀自然的风景中又有深远故事般的平淡宁静。
在路易斯认识他那么久的时间里,兰尼从来不爱说漂亮话,平时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很难以靠近。
然而,在睡觉的时候,路易斯才发现他的唇线是自然往上的。
这换做其他长相漂亮的人,都可以想象他就算不笑,天然的唇线也能让人感觉他自带盈盈的笑意,让人心生亲近钦慕。可兰尼似乎很少笑,就算有时候也会发呆,更多的时候也看起来像是在表现自己态度中的认真、执着与坚持。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这也不会让人觉得兰尼是个会敷衍,怠惰,虚浮,不靠谱的人。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就能感觉到——只要是他想要做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就在路易斯静默注视的瞬间,他注意到兰尼的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梦中经历着一场幸福的故事。这微妙的变化给整个监控室注入了一份神秘的张力。此刻,路易斯并不是只是在守着别人在睡觉,而是在这暗夜里,独自安静地窥探名为「兰尼秘密」的一角。
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路易斯突然才恍悟过来,自己盯着不算特别熟悉的同性望了那么久,有种心里说不清楚的古怪。
按照平时,他若是在路边盯着某个人出神,却也什么都没有多想,别说对方觉得自己是不是很奇怪,自己本人也会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失礼。
路易斯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细想一下,便打算让自己先休息一下,顺便思考之后要怎么安排监控的任务。
毕竟,兰尼现在也喝醉了,也没有监视的必要。
事实上,兰尼在莫里亚蒂家透露了他来波士顿的目的时,威廉得知了相关信息。
兰尼预计在陪同大学同学卢西安完成数学积分比赛后,会和公寓的室友们顺势前往洛杉矶度假。他简略地向威廉介绍了计划,包括会住在卢西安·阿特伍德距离市中心十公里的市郊区,以及预订了六张好莱坞霍尔莱克努斯音乐厅最新演奏会的音乐电子票。
为了提前规划监控路线,路易斯进行了对他们居住屋子所在地的调查。调查证实,阿特伍德家的别墅位于好莱坞比弗利山庄内,这一地区富豪众多,安保设施堪称洛杉矶之最。要想找到正好监控到他们屋子一举一动的邻家比在酒店里面要复杂得多。
当然,这也并非是一件难事。
面对国家力量和MI6的支持,以及相对自由的资金运用,莫里亚蒂家仅凭兰尼在网络上购买的电子票信息,就能掌握他们在美国逗留的时间和旅行计划的活动细节。
如果想高效监控兰尼,莫里亚蒂家可以采取的直接而简单粗暴的策略,包括且不限于在该区域中购买了价位适中、约450万美金的屋子。虽然距离阿特伍德家两千万美金起步的屋子有一定距离,但在屋顶阁楼处放置望远镜,可以清晰地观察兰尼他们在屋子里面的一举一动。这一计划最大程度上确保了行动的隐秘性。
不过,阿尔伯特并不希望把钱放在这些没有意义的房子上。他们莫里亚蒂在洛杉矶也有住所,只是想不到有什么比较合适的方法介绍他们为什么也刚好也在洛杉矶。
威廉说,要是能得到邀约的话,可能会做得更简单自然一点。
可兰尼似乎并不喜欢威廉出现在那个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所在的场合里面。路易斯也察觉到,每当那位侦探出现,平日可靠稳重的威廉兄长似乎也会变得与平时不太相同。很少见到威廉会主动陷入那种从未有过的细枝末节的较劲,好像那个侦探夏的存在本身就会给整个氛围带来了一股难以描述的紧张感。
“……”
在思索的过程中,路易斯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兰尼。
兰尼的睡态在监控屏幕上渐次展现,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黑夜中细微的风动。在这静寂的控制室里,兰尼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也构成一幕幕独特的画面,莫名勾勒出一种理智与感性相博弈下无法言喻的紧张感。
路易斯光是看着,都会觉得自己莫名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荒诞感。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有谁会像自己一样大半夜地监视一个曾经自己忌惮、讨厌,又差点和自己共度生死,救自己一命的人?又有谁会在工作的时候,思考工作对象的性质和过去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疯了,那就是他疯了。
他忍不住会这么想着。
现实和反现实,超现实就这样在反复地搭轨又脱轨。可他又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或许因为这是画面中唯一拥有动态的场景,只有这样凝视着,他才能够摆脱漫长的时间带来的琐碎感。路易斯发觉,每一次注视都似乎拉近了他自己对兰尼之间的距离,而兰尼的睡梦则就像是拂晓前的黑夜,让他深陷在无穷尽的想象空间之中。
原以为晚上就这样不能睡了,慢慢地看到最后,然而就在这时,兰尼突然醒了。被子被掀开之后,他摸着墙壁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他的门倒腾两下也没有关紧,兰尼也没有发现。门刚贴上门框,就被锁舌顶开,跟着惯性慢慢地重新往内送,缝隙间正好看到兰尼站在门另一侧。“……”
现在关监控有点迟了,路易斯手忙脚乱地摘下耳麦,把耳麦攥在手上,背过身,面对窗户的位置,等待一切结束。
他接的到底是什么苦活?
****
积分比赛并不是一天内完成的。
半决赛是非公开的性质。决赛当天会有小部分的新闻媒体记者做一下采访,但也不允许场外无关人士观摩。
不过在比赛前一天,路易斯和兰尼打了一个照面。这是路易斯没有想到的。
从截获的信息可以知道,兰尼会在比赛前一天见一名心理学教授桑恩。这位教授是在兰尼第一学期开学初就认识了。兰尼一开始对他还挺感兴趣的,从聊天的方式来看,兰尼对他的说法都有回应,甚至为了能和他搭上话题,检索了最近十年的心理学方面的期刊。
然而,最近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盯上了之后,谈话内容开始变得拘束起来,也有很多回避的话题。按照兰尼拒绝人的方式,他如果真的不愿意和桑恩教授聊的话,会自动切断联系,让对方知难而退。
威廉说,要么是兰尼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自己推自己一把,才明知道被桑恩教授察觉到问题,也假装不知道一样地反复地若即若离地接触着。再不然便是,兰尼对这人有所求,即使被盯上了,也没办法。
后者的话,威廉想到的是,目前还有在定期接受战后PTSD诊疗的约翰·华生。不过,就威廉所知,桑恩教授远在美国,像这类心理咨询最好还是能面对面地进行交流沟通。兰尼如果是为了华生,多是有些舍近求远了。
如果是前者的话,威廉也确实意识到兰尼有些情况。可是否到达病态,威廉不敢断言,只能说他兰尼确实内心有个不能解开的心结。兰尼的性格也是喜欢独立解决问题,不想要依赖别人。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路易斯站在街口的位置,眼光紧盯着交叉路口处的拐弯区的圆形安全镜,试图从中窥探咖啡馆里的一举一动。他心中却有一抹紧张,生怕自己随时会面对无法预料的状况。
面对不习惯的事情,确实总会有这样的心态。随着时间流逝,路易斯也开始放松了心态。
这次在咖啡馆内的见面是,兰尼委婉地拒绝多次,才答应下来的。
在路易斯想法中,兰尼应该不会在咖啡馆里面停太久。然而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也没有停。中途,路易斯也注意到兰尼想要离开的动静,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专心聊天。
他一直杵在原地观察,反而会让人产生疑惑。
于是,路易斯想着再转换位置观察。没想到的是,他走出一个路口,便和兰尼对上了视线。这个对上并不像是路上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对视一般,接触之间都没有实质上的心灵碰撞。路易斯一和兰尼目光对上,心弦下意识地绷紧。
他的乔装打扮自然完全不像是伦敦的打扮。在伦敦的时候,他总是穿着的西服。而在美国波士顿,他穿戴都是休闲的学生装,他原本年龄也不大,经常被当作是学生,伪装时戴的口罩也刚好成为掩饰自己脸上伤疤的借口。
可现在,兰尼眼神清明,一看就是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路易斯头脑一阵风暴。
在行动之前,各种情况都准备好了应对措施,他完全没有必要慌张。路易斯的心理建设刚完成,兰尼便招呼他过去。路易斯满脑子疑惑,为什么他要叫自己过去。就算是要揭穿自己的身份,也不用在一个和刚见面的教授聊?
难道是兰尼忘记带足够的钱,刚好遇到自己走过,顺便让自己付钱吗?
路易斯紧锁着眉头,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脚步也跟着迈了过去,直到他听兰尼说是朋友来接他走,路易斯才知道兰尼早就想要脱身,正拿着他当借口。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像是平时的时候喊自己路易斯先生,而是喊路易斯。兰尼的声音仿佛融入了一份亲近,让路易斯在被喊名字的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感觉。发声的声腔位置似乎也有些许变化,路易斯不禁在心头思考,这是兰尼对他的亲近还是一种巧妙的伪装?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路易斯感觉还挺惊讶的。
原来那么一板一眼的兰尼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如果他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话,声音是否也会变化?
路易斯下意识地来回模拟兰尼叫自己的方式。
可能是因为他是华夏南方的人,无意识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面会不自觉地带点独特的口音。这里面装有说不出的轻软悠长。这倒不是他刻意的。兰尼有时候放松说话的时候,会有点黏糊,像是之前查希腊议员案,兰尼把dinner说成了dinna,应该是er的发音变轻后又和「啊」连在一起。
兰尼喊过路易斯名字后,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在那一刻,路易斯感到自己的名字不再只是一个简单的标识,它带着一层特殊的涵义,一份与兰尼之间独特联系的润泽。那个名字,平日里如此熟悉的,此刻却仿佛带着新奇而亲切的感觉,让路易斯的心情波澜起伏。
然而,他也深刻地明白,这只能是一瞬的事情。
虽然他并不想要承认,但他确实也知道,兰尼对他会保持距离。这里面的原因自然是,一开始他对兰尼本人的出现有着层层壁垒。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掩藏伪装。现在他对兰尼心态发生转变,人际关系的裂痕也不会因为他心态的转变而填补。
路易斯也没有想过要自动去修复或者维系。
因为兰尼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
也因为兰尼是威廉兄长比较亲近的学生。
他不能碰。
他本来就不能碰。
兰尼总是用路易斯欠他的口吻,让路易斯做一点无关紧要的事情。事实上,如果路易斯帮他一些事情的话,他也会回馈。像是刚才他帮了一个小忙,兰尼就请了自己吃饭。
路易斯觉得自己没有下次机会了,也刚好“解释”一下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测试一下兰尼是否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
午餐便是简单的一碗越南米粉。
不过,路易斯倒是没吃过这类东西。只是他下意识地觉得兰尼会比较喜欢吃东亚国家的菜,口味也很清淡,来莫里亚蒂家的时候,路易斯就见他对有刺激性味道的食物都没有碰。赫德森太太又说了一堆兰尼平常吃的东西,也多是米、面、粉之类的食物。
兰尼在点餐的时候,还再次确认路易斯是否真的没问题。
路易斯怕兰尼觉得自己是在迁就,便说道:“我挺喜欢东亚的口味。”
这话一落,兰尼便望进了路易斯的眼睛里面。
“……怎么了吗?”路易斯感到了一丝担心被识破谎言的紧张。
“有时候,我感觉你挺特别的。”兰尼顿了顿,跟着解释了一下,“我说的是褒义。”
路易斯下意识地怔了怔。
兰尼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得更好一样。于是,他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说话间,兰尼转过头,目光透过窗户,似乎在目送着外面的世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被薄薄的窗帘过滤,洒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路易斯能感受到,窗外街头熙攘的气息,人们匆匆而过,车辆行驶的声音平缓而有规律。
而在这间小巧干净的越南餐馆里,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香料香气。餐馆内灯光也跟着投射出柔和的光晕,将桌上的瓷碟和筷子映得略带温暖的光芒。木制的桌椅散发着原木的自然气息,仿佛随时能够闻到木材的清香隔壁桌传来轻柔的谈笑声。
周围的一切不再是隔着一层屏幕,这都是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就连落在兰尼脸颊上的光斑,也会顺着树影随风摇晃,在他脸上自上而下地流淌,让人觉得,似乎只要伸手就可以盛满手心。
路易斯也跟着无意识地抬起了手指。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生活的细微之处,如同窗外的光影斑驳,仿佛一切都变得更加真实。
下意识地,路易斯忍不住低头掩饰笑意。
内心涌动的愉悦在这些小细节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