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031章】
——砰!
手动拧开的礼花爆开, 紧随其后的电子鞭炮立刻炸个不停,邱怡带领着工作室的成员,对着柏续大声嚷嚷起了吉祥话:
“开业大吉!”
“工作室一切顺利!”
“柏老板, 多多赚钱,以后要多给我们加工资!”
柏续笑着应下,“感谢大家的信任和加入, 从今天起, 我们Ning陶艺工作室就要拜托大家一起努力了!”
“好!”
“应该的!”
邱怡主持着流程, “来吧, 先挂牌、后剪彩!”
柏续从她手中接过工作室的定制门牌,“好。”
原主之前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柏续也不喜欢大操大办的开业仪式, 所以只邀请了想要来捧场凑热闹的章长宁。
除此之外,商确言在商延枭的示意下还送来了十束高定的花篮, 在前院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两排。
章长宁看见崭新的门牌,立刻上前欣赏, “哇塞?用陶瓷做的?”
柏续颔首,“嗯, 邱姐的主意, 是不是挺符合我们工作室的调性?”
“嗯,好看。”
章长宁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还指出一点,“我说, 你们工作室和我有缘, Ning,换成拼音的话不就是我的宁?要不我也入股投一点?”
邱怡接话, “那敢情好!”
柏续笑着将门牌稳稳当当地挂上,旋即递给章长宁一把剪刀,“来吧,跟我和邱姐一块儿剪彩?让你也体验一下?”
章长宁还没做过这种趣事,“好啊。”
“三、二、一!”
咔嚓!剪彩顺利完成!
做陶艺这行和传统的实体店铺不同,开业第一天,没必要去冲所谓的营业额。
众人在热闹过后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单间,该设计的设计、该创作的创作,寻常而轻松。
闲着无事的柏续被章长宁推进了单间的休息室,忍不住发笑,“我说宁小少爷,瞧你这自来熟的姿态,到底你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还是我才是啊?”
“哎呀,我认真找你说正经事。”
“什么?”
两人在沙发坐下。
章长宁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平板,从中翻找出一系列的设计图,“我在海外认识的一个搞艺术的朋友,想要定制这么一批迷你陶瓷,作为展出赠品,数量不少,你们工作室能接吗?”
“……”
柏续没想到章长宁真是来讲生意的,来了正色,“你等一下。”
他不如原主在这方面内行,只得又微信喊来了邱怡。
邱怡得知消息,快速赶来了休息室,“给我看看设计图。”
章长宁递了过去,“喏。”
邱怡专注地过了一遍,回答,“不算难,如果是大批量的话,我之前在陶境那边有合作过的烧制工厂,可以打电话再联系联系,就是这定价和费用……”
章长宁接话,“我那朋友要的是精细度,费用好说,他不差钱,要不然我不会推荐给你们。”
柏续笑了笑,“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工作室肯定不会胡乱定价。”
章长宁一点儿不怀疑,“嗯。”
邱怡又说,“这样吧,我亲自上,先根据设计图先免费制一批小样出来,如果客户满意,后续再具体的。”
章长宁代替接话,“没问题,我迟点把设计图发给你。”
邱怡说,“好。”
休息室的门重新关上,柏续这对着章长宁认真道了一声谢,“长宁,谢谢。”
章长宁笑开,“不客气,我们是朋友,你开业我当然要支持,再说了,我刚刚可没有在开玩笑。”
柏续反应过来,惊讶,“你真要入股?”
章长宁点头,脑袋上的卷毛跟着颤了颤,“我本来就是学艺术设计的,陶艺能算在我的专业范围内,只是没那么精通。”
“我奶奶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暂时留在国内。”
章家不缺钱,章长宁更没有找工作这样的愁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哪儿都能进行灵感创作,我这人特别嫌麻烦,既然你这儿有现成的工作室,让我捡个便宜投靠一下?投资的钱好说。”
柏续明白章长宁的想法,但还是提醒他,“这投资不一定能赚钱,未来万一打水漂了。”
章长宁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底气,“是吗?我手里人脉可不少呢,而且我看东西的眼光很准,你这工作室长远着呢,未来要是能赚钱的话分我一点儿,赚不了钱的话——”
他本就灵动的大圆眼装溜溜,“我就让三哥替你还债,反正你们俩是一家子。”
“……”
一家子?
他和商延枭吗?
这声突如其来的称谓惹得柏续思绪凝了凝,再开口时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傲娇,“我自己的工作室,才不用商延枭帮忙负责,会赚钱的。”
他以往看重的项目,还没亏过钱。
话都说到这里了,再拒绝送上门的股东就显得没意思了。
柏续答应,“宁小少爷既然这么主动要上这条‘贼船’,我就张开双手欢迎了?”
章长宁扬了扬下颚,“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在休息室畅聊了一会儿,柏续就收到了邱姐的微信:“柏续,你出来一下,有人点名要找你。”
柏续眉梢微挑,“有人找我,先出去一下,你自便。”
章长宁没觉得被冷落,“好。”
…
柏续走出休息室,远远就看了邱怡正在接待着一位穿着职场装的年轻女孩,但很面生。
“邱姐。”
他稳步靠近,视线落在这名年轻而陌生的女孩身上。
对方迎着他的打量,礼貌地自我介绍,“柏先生你好,我是孙妙春、春董的助理,杨雅,这是我的名片。”
柏续眸光微凝,接过她的名片,“春董?”
杨雅说,“春董听说你的工作室今日开业,特意遣我来送上开业花篮,她还说,上回在宴会是她招待不周,还请柏先生海涵。”
“……”
虽然开工作室的事不是秘密进行的,但柏续从来没有大肆宣扬,孙妙春这是派人专门打听了他的消息?
柏续接过她的名片,“春董太客气了。”
杨雅是带着任务来的,继续说,“柏先生,春董想要在你的工作室定制一批私人陶艺品,总预算在这个数,请问我应该找谁对接细聊?”
“……”
邱怡看见杨雅比出来的手势,难掩震惊。
前有章长宁利用行业人脉拉生意,后又有杨雅代表自家董事要求定制?才开业不到一小时,这来单量是不是有点太猛了?
邱怡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将目光投向柏续。
柏续接收到她的无声求助,眸光轻晃,“感谢春董愿意照顾我们工作室的生意。”
这里不是豪门宴会,他的工作室更和商氏没有牵扯。
孙妙春是个聪明人,上回在宴会就应该听明白了他不会帮着向商氏牵线搭桥,即便如此,她还是派来了自己的助理传达“歉意”和“好意”。
既然如此,柏续愿意收着。
毕竟开门营业,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
柏续没有一口应下,还是留了余地,“邱姐,那就麻烦你带杨小姐去办公室仔细聊聊,看看我们工作室有没有能力满足春董的定制需求。”
“好。”
邱怡礼貌示意,“杨小姐,请跟我来。”
杨雅暗松一口气,冲着柏续点了点头,这才跟随邱怡进了内间办公室。
…
开业第一天,过得特别顺利。
为了表示大家对工作室的支持,柏续特意定了酒店包厢,带领着邱怡在内的一众员工吃了顿开业宴席。
作为新晋股东的章长宁自然而然地凑了这份热闹。
酒过三巡,众人才有了散场的打算。
柏续轻扶着章长宁出了电梯,抬眼就看见了章长叙从黑车上下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章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等他。”
章长叙熟稔扶住有些晕乎乎的章长宁,“他发消息说入股了你的工作室,来这儿聚餐了。”
柏续听见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毕竟这对章家这对兄弟互为“兄控”、“弟控”,那在书中可是出了名的,摆到现实,兄弟两人之间的感情只增不减
柏续问,“那章医生你同意他入股吗?”
虽然章长宁有些醉意,但听见这话顿时扬声,“我自己攒的钱!我自己做主!”
霸气抬手的动作幅度过大,整个人的重心又歪了歪。
章长叙连忙将他拉紧了些,向来冷然的眉眼晃过一丝宠溺和无奈,“行了,你做主,没人拦着你投资。”
柏续失笑。
章长叙听见这声轻笑,目光又落回到柏续的身上,他趁着四周没有外人,“延枭那边下周就要出发了,你要跟着去吗?”
柏续反问,“都准备好了?”
章长叙长话短说,“嗯,老爷子那边我已经说明情况了,等到了新国那边,也会有信得过的人进行对接。”
柏续隐约有些担忧,“万一家里有人起疑……”
章长叙对商家的情况有所了解,直言,“该起疑的人,从来就没有打消过疑心,无论延枭醒没醒,他们的计划都不会停下。”
只不过,商延枭如果不在国内、不在集团,对他们而言反倒少了一丝威胁、方便背地里的一些手段勾当。
章长叙代替好友追问,“所以你去吗?”
柏续回神,“章医生那么关心我去不去做什么?”
章长叙嘴角露出一丝并不明显的弧度,“我只是觉得,延枭好像很希望你去。”
柏续挑眉,“是吗?”
章长叙点到为止,故意没把话说透,“当然,毕竟你去了,他身边能多一个聪明的、帮忙打掩护的人。”
章长宁开始犯困,一边哈欠一边眯眼问,“二哥,你们聊完了吗?”
“好了。”
章长叙立刻收了话题,对着柏续眼神示意,“先走了,延枭那边如果有事,随时联系我。”
柏续应下,“好。”
章家兄弟离开后没多久,结算完包厢费用的邱怡也搭电梯下了楼,“柏续,还没走啊?”
“正打算走了。”
柏续接话,不忘交代,“邱姐,今天的费用直接从我月底私账上扣。”
邱怡挥了挥手里的发票,公事公办,“知道了,这么一大笔钱呢,我就不和你争了。”
柏续笑开,又一次真诚道谢,“邱姐,谢谢你。”
邱怡跟着微笑,“我们姐弟之间,不说这种客套话了,而且你给我开的工资可不低,我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也得努力运营好工作室。”
柏续听出她后半句话是在玩笑,“嗯,看来还得要加工资了,不过得等我回来以后。”
邱怡问,“回来以后?你这是要去哪里?”
“新国。”柏续不好将商家的事情往外透露过多,“家里有点事情,我得陪着过去一趟,短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柏续根据书里的剧情描写,给出了一个大概时间段。
“如果工作室有问题,你随时和我线上沟通,不过新国离得近,真有什么要紧事不好解决的,我再飞回来也行。”
邱怡想了想,点头,“没事,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工作室这边有我呢。”
她在这个圈子里不是一年两年了,一般性的订单事宜都能够处理得过来。
柏续心弦微松,“谢谢邱姐,我让司机顺路送你回去?时间也不早了。”
邱怡这次没有拒绝,“好。”
…
柏续没有过多地去参与商延枭要出国“治疗”的事宜,等到私人航班落地到新国的那一刻,他才恍惚着有了出国的实感。
——唰啦!
专属的接送车门关上,隔绝了外围无关机组人员的视线。
等到陈余飞驾驶着车子开上了高架桥,坐在后排的谢奇才暗松一口气,“三少,没外人了。”
柏续听见这话,看向了简易担架床上的商延枭。
“……”
商延枭缓缓睁眼,轻易捕捉到了他的注视,却没伪装自己的疲惫。
柏续察觉到他眉眼间的疲态和僵硬,忍不住笑道,“三少这一路,后背都要躺僵了吧?”
商延枭由着他打趣,接过谢奇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喉,“到我们住的地方要多久?”
谢奇回答,“两个小时的车程。”
柏续一惊,“两个小时?不是要去亚盛私人医院?”
谢奇瞧见柏续这吃惊的样子,低笑,“小柏先生,去医院治疗只是对外说辞,三少既然来了这儿,那就不可能像之前继续被困在病床上。”
“我们已经和私人医院那边打点好了,会安排人手假装三少进行日常治疗,小邓和飞哥会在那边轮流‘守着’,我也会时不时地过去。”
戏还是要演下去的,能瞒多久是多久。
毕竟是在国外,大房和二房想要探查真假没那么容易和方便,而且国内有商确言帮忙盯着。
商延枭出国这段在书中是一笔带过的简略剧情,柏续不知道这背后的真实情况,“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商延枭接话,“另外的私人住处。”
谢奇点头,“那边佣人和管家都是外籍,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柏续哼应了一声,“看来我跟不跟过来,对三少影响都不大?我还以为还需要我帮着打掩护呢。”
商延枭说,“既然来了,就先休息几天,之后确实有需要你帮忙打掩护的地方。”
柏续挑眉,“嗯?是吗?”
商延枭没有点明答案,反问,“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柏续掩住眼底的那点疲倦,“还好,等到了再休息吧,在路上睡不稳。”
商延枭停了两秒,随口交代陈余飞,“尽量开快点。”
“好的,三少。”
…
抵达新住处时,已过晚上七点。
独立的复式小洋房,虽然面积不如商家别墅,但胜在装修精致、周围安静,谢奇特意调查过——
这片区里的住户们非富即贵,日常的隐私性很好。
新聘来的管家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英国男人,他稳步上前迎接,“两位先生,晚上好,我是艾伦特,很高兴为你们提供长期的管家服务。”
艾伦特不懂华语,这是谢奇刻意安排的。
商延枭微微颔首,没等接话,边上的柏续就率先出口,“晚餐准备好了吗?我饿了。”
流利而熟练的英伦腔,说得格外好听。
艾伦特眼前一亮,“当然,柏先生,你的发音很标准。”
柏续偏了偏脑袋,轻易和他玩笑,“如果能让我吃饱了再说话,我能更标准。”
艾伦特笑开。
车上商延枭瞧见两人的短暂互动,眸光深了深,他迈开大长腿下了车,盯着艾伦特擦身而过,“进去吧。”
脚步没有多余的停顿,冷峻的神色透出强大的气场。
艾伦特顷刻就意识到他才是这堆人里的主心骨,心一凛,“好的,商先生。”
柏续同样感受到了商延枭一闪而过的冷冽,蹙了蹙眉,他看向边上的谢奇和陈余飞,“他怎么了?”
“……”
谢奇推了一下眼镜,“三少对外人一向这样,小柏先生,我们也进去吧。”
柏续藏住那点说不上来的奇怪,跟着走了进去。
大概是考虑到了商延枭和柏续第一次到家,晚餐准备得格外丰盛。
柏续眼下的体质有些晕机,加上两小时的车程疲劳,这好不容易到家稳定下来,闻到香气后,胃口自然就开了。
柏续咬了一口餐桌上的鲑鱼牛油果,有些惊喜地看向边上的佣人,“嗯,这做得不错。”
鱼肉的细腻配上牛油果泥浆适中的甜酸味,很好吃。
佣人正忙着给他们盛汤,听见柏续的夸奖连忙说,“柏先生,这是艾伦特帮忙做的。”
艾伦特解释,“今天新买的牛油果很不错,柏先生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做杯牛油果奶昔?”
“好啊,谢谢。”
柏续笑着应下,看向商延枭,“你要吗?”
商延枭舀了一口汤,淡回,“不要。”
柏续察觉到他语气里藏着的那点冷淡,浅浅地蹙了蹙眉头,重新看向艾伦特,“那就一杯,谢谢~”
天生温软的声线,自带波浪线般的撒娇。
“……”
商延枭将汤勺轻搁在碗里,“谢奇,你跟我来一下。”
谢奇盯着艾伦特去厨房忙碌的背影,轻推了一下眼镜,“小柏先生,你慢慢吃。”
柏续没在意他的这句话,只是盯着商延枭匆忙上来的背影,心底凝起的莫名其妙又扩大了一点。
他顺手搁下自己的筷子,“不是?商延枭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陈余飞对上他询问的视线,摇了摇头。
柏续看着商延枭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筷,突然也没了多少胃口,等到艾伦特将牛油果奶昔端了回来,他才顺势起身接过,上了楼。
哒哒哒。
楼梯发出脚步声。
商延枭和谢奇从书房里出来时,正巧看见柏续端着奶昔上楼。
两人的目光相对,不见半点笑意。
柏续饮了一口奶昔,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气性看向谢奇,“我房间在哪里?”
谢奇迅速瞥了一眼商延枭,迅速指了指,“那儿!就在三少卧室的隔壁!”
他似乎想起什么,助攻,“对了,三少、小柏先生,你们两人的房间内部还有一扇小门,可以相互通到对方的房间,要是晚上有什么事,可以相互帮衬一下?”
“……”
柏续将剩下的几节台阶走完,无形中拉近了和商延枭的距离,“三少厉害得很,能出什么事?”
商延枭察觉出他不同以往的语气,眉心又紧绷了些。
柏续见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顿觉没趣,“你们继续,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
近在咫尺又擦肩而过,连句基本的“晚安”都没给。
商延枭眉心破出一丝郁闷,但迅速隐藏,“谢奇,我交代的事情抓紧时间去做。”
谢奇看破,“好的,三少。”
…
是夜。
柏续半睡半醒地在床上蜷缩着,神色溢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喉咙泛起了一股干燥痛感,除此之外,胃里更是涌起了剧烈的焦灼感,稍有一动,与床单接触到的皮肤也会带着丝丝刺痛。
“……”
柏续试图忍了一会儿,但痛感越来越重,彻底赶走了那点困意。
他强忍着不适起身,没等来得及下床倒水,起床的头晕就带动了胃里的翻江倒海,顿时跑到洗手间呕了好一阵儿。
——唰啦!
凉水漱口,冲脸,冷意刺激着烧灼的神经。
柏续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的眼眶已经因为不适而迅速泛红,就连颈侧和手臂上也出现了瘙痒难忍的红点。
——过敏了?怎么会呢?
柏续不可置信地轻喘着,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告诉了这个事实,已经空空如也的胃里依旧痉挛般地抽痛,冷汗夹杂着热汗一阵阵袭来。
柏续向来要强,他拖着虚弱的步伐走出洗手间,想要用温水来缓解自己的不适,可惜实在低估了这场过敏的应激反应。
“唔嗯。”
突然间,他的胃一抽痛、手一抖,水杯应声砸在地上了,这点动静在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
柏续实在没了力气收拾,他强撑着靠在卧室的小吧台边,等待着这阵痛感过去。
突然间,紧闭的房间小门响起了敲门声,“柏续?”
是商延枭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柏续调整着呼吸频率,声线有些虚浮,“没事,不小心砸了个杯子。”
商延枭不信,“你开一下门。”
柏续咬紧牙关,“我没事,你……”
——砰!
本来就没有上锁的小门被商延枭干脆打开。
商延枭一眼瞧见了柏续不算正常的脸色,眉眼顿时染上紧张,“你怎么回事?”
“……”
柏续疼得呼吸都在打颤,偏偏就是嘴硬不说一个疼字,“看来这房间隔音确实不好。”
商延枭察觉出他皮肤上的红点,干脆探上了他的额头,“过敏?还是哪里不舒服?”
掌心略带冰凉的触感抵上额头,惹得柏续无意识地闷哼一声,“商延枭?”
商延枭看出他有点站不住了,迅速拉住他,“嗯?我在。”
柏续没有防备地抵在商延枭的怀中,对方身上算得上熟悉的气味将他团团包裹,原本强撑的心理防线轻易瓦解。
“商延枭,我好疼。”
第032章 【第032章】
额头发烫的温度提示着不正常, 商延枭几乎一下子就确定了柏续的情况。
“你这是过敏引起的发烧?我让谢奇喊医生过来。”
他看着满地的水渍以及水杯残片,干脆将眼前人拦腰抱了起来。
突然而至的失重感惹得柏续又是一阵晕眩,他本能性地拽住了商延枭的肩膀, 忍疼,“别,好晕。”
商延枭避开满地狼藉, 将柏续抱回到了床上, “忍着点, 先躺好, 别又着凉了。”
柏续卷过被子闷哼,“我晚餐没多吃,可能、可能是牛油果过敏。”
他在现实世界对牛油果一类的水果是能够接受的, 加上记忆里的原主好像从未有过食物过敏的情况, 一来二去就没有多想。
谁知道,会栽倒在这种事情上, 简直倒了大霉。
商延枭迅速打电话吩咐了谢奇等人,又主动给柏续倒了一杯温水, “来,喝点温水先缓一下, 医护人员马上就到。”
他们住的物业中心有配备二十四小时的医疗应急服务, 如果情况紧急,附近不到五公里的地方也有公立医院。
柏续强撑着仰头喝了几口温水,这才又软绵绵地蜷缩起来。
疼痛带来的热冷汗交替着,将他的刘海碎发打湿了不少, 这会儿正乱糟糟地黏在额头上, 脸颊泛着生病才浮现的潮红色,憔悴得可怜兮兮。
商延枭心尖凝上一丝急切, 转身就进了浴室。
柏续浑身难受着没力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好在没多久,商延枭拿着一条打湿了的温毛巾走了回来,重新坐在了床边,“我给你擦擦汗?会不会舒服点?”
柏续有气无力,“嗯。”
商延枭没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上手的力度很轻。
温热的毛巾轻触着额头,带走了汗液的那点黏腻感。兴许是过敏后的感知变强,柏续只觉得毛巾和额头、脖颈接触的每一瞬间都放大了痒意。
忽然间,毛巾试探着落在了睡衣领口。
柏续几乎本能地抖了一激灵,连带着呼吸跟着发颤,“别。”
越是喊得无意识,越是叫人心不静。
“……”
商延枭眼色重了一个度,虽然及时停了手,但攥着毛巾的力道重了些。
“多大的人了,你自己对什么食物过敏还能不清楚?你叫艾伦特做奶昔的时候,我看你不是挺欢的?”
脱口而出的最后半句话,沾上了来不及藏好的一丝酸劲。
柏续正难受地双眼欲合不合,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辨商延枭的微妙情绪?
他只觉得对方语气过重,顿时不乐意地哼唧唧,“你、凶什么凶?”
“……”
商延枭卡壳。
柏续用最后的力气将被子扯过头顶,闷闷的嗓音里透着一丝不多见的委屈,“我这不是已经遭殃了吗?已经快难受死了,你还说个不停,吵。”
商延枭无奈,试图将他的被子扯下来,“不闷吗?”
柏续含糊,“不要你管。”
商延枭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脑袋,只好服软,“我没凶你的意思,你本来人就难受,别把自己再闷着了。”
柏续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浑身上下的难受感没有丝毫消停,他蹙着眉头念叨,“……再不吃了。”
商延枭瞧见他这少有的可怜样,心疼又好笑。
下一秒,谢奇和管家艾伦特就带着医护人员敲门,“三少,医生到了。”
商延枭正色,“进来。”
医护人员快速就位。
商延枭瞥见站在外侧的艾伦特,面无表情地吩咐,“你把地上的杯子残渣收拾一下,就先离开吧,卧室里不要挤太多人。”
艾伦特瞥了一眼床上的柏续,碍于身份只能应下,“好的。”
商延枭和柏续判断得没错,确实是急性过敏。
“这情况需要吃药,还得外涂药膏。”
医护中心的人员很专业,所带来的药品很齐全,为首的医生测了测柏续的体温,追加补充,“最好还是要再打一针。”
“……”
柏续听见后半句话,挣扎着抬眼。
“不要。”
“好。”
柏续的拒绝连同商延枭的应答同时响起,医护人员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吩咐。
商延枭的目光落回到柏续的身上,“什么不要?不打针?”
柏续应得很勉强,“我还没严重到那个份上,不用打针,太麻烦了。”
谢奇似乎发觉了什么,看向自家老板,“小柏先生,你不会是害怕打针吧?”
“……”
柏续没接话,试图又将自己蜷缩回被子里。
商延枭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躲什么?这种情况还叫不严重?”
柏续咬唇,“我……”
商延枭强硬地交代医护人员,“听我的,给他打一针。”
医护人员应下,“好的,商先生。”
很快地,调试好的针剂就送了上来。
柏续瞥见医护人员手里的针头,本能地又想要往回缩——
他小时候因为实习护士的操作不当反复戳过血管、脱过针,后续手背上泛起的淤青更是疼了好一阵。
不知不觉就留下了一点排斥心理,虽然算不上恐惧,但确实不喜欢扎针。
商延枭默契接收到了他的抗拒,温柔却不失强硬地将他“捞”在了怀中,“别动,眼睛闭上,一会儿就好。”
柏续认命合眼,不自觉地偏头往商延枭的怀里靠。
商延枭感受到他下意识的依赖,锢在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些。
他对上正准备扎针的医护人员,不放心地嘱咐,“麻烦轻点。”
“……”
扎个针而已,又不是开刀做手术。
这都还要交代一番?是不是太宝贝了?
医护人员莫名其妙就觉得自己吃了狗粮,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一些,顺利入针、挂上了药液。
医护人员默认商延枭和柏续是一对,干脆交代,“商先生,这药一日两次,先按时吃个两天,还有把这药膏涂在过敏皮肤处就行。”
“如果打完针后症状还是没有缓解,建议还是送去医院近一步查看情况。”
商延枭完全没觉得麻烦,仔细记下,毕竟已经到了凌晨,他不好留着医护人员过夜,“谢谢,麻烦你们俩。”
谢奇送完医护人员,又回到了卧室里,他看着正合眼难受着的柏续,又瞥见商延枭手里的药膏,不太确定。
“三少,这药膏……”
“我来就行,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的。”
谢奇没有多留,很识趣地离开了卧室,顺带关了门。
砰嗒。
轻微的关门声使得柏续又抬了抬眼皮子,“唔?”
商延枭轻声回答,“没事,你睡吧,我给你上药?”
“……嗯。”
柏续实在没力气去分辨他话里的意思,随便哼声应了句。
商延枭拿起医护人员留下的棉签、挤上药膏,将其小心翼翼地涂在了柏续外露皮肤的红点处,偏凉的触感惹得柏续呜咽了两声。
商延枭不确定地停了手,“疼?”
柏续昏昏沉沉地偏了个身子,没回答。
睡衣的领口随着动作又被扯开了一点儿,顺势露出了藏在衣料下的过敏痕迹,一大片,看着还挺严重的。
商延枭视线微凝,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解开了睡衣纽扣。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凉,柏续残存的警惕性骤起,费力睁眼,“嗯?”
商延枭对上他因病泛红的眼眶,忍不住俯身凑近了点,“我给你上药,不要怕,安心点?”
略显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蛊人的魔力,柏续修长的眼睫迷糊颤了颤,带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那点亲昵。
“我有点困,你先别走。”
疼痛在不知不觉中减轻,沉重的困意快速袭来。
商延枭眉头舒缓,温声哄道,“好,我先不走,你睡吧。”
…
柏续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轮。
再醒来时,床头的灯光还没暗下,他无意识地抬了抬手,却感受到了一股拉扯。
“别乱动,才刚刚拔针。”
“……”
嗓音沙哑,带着一股明显的疲惫。
柏续昏沉的脑袋里破开一丝清醒,才发现商延枭居然还守在自己的身边,惊讶,“商延枭,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商延枭就靠在床头,右手拖着柏续的掌心、大拇指的指腹正轻柔按压着医用创可贴,“你才打完针,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胃里折腾人的痛苦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身上的刺痛感也降低了。
柏续点了点头,“几点了?”
商延枭实话实说,“五点多了,你继续睡,等你针口止了血,我就回去了。”
“……”
柏续盯着近在咫尺的商延枭,有些恍惚。
昏黄的床头灯斜打在他的侧脸,就像是给他的轮廓渡上了一层金,好看得不像话,也让人心动得不像话。
商延枭以为他的意识还在迷糊,凑近问,“渴了?要不要喝水?”
柏续摇了摇头,混沌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往后挪了挪,愣是给商延枭腾出了半个床位。
柏续没力气思考太多,鼻音软糯地邀请,“你要躺下睡一会儿吗?”
商延枭听见这话,眼光越发深邃地定在他的脸上,“柏续?”
柏续的困意还没消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睡吗?”
明知道眼前人的清明意识还没彻底回笼,但商延枭就是狠不下心拒绝,他松开按压的手,轻易躺了下来。
关灯。
房间骤然陷入一片黑暗,柏续的手胡乱地摸索着被子,却意外地被商延枭捕获。
下一秒,对方就代替了他的动作,将松软的被子扯过了他的头顶。
商延枭问,“是不是想要这样睡?”
漆黑寂静中,所有的感观都被无限放大。
柏续听到了商延枭的呼吸、心跳,嗅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以及他自己身上过重的药膏味。
明明是混杂的一切,却令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心动,是久违的安稳感。
柏续任由睡意再度侵蚀自己,低唤,“商延枭。”
“嗯?”
“……谢谢,晚安。”
商延枭不着痕迹地离他近了些,“睡吧,我守着你,晚安。”
…
柏续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忍着那点头疼和泛酸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到彻底清醒后才去简单洗漱了一番。
柏续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没忍住走近那是互通的小门,敲了敲。
“商延枭?”
“……”
没人回应。
柏续暗戳戳地将门打开了一道缝,才发现主卧里根本没有商延枭的身影。
柏续无奈,只好先下楼。
坐在一楼的陈余飞瞧见他,立刻起身,“小柏先生,你醒了?好点没有?”
柏续点了点头,他想起家中的佣人和管家,用中文问道,“他人呢?”
陈余飞回答,“三少和谢奇午饭后就出门了,可能得晚饭后才回家。”
“对了,三少让我们给你备好了粥食,小柏先生,你要不要先吃点?”
柏续正饿着呢,“好。”
没多久,一托盘精心准备的粥食和小菜就送了上来,“柏先生,请用,如果还有其他需要,请你随时吩咐。”
“……”
柏续看着眼前同样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子,有些诧异,“你是?”
中年管家自我介绍,“我叫奥地,是接替艾伦特新来的管家。”
柏续用眼神提问边上的陈余飞,不解。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换管家了?
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雇佣安排,但长相帅气的艾伦特突然换成了有些发福的中年奥地,在视觉上总归是有些落差的。
陈余飞面对柏续的无声询问,一本正经,“我不知道。”
三少说要换,那就换了呗,本质都是花钱找人办事,他哪里敢过问自家老板的想法。
“……”
问了白问,答了相当于没回答。
柏续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对新来的管家表示出欢迎,“谢谢,我吃这些就可以了。”
奥地笑眯眯,“好的,柏先生,那我先退下了。”
“嗯。”
柏续慢悠悠地喝完了粥,空落落的胃里总算回暖了,忍不住舒服感叹了一下。
陈余飞见此,问,“小柏先生,你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三少嘱咐我说,等你醒来后再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至少得测一测身体过敏源。”
柏续摇头,“不去,麻烦。”
陈余飞欲言又止,“可是三少交代……”
柏续看出他的为难,“没事,等他回来我自己和他解释,过两天再说。”
在原主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任何食物过敏的时候,估计以前没吃过牛油果、没发现这点,才会让他贪嘴后不幸中了招。
柏续起身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四点了吗?”
陈余飞颔首,“嗯,刚过四点。”
柏续思绪晃荡,“你去准备一下车子、查查附近的商圈,我上楼换套衣服就下来。”
躺久了不得劲,他想要出去逛逛,正好解解乏。
陈余飞问,“你要出门买东西?”
柏续一点儿不带藏着自己的真实目的,扬唇,“还得再去买颗小金豆~”
陈余飞不敢干涉他的决定,“好的,我去备车。”
…
在新国居住的华裔众多,中文也是当地常用语言之一,商圈之类的设计更是和华国大差不差。
陈余飞根据导航就近找到了一家还算大型的商圈,驱车带着柏续前往。
两人一到商场,柏续就根据指示直奔二层。
他在琳琅满目的珠宝柜台门店中,一眼相中了金灿灿的黄金门店,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陈余飞已经不是第一次陪着柏续来买“黄金”了,特别淡定地跟了进去。
这会儿没到下班点,还只是寻常的工作日,偌大的店内几乎没什么客人光顾。
柏续环视了一圈,目光定在了店内最边上的一处柜台——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就站在柜台前仔细端详,他穿着十分朴素,右手还拎着一个超市赠品的帆布包,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面对店员的热情介绍,老先生只是温和笑笑不接话。
又有空闲的店员注意到了柏续和陈余飞,飞速上前揽客,“两位先生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柏续简明扼要,“有小金豆吗?5g的那种就行。”
对于这样的大门店来说,柏续口中的小金豆实在算不上大生意,但店员还是很热情地应话,“先生,有的,这边请,请问你要哪种纯度的?”
柏续很满意店员的服务态度,跟着上前,他不在意所谓的金价高低,看准了就入手结账,整个过程十分迅速。
“谢谢。”
柏续直接将装着小金豆的袋子塞进了口袋里,“麻烦你们了。”
店员微笑,“不客气的,先生,欢迎下次再来。”
柏续颔首,用眼神示意陈余飞往外走。
还没等两人离开,身后就响起了店员的惊慌声,“老先生,你怎么了?老先生!”
“先生,你没事吧?”
“……”
柏续和陈余飞几乎是同时回过视线。
结账柜台前,那名上了年纪的男子突然倒地蜷缩着抽搐,他的双手死死地捂住心脏的位置,整个人的面色在短时间内迅速涨红。
店内工作的三名女员工无一例外地慌了神。
柏续当即快步走了回去,“心梗?”
陈余飞在部队有过急救经验,紧随其后,“应该是。”
“马上喊救护车!”
柏续本能地要求女店员打电话,旋即半跪在地上,冷静而急迫地询问,“老先生,你有带药吗?”
“……”
老先生痛苦地点了点头,指尖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的包。
柏续一边从拎包中翻找出了小药瓶,拿出药物帮助老先生吞下,一边吩咐同样有急救经验的陈余飞。
“飞哥,让他躺平!我们轮流做心肺复苏!”
“好的!”
有女店员拿来了店内常备的急救氧气瓶,不确定地问,“这个能用上吗?”
“能!”
陈余飞接过,立刻帮着柏续一块救助。
两人坚持急救了好一会儿,发病的老先生才有了缓解,等到附近的医疗救护赶来,前后也不过五六分钟。
柏续眼见着老先生被担架抬了出去,这才卸下了眉眼间的那点紧迫。
陈余飞见此,“小柏先生,你还好吧?”
店员立刻递上了干净的湿巾,感激万分,“两位先生,实在是感谢你们帮忙。”
“不客气,应该的。”柏续接过她的好意道谢,擦了擦手上的灰,“走吧。”
“欸!”
店员连忙喊住他们,“先生,要不你留一个姓名和电话方式?如果这个老先生后续要找你们感谢的话,我们也好……”
“不用了,举手之劳,人没事就好。”
柏续不在意这种事情,他将湿巾丢进垃圾桶,随手又摸到了口袋里的小金豆。
店员还是坚持,“先生,真的不用吗?”
柏续灵光一闪,蓦然升起打趣,“哦,我姓商,名字就不透露了。”
要不是商延枭现在还在装病、不能轻易暴露,要不然他一定会让这件“好事”彻底挂上商延枭的名字。
“……”
小柏先生和老板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这又算是什么情趣吗?
边上的陈余飞心里冒出问号,他看着店员信以为真的模样,无声抿了抿唇,也不戳破柏续的小小玩笑。
…
柏续回到家中时,正好迎面碰上了外出归来的商延枭,对方换上了一身正装,衬得身形尤其挺拔。
俊美无俦的五官自带与生俱来的冷傲贵气,冷脸不说话时,确实带着外人难以靠近的强大气场。
“……”
柏续见惯了商延枭穿着“病号服”、“普通衣服”,如今乍一看这副打扮,他意外有些被迷晃了眼。
“商延枭?”
商延枭早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身影,靠近,“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人还难受吗?”
离得近了,两人的身高差距就显了出来。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可柏续还是不由地凝了凝呼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昨晚生病时的场景——
他只需要轻轻一偏,就能抵靠在商延枭的怀中。
商延枭见他没反应,“柏续?”
“啊?”
柏续慢半拍地回神,将自己游离的思绪拽了回来,“我好多了,昨晚谢谢你。”
商延枭不放心地追问,“是去医院做检查了?”
柏续摇了摇头,“没,明后天再去,今天不想折腾了。”
商延枭问,“不想折腾还出了趟门?”
柏续实话实说,“就出门给你买了个小礼物。”
“……”
商延枭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小礼物?”
柏续“嗯”了一声,伸手往自己口袋里摸了摸,完全没了上次的神秘感,“你知道是什么吧?”
商延枭没了第一次收到礼物的意外,“嗯。”
他眉眼间的冷厉不知不觉地藏匿起来,反倒露出显而易见的愉悦,竟然还主动摊开手。
“现在给我?”
“你这次倒是一点儿不客气~”
柏续将装袋的小金豆丢在他的掌心,着重表示,“三少,最近金价涨了,可比上一颗贵不少呢。”
商延枭听见他上扬着如同撒娇的尾音,反问,“怎么?小柏先生这就舍不得了?”
柏续扬了扬下颚,“谁说的?我大方着呢~”
第033章 【第033章】
晚餐准备得很丰盛, 有了前车之鉴,商延枭提前吩咐佣人做了柏续更习惯的中餐,几乎都是他以前吃过的菜色。
柏续慢悠悠地舀着排骨汤暖胃, “你今天下午和谢奇去哪里了?这才来新国第二天就随意外出,不怕大房那边派人暗中盯着?”
“提防是得提防,但已经够小心了。”
商延枭想起要紧事, “有个项目比较紧急, 我得尽快帮着确言落实下来, 好让他在集团能够迅速立稳脚跟。”
柏续追问, “什么项目?方便说吗?”
商延枭本来就没有要瞒着他的打算,“德国AW科技研发出来的AI辅助医疗器械。”
“AI辅助医疗?”
柏续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事,眉心晃过思考。
很快地, 他就从脑海里抓到了线索, “上次家庭会议,我听见老爷子斥责商颂鸣在医疗项目商亏了钱, 是和你说的这个类似?”
“嗯。”
任谁都知道,现在互联网数字化赚钱, 而由此划分出来的AI科技更是近几年的重头戏。
当AI作为医疗方面更高规格的辅助,市场前途是很好的。只是, 这块肉虽然美味, 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瓜分来一口的。
“德国AW科技前些年研究了一款全新的癌症靶向电子仪器,已经通过了各部门的审核,只是前期投入过大、后续研发生产已无力继续。”
一个月前,高层对外申请破产清算, 目前国内外不少公司都盯着这块肉, 早些年就已经攻入互联网版图的商氏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柏续一点就透, “你想要这个项目?”
商延枭没否认,“我是想要全部吃下,但已经错过最佳时期了。”
柏续蹙眉,“什么意思?”
谢奇代替商延枭解释,“AW的董事和新国决胜医疗的董事私交甚好,后者通过这层关系,已经抢先和AW签订了意向协议。”
不过,保守估计AW后续研发还需要过亿美元,这绝非不是小数目。
这个项目绝对有盈利性,但必须持续不断地投钱,毕竟任何产品都需要持续研发、更迭换代,不可能一劳永逸。
或许是因为书里一笔带过的情节,柏续对商延枭口中的这家公司有点熟悉,但想不起具体的内容。
“决胜医疗?”
“嗯。”
商延枭将今天下午才了解到的背调说出,“决胜医疗近年来的发展势头很不错,但根据近两年的公开财报来看,估计公司一下子拿出全部金额,后续的现金流就会捉襟见肘,所以……”
柏续抢答,“所以,他们需要外部企业的资金注入,后续走双重股权结构?”
“……”
商延枭听见他的正确答案,眸底掠过一丝愉悦的欣赏。
反倒是边上的谢奇大感意外地怔住了,“小柏先生,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这些脱口而出的词汇虽然不算难点,但绝非一个“陶艺专业”的外行人能够知晓清楚的。
柏续淡定地喝了一口汤,“反正就是知道。”
商延枭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业内消息,决胜的张总是有这个打算,只是还没有对外公开宣扬。”
“谢奇打听到,距离他们意向协议上的最终截止时间不到一个月了。”
换句话说,这一个月内,决胜医疗的最高董事张嵩阳一定会寻好这个“盟友”。
商延枭明确自己的想法,“确言在集团立足的第一步,步子不适合迈得过大,如果三房能拿下这个项目股权之一,短时间内交出的成绩够看了。”
柏续颔首,“那你得抓紧时间见到张嵩阳?”
“这才是我想说这件事情的重点——”
商延枭看向柏续,是作为同盟的请求,也是处于私心的考虑,“柏续,我现在的情况还不方便在公开场合出现,我想请你替我出面。”
柏续挑眉,“我?”
商延枭解释得很干脆,“谢奇已经打听到了,张嵩阳在这周六会出席一场商业宴会,这是近期和他正式见面、交谈的最好时机,邀请函我能想办法拿到,只是出席……”
柏续轻易接话,“让我来?”
商延枭沉默了两秒,还是不想太为难他,“看你自己,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另外再想办法。”
柏续听出他语气里的退让,心绪轻晃。
要是放在之前,柏续绝对不愿意替三房掺手这些商业上的事,可他昨晚突发过敏难受成了那样,多亏了商延枭的悉心照料才能无恙。
何况,他本来就是以“盟友”的身份跟着来到新国的,对于这样的商业项目谈判更是驾轻就熟,方方面面,他都没办法拒绝这项请求。
谢奇代替自家老板追问,“小柏先生?”
“可以。”柏续应了下来,“这个项目相关的、包括决胜医疗和张董的资料都得给我,我需要提前熟悉。”
今天才周一,还有五天的准备时间,来得及。
与此同时,他把“丑话”也说在了前头,“我只能说我量力而行,但没办法百分百保证就一定能拿下这个项目。”
柏续从不怀疑自己的实力和能力,但这个项目毕竟不是他为自己去争取的,凡事都要留点余地才行。
商延枭嘴角弧度微弯,“你放心,有我在,有事可以随时商量,如果这个项目有失误,我来承担。”
柏续听出点苗头,“你也要去?不是不方便公开出席吗?”
商延枭难得和他打了个谜,“周六你就知道了。”
柏续藏住那点升起的好奇心,嘴硬,“不说就不说,我也没有很想知道。”
商延枭轻笑,“多吃点。”
“唔。”
柏续咬了一口牛肉下肚,随口提问,“对了,艾伦特怎么才干了一天不到就走了?”
商延枭夹筷子的手一顿,目光瞥向谢奇。
“……”
谢奇对上他的视线,特别识趣地接话,“哦,之前对艾伦特的背调做得不够细致,他在工作之余的社交圈还是有点杂。我和三少提过这事,保险起见就换人了。”
柏续有点奇怪,“是吗?”
像商延枭这样缜密的人、以谢奇的办事风格,不可能临时才觉得管家人选不对劲、进行调换。
商延枭唇侧微抿,催促般地盖过了话题,“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待会儿记得再吃一次药。”
柏续哼哼,算是翻过了这个话题。
…
又一轮夜色降了下来。
洗漱完毕的柏续躺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靠近鼻端的被子还残存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药膏的刺激混着薄荷沐浴露的气息,淡淡的,却意外地有些好闻,让人忍不住深吸流连。
“……”
直到这种令人安定的香气沁入心脾,柏续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眉心显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懊恼。
“我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躺在这里干嘛?”
话音刚落,柏续就翻身坐了起来,他环视一圈,还是没忍住好动的心下了床、出了房间。
小心翼翼的开门动作只发出了轻微的动静,但让柏续意外的是,隔壁主卧的门几乎是跟着就打开了——
同样洗漱完的商延枭走了出来,一眼对上了穿着单薄睡衣的柏续。
柏续顿住脚步,“这、隔音这么差吗?”
“……”
大概是刚才在床上翻覆的缘故,柏续的领口无意识地敞开得有些过分,商延枭不自在了一瞬,心尖溢出更多的是紧张。
他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柏续摆手,“没,只是白天睡太久了,现在有点睡不着,我正打算去书房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书适合助眠。”
毕竟大晚上的玩手机,只会让人越来越清醒。
商延枭听到他的想法,“才刚搬进来,书房里很空,架子上也没什么书籍。”
柏续只好收住了自己看书催眠的想法,转念又想,“商延枭,你困吗?”
“还好。”
“要不……”柏续试探性地问,“我们聊聊天?说不定聊着聊着,我就有困意了?”
商延枭暗笑,“你这是将我当成助眠工具人了?”
柏续想起凌晨关灯后的踏实入睡,心跳无意识地漏了一拍。
他闷咳一声,“算、是吧?”
商延枭没有拒绝,“去你房间吧,夜深了,还是有点凉,你小心别又感冒了。”
“不会,我体质没那么差。”
柏续嘴上反驳,但还是乖乖听话照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商延枭跟着进屋,随手勾来一张椅子坐下,“想聊什么?”
柏续一点儿都没有顾忌地躺回在床上,移眼看向他,不太确定地发问,“可以聊聊你爸妈吗?商总和迟夫人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柏续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他从小感受到的母爱少之又少,虽然书里只有寥寥几笔,但柏续还是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商延枭母亲的温柔。
商延枭没料到柏续会以这事开头,迟疑了几秒才说,“我爸和家里其他长辈一样,留学读得企业管理系,我妈年轻时是华国古典舞团的首席。”
“有一年,她们舞团受邀去往了海外巡回演出,正好遇上了被朋友强制拉去观演的我爸。”
柏续卷着被子侧身,兴致正浓,“这么说,商总是对夫人一见钟情?”
商延枭笑了笑,“应该是吧,听我爸的意思,当初追求我妈的人不止他一个,他在这事情上可没少花功夫。”
因为缺乏感情经验,哪怕当初的商启是帝京圈出了名的优秀公子哥,在这事上也吃足了苦头。
不过,商家众人在感情这事上都随了老爷子,那是认准了就不放手!
哪怕当年是最遭反对的商可意和吴畏,最后也是在坚持下修成了正果。
柏续进一步追问,“老爷子当初不反对啊?”
“没反对。”
商延枭的外祖父母都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迟莉作为他们培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优秀且出众。
商老爷子让人调查过后就放心了,加上次子商启从小到大没有让他费过心,所以两人的这桩婚事,双方家庭都很祝福。
柏续好奇发问,“你们两兄弟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招人喜欢?夫人对你们应该也不凶吧?”
商延枭说,“我还好,确言小时候的性格比较皮,我爸妈都是性格很稳定的人,几乎没对我们两兄弟生过气……”
他停了停,又记起了什么,“唯一双方都生气的那回,是因为出游的时候,我没拦着确言好动爬树,结果他脚滑从树上摔了下来。”
“我第一时间去接他,但因为力气不够,没太能接住。”
哪怕是只是陈年往事,但柏续还是紧张了一瞬,“结果呢?”
商延枭无奈,“我被确言连带着摔在地上,小臂蹭伤,胳膊也被石子划出了口子,缝了好几针。”
说着,他就将自己睡衣袖子翻了起来,露出陈年的缝疤。
柏续眉心拢了拢,“当时应该很疼吧?”
商延枭早就忘记那点痛感了,只说,“确言更惨,右腿骨折了,疼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一连两个宝贝儿子都受了伤,三房夫妇自然又气又急,说话语气就重了些,甚至还命令兄弟两人在伤好之前都不能外出。
柏续听见这个答案,原本的紧张顿时转成笑意,“商确言是皮的,你是被迫倒霉的。”
“自家弟弟能怎么办?忍着呗。”
商延枭笑了笑,随口将话题扯到了柏续的身上,“你呢?”
“……”
柏续沉默了几秒,捡出两句不会露馅的实话,“记不起来了,我对我妈没什么记忆,不过,她应该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女人。”
柏母离婚后就为了事业远赴了海外,这些年来,母子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柏续知道对方有自己新开始的生活,也从来不敢去打搅。
商延枭眸色微暗,“抱歉。”
柏续重新勾起笑意,“没事,这是我先提的话题,商延枭……”
商延枭的目光仍然稳稳地落在他的脸上,“嗯?”
柏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在出事前,家里人有催过你吗?”
穿书前,他的年纪和商延枭差不多大,二十六七的年纪,虽然还算年轻,但架不住家里长辈已经动了让他去相亲的念头。
只可惜,柏续天生对情啊爱啊的不看重,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动心的女孩子,因此每回都是笑着推脱过去。
商延枭又一次意外于柏续的提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之前没想过这事,感情和婚姻对我而言,不是必需品。”
柏续听见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嘴角扬了扬。
果然,商延枭的本质和他是一类人,宁缺毋滥。
商延枭继续着这个话题,“我妈确实提过一两次,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可以帮我好好找找。”
柏续忍俊不禁,“那你怎么说的?”
商延枭瞧见柏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原本到了嘴边的“我推脱过去了”临时咽了回去,改口道。
“我和她说,我不喜欢女孩子。”
“……”
柏续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震惊却又迷茫地瞪大了眼睛。
商延枭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进一步扯着无关紧要的小玩笑,“要不然,你以为奶奶让所谓的‘大师’算了八字、又找上了你这样的男孩子?”
“……”
啊?
还有这层缘故吗?
柏续困意全无,“商、商延枭,你没开玩笑吗?”
商延枭脸不红心不跳,还在继续逗他,“嗯,我和我妈说,我喜欢表面上看起来乖的,但骨子里是要争强好胜、得要聪明的,要有绝对的共同话题,哪怕对个眼神……”
商延枭故意放缓了语速,深邃的眼眸始终没有放过柏续,“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明明没有任何侵略的举动,但柏续莫名的像是被强控在了原地。
他没由来地滚了一下喉结,“哦,你、你喜欢这样的啊?那什么,我有点困了。”
前言不搭后语,难得犯了点小迷糊。
商延枭瞧出他藏在外表下的那点不可言说的紧张,没忍住彻底笑开。
“柏续?”
“啊?”
柏续翻了个身,佯装揉了揉眼,“我真有点困了。”
商延枭见好就收,“我逗你的,你紧张什么?”
“……”
柏续一愣,旋即就意识到了这是商延枭的骗局,迅速转回身子,“商延枭!”
他对上商延枭玩笑未退的神色,为了找回面子,只好强行数落,“你、好、无、聊!”
商延枭不置可否,“嗯?确实不早了,晚安?”
柏续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谁要跟你晚安,你回去吧你。”
商延枭瞧见躲在被子下气急败坏的柏续,忍笑替他关灯,“晚安,做个好梦。”
他果断起身,图方便走向互通的那扇小门,按下门把的那一刹那,被子底下的柏续才闷闷传回一声。
“晚安。”
…
转眼就到了周六,柏续换上管家提前备好的晚宴服——
新国的夏天还要更炎热一些,自然不能再穿常规的西装三件套,如月光色泽的垂感丝绸衬衫,滑溜而冰凉的上身触感令人舒服。
领口处不带任何的纽扣设计,而是多了两根已经缝好的宽敞带子,只需要轻轻一系,就能自由调整身前的风光。
柏续对着镜子随手系了一个领结,不算紧,略微外翻的胸口能够隐隐露出一节锁骨。
“还行。”
柏续审视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挑了挑眉。
叩叩。
敲门声响起。
谢奇的声音随之传来,“小柏先生,我能进去吗?”
柏续头也没回,“进。”
谢奇带着一个大型的腕表盒子走了进来,当着柏续的面摊开,“小柏先生,三少让你选一块戴上。”
“……”
盒子里连装了八块奢品腕表,轻则上百万,贵则过千万。
柏续扫了一眼,识货,“非得走这个排场?”
谢奇回答,“今晚商宴的规格很高,三少说了,您的排面不能少。”
这样带着商业性质的名流晚宴,女人看钻石珠宝,男人看腕表胸针,是表达身价最基本也是最简易的方式。
柏续明白今晚不是小打小闹,“好吧。”
他认真审视着每一块腕表,最终挑选了一块白蓝钻石镶嵌的,和他今晚服装比较搭配。
啪嗒。
腕表的卡扣轻响。
也许是价格摆在这里,仿佛连这一声都显得格外动听。
柏续感受着久违的“有钱人”的排场,暗叹了口气,“对了,商延枭呢?他上回不是说,今晚的宴会也要出席?”
他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谢奇合上手表盒,特意卖了个关子,“小柏先生,三少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楼下等你。”
柏续才压下去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他准备好了?”
谢奇点头,“嗯。”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柏续嘴里说着平静,往外走的步伐却快了些。
他顺着旋转楼梯才走到一半,大老远地就注意到了一楼茶水吧台前的背影——
黑色薄衬、黑色长裤,明明再简单不过的穿着,但就是将男人的绝佳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
宽肩窄腰长腿,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天生的移动的衣架子。
因为听见了楼梯上传来的动静,商延枭转回身去,“好了?”
柏续下楼的脚步又加快了些,“你这是?”
商延枭拿起一旁备用的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怎么样?我这样够不够格当你的替身保镖,跟在你身边混进晚宴内场?”
从头到脚一身黑的装扮,衬得那双眼眸都深了几分。
柏续掂了掂脚尖,凑近勾下他的口罩,“三少,恕我直言,你天生就不是做保镖的料。”
“哪怕穿得再普通、打扮得再严实,站在人群中只怕还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商延枭听到这话里的夸奖,眼色微亮,“所以,今晚这场晚宴,还是得靠你替我打掩护才行。”
柏续笑了笑,脚后跟落了回去,“嗯,我尽量,但你真的想好了要去?”
商延枭言归正传,“你放心吧,真正的商业权贵和名流,挑选贴身保镖的眼光不见得低。”
就像一直帮着他们做事的陈余飞,那都是标准的一八五往上,对方要是穿起正装、板起脸来,那气场也是蛮唬人的。
“待会儿进了晚宴,你就说我是你的随行保镖,我站在边上充当哑巴。”
说着,他就将提早定制好的胸针别在了柏续的衣服上,“这里面是一枚小型的传听器,如果有个别场面是我不方便靠近的,它能帮我实时掌控你的情况。”
柏续有些意外,“三少,准备得这么充分?”
“以备不时之需。”
商延枭替他扣好了胸针,视线肆意往上一滑——
就走楼梯的几步路功夫,柏续领口处的丝绸领结已然有些松了,别说是锁骨,就连再往下的风光都是半遮不遮。
“……”
商延枭心思微凝,再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动作更快了一步。
柏续察觉到他扯领结的举动,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干嘛?”
“别动!”
商延枭及时制止,跟近半步。
他眼疾手快地将散落的领带彻底系紧,甚至还打了个死扣,彻底遮盖了勾人风光。
柏续余光看不清具体情况,“商延枭,别系那么上面,太紧了。”
商延枭确认系好后才松手,“不会紧,晚宴肯定开冷气,你这衣服本来就薄,捂严实点,正好。”
柏续将信将疑,“是吗?那我再带件薄外套不就行了?”
“外套已经备上了,冷了和我说,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商延枭转移话题,偏又不着痕迹地低头凑近了些。
“小少爷?”
“……”
低沉的嗓音入耳。
柏续乍一听见他口中的称呼,又对上近在咫尺的俊脸,应答声有些飘,“嗯?”
商延枭冲着他问,“我不方便和旁人多交流,今晚全凭你做主,可以吗?”
第034章 【第034章】
车子驶入了宴会主办地——
富丽达五星级酒店, 这是当地最高的地标建筑。
谢奇趁着车辆缓行的这点时间,侧身看向商延枭,“三少, 你确定要跟着小柏先生一块进去吗?”
虽然他们顺利出了国,但不代表就没有人认识。
毕竟商氏盛名在外,万一今晚这场宴会上有人认出了商延枭, 那之前的伪装不就功亏一篑了?
“我自己心里有数。”
商延枭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 眼中是不容抗拒的意味, “你们就近找个地方等着, 有事我随时和你们联系。”
谢奇和陈余飞见此,只好齐刷刷应道,“好的。”
柏续看见商延枭又一次将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 忍不住笑了声。
商延枭偏头看他, “笑什么?”
柏续摇了摇头,带着点玩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带的贴身保镖有点帅过头了, ‘马甲’岌岌可危。”
商延枭无奈,却也想得坦然, “真藏不住就算了, 反正我现在不在国内,那群人只怕会加紧时间有‘动作’了。”
话音刚落,车子就停在了酒店前。
商延枭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率先开门下车。
与此同时, 门口接待的侍者迎了上来, 谢奇按下车窗,递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邀请函, “昼夜金融,柏总。”
这是他们临时托关系弄来的邀请函,柏续今晚的身份简单,沿用了华国柏家的小少爷,只不过对外宣称单独创立了一家投资公司。
当然,这家公司背后真正的资本是商延枭。
面对以往从未见过的新宾客,侍者半信半疑地接过邀请函,“不好意思,稍等。”
他对着手机来回核对了好一阵儿,虽然做事严谨,但也沾上了一丝“不信任”的轻视感。
柏续按下车窗,“好了吗?”
偏分的刘海将他精致的五官彻底露了出来,天生的温软浸透着眉眼,细看时又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烦。
只需一个上挑的眼神,由内而外的骄矜气场就散发了出来。
侍者恰时确认了他的身份,察觉出这眼神中的情绪,立刻上前,“柏小少爷,抱歉,失礼了,请您——”
他想要伸手去搀柏续出门,下一秒,还没碰到衣角的手腕就被人强有力地控住了,“我们家小少爷不喜欢被外人碰,我来。”
“……”
侍者感受到腕上传来的强硬力度,看了过去。
来人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保镖制服,但过分挺拔的身高让人难以招架,那藏在鸭舌帽下的双眸又冷又沉,冻得让人不敢多加对视。
侍者被商延枭强控了两秒,紧张到喉结都滚了滚,“抱歉。”
说着,他就往后撤出了空间。
商延枭弯身靠近车门,伸手去接柏续,“小少爷,下车吧。”
柏续明白商延枭这招先发制人的意图,嘴角扬起弧度,干脆利落地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巧妙包裹,带领着他稳稳当当地下了车。
柏续极快地收好了自己的表情,看向已然退到一旁的侍者,“核对完了吗?我可以进了吗?”
侍者一改之前对这陌生名号的那点怠慢,连忙说,“当然,您请。”
等到目送着柏续和商延枭上了直通电梯,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有同班的侍者趁着空闲靠近,好奇追问,“迪文,刚刚上去的那两人是谁啊?瞧把你紧张的,看着还挺脸生。”
他们在这家五星级酒店做接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不往夸大了说,但至少大半个新国的名流豪门、商业新贵都是他们见过的、眼熟的。
被叫做“迪文”的侍者感受到自己后背的冷汗,叹了口气,“华国来的,柏家少爷,现在人前应该喊他小柏总?”
“哦~”
同班侍者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句,悄咪咪地说,“长得还挺好看的,乖乖巧巧的,估计性格不错?”
至少不会像那些纨绔公子哥,随意仗着家世欺人。
“……”
乖?
迪文不认同地驳了一声,“刚刚就该让你来接待,就近感受一下这位小少爷的气场,只怕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对了,你看见他身边站着的那位保镖了没有?”
同班侍者点头,“你还真别说,见了那么多老总夫人、公子哥、千金的随行保镖,刚刚那位的架势大老远看着就不一般。”
“何止是不一般?”
迪文摸了摸自己额头残留的虚汗,心里想着,却不敢明着多说——
就刚才攥着他手、不让他碰柏小少爷的那一下反应,哪里像是保镖在护少爷正主?那分明像是在护自个儿恋人呢!
…
电梯正在迅速地往顶层上升。
柏续看向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商延枭,“你刚刚那一下,肯定把那侍者吓唬到了。”
商延枭低回,“那不叫吓唬,就得让他们对你这个生面孔有个深刻认知,像他们这个级别的侍者接待的名流商贵多了去了,私下有自己的人际消息网。”
“很多时候,别人对你的认知往往出自于他们的口中。”
柏续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你猜,现在他们口中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商延枭任由他继续说,“嗯?”
柏续调侃,“他们肯定会说,那个叫新来的叫柏续的少爷,身边跟着一个保镖,冷得很~”
商延枭听出他的揶揄,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晃起弧度,“紧张吗?待会儿进了场就看你的表现了。”
“不紧张。”
柏续透过电梯门的反光镜和商延枭对视,将自信藏在平常心下,“如果出了事,不是还有你兜底?就是不知道决胜的张嵩阳来了没有?”
商延枭回答,“进去找找就知道了。”
叮咚!
电梯发出机械提示,“尊敬的乘客,您好,第五十九层到了,出入请注意安全。”
电梯门打开,一股独属于名流晚宴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的酒味、鲜花香气以及数不尽的香水融合弥漫在了空气中,随处可见的小型雕塑、喷泉、墙上壁画,富丽堂皇,头顶上的水晶吊顶摇曳着光辉。
一切的一切,让人轻易迷了眼、晃了心神。
柏续看着入眼的宴会面积,“看样子这大半层楼都打通了?真够大的。”
商延枭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直截了当,“找人问问。”
“嗯。”
柏续随手从最外围的酒塔上取来一杯香槟,招来一名服务生,“好。”
服务生礼貌到位,“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柏续简明扼要,“请帮我查一下,决胜医疗的张嵩阳董事到了没?”
像这样高级别的商业宴会,只要受邀的宾客进入酒店就会被登记在系统里,这是为了方便后续统计、不出纰漏。
服务生没有拒绝柏续的要求,“先生稍等。”
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系统机,查找了一番后才说,“先生,宴会才开场一小时,张董暂时还没到,不过他在受邀宾客的名单里,您先进场稍等?”
“谢谢。”
柏续快步进场,商延枭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
“我们先到一边坐着?就别随意走动了。”
两人今晚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到决胜医疗的张嵩阳、初步建立起联系,方便再单独约时间聊正事。
至于这样的宴会场所,人多眼杂的,以商延枭目前的情况,他们能低调还是尽量低调。
“好。”
…
两人走到了一旁专属的休息区,找了最角落的两个位置坐下。
柏续摇曳着手中的香槟,正打算美滋滋地饮上一口,就被商延枭准确无误地拦下了,“今晚能不喝酒就尽量别碰。”
柏续郁闷,“就一杯也不行?”
商延枭哄劝,“你过敏才好了不到一周,在外面还是小心点?而且我听长叙说,你的酒量和长宁半斤八两,都不太行?”
“……”
柏续知道商延枭是出于好意,但听到后半句话还是忍不住嘟囔,“保镖,我劝你注意点用词。”
商延枭难得没跟上他的思绪节奏,“什么?”
柏续掷地有声,“我行,方方面面。”
商延枭这才反应过来,眼色顷刻被笑意浸染,“嗯。”
柏续眯了眯眼,“你‘嗯’得好敷衍。”
“没有。”
商延枭否认,提及正事转移话题,“张嵩阳和决胜医疗的相关资料,你都看过了吧?”
“当然。”
谢奇早在周二上午就将全部的背调资料发给了他——
张嵩阳的父母亲早年从华国移民到了新国的新市定居,而他大学就读于新大医科院,硕士毕业后就进入了学校附属的医院工作。
据说,他当年是新国医科院最年轻的主刀医生之一,前途大好。
十年前,张嵩阳因为一场医闹意外被迫停了职,还伤了手,心灰意冷的他最终选择在医疗事故结果尘埃落定后向医院提交了辞职。
又过了三年,他和友人创立了决胜医疗,换了一种身份和方式回归到了医学界。
后来接受媒体采访时,张嵩阳感激万分地提及了自己的恩师陈振院士,声称要不是他老人家在困境时给予解惑、支持,他不会重新振作起来。
近几年,由张嵩阳带领的决胜医疗发展迅速,已然冲到了新国医疗器械的行业前列。
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吞下AW、将其新研发的AI医疗电子仪器深度发行,决胜医疗绝对能在新国能够更上一台楼!
柏续将张嵩阳的背调简单回顾了一遍,随口说,“说起来,张董也有四十多岁了。”
商延枭点头,“四十七八,怎么了?”
柏续低声透露,“不同年龄层的商业对手、朋友,相处的模式不一样,谈判的技巧也不一样。”
“张嵩阳这种读医出身的商人,或许时间成本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是找准落刀点、一刀到位,好过拿着手术刀隔空反复试探。”
救病救急,看准项目拉投资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商延枭明白柏续话里的延伸意图,没有反驳,“看来小少爷很懂商业谈判?”
“还行吧。”柏续哼哼打起马虎眼,起身,“趁着张董还没来,我先去趟卫生间。”
商延枭的视线随着他移动,柏续似乎明白了什么,及时阻止,“欸,你就在这里待着,看看张嵩阳什么时候来。”
“……”
“说好了的,今晚全凭我吩咐~”
柏续压了商延枭一头,分别指了指自己的胸针和耳朵,暗示,“有事你再来。”
商延枭拿他没办法,“好。”
…
洗手间和单独的休息区被安排在了电梯的另外一侧。
柏续解决完毕,慢悠悠地往回走,他刚把擦手的湿巾丢进走廊的垃圾桶里,刚一转角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个满怀。
“……”
柏续后撤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过分甜腻的香水钻入鼻尖,让他不太舒适地蹙了蹙眉,垂眸看去——
此刻,一个长相姣好的年轻女孩正瘫靠在他的怀里,看上去状态不太对。
两人视线相对,对方仿佛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他不放,“先生,求你救、救救我!”
“……”
这是被下药了?
出于对陌生人警惕的本能,柏续想要推开这位陌生女孩再谈后事。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一名长相油腻的青年男子就从走廊拐角处追了过来,对方看见柏续这一陌生面孔后,神情稍有凝固。
女孩听见动静回头,看见这油腻男子后,越发惊恐万分地逮着柏续不放,“我、我不想的,我是被骗过来的,救、救我。”
柏续保持着分寸,“这位小姐,你先松开。”
油腻男似乎看出了柏续的不愿配合,顿时来了底气,“乔心,我告诉你,褚总能看上你,那是你福气!”
“你少这里装什么清清白白小姑娘,当你们这些小演员的,有几个不是出来卖的?”
“……”
柏续听见这粗鄙不堪的贬低,眉心掠过一丝厌恶。
这名年轻女演员显然被下了不干净的药,她只强撑着拽了柏续一会儿就软倒在了地上,她满脸绝望地流着眼泪。
明知道是困境难解,似乎还想要朝外爬自救。
油腻男知道到手的猎物是逃不了了,得意笑了两声,还试图将柏续拉入到自己的阵营,“这位先生,你说是吧?哪个女人不被……”
柏续忍无可忍,“闭上你的脏嘴。”
说实话,他一个外人确实不应该去管这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但奈何眼前这人的嘴巴实在臭味熏天。
柏续从不觉得自己是遇事就帮的老好人,但有做人得要有最基本的道德和正义。
“太脏了,我耳朵不想被污染。”
柏续不着痕迹地绕过了倒在地上的小演员,看着是在远离,实际上是将对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油腻男听见柏续的讽刺,改了面色,“这位先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情哪怕看见了,睁一只闭一只眼就行了。”
柏续已读乱回,“你说什么呢?我管什么了?”
“……”
“这走廊又没写着你的名字,我嫌宴厅那边太吵了,站在这里休息不行?”
话虽如此,但眼见着油腻男上前,柏续还是再次调整步伐挡了上去,“欸,麻烦让让,别挡着我。”
“到底是谁挡着谁?!”
油腻男恼羞成怒,几乎是戳着柏续的脑门警告,“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还敢管起褚总看上的人了?我警告你——”
威胁人的话还没说完,他指着柏续羞辱的手就被人狠狠一折。
“啊!”
吃痛的惨叫声响起。
商延枭用力将油腻男往垃圾桶的方向猛然一推。
柏续瞥见赶来的身影,眸底凝聚的冷光骤然消散,“这样才对,垃圾就该待在垃圾箱里。”
商延枭第一时间转回身,将柏续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没事?”
隔着口罩的嗓音有些闷,但不缺关心。
柏续摇了摇头,“没事,正好你来了我就不用动手了,但我事先说明——”
他停下未尽的言论,用眼神无奈示意:没办法,不是他主动找事的。
商延枭看见地上的年轻女孩,再结合传送器里听见的那些内容,早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怪罪柏续多管闲事的意思,反倒安抚,“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柏续听见这声仿佛夸小朋友的语气,心尖凝上一丝微妙的雀跃,还没等他感知到这份情绪,油腻男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你、你们……”
商延枭侧身冷睨,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滚。”
“……”
不怒自威的气场顷刻震慑住了油腻男。
手腕上传来的阵痛还没停歇,提醒着两边力量的悬殊。
油腻男眼色闪躲犹豫了几秒,自知不是眼前人的对手,“你们给我等着!扰了褚总的好事,早晚吃不了兜着走!”
警告的毫无威力,转身溜得飞快。
“……”
年轻女演员见此,紧绷的心弦终于有了松开的迹象,她靠自己费力爬靠到墙边,喘着粗气,“谢、谢谢。”
柏续瞧见她浑身无力的狼狈样子,出于好心提议,“你这样不行,我让酒店找个女服务生过来帮你?至于之后的事,你得自己想办法?”
萍水相逢,能出手帮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很好了。
“嗯,我、我自己可以,谢谢。”
五分钟后,年轻女孩被酒店经理护送着安全离开。
柏续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一直等候在边上的商延枭,“走吧。”
“等等,领带歪了。”商延枭垂眸提醒,像是随口询问,“她刚刚是不是扑在你怀里了?”
柏续用余光观察着自己的衣领,随手调整,“那算不上扑吧,就是逃跑时撞上我了,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商延枭赶来救场的时候,柏续早就和那女孩拉开距离了。
商延枭说,“你现在身上沾的香水味太腻了,难闻。”
最后两个字,咬得很轻,嫌弃却很明显。
柏续不太确定地低头确认,“没这么浓吧?你是狗鼻子吗?隔着口罩都能闻见?”
商延枭见他完全没理解到自己话里的意思,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后槽牙,“走吧,别忘了今天的正事。”
“嗯。”
两人一回到宴会主场所,那名眼熟的服务生立刻走了上来,“先生,我正想要找你了,决胜医疗的张董已经到了。”
柏续提起精神,“到了?”
服务生用眼神提示着方向,“那边,穿着深蓝色马甲的那位就是。”
“谢谢。”
柏续找准目标,偏头和商延枭对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我先过去。”
这张以交流为主的商业宴会,哪怕能带着保镖和助理入内,后者都不可能一直贴身跟着。
商延枭微微颔首,“我在休息区等你,慢慢来,先认识就行。”
“嗯。”
柏续调整好自己的神色,又随手拿起了一杯香槟,稳步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张嵩阳就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两人的视线轻轻对上,柏续毫不怯场地迎了上去,“张董,久仰大名,你好。”
“你好。”
张嵩阳有些意外柏续这张陌生面孔的招呼,但还是选择礼貌回应,“这位小先生是?”
他是斯文儒雅的长相,完全没有商人逐利的那种“钱”味,给人的感觉很好接触。
柏续余光微移,才注意到张嵩阳的右手上有着一条巨长无比的缝疤,一路从指缝延伸到了手臂,想来应该是从当初那场医闹事故中留下的。
柏续没有放纵自己的打量,及时挪正视线,“张董,初次见面,您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昼夜投资的柏续。”
柏续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还是出门前谢奇特意给他备上的。
张嵩阳接过认真扫了两眼,是惊讶也是肯定,“小柏总看着岁数不大啊,年纪轻轻就已经创建资产公司了?”
柏续自谦,“托家里的福,事业才开了个头,所以想着来学习学习、找点维/稳的项目,这不,一眼就对上张董了。”
张嵩阳听出柏续的弦外之音,配合着笑了笑,“小柏总,主做哪一块的?”
姜还是老的辣,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柏续就喜欢和敞亮人说话,既是试探也是挑明,“AI医疗辅助器械,张董觉得怎么样?”
“……”
张嵩阳当即确认了柏续的来意, “小柏总年纪轻轻,胃口倒是不小。”
柏续举了举香槟,玩笑回应,“年轻人嘛,胆子都大些,早就听说了张董带领的决胜医疗是行业翘楚,要是有什么项目合适,您不妨带我玩玩?”
“我胃口好,也吃得下。”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掌控感。
张嵩阳看向柏续的眼光深了些,“是吗?”
柏续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地发出邀约,“当然,张董要是愿意给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单独约个时间详细谈谈?”
眼前人干脆利落的邀请,远胜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术。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张嵩阳对柏续的感观并不差,他的眉眼染上一丝兴趣,忽然间就听见边上响起一道询问——
“张董,您这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听着尊敬客气的语调,暗藏着上位者的张狂。
张嵩阳第一时间认出来人,“褚总。”
“……”
褚总?
柏续再次听见这个称呼,思绪一凝。
与此同时,待在休息区的商延枭也意识到什么。
明明隔着距离,但两人像是带着天生的默契,几乎同时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位“褚总”的身上。
第035章 【第035章】
来人约莫不过三十出头, 穿着一件高定的香槟色西装,身边还跟着一位女伴、一位助理,看上去排面挺大。
张嵩阳主动伸出手来, “褚总,晚好。”
“张董,您太客气了。”
褚总短暂回握, 冷冷睨向后方的助理, “手下人不知道怎么办事的, 居然没第一时间通知你来了。”
助理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 任由这个黑锅砸在脑门上,“抱歉,褚总, 是我失误了。”
张嵩阳打起圆场, “欸,我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来了就来了,哪里还需要褚总亲自迎接?不必这么客气。”
“张董过谦了。”
“……”
柏续听着两人间的客套对话,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褚总。
对方狭长的眼型看着就不太好相处,举手投足间更是不掩饰自己的优越和傲气。
张嵩阳感受到了柏续的沉默, “来, 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小柏总,这位就是褚家大少爷、褚允程,现在是褚氏集投的总经理。”
“褚总, 这位是昼夜投资的小柏总, 我们俩也刚刚才认识。”
出于礼节,柏续只好冲着褚允程淡淡微笑, “褚总,初次见面,你好。”
看着柏续主动伸出来的手,褚允程却没有回以同样的礼貌,反倒晾了好一会儿。
他将柏续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只是举了举杯,“小柏总?看着脸生、听着也耳生。”
柏续淡定收回手,不和他一般计较,“我是华国人,才来新国不久,褚总不认识我很正常。”
“怪不得。”
褚允程随口应付了一句,再次看向了张嵩阳,“张董,我前阵子有点忙,要不我们明天周日约个时间?正好详细谈谈你手上AW的项目?”
“……”
这话一出口,柏续的神色顷刻变动。
张嵩阳察觉到了柏续发深的目光,不由回看了一眼。
褚允程察觉到两人微不可察的交互,反问,“怎么?小柏总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张嵩阳自有生意人的一套模式,代替回答,“刚刚小柏总提起了这事,就随口聊聊。”
“哦?只是聊聊倒没什么。”褚允程笑了声,口吻带着点先发制人的味道。
“我想张董应该知道,你手里的这个项目,放眼整个新国,我们褚氏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合作方。”
张嵩阳也不想拐弯抹角,“褚总要是有心合作,那自然是好的。”
“当然,迟点我就让双方助理约个时间?”
“好。”
话音刚落,近处就又想起了一道招呼声,“张董!”
张嵩阳看见自己的好友,借机退出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地,“两位我先失陪一下。”
柏续回应,“张董自便,改日有时间我再登门拜访您。”
张嵩阳也不顾及褚允程还在场,“好。”
与此同时,原本待在后排的助理像是收到了什么手机消息,凑在褚允程的耳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
褚允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落在柏续身上的目光跟着不客气了,“小柏总?”
柏续感知出他的态度转变,“褚总,有何指教?”
“算不上指教,只是想要提醒小柏总一句。”褚允程上前了半步,“作为一个华国资产商,你在新国可不是那么容易吃开的。”
“不该想的项目别想,不该管的事也别管,明白了吗?”
音量不大,却是明晃晃的威胁。
“我看上的项目、我看上的人,除非我自己不想要,否则还真轮不到你一个新面孔插手。”
面对再而三的轻视挑衅,柏续心尖早已经泛起了冷意,“哦?受教了。”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绵里藏针地笑了笑,“褚总这么大的口气,还真让我佩服,一般人可都没有呢。”
最后半句话一语双关,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褚允程皱眉,“你……”
——砰!
柏续轻砰了一下他的香槟,以此来打断他的驳斥,“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说完,柏续就迅速转身,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再吝啬给对方。
褚允程盯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香槟,狠狠掐住边上女伴的腰发泄无名火。
女伴吃痛,但又死死忍住。
褚允程嘱咐助理,“和张董的助理尽快约好明天的见面时间。”
助理应话,“是。”
…
柏续走回到了休息区,冷漠地将和褚允程“碰杯”的香槟倒进了垃圾桶。
面对早已熟悉的商延枭,他才释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又是一个仗着身家背景目中无人的货色。”
商延枭摘下自己的迷你耳机,安抚,“别和这种人一般计较。”
柏续对这号突然冒出来的人物一无所知,“你之前也没听说过?”
商延枭说,“有听说过新国的褚氏集团,但了解不多,以前从来没有过项目接触,我已经让谢奇去调查褚允程的具体信息了。”
只是让人无奈且意外的是,他们俩好心救了个年轻女演员,没想到正好撞在了这种枪口上。
柏续压住心里的那点不痛快,“谢奇给我的资料里,完全没提及到褚允程要和张嵩阳有意合作的事。”
“确实没有,我也刚刚才知道。”
商延枭眉心微蹙,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应该是还没有彻底谈拢,双方为了求稳,没有刻意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柏续又接话,“也对,在褚允程靠近之前,我看张董分明是想要和我们这边深入了解的。”
“虽然张嵩阳是医生出身,但现在的他肩负着一个公司运营的董事长,这生意项目上的事免不了要多方比较,寻找最合适的合作方。”
谁都不是傻子。
如果和褚氏那边商谈得不顺利,总得有个第二顺位的合作目标。
张嵩阳刚才两边都不得罪,话里话外又巧妙地利用双方彼此刺激,当然,这是生意场上常规的手段,无伤大雅。
商延枭看了一眼时间,“还要继续待着吗?我看我们今晚和张嵩阳的交际只能到这儿了。”
毕竟褚允程明晃晃地出了手、显示出了要合作的意图,眼下在公开场合,张嵩阳都不可能再和他们深入了解下去。
柏续对于这种全是陌生人的、光鲜亮丽的宴会没多大兴趣,“要不回家吧?没什么意思?”
商延枭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陈余飞发去消息,“再坐半个小时,我们就走。”
“好。”
…
半小时后,酒店地下停车场。
柏续和商延续一前一后地上了车,直到车门合上,前排的谢奇才转过头来询问,“三少,小柏先生,今晚不顺利吗?”
“先开车。”
商延枭嘱咐陈余飞,随手摘下了自己碍事的口罩,“回家说。”
柏续解释,“确实遇到了点问题,一言难尽,褚允程和褚家那边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谢奇看了看时间,“已经托人去查了,到家应该就能有消息。”
话音刚落,向来开车稳当的陈余飞突然一个急刹。
——唰啦!
车上其他三人毫无防备,同时由着惯性往前一栽,商延枭比柏续早一步系上安全带,第一时间侧身拽护住了他。
“柏续,没事吧?”
“……”
柏续的脑袋磕了一下座椅后靠背,有点晕地摆了摆手,“没事。”
商延枭神色不算好看,“怎么回事?”
向来沉稳的陈余飞难得露出慌乱,忙不迭地解释,“三少,小柏先生,不好意思,这前面突然钻出了一辆跑车。”
他要是再急刹晚一步,只怕就要当场撞上去了!
柏续和商延枭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排玻璃窗看去,一辆银红色的超跑就停在他们的正前方,看距离确实挨得很危险。
商延枭警惕,“小心点。”
滴滴。
陈余飞板着脸色,按了两声喇叭示意。
不过五秒,跑车内就下来了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年轻人。
大概是察觉到了车内投来的视线,对方饶有兴趣地倚靠在车门边,冲着他们比了一个玩笑意味更浓的“投降”手势。
谢奇摇下车窗,“这位先生,你……”
红色西装男回得轻巧,“抱歉,心急了一下,不过我找个人,聊两句就走。”
说着,他就一步步靠了过来。
柏续透过车窗看见了对方逐渐拉近的距离,心里的疑惑骤升,下一秒,红衣西装男就敲响了他这边的车窗。
叩,叩叩,叩叩叩。
算得上轻快的节奏,轻易冲淡了凝固的气氛。
“……”
柏续和商延枭对视了一眼,只将车窗下按到了一半。
离近了看,柏续才发现对方居然还是混血长相,幽绿色的瞳孔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虽然张扬但没有敌意。
红衣西装男微微弯腰,短暂而迅速地朝里侧的商延枭瞥了一眼,后者已然重新戴上了口罩,目不斜视,只留给了他半个脸部轮廓。
“……”
红衣西装男眸光微晃,转而将更感兴趣的视线落在柏续的身上,“小柏总,初次见面,刚刚确实有点冒犯了,不好意思。”
柏续用打量的眼神无声询问,“请问你是?”
红衣西装男意味深远地挑眉,“我知道你们想要找决胜的张董谈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牵线搭桥。”
柏续眼色一凛,“哦?”
红衣西装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是随手写好的电话号,“明天下午两点半,他们会在史蒂文私人高尔夫球场,如果你信我的话,在此之前随时可以联系我。”
“……”
柏续沉默接过,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找上门的陌生人。
红衣西装男无所谓他露出的提防,只说,“你们会信的,我去挪车,给你们让路。”
说完,他还真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干脆利落地驶离地下停车场。
车窗重新摇上。
柏续将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交给了商延枭,“这人是谁?”
商延枭也不认识,“无论是谁,至少他这一举动证明,他刚才一直在其他角落注意着你、张嵩阳还有褚允程的情况。”
柏续反应过来,“他既然说要出手帮我们牵线搭桥,是不是就证明他其实不想让张、褚双方达成合作?”
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是朋友?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面对突然送上门的“帮助”,商延枭更加严谨,“回家再说,这些人要一个个调查过来,总会有答案的。”
“嗯。”
……
等回到家中,已过晚上九点。
两人同步上了楼,趁着进房间前,柏续忍不住喊住他,“商延枭,等等。”
商延枭配合地停住步伐,“怎么了?”
柏续笑着凑近,隔空点了点他的鸭舌帽和口罩,“都到家了,怎么还戴着呢?不闷啊?”
商延枭才记起这事,摘下,“忘了。”
原本刚坐进车内就已经摘下了,临时遇到那位红衣西装男后,他只好又一次戴了上去。
商延枭发觉柏续的视线还定格在自己的脸上,“怎么了?”
“这里。”
柏续重新伸出手,揶揄,“你这里被口罩印出一道红痕了,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温软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脸颊,明明没有彻底触碰,却还是卷起了一阵轻微的痒意,搅得人心不宁。
商延枭下意识地拢住他“作乱”的指尖,“柏续。”
“……”
指尖被指尖拢着,薄茧相互抵触。
柏续被这怪异的感觉吓得一愣,想要抽手却低估了商延枭捏拢的力气,一时间竟还没有抽动。
“商延枭?”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名字,难得沾上了不确定的慌乱。
商延枭松开对他指尖的禁锢,不着痕迹地滚了一下喉结,“累了吗?今晚累了就早点休息。”
柏续闷咳一声,“还好,不是还要等谢奇那边的背调资料?我先抓紧时间洗个澡。”
“也行。”
房间门关上。
独自一人的柏续捏了捏自己的指腹,甩去那点不着调的莫名念头,快步走向浴室。
没过几秒,他又忍不住在浴室里嘟囔,“商延枭搞什么啊?怎么还给我系死结了?”
…
柏续花了点时间洗澡,等换上睡衣再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楼梯右侧的书房正亮着灯。
他缓步靠近,敲了敲虚掩的门,“商延枭?”
“进。”
同在书房内的谢奇喊道,“小柏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刚打算和三少说褚家的事情呢。”
商延枭用眼神示意自己边上的位置,“坐吧。”
柏续坐下,看见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燕麦牛奶,“怎么还有牛奶?”
谢奇代替解释,“三少让佣人给你泡的,说是你这样晚上好睡些。”
柏续双手拢住温度正好的牛奶杯,总觉得这份温度连带到了心底。
“谢谢~”
他笑盈盈地看向商延枭,没了在外人面前佯装的冷调,嗓音听上去格外柔和。
商延枭回以一笑,旋即让谢奇开始说正事,“查到什么了?”
谢奇说,“褚氏是新国排得上名号的大型集团,一开始是做矿石发家的,后面延伸到了很多其他产业,也算是家族企业。”
柏续看向商延枭,“听上去,应该和商家差不多?”
“能类比。”
谢奇肯定了一句,继续说着背调资料,“褚氏现在的董事长叫褚天,是褚允程的亲生父亲,今年已经七十了。”
柏续并不意外,“褚允程几岁?看来这褚董事长结婚生子不早啊?”
谢奇说,“褚允程三十二岁,二十岁出头那会儿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听说四五年前才开始正事接触集团事务。”
商延枭看得明白,“褚老董事长都这个岁数了,该到了退休的时候。褚允程要是再不接手、学着处理公司事务,只怕最后会便宜了家族旁支。”
谢奇点头,却继续补充,“恐怕盯着他的人,不止是家族旁支。”
柏续听出言下之意,“什么意思?褚允程还有其他兄弟?”
谢奇翻转平板,将唯一拿到手的照片递给两人看,“褚允程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兄弟两人据说差了七八岁,是褚董事长和原配离婚后、和其他女人生下的老来子。”
平板上是一张合照。
站在中心位的人就是褚氏集团的董事长褚天,而站在他左侧的人是长子褚允程,站在右侧的年轻人则是——
柏续瞧见这张熟悉的混血面容,不自觉地看向商延枭,“我们在停车场遇到了那个人?”
商延枭也有些惊讶,“嗯。”
谢奇说,“这人叫亚特,听说母亲是德国人,褚老爷子当年到德国商谈,聘用了对方作为随行翻译。”
说得直白点,两人在工作之外发展了一点儿你情我愿的肉/体关系,但不至于走到婚姻的地步。
商业项目结束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但没想到的是,那女人生下亚特后才找上门,据说她不要褚董事长对自己负责,只要定期给孩子打上抚养费就行。”
褚天在确认了自己和亚特确实存在血缘关系后,喜出望外,不仅没有藏着掖着,反倒还大肆张扬、认回了儿子。
这些年,褚亚特在新国和德国两地跑,但一直都是褚家人和外界公认的二少爷。
商延枭猜测,“听上去,这褚氏两兄弟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好?”
谢奇说,“应该是一直不对付,特别是褚亚特大学毕业后,同样开始进入了褚氏集团、上手了不少项目。”
眼看着褚老董事长退休在即,兄弟两人只怕是铆足了劲在明争暗斗呢。
柏续慢悠悠地饮了一口牛奶,这下子彻底确定了,“我说什么来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谢奇能长期作为商延枭的助理,少不了有举一反三的办事能力,“三少,我刚刚顺带查过了——”
“褚亚特和小柏先生说的那家高尔夫球场是私人化的,完全采用高奢会员制度。”
“不仅需要一带一的提名推荐,而且只有累积年消费达到一定金额才能进入,我们暂时没有办法靠消费就能直接进去。”
柏续挑眉,“这意思是,只能靠褚亚特才能带我们进去?”
怪不得对方刚才离场前会说,他们早晚会联系他。
如果褚允程和张嵩阳已经有了确切的合作意向,明天的商谈约在那个高尔夫球场,那留给商氏三房的机会就不多了。
柏续确认了要紧性,果断拿定主意,“商延枭,我去联系他?”
商延枭知道现下这是唯一来得及的途径,“好,让谢奇作为你的助理去联系吧。”
柏续没有多想,“嗯?也行。”
…
新市西郊的罗浮庄园,史蒂文私家高尔夫球场就坐落于此。
商延枭重新换上了“保镖”的装扮,缓缓驾驶着车子在第一道门禁处停下。
身着制服的门卫走上前来,敲了敲车窗,“您好,请配合身份检查。”
柏续摇下车窗,自报姓名,“昼夜投资,柏续,是褚二先生约我来的。”
门卫早就从领班那边知道了这事,移眼看向驾驶位的商延枭,“小柏总,您是褚二先生请来的客人,但您这位司机恐怕不能放行。”
如果柏续是这家球场的高级会员,那他随行的保镖、司机、助理都可以跟着放行,可问题是,对方只是受邀前来的客人,没有这个权利。
门卫说话还算委婉,“我们有专门的接驳车,以及外客休息室,还请这位司机移步等待?”
“……”
商延枭侧眸看去,带着欲言又止的无语。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因为身份而被人“拒之门外”的荒唐感。
柏续暗笑,对这位恪尽职守的门卫保持着礼貌,“稍等,我和褚二先生联系一下?”
门卫不敢拒绝,“好的。”
柏续打通褚亚特的电话,等接通后就说明了来意,然后就将手机递给了门卫,“麻烦听一下。”
门卫礼貌接过。
大概是得到了那边褚亚特的同意,等挂断电话后,他立刻退到一旁连人带车一起放行。
“小柏总,褚二先生在A3球场休息室等您,请按照路标前往。”
“谢谢。”
高尔夫球场内部很大,两人又花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抵达了A3球场的休息室。
柏续和商延枭同步下车,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两人才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听见酒吧台处响起一道轻巧的口哨声。
柏续偏头看去,对上褚亚特那张混血感极强的笑脸。
对方身上还是一套张扬的红色,举杯示意,“小柏总,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又见面了。”
柏续用眼神示意商延枭跟着,走近伸手,“褚二先生,正式问候一下。”
“昼夜投资,柏续,你好。”
“你好。”
褚亚特友好回握,视线往后跃了跃。
柏续顺着他的目光,又介绍起商延枭,“哦,这位是我的助理兼保镖,我从小体质就差,出门得带个人,麻烦你刚才帮忙通融了。”
商延枭仍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站桩般地待在柏续的身边充当哑巴。
“不客气。”
褚亚特含笑的视线往商延枭的身上扫了扫,看似漫不经心地饮着酒,“无论是小柏总,还是商三少的面子,我都是要给的。”
第036章 【第036章】
“……”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足够引起惊涛骇浪。
柏续嘴角的笑意往回收了收,而商延枭藏在帽下的眼眸更被逼出锐利。
褚亚特感受到对面同时散发出来的冷意,神态依旧轻松, “两位,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把身份摆在明面上, 我们接下来的沟通会更有效。”
“要是我没猜错, 小柏总和三少昨晚就应该把我的身份资料调查得差不多了?凡事讲究公平, 我对你们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他说着, 就拿起了两个干净酒杯,将已经开瓶的威士忌往里倒,“两位, 试试?这威士忌口感不错。”
柏续看着送到面前的酒杯, 不动声色地接过,“褚二少不妨先说说, 你对我……了解多少?”
依旧是“我”,而不是“我们”。
商延枭沉默着站在柏续的身后, 虽然心中警铃大作,但没有第一时间承认自己的身份。
褚亚特不急于一时, 反倒特别配合地解释, “昨晚小柏总在走廊遇到的那些事时,我就在隔壁的休息间。”
门缝微微一开,就能窥探全部经过。
“那年轻女演员名叫乔心,刚出道没多久, 是褚允程近期的目标。”
褚亚特和褚允程本就相互不对付, 从小就以“敌人”的关系明争暗斗,他们掌控着彼此的大致行动。
“昨晚那人说得没错, 在新市乃至整个新国敢和褚家作对的没几个,只有小柏总不知者无畏,才敢施以援手。”
昨晚但凡换个宾客遇见这事,那个叫乔心的女演员都逃不出褚允程的手掌心。
褚亚特昨天早早就从助理那边得知了乔心被带来宴会场的事,更估算到后续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失态。
只是,他没柏续那么好心。
一来,他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女人再和褚允程发生矛盾。
二来,他想要利用这事的后续影响,设局让媒体爆料褚允程夜会演员、私生活依旧混乱之类的花边新闻,好让家里长辈对其不满。
只是,柏续和商延枭的出现不仅破坏了褚允程的好事,也打断了他褚亚特掺着坏水的算盘。
“后来,我看见小柏总主动上前和张董交谈,反倒对于宴会其他宾客兴致全无,就猜到了你来这次宴会的真正目的。”
“……”
柏续没接话,但他承认,眼前人确实有着出色的洞察能力。
褚亚特饮了口酒,“我对张董手上的项目不感兴趣,但不愿让我那名义上的大哥顺利拿下,换句话说,你们可以当我是个搅浑水的。”
哪怕不是柏续,他都会暗中助力其他人和褚允程去争。
柏续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又问,“我听说新城想要和张董合作的人不少,褚二少怎么第一时间就找上了我?”
褚亚特笑笑,将问题抛了回去,“小柏总,你那么聪明,这个答案应该不难猜。”
说完,他又睨向了站在后排的商延枭。
商延枭感知到他的视线,眸底掠过一丝暗芒——
这个答案确实不难猜。
因为褚氏在新国的实力太强势,但凡褚允程公开放话要和张嵩阳合作,只怕那些蠢蠢欲动的公司立刻就会知难而退。
哪怕褚亚特有心暗中助力,恐怕新国都没哪几家公司敢蹚这趟浑水。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把赌注压在从华国来的柏续身上,何况对方因为帮助乔心一事,已然得罪了褚允程。
商延枭能想到的,柏续当然也想到了。
“我初来乍到新国,而昼夜投资在华国同样是排不上号的新公司。”
柏续故意将身份放低了些,反问,“那褚二少怎么就敢笃定,我一定会和褚允程争这个项目?万一我也知难而退了呢?”
褚亚特挑眉逗他,“那小柏总怎么今天还赴约了呢?你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话音刚落,商延枭直视而去的眼色就深了些。
“……”
柏续忘记了这茬,小酌了一口威士忌掩饰情绪。
他完全不知道身后投去的眼神警告,反倒是褚亚特接收到了这份微妙敌意,玩笑的神色收了收。
“实话说了吧,我一开始对小柏总了解不多,也怕你可能没这个魄力。”
直到褚亚特找来了昨晚负责接待的侍者,从对方的随口提及中发觉了一点蛛丝马迹——
“小柏总身边的那个保镖倒是很凶、气势很足,要是换个行头,不知道的估计都会以为是哪家的贵客呢。”
就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褚亚特又让助理以最快的速度去查了查。
“听说华国商氏的三房出了事,最受商老爷子器重的三少商延枭车祸昏迷,好几个月了都没有醒过来,甚至还被安排上了一桩联姻。”
“十天前,商氏花重金将三少送到新国继续治疗,而作为他联姻对象的小柏总,昨晚偏偏出现在了最不应该出现的商业宴会上。”
“最重要的是,小柏总的身边跟着一位和商三少身形差不多的保镖,这一切未免太巧了,不是吗?”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嘴硬伪装下去就没了必要。
商延枭摘下自己的鸭舌帽和口罩,露出藏在遮掩下的冷峻面容,“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褚二少打算怎么做?”
褚亚特见他大方承认,笑意更浓,“放心,我从来没打算拿威胁你们,毕竟褚、商两家还是挺有共同点的?”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褚亚特猜得出来,商延枭的伪装大概是为了提防商家人,他一个外姓人士没必要掺和进去。
“直白点讲,家里的老头很快就要退休了,我眼前的敌人只有一个。”
褚亚特重新将那杯剩下的威士忌递了过去,“我要的是盟友,而非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敌人。”
昼夜投资或许是排不上名号的小公司,但真正控资的商氏三房就大有来头了。
“如果小柏总还有商三少能替我拦下褚允程和张董的合作,那未来有需要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两位尽管开口提。”
“我的目标是褚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想来三少在华国那边也有自己的野心?”
没有明说,但弦外之音已然点破。
“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争执,反倒未来多得是合作共赢的机会,两位意下如何?”
柏续不得不承认,褚亚特是个很聪明的合作者,等价的利益交换是最稳定的同盟关系。
不过,真正需要这个项目的人是三房。
柏续没有擅自代替商延枭做决定,于是静静偏头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商延枭察觉到身边的视线,第一时间和他对上,“小柏总,你觉得呢?”
柏续一愣,“嗯?”
当着褚亚特的面,商延枭将决定权送到他的手上,“我们家不是一直都是你说了算?”
柏续疑惑地眨巴了一下睫毛,无声询问:有吗?
商延枭露出“一直就是”的表情,告诉褚亚特,“我听他的。”
褚亚特欲言又止,莫名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粮,“你们夫夫俩,感情还挺好啊?”
“……”
夫夫?
柏续还是第一次在外人口中听见用这个词汇描述他和商延枭,不知为何,心间涌上一丝微妙的感触。
“我觉得褚二少的提议不错。”
柏续早就听懂了商延枭暗示下的答案,转移话题,“至少我们在这个项目上还有见到张董面谈的机会。”
商延枭这才接过酒杯,淡定示意,“合作愉快,褚总。”
不是外人口中的“褚二少”,而是更能代表商业身份的“褚总”,显然戳到了褚亚特的心坎上。
褚亚特满意笑了笑,“商总、小柏总,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砰!
三杯酒清脆碰撞,预示着口头合作的达成。
柏续趁着商延枭不注意,猛地灌了自己小半杯,烈酒入喉,虽然辣但爽,“褚总给的,果然是好酒!”
商延枭一时没看住就让他偷喝成功,无奈,“小心你的胃。”
柏续回答,“过敏早好了,我少喝点不伤身。”
褚亚特没有插入两人间的甜蜜小氛围,等了两秒才示意,“两位,站了这么久了,坐下聊?”
“好。”
柏续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一望无垠的高尔夫球场地,“褚总,张董他们今天真的会来这里?”
“嗯。”
褚亚特百分百确认,“我来的时候又找球场经理确认了一遍,他们还是定在两点半,我们提早一点来,不至于太显得刻意。”
“是吗?”
柏续玩笑拆台,“只怕你一出现在褚允程的面前,他就要开始怀疑你的动机了。”
褚亚特“啧”了一声,“小柏总看破别说破嘛,反正今天是你的主场、你能把握住就好了,待会儿我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看着柏续身上的运动服,“对了,小柏总会打高尔夫球吗?”
“提前说一声,虽然我不喜欢褚允程的为人,但他的球技确实很不错。据我所知,张嵩阳近两年也是高尔夫球的发烧友。”
除了在酒桌宴会上,要是能在共同兴趣爱好上聊爽、玩透了,那么有机会合作的成功率也会大大增加。
商延枭听见褚亚特的提问,落在柏续脸上的目光夹了一丝好奇。
这事,他确实忘记问了。
不过根据对柏家的了解,对方平日里应该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球类项目的。
柏续感受到双方投来的视线,淡定表示,“我吗?勉勉强强吧,有必要的话能挥上两杆,就算打不过——”
他顿了顿,开起玩笑,“那我转头就说要向张嵩阳拜师学习,正好可以多刷刷存在感。”
学会变通,才能扩大交际面。
“……”
褚亚特大为震撼,默默给柏续的思路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商延枭察觉到柏续藏在调侃下的可爱一面,忍俊不禁,只好借着喝酒的动作掩住了自己唇侧扩大的弧度。
滋滋。
褚亚特的手机响起消息震动。
他扫了一眼,果断起身,“他们已经到了,在A2球场,我们坐接驳车过去。”
“好。”
柏续颔首,随即又有点担忧商延枭,“你要去吗?”
商延枭沉默思索,反倒是褚亚特先接了话,“三少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就以保镖的身份跟着去吧,站得离远点就行。”
“褚允程可没我这么好的洞察力,他一向眼高于顶,可能连小柏总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这位随行跟着的保镖。”
“而且我只要出现在他的眼前,恐怕他会把一大半的注意力都用在讽刺我身上。”
商延枭听见这番话,倒有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然,“我先跟着去吧,以防万一。”
柏续想了想,“好。”
…
偌大的高尔夫球场边。
褚允程挥出了近乎完美的一杆开球,神色有些自傲,“张董,该你了。”
比起他的得意悠哉,张嵩阳的眉心却压着一团化不开的愁绪,他走进发球区,沉默着把握着球杆。
准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张嵩阳挥杆发球的那一瞬间,褚允程近乎邪恶地发问,“张董,我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砰!
杆头偏了力气,高尔夫球在空中抛出一个无力的弧度,软绵绵地落了下来。
褚允程不明显地轻笑了一声,“张董,今天失常了啊。”
“……”
无形的沉默蔓延开来。
张嵩阳示意边上的球童离开,这才忍不住说,“褚总,我是真心想要和褚氏谈合作的。”
褚允程漫不经心地点头,“我知道啊,我这不是比张董更诚心吗?”
“只要我们褚氏占高额股份,你们决胜为辅,无论需要多少入股金额,那都不成问题。”
面对这个临时且过分的提议,张嵩阳面色紧绷——
放弃高额占股,也就代表着以后他们决胜在这个项目里就会失去更高的决策权,这和他的初衷是完全违背的!
他这么大费周章地抢先拿下了AW的意向协议,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的!
褚允程看出张嵩阳的犹豫和为难,反倒逼得更紧了,“张董,你应该知道的,只要我放话想和你决胜医疗合作,放眼整个新国,估计都没人敢截我的胡。”
“我听说,你和AW意向协议期只有一个月?要是不能赶在协议截止日期前完成购入,那么你之前一切都会打水漂。”
“只是很可惜,决胜短期内只靠自己应该拿不了那么多资金吧?”
“……”
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事实。
一字一句都堵在了张嵩阳的喉咙,让他无法反驳。
褚允程向自己的助理换了一支球杆,再度瞄准地上的球,“张董,你有扩张的野心是好事,但得看在谁的面前。”
“我褚允程从小到大要的东西、接管公司后要的项目,是绝不会做‘依附’的那一个。”
——砰!
又一球飞了出去。
褚允程确认了又是一击完美挥杆,转身后看向张嵩阳的神态更显倨傲,“张董,现在是你需要我们褚氏的合作,而不是我得求着你合作。”
“要是我再惭愧一些,那大可以等到截止日期之后再下场,但这不是看在张董的份上,我想着诚心合作一下?”
“……”
诚心?
这算是哪门子的诚心?
之前话里话外的客套都是装的,眼下的谈判才是最真实的无情!
张嵩阳骨子里就是个斯文人,哪怕这些年在商场上有所圆滑磨练,但始终做不到褚允程这般的咄咄逼人。
“张董,你觉得呢?”
“……”
快五十的年纪,居然被一个年轻人逼到无话可说?哪怕张嵩阳的脾性再稳再镇静,这会儿都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忽然间,近处的车道上传来了一阵“滴滴”的喇叭提示,巧妙打破了周围快要凝固的空气。
紧接着,一道轻飘飘的招呼声响起,“哟,巧了啊。”
褚允程和张嵩阳一前一后地看了过去,神色各异。
褚允程看着从接驳车上下来的三人,第一时间锁定在了为首的褚亚特的脸上,眸中难掩厌恶,“你怎么来了?”
“大哥这话说得有意思。”褚亚特稀松平常地迎上他的不满,回应里带着刺,“你是球场的会员,我也是,我怎么不能来了?”
说着,他就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张嵩阳,“这是决胜医疗的张董吧?你好。”
张嵩阳压制住复杂的情绪,礼貌点头,“你好。”
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越过褚亚特落在了后面的熟悉面容上,“小柏总?”
柏续和商延枭快速对了一道视线,独自走了上去,“张董,好巧。”
褚亚特明知故问地配合,“怎么?柏续,你和张董认识?”
张嵩阳对上柏续的友好笑意,紧绷的情绪松了松,“昨晚在宴会上见过。”
褚亚特佯装才知道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和柏续是老朋友,趁今天有空来练习一下球技,刚在隔壁球场打了一会儿不顺手,想着换换场地再试试,没想到这就遇上你们了。”
柏续听见褚亚特的瞎扯,没否认。
边上的褚允程听见三人的对话,难得尝到了被“忽视”的滋味。
他盯着惯会油嘴滑舌的褚亚特,质疑,“平时都没见你来这儿打过球,还有——”
褚允程将连带的不悦甩向了柏续,“小柏总,你一个华国人,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和我二弟是老朋友?”
柏续笑怼,“褚总在海边有资产吗?管这么多?”
“……”
“我和褚二少在德国认识的,好多年了,关系好着呢~”
柏续怼得巧妙,敷衍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褚亚特实在没忍住,爽笑出声,“大哥,我交朋友应该不用询问你的意见吧?”
褚允程听见他们打配合似的阴阳怪气,面上越发难看。
张嵩阳哪里感知不到这三人之间的不对劲?
他瞥了一眼褚允程,反而笑盈盈地邀请,“小柏总,要不你们也留这儿和我们一块儿打?”
正常情况下,两人的合作商讨不应该带上第三方。
哪知褚允程一上来就“反客为主”、想要高占主导权,张嵩阳目前确实没有实力抗衡,但不想就这么落了下风、轻易答应了这事。
柏续和褚亚特等人的出现,正好帮他及时扯开了一些不想要交谈的话题。
褚允程拧着眉头,“张董,这是我们俩的局。”
“大哥,用不着这么小气吧?”褚亚特逮住时机就要刺上一句,近一步表现大度,“大不了你和张董今天的费用从我账上扣,这打高尔夫球嘛,人多才热闹。”
“……”
“我初来乍到的一个新人,球技生疏着呢,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柏续跟着演上了,以退为进,“要不我在边上看着张董你们来?最后费用我来就行。”
褚允程握着球杆的手隐隐用力,讥讽,“谁差这几个钱了?”
在几番暗戳戳的挑衅下,他内心滚动的不满早已全满爆发,“小柏总,你是不是忘记我昨晚和你说过什么?”
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坏了他的好事了!
褚允程抬起高尔夫球杆,直对着柏续,“我褚允程想要的东西,还轮不到其他人来分上一杯羹。”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柏续和褚亚特会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目的。
不远处的商延枭瞧见这幕威胁,藏在口罩下的神情当即冷了几度,他下意识地就想要迈步上前——
几乎同一时间,褚亚特出手别开了正对着柏续的高尔夫球杆,“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他玩世不恭的眼神变得正色,“当着张董的面,你最好对我的朋友客气些,别闹得大家都尴尬。”
毕竟,邀请他们留下来一起切磋的人是张嵩阳。
张嵩阳听懂暗示,当即闷咳一声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褚总,大家都是来玩的,别伤了和气。”
“来玩的?”褚允程用力咬了咬牙,才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好啊。”
他将自己的球杆撑回地面,偏头看向这一大片的高尔夫球场,“那就用实力说话,免得有人误以为我仗势欺人。”
张嵩阳说,“褚总,言重了。”
褚允程没理会他的打圆场,带有敌意的视线再度落在了柏续的身上,“小柏总,比一比?”
柏续不闪不躲,“褚总是想比什么?”
“比洞赛,我们就比五个洞,每轮杆数少者占洞,速战速决,谁要是输了——”
褚允程带着胜券在握的姿态强行发出邀约,“那就立刻从对方的眼前消失!”
第037章 【第037章】
“……”
褚允程的口吻实在太过嚣张, 甚至算得上赤/裸裸的挑衅。
张嵩阳没想到自己随口邀请居然惹出了这种事,“褚总,大家相互之间切磋切磋就行了, 不至于弄得这么严肃。”
褚亚特紧接着发声,“大哥,柏续人生地不熟的, 你上来就拿出这比赛条件, 是不是太刁钻了。”
张嵩阳的高尔夫球技不算差, 这片球场更是他的熟悉领域, 这样的比赛根本不公平!
“刁钻?”
褚允程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转了转自己的球杆,“商场上的比拼可比这刁钻多了, 小柏总, 你不会连这点胆识都没有吧?”
比起常规的“比杆赛”,“比洞赛”更适合双人间的对决, 玩的就是一个就是快节奏的刺激,以及心理素质的及时调整。
“不想比也可以。”褚允程见柏续不出声, 比出一个送客的手势,“请你现在就走。”
下一秒, 柏续就轻巧应话, “褚总,我和你比。”
褚允程没想到柏续还真敢应战,倨傲的神色微凝。
柏续近一步提出,“但我之前没试过这个场地, 比赛前先玩上两三杆找找手感?褚总, 没意见吧?”
褚亚特怕褚允程为难柏续,抢先“捧”上了一句, “这能有什么意见?大哥不至于计较到这个份上。”
褚允程冷哼一声,没反对。
在他看来,柏续无非就是新手半吊子,只是为了在张嵩阳面前刷存在感,才联合褚亚特故意来堵上一堵。
他对自己的球技足够自信,对方现在再嘴硬逞强,待会儿只会输得更难看!
柏续返身走回到商延枭的身边,后者替他取来接驳车上的球杆套装,这些用具是他们临时才置办的,没有正式练手磨合过。
“柏续,你会吗?”商延枭压着声音,不放心地说,“要不让我来?”
高尔夫球作为一项高水准的球类运动,偶尔会作为商务之余的团建活动,商延枭自然是学习过的,以前还打过几场业余的比赛。
但从以往的背调资料来看,柏续应该完全没接触过高尔夫球。
柏续用同样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说,“你一个‘保镖’这会儿要是代替我上去,十有八/九要露馅。”
“褚允程和褚亚特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做不了所谓的盟友,你得小心为上。”
商延枭明白柏续的考虑,眉眼不见得放松。
柏续熟练地套上运动护腕,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商延枭,人争一口气,哪怕输了球,也不等于输人,而且……”
商延枭留心着他的情绪变化,“而且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柏续找了一只握感最佳的球杆,眉眼间的自信显得格外吸引人,“我要你相信我。”
商延枭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找到了比输赢更重要的事,“我当然信你。”
…
柏续拿着球杆走了回来。
褚允程挑眉催促,“小柏总,别磨蹭时间了,你练练手,我们速战速决。”
柏续没理会他暗藏的不耐烦,找好落球点。
他侧过身子站好,双臂自然下垂找准了挥杆角度,单看动作还真有种说不出的娴熟和标准,绝非一个新人能够轻易做到的。
“……”
围观的张嵩阳和褚亚特眼前一亮,反倒是褚允程的眉心皱了皱。
——砰!
击球转瞬出了结果。
褚允程的眉心舒展开来,带着并不明显的嗤笑,“小柏总,别紧张啊,你这歪球歪得离谱了。”
“……”
柏续不为所动,只专注着继续调整姿势。
对场地不熟是事实,拿着新杆找手感也是事实。
无论褚允程怎么出言嘲讽,他都允许自己有三球的容错率。
又一球推出,和球洞堪堪擦过。
褚允程瞧见这个结果,越发轻敌放松,“小柏总,加油啊,还有一杆可以试试呢。”
张嵩阳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褚允程的声音无比聒噪。
而他身旁的褚亚特没了玩笑的心思,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柏续的练习情况,心系着后续的输赢。
砰!
又一球挥出!
商延枭站在后方相对的观望高点,看着柏续近乎完美的挥球姿势,心中一定——
果不其然,这一球没再出现什么偏差,滚动着顺利入洞。
褚亚特当场叫喊,“漂亮!”
褚允程眯了眯眼,只认为柏续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不过就是个短距离的进球,有什么值得欢呼的?”
柏续假意没听见,“褚总,只打五个洞?具体怎么比?”
褚允程早就让球童去准备了,傲然示意,“简单,同样距离的五洞打满,每洞杆数少的获胜,最终算占领的总洞数。”
确实是简化了的比赛规则,但要比的核心内容是一致。
柏续应下,“可以,褚总先?”
褚允程想着先发制人,就没打算让他,“好。”
比赛正式开始。
褚允程在规定的发球区选好落球点,轻松挥出第一杆——
砰!完美入洞!
面对这意料之中的结果,褚允程满意勾唇,“小柏总,该你了。”
柏续稳步走上前,稍作准备后就地挥出第一杆,可惜缺了点力道,球在离洞十几厘米远的位置就停了下来。
“啧~”
褚允程发出微妙的一声,“看来是我先拿下一局,开个好头了。”
柏续心脏一紧,面无表情地让出发球区。
褚允程继续第二球挥杆,又是一击快准狠的入洞。
褚亚特和张嵩阳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暗中替柏续捏了一把汗:
哪怕他们再看不惯褚允程狂妄自大的姿态,可眼下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方面的球技确实不俗。
柏续迎着褚允程的目光再次走了上来,他侧身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全神贯注地挥出自己的第二杆。
唰啦!同样成功入了短距离的洞!
褚亚特松了口气,“这洞算平占?”
褚允程没否认,“胜负还早着呢,急什么?”
哪怕第二洞的挥杆数平了,他不是照样领先一局?
柏续这种不稳定的打法,后三球只会原形毕露,洞口距离越远,他就会变得越吃力。
褚允程抱着这样的杂念挥出一球,出击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妥。
“……”
柏续看清他的挥球姿势,眸光微闪。
而远处观察的商延枭同样察觉出了端倪:挥杆角度太大了,这球绝对进不了。
果然,这球远远飞到洞口斜角,滚了又滚。
褚允程清楚察觉到自己的失误,呼吸蓦然重了些,他对上柏续投来的视线,却不承认,“小柏总,该你了。”
柏续也不接话,自顾自地找好落球点。
哪怕褚允程的失误在前,他都没有去刻意放慢自己的节奏,仍是找准角度和位置后迅速挥杆。
砰!
球体在空中抛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再度丝滑进洞。
张嵩阳明白这球的份量,“小柏总,这球厉害啊!”
这明显是找到了手感,一点儿都不见业余的影子。
先占洞者拥有优先挥杆权。
柏续这次没再由着褚允程主导节奏,只瞥了他一眼就重新找准定位,继续挥动第四杆。
褚允程隐隐有种被轻视的不痛快,磨了磨后槽牙,“真以为自己能连进?”
话音刚落,近处的柏续就像是开了挂,直接用又一球的超常发挥狠狠扇了他的脸!
“好!”
褚亚特乐得出声,幸灾乐祸地看向褚允程,“大哥,要是你接下来这球失误,那柏续就可领先你了一洞了。”
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亲近,夹枪带棒的对峙更是常有的事。
“褚亚特,你吵死了!”
褚允程脸色沉了下来,带着已然冒头的愤怒和柏续擦肩而过,随即站定在发球位。
褚亚特不依不饶,“大哥,别紧张啊,慢慢来。”
褚允程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几道目光,握着球杆的手本能地攥紧了些。
“……”
紧张?失误?怎么可能!
念头成型的那一刻,挥杆而出。
只可惜事与愿违,越在意越出错,这一球越发差了十万八千里,直接掉进了水面障碍区。
噗通。
远处的水花无声溅起,仿佛将褚允程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哪怕还有最后一洞才能决定胜负,但于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只有一个平局,而没了全胜的可能。
这和输了有什么区别?
褚允程没由来地觉得窝火,带有暗示的眼神狠狠剐向了外区看戏的助理“还不过来给我换一支球杆!”
助理领意,连忙拎着超大的球杆套包靠近,“褚、褚总。”
助理环视一圈,硬着头皮撒谎,“你四点还有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呢,时间差不多快到了,要不今天先到这里吧?”
“……”
就这么输不起?
柏续暗笑着这一借口的拙劣。
褚亚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出言嘲讽的机会,“现在才三点出头,着什么急啊?”
“而且大哥不是约了和张董谈合作吗?怎么会议上时间安排上也不岔开些?”
“大哥,你这不是想当逃兵了吧?”
“……”
面对嘲讽,褚允程一口郁气哽在喉咙,压不下、上不来——
继续,他只会输了比赛!离开,照样也丢了面子!
褚允程从来没有过这么进退两难的难堪时刻,偏偏造成这局面的人是他自己!
张嵩阳不想搅和进褚氏兄弟间的争斗,“褚总,还是公司会议重要,这高水平的比赛我已经看得很过瘾了,留点悬念放在以后,有机会再一块切磋?”
褚允程咬碎了牙才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张董,那我先走一步,改日有机会再聊。”
张嵩阳点头,“好。”
柏续盯着褚允程落荒而逃的背影,被轻视的郁气终于一闪而光。
他看向边上的张嵩阳,“张董,我先去趟洗手间,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待会回来我和你打上两局?”
张嵩阳回答,“好啊。”
他今天本来就没怎么打过高尔夫球,刚才看了看柏续的技术,正手痒着呢。
褚亚特主动接话,“柏续,你先去休整一下吧,我先替你陪张董玩两局。”
“嗯。”
柏续借口离开。
他转身对上一直守在原地的商延枭,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连同步伐都不自觉地加快。
商延枭对上他的视线,挡在帽檐下的双眼松动笑意。
柏续顺手将球杆丢给他,“怎么样?是不是说了让你相信我?”
商延枭配合接过,夸他,“小柏总的球技让人很惊喜,看着一点儿都不业余。”
柏续在他面前没了伪装,长舒一口气,“刚才试球那两下太手生了,我差点以为我今天会输得很难看,手心一直在冒汗呢。”
在现实世界,柏续的兴趣爱好一直很广泛。
他曾经系统学习过击剑、高尔夫球、马术、网球等多项运动,算不上精通,但勉强够用。
“褚允程的球技确实在我之上,如果他今天要打满全程的比杆赛,那我估计就没胜算,可惜他太自大了。”
初衷是为了侮辱柏续,褚允程用了相对简单的比洞赛,还是五洞定胜负,拉低了比赛难度,也给柏续送上了机会。
最重要的是,对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临场的心理素质远不如他。
“你看吧,我只要稳住,咬着他追比分,他反倒就先不行了。”
两人边说边走到洗手台前。
商延枭听着柏续暗含兴奋的喋喋不休,心绪动荡,“柏续。”
柏续快速洗掉了手上黏糊的汗液,拿起一旁的纸巾擦干,“嗯?”
“……”
商延枭没接话,一直盯着他看。
柏续不着痕迹地凝了凝呼吸,“怎、怎么了?”
余音未落,商延枭忽地伸了手,“别动。”
大拇指的指腹停留在鼻尖,带着再温柔不过的力道轻轻一蹭。
卷起的酥麻让柏续无从招架,连带着制止都紧张卡了壳,“商延枭!你……”
“……”
商延枭意识到不妥,及时收回手,“你鼻尖冒了一颗汗珠。”
柏续眼神躲了躲,“是吗?可能刚刚比赛太紧张了,有点热。”
商延枭又抽起一张纸巾压在他的额头,补充得有些刻意,“嗯,额头也是,先擦擦再出去。”
两人的视线对上,又微妙地各自偏开。
“哦。”
柏续胡乱地擦了擦额头,思绪被搅得乱糟糟的,“那什么,我们先出去吧,别让张董等久了,趁着褚允程不在,正好再聊聊项目相关的事。”
商延枭听出他压在语速下的那点慌张,不戳破,“好。”
…
微风拂过,又一球晃悠悠地入洞。
柏续配合鼓掌,“张董,好球啊。”
张嵩阳原本还阴郁的心情好转了很多,“小柏总,你就不用捧着我了,我这就是过过手瘾,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眼力好、体力也好。”
褚亚特已经将谈判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很识趣地提前退了场。
柏续适时给张嵩阳递上了一瓶矿泉水,“张董,你比我年长了快两轮,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多,想必你很清楚我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张嵩阳接过矿泉水,了然,“知道,我也没遇见比小柏总更直接的人了。”
柏续近一步点明,“决胜医疗手中的AW项目,我是带着合作诚意来的,张董,您考虑一下?”
“虽然褚氏集投的资金链强大,但我猜以褚总的性子,应该不愿意只占项目小头吧?”
“……”
张嵩阳沉默不语,但隆起的眉心已经代表了答案,他没有直接头脑一热就答应柏续的请求,而是结合实际指出:
“小柏总,这不是一件小事,收购AW后,后期要投入研发的项目资金量不是小数目。”
并非是他看不起柏续的昼夜投资,而是他为了将来的稳定性,必须在合作方的选择上慎重再慎重。
柏续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他刚准备近一步争取——
忽然间,张嵩阳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提醒。
“抱歉,稍等。”
“没事,张董自便。”
张嵩阳往外走了两步,认真接听完了这个电话。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他就走了回来,“小柏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晚约了我恩师碰面,差不多到点得先走了。”
张嵩阳思索片刻,给出再见面的时间,“如果小柏总愿意的话,明天下午你到我公司,我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既然对方是带着诚意来的,他愿意给出同等的诚意去商谈。
哪怕买卖不成,仁义也在,权当交个朋友。
柏续一口应下,“当然。”
…
两人走回到场地边缘的小路上。
等候已久的商延枭迎了上来,特别自然地接过了柏续手中的球杆,又将早已经备好的能量水递了过去。
虽然闷声不响,但举动贴心。
张嵩阳才注意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小柏总,这位是?”
柏续饮了两口能量饮料,还是拿出原先的说辞,“张董,这是我私人助理兼保镖,平时性子很闷,跟着身边不太爱说话。”
商延枭主动接过了张嵩阳手中的球杆套装,“张董,我给你拿上车。”
“谢谢。”
张嵩阳惊讶于商延枭的个头,“小柏总,你这助理的个头可不一般啊。”
“张董,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柏续扯了扯嘴角,故意逗趣,“我这带他出去一站,是不是挺有排面能唬人的?”
张嵩阳被柏续的玩笑话给逗乐了,“是,确实有排面。”
商延枭招来接驳车,有意压了压自己的声线,“褚二先生已经先回去了,张董这是要往停车场走?”
张嵩阳回答,“嗯,我司机就等在外面。”
柏续想起他们还停在A3球场的私家车,“张董,那我们明天再聊?回见。”
张嵩阳颔首,“好,明天随时欢迎。”
两人目送着张嵩阳坐着接驳车远离,这才才坐上另一辆接驳车回到A3球场,他们的私家车还停在那边。
啪嗒。
车门一关。
商延枭这才放松警惕,稍微将自己的口罩往下扯了扯。
柏续笑问,“今天这天气,闷坏了吧?”
“还好。”商延枭示意,“系好安全带。”
柏续乖乖照做,主动报备起情况,“我估计张董和褚允程那边的商谈出了问题,他现在有意向和我们这边深入了解,唯一的担心应该是怕我们后续的资金链供不上。”
商延枭发动车子,“这个好说,只要他有意向合作,三房随时可以亮底牌。”
“嗯,你让确言那边准备好对接吧。”柏续对目前的发展还算有把握,“我明天再主动争取一下股权筹码,应该能稳了。”
商延枭听见这话,心跟着定了些,“嗯。”
车子缓缓驶出球场,靠近最外围的停车场时,眼尖的柏续突然发现了什么,“等等。”
商延枭及时踩下刹车。
柏续按下车窗前递给了他一道眼神,商延枭默契会意,随手将口罩扯了回去。
车窗划下。
柏续看着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喊话,“张董,怎么了?”
张嵩阳走上前来,无奈,“车子突然就坏了,我司机正在想办法。”
说着,他还瞥了一眼自己的腕表,隐隐带着焦虑。
柏续想起他刚才随口一提的晚约,主动示好,“张董,你晚上的饭局来得及吗?要不我们先送你一程?你让你司机留下来慢慢处理。”
张嵩阳报了一个地址,追问,“这会不会太耽误小柏总的时间了?”
商延枭接话,“和我们住的地方不远,顺路。”
柏续抓住一切可以刷好感的机会,“不会,我晚上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耽误时间。”
“行,那就麻烦你们了。”
张嵩阳确实有些着急,他和自家司机交代了两句,果断上了后排。
车子重新发动,驶离了罗浮庄园。
柏续想起张嵩阳今晚的饭局,侧身随便找话题交谈,“张董,你晚上要见面的‘恩师’是以前学医时的老师吗?”
“对,严春晖老教授。”
老先生这辈子教了成千上万的学生,不久前才正式才退休。
提及自己学业以及人生道路上的恩师,张嵩阳的语气变得敬重了很多。
“我当年还在当主刀医生时出了点情况,被患者家属追着污蔑,是他当着众人力保我,悉心排解我的负面情绪,还替我重新考虑了新的道路规划……”
这样的恩情,张嵩阳一直记着。
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他断断续续说了一路。
柏续很配合地倾听着,临近目的地了才问了一句,“老先生身体怎么样?”
“老师这两年身体情况差了不少,所以一直被家里人下令待在郊区老房子里休养。”
“可他一把年纪闲不住,非得这逛逛、那看看的,前几天逛个商场还突发心梗,得亏边上的人懂急救,才没出大事。”
提到这事,张嵩阳满是无奈和担忧。
“……”
商场?心梗?急救?
柏续听见这过分熟悉的情节,没等脑海中的想法成型,车子就已经停在了一幢独立老洋房的门口。
商延枭看向后视镜里的张嵩阳,“张董,到了。”
“谢谢。”
话音刚落,张嵩阳瞧见车窗外迎出来的年迈身影,连忙下车,“老师,你怎么还出来了?”
“想着你差不多该到了,来接接。”
老先生笑盈盈地拍了拍自家学生的肩膀,视线却往家门口的黑车上偏了偏,“这车子是?”
车窗摇下。
柏续暗含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老先生的脸上。
下一秒,对方也像是认出了他,震惊着上前确认,“你、你是商小先生?”
第038章 【第038章】
“……”
商小先生?谁?
无论是车内的商延枭, 还是车外的张嵩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称呼给弄懵了。
“老师,什么商小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张嵩阳走上前, 主动充当起介绍人,“这位是昼夜投资的小柏总,柏续。”
“姓柏?”
严春晖听见这个姓氏后, 露出一点儿不确信的迷茫。
他再三打量着柏续的面容, 试探着询问, “不, 我没记错,小先生,那天在商场金店, 是你救了我, 对吧?”
柏续对上老先生的欣喜神色,只好承认, “老先生,是我, 您身体无恙了吧?”
严春晖顿时感激接话,“好多了, 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张嵩阳从这三言两语的对话中反应过来, 又惊又喜,“老师,小柏总就是前几天出事救你的人?”
“是啊!”
严春晖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激动邀请, “小先生, 我请你进屋坐坐?”
张嵩阳对柏续的观感本来就很好,眼下听见这事, 立刻跟着恩师一块邀约,“小柏总,你们晚上要是没安排的话,进屋一块儿吃个便饭?”
严春晖应和,“对,对,家里做了不少吃的!”
盛情难却。
柏续也有心加深和张嵩阳的合作,想了想就应下,“那就打扰了,我们先去边上停个车,马上就来。”
“好。”
一分钟后。
商延枭将车子平稳侧停在了老洋房的边上,偏头去看柏续,“商小先生?你救人就救人,什么时候还跟着我姓了?”
“……”
故意加重的称呼,尾音还沾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原本只是想要留个玩笑,怎么从商延枭的口中说出来就变了意味?
柏续耳根子蓦然发烫,“谁要跟你姓了?我这是做了好事不想要留名~只是没想到世界小成这个样子。”
冥冥之中天注定,他就应该占一占这做了好事的功劳。
商延枭失笑,“嗯,知道了。”
“这下好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柏续解下安全带,越发笃定,“和决胜医疗的合作板上钉钉了。”
“三少,你现在就可以想想,项目合作事成后要怎么谢我了。”
商延枭回答,“好,小柏总想要什么,我都一定安排上。”
柏续勾唇,又问,“你要下去吗?”
既然是答应了一块儿吃饭,那就避免不了露出真面容。
商延枭对于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已经彻底放弃了,坦然,“嗯,先下去再说吧。”
柏续没反对,“也行。”
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态度。
张嵩阳和严春晖都这个岁数了,想来没工夫关心远在华国的商家的情况,根本没有跑到大房和二房的面前去告密的可能。
“下车吧,别让张董他们久等了。”
“好。”
…
装修质朴的老洋房里,香气四溢。
柏续复述了一遍那天在金店救人的经过,还不忘谦虚,“老先生,您能没事就好,我这点儿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不足挂齿。”
“这怎么能算小事?要不是你反应及时,我这条老命怕是就要交代出去了。”
严春晖对柏续心存感激,着重又说,“那天事发突然,我实在来不及留你们的联系方式,后来好转出院,我特意还去了那家金店。”
他问到了姓氏,也调出了监控。
“新市说小也不小,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你们道谢。”
严春晖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门生,“实不相瞒,我今晚喊嵩阳来这儿,就是想让他帮忙联系媒体朋友们找你们呢。”
张嵩阳笑呵呵,“现在好了,反倒给我省下了事。”
说着,他就端起了泡好的热茶,打算主动给柏续等人表示谢意。
柏续很有眼力劲地阻止,“张董,您客气了。”
商延枭紧随其后,“张董,您别麻烦了,我来吧。”
严春晖见此,“小先生,你会喝酒吗?家里有酿好的桂花酒和杨梅酒,要不我拿来给你尝尝?”
柏续一听就来了精神,只是还没等他应下一个好字。
商延枭就往他的杯子里倒好了热茶,淡声制止,“严教授,我们家小先生前阵子食物过敏、最近还在休养,不适合饮酒。”
“……”
柏续卡壳,看向商延枭的眼色透出一丝控诉:你管太严了吧?
商延枭看懂他的无声埋怨,薄唇轻启,“是为你好。”
严春晖察觉出两人间的微妙气氛,转而就听见自家学生劝止。
“老师,师母昨天出门前特意发消息交代我了,说今晚得盯着你、别让你饮酒下肚。”张嵩阳给他递去一杯热茶,“茶水就挺好的。”
严春晖有些遗憾,“好吧,那就以茶代酒吧。”
毕竟是在别人的餐桌上,柏续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小性子,举起茶杯和对面碰了碰。
严春晖饮了一口热茶,好奇追问,“小先生,你和嵩阳是怎么认识的?”
别的不说,这两人的年纪都差了一大轮呢,要说是朋友,看起来也确实不太像。
柏续实话实说,“老先生,我最近正争取和张董谈合作呢。”
张嵩阳对柏续的观感越发好了,这下子干脆点明,“小柏总,实不相瞒,我原先是更偏向和褚氏合作,但今天的情况你看到了、应该也猜到了。”
褚允程狮子大开口,绝非理想的合作对象。
“我这人不爱在项目上绕弯子,既然你坦诚,我自然也坦诚交代——只要你们昼夜投资能够拿得出这笔数额,而且要确保在未来三年间不会断了资金链。”
“张董,我明白你的意思。”
柏续温声应下张嵩阳的合作条件,抛出自己的筹码,“可以,昼夜投资有这个底气,张董,其实真正要通过我跟你合作的,是华国的商氏集团。”
张嵩阳一惊,“商氏?”
如果真是这样,对方背后的资本绝对不会比褚氏要差!
柏续把控着局面,适时托底,“实不相瞒,我是代表商氏三房来新国扩展产业的,但今晚咱们不谈合作,陪老先生好好吃顿饭就行。”
柏续知道在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没有坏了分寸,“明天我会让助理带好诚意去和决胜医疗洽谈,可以吗?”
不再是求着合作,而是笃定双方可以合作。
张嵩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撞得心绪起伏,还是果断接住了这个合作邀请,“当然,明天、明天我们双方好好谈!”
严春晖虽然没能完全听明白,但从张嵩阳的神情中能推断出是好事。
作为年长者的他主动举杯,“那就以茶代酒,干一杯?”
“好。”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张嵩阳站在洋房门口,看着柏续和商延枭上车驶离,连日来被项目资金卡住的沉闷总算有了释缓的迹象。
严春晖走了出来,“他们走了?”
张嵩阳回身,“嗯,老师。”
严春晖按照自己的判断说,“虽然我不懂你们商业上的要紧大事,但我看着柏续人品不差,是个靠谱的合作对象。”
张嵩阳点头,“嗯,小柏总虽然年纪不大,但我接触下来能感觉到他的心思很稳,魄力也够。”
严春晖听见这话,眸色晃了晃,“恐怕不止呢。”
张嵩阳没明白,“老师?”
严春晖一语道破,“他一个‘柏’姓,怎么会和商家扯上关系?而且那天救我后也留了这个姓氏。”
张嵩阳确实没往这方面想,愣了愣。
严春晖继续点拨他,“柏续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关系不一般,我估计,对方才是商家人。”
“……”
“不过,对方既然不挑明身份,你就当不知道。”
严春晖活到这把岁数,心如明镜,“无论最后是谁出面,合作能谈成就行,明白了吗?”
张嵩阳后知后觉其中的蹊跷和厉害,应下,“还是老师看得透,学生受教了。”
…
和决胜医疗的合作远比柏续想象中得还要顺利——
张嵩阳甚至主动提出了更优化的控股条件,半个月后,双方对外顺利完成了合作签约,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赢。
张嵩阳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地,自掏腰包安排了合作酒宴,只邀请了决胜、AW以及柏续在内的三方人员。
宴会持续到半程,爱热闹的褚亚特不请自来,“小柏总,恭喜啊。”
单看脸上的笑意,还以为合作成功的人是他。
柏续和他碰了碰酒杯,揶揄,“褚二,你作为褚氏集团的总经理跑到我们这边来,就不怕消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
褚亚特知道柏续的意有所指,“我是来见你这位朋友的,谁在乎他怎么想?”
他想起褚允程得知双方合作后吃瘪的表情,无比畅快地笑出声,“对了,你是不知道,褚允程那张脸,已经很久没这么难看过了。”
褚允程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有第三方有这个实力敢和他争,结果半路杀出个柏续,轻轻松松抢先拿下了和决胜的合作。
到手的鸭子飞得彻底。
这消息传到褚天老董事长的耳朵里,对方板着脸斥责了褚允程一通。
柏续能想象褚允程吃瘪的样子,跟着笑了笑。
褚亚特饮了一口酒,“你和商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有中意的项目投资吗?”
“他是他,我是我。”
这次是因为商延枭不方便出面,他才代替对方上场的。
柏续从来没打算将两人的事业版图混为一谈,他晃了晃酒杯,“如果有合适项目,麻烦褚二少给我推一推?分我一口汤喝?”
虽然他一直都在进行资产管理,但毕竟手里的资金有限。
别说是动辄过亿美元的项目,就连上千万的项目都有些困难,不过,柏续没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
有多少资金能力就做多少事。
反正以他的投资眼光和能力,短期内是饿不死的。
褚亚特有意结交柏续这个朋友,“好说,有合适的项目我肯定想着小柏总。”
他手头积累的人脉不少,这点小忙能帮得上。
柏续扬唇,“先谢了。”
褚亚特环视一圈宴会厅,忍不住问,“商总呢?没来?”
柏续压低声线,“今晚来的宾客不少,人多眼杂的,他不方便出面。”
“也是。”
褚亚特点了点头,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那小柏总今晚可以放肆喝酒了?”
柏续看他,“什么?”
褚亚特举杯示意,“家属不在,管不了小柏总,你今晚可以不用那么听话。”
“……”
谁听话了?
商延枭管他?还家属?
柏续回味着这些特殊词汇,偏偏嘴硬,“谁说他能管我了?我一直想喝就喝。”
说着,酒杯就碰了上去。
…
入夜。
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
柏续迅速从车内走了下来,他不管身后的陈余飞有没有跟上,带着兴冲冲的步伐就往家里跑。
别墅大门打开。
等候在客厅的商延枭第一时间就挪去了视线,“回来了?”
柏续撞上商延枭的身影,脚步一顿,“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对方已经换上了睡衣,应该是已经洗漱过了。
商延枭听出他变慢的语调,起身靠近,“你喝酒了?”
“……”
柏续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刚才在宴会上的底气全无,反而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原地压住浮动的酒意,“嗯,张董今晚给我介绍了不少人脉,那种场合避免不了社交,我已经很克制了。”
柏续暗戳戳地观察着商延枭的反应,猫儿似地嘟囔上一句,“我没醉~”
商延枭失笑,“嗯,我知道。”
他见过柏续彻底喝醉的上头模样,可比现在乖张多了。
柏续松了口气,“你是在等我?”
商延枭没有否认,“不是小柏总自己说的?事成之后要好好谢谢你?”
“对,我是说过。”
柏续眼里带着被酒意浸润的水色,亮晶晶的,“所以三少打算怎么谢我?”
商延枭主动往厨房的水吧方向走,“知道小柏总爱喝酒,这阵子因为过敏养胃的事情憋坏了,我特意选了一支还不错的白葡萄酒。”
“喝酒?”
柏续来了兴趣,不自觉地跟紧了他的步伐。
“我猜你差不多要回来了,所以提前先冰镇上了。”
商延枭取出一支提前冰镇过的白葡萄酒,“本来想等你回来后简单庆个功的,但看你今晚喝了不少?要不就先算了?”
“不行,你给我庆功,我说了算。”
柏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我先去洗个澡就来?今晚好好喝一顿。”
明天没要紧事,哪怕醉在了家里也没关系。
商延枭捕捉到他眼里的那点醉意,“真的还想喝?”
柏续哼唧唧,“想~”
刚才毕竟是在外面,他得时刻保持着在人前的分寸,没敢喝尽兴。
明知道应该要“适可而止”,但商延枭还是纵着柏续的请求。
“那你先去洗漱,这酒的冰镇还差点力道,我再等一会儿,待会儿拿上东西上楼去找你。”
“好。”
…
柏续快速冲了个澡,等他换上睡衣再出浴室时,商延枭已经带着醒好的白葡萄酒进了他的房间。
酒液冲击着杯底,晃荡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柏续走近,“哪产地的酒?”
商延枭瞧出他难以掩盖的兴致,“米勒庄园的,这瓶年份不错,试试看?”
柏续接过商延枭递来的酒,惬意靠坐在了床边,他没有急着品尝,还是先凑近闻了闻酒味。
很清新的果酒香气,沁人心脾。
柏续眸光微亮,“嗯~”
商延枭举起自己的酒杯,“感谢小柏总,这次帮了大忙。”
“不客气,也该恭喜三少。”柏续笑着和他碰杯,先小酌了一口。
甜涩的味道瞬间爆开,回味竟还带着几分野意的烈,顷刻点燃了体内蛰伏的醉意。
“嗯?好喝。”
柏续惊讶于这款酒的味道,仰头将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入。
兴许是喝得太急,香槟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落了下来,顺着脖颈近乎完美的曲线没入睡衣。
“……”
商延枭的注意力被彻底勾去,出口的嗓音紧了紧,“柏续,喝慢点。”
柏续趁着酒意正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是好酒,但就这么喝太无聊了,没情调。”
商延枭顺着他询问,“你还想怎么有情调?”
柏续一时兴起,“商延枭,我不想要待在房间,我想要出去。”
商延枭问,“去哪儿?”
柏续看着商延枭手里还没动过的酒杯,头脑一热,“我想去海边,你带我去。”
“现在?”
“嗯,就现在。”
体内的酒意一点一点升腾。
柏续明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然飘浮,但还是任由这份冲动横冲直撞,“不是你说的,事成之后要好好谢我?我就……”
没等这话说完,商延枭就应了下来,“好,我带你去。”
…
车子一路沿着海岸线狂奔,快节奏的鼓点曲萦绕在车上。
柏续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跟着节奏跳动、配合着车速一路狂飙,他打开车窗,任由狂风吹凉体内躁动的酒意,“商延枭——”
醉意怂恿着理智出逃,是没有章法的欢呼。
“爽——”
很快地,专心驾驶的商延枭在一分岔路口选择了右转。
直到柏续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静谧的水色,车速才彻底降低到无,“到了。”
比刚才更温柔的海风吹了过来,空气带着独有的咸鲜气味,沿路的椰子树沙沙作响,平添气氛。
黑沉沉的海面零星点缀着几盏晃动的孤灯,一路延伸到了尽头的无边夜色中,仰头看,是繁密的、清晰可见的星河。
柏续二话不说就打开了车门,跑了出去。
“柏续,你……”商延枭抓不住他,只好拿起后排的外套跟着下车,“慢点。”
柏续抓着酒瓶边跑边转了个圈,脚上的拖鞋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底下踩着的是软绵绵的细腻沙地,轻易失了重心。
商延枭眼疾手快地将他拉进怀中,将带来的长风衣裹在了他的身上。
柏续总感觉自己像蚕一样被裹了起来,不太乐意,“我不用,热。”
商延枭无奈哄着,“海边凉,待久了会着凉。”
柏续撇了撇嘴,“哼哼。”
商延枭听出他的不服气,哭笑不得,“哼什么?我就不应该陪着你大半夜发疯胡闹。”
为了喝个庆功酒,在深夜十一点跑到海边?
这要是放在以前,商延枭只会觉得这个行为有病,可柏续提出这事后,他就是没有缘由地想着去满足。
柏续任由商延枭“数落”,笑着举起从家里带出来的那支白葡萄酒,“现在场地对味了,要喝酒吗?”
商延枭反问,“我要是也喝了酒,待会儿怎么回去?”
柏续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试图解决,“少喝点?我们在车里多待一会儿再回去。”
商延枭摇了摇头,“你喝吧,我陪你待着。”
一个家,总得要有人醒着。
柏续酒兴没消,干脆又饮了两口。
只是这会儿酒液入喉,确实冷得让他打了个哆嗦。
商延枭察觉到柏续刹那的冷颤,顺势牵住了他的手腕,“走,坐车里。”
柏续这会儿倒是乖乖配合,“唔。”
前后排的车椅智能调整,车椅之间的空隙被软垫填满。
车顶天窗拉开,任由星河在方寸之间流淌,形成了独有的一方星空露营地。
车内调出的广播已经从活泼的鼓点曲切换到了爵士乐,缱绻又曼妙地萦绕在整个车厢内,有种说不出的缠绵味道。
柏续侧靠在车椅上,“商延枭?”
商延枭也斜躺着,“嗯?”
“……”
柏续的大脑已经有些转不动了,他只好静静地盯着商延枭看。
从眉眼到鼻梁再到薄唇,带着醉意的浓稠眼神如画笔勾勒对方在灯光下的五官,每一处都好看得不像话。
商延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拉近了距离,“要把酒喝完吗?还剩了点?”
男人本就有冲击力的五官又一次在眼前放大。
柏续只觉得口干舌燥,喉结滚动着闷闷应话,“嗯。”
商延枭抢先一步拿起了酒瓶,极其有耐心地送到了柏续的唇边,“喝吧,我喂你。”
“……”
瓶身缓慢倾斜,不容抗拒地送到了唇边。
美酒入喉的速度很快,柏续失去了主动权,只能本能地吞咽。
商延枭的眼色越来越深,手上像误失了分寸。
仅剩不多的酒液顺着脖颈而下,汇聚着没入了柏续的睡衣,凉得他又是呜咽了一声,抬手就想要去阻止。
商延枭再度拢住他的手腕,呼吸重得不像话,“抱歉,把你衣服弄脏了,我给你擦。”
带着薄茧的指腹捻在细腻的腕上,触感热得如火。
柏续只觉得体温一瞬间升高,酒意燥乱着想要释出,“商延枭,我……”
“嗯?”
商延枭溢出一个音节,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更像是在刻意蛊惑。
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柏续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却又想要拼命抓住,“我想吻你,可以吗?”
第039章 【第039章】
车内昏暗的顶灯被及时关闭, 只剩下散发着出微光的星幕。
没有所谓的同意,早在柏续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叫嚣的荷尔蒙就全权做主, 促使他吻了上去。
柏续的右手抵在商延枭的肩膀上,浅尝辄止地吻了吻,他没有什么经验, 只是凭借着本能吮咬了一下眼前人的薄唇。
温热的, 软的。
柏续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微微撤离, “商延枭?好软。”
“……”
商延枭似有若无地抵着他的鼻尖,压制着就快要爆炸的呼吸,“柏续, 酒好喝吗?”
“嗯?”
柏续慢半拍地呢喃了一声, “好喝。”
商延枭原本落在他腕上的手一撤,反而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那我也尝尝。”
“唔……嗯!”
亲吻又一次落了下来。
残余的酒液在唇齿间过渡、弥漫,越演越烈。
柏续勾上了商延枭的臂膀, 几乎将整个自己都送到了对方的怀里,商延枭往掌心加了几分力气, 似安抚又似强制般地摩挲着怀中人的软发。
月色清风, 浪声树影,一切的一切交织着情/迷/意/乱。
“乖,呼吸,别憋死。”
“……我、我不用你教, 唔。”
骨子里的好胜心在这种场合照样发挥出顽强的作用, 试探、撩拨、亲密,野性十足, 谁也不肯让谁。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车厢内的空气彻底燃烧,商延枭才肯撤出一丝距离。
柏续仰头撤出了这份持久的禁锢,急切的呼吸声都带着失控的哆嗦,眼里的水光显得格外诱人。
商延枭凑近抵着他的额头,指腹一点一点地抹蹭过眼角,“继续?”
“……”
只是接个吻的功夫,柏续却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没去理解商延枭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地闭上眼,偏头在对方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商延枭感受到他的困意,还有些意犹未尽,“柏续?”
柏续软绵绵地抬手,胡乱地拍了一下商延枭的脸颊,“别吵。”
啪嗒。
毫无痛感的巴掌,反倒更像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调情。
“……”
商延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诧异了几秒后,他“气”得偏头咬了咬柏续的掌心。
“嗯。”
柏续吃痛着将手收了回来,还是埋头呓语着不理他。
商延枭无奈,将他圈得更紧了些,“睡吧,晚安,我迟点带你回家。”
…
又一轮初阳升了起来。
陈余飞以往在部队里待了多年,养成了特别强悍的生物钟,每天都能准时起来跑步晨练。
六点整,陈余飞像往常那样迅速收拾起床。
因为怕打扰到二楼的商延枭和柏续,他打开大门的力度很轻缓,但随之而来的一幕让他僵在了原地——
本应该睡在二楼的商延枭意外出现在了车库前,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真丝睡衣,小心翼翼地将柏续从副驾驶位抱了出来。
陈余飞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等到商延枭投来视线,他才着急忙慌地上前,“三少,小柏先生这是怎么了?你们……”
关心的话问到一半,陈余飞就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商延枭的睡衣领口敞开得有些过分,颈侧连着肩膀的位置甚至出现了一条暧昧的红色抓痕。
而睡在他怀中的柏续,唇色同样有些异常的红。
同样是男人,哪怕陈余飞再老实也明白了当下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眼神顿时闪躲地不敢再看,心里却是一石千层浪——
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没跟上?
三少和小柏先生的关系怎么就已经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了?
昨天大半夜的不睡觉开车跑出去,不会是为了做那种事情吧?是不是太激烈了?
商延枭完全不知道自家保镖难得丰富的内心戏,也没有被撞破的尴尬,“余飞,过来帮忙盖一下他的毯子。”
原本凌晨他们就应该驱车回来,但那会儿两人刚结束了上头的亲密举动,柏续又昏昏欲睡得厉害。
商延枭怕吵醒他,就陪着躺了一会儿,结果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车里的毛毯只有一条,整晚都盖在了柏续的身上。
此刻的车内外有些温差,商延枭怕柏续感冒,自己又不方便再整理。
陈余飞上前将快要掉落的毛毯盖稳在了柏续的身上,飞速撤手,“好了。”
商延枭不由自主地将怀中人抱紧了些,“你去晨练吧,我先带他回去。”
“好。”
商延枭抱着柏续回到了二楼,他靠近两间卧室的脚步只略微顿了顿,旋即就毫不犹豫地将怀中人带回了主卧。
车内睡得并不安稳,他得抱着好好补个觉。
…
柏续醒来的时候,阳光早已经透过纱窗将主卧照得一片通透。
“唔。”
脑海中蛰伏的沉闷痛感隐隐苏醒,柏续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蹙着眉头往被窝里一钻,但很快地,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被子上夹带的气息很熟悉,甚至有些浓烈。
“……”
柏续缓缓睁眼,目光触及到深蓝黑相间的被单,倏然清醒着坐了起来。
醉酒后的头疼袭来,他蹙眉注视着主卧里的摆设,脑海中本该断了片的画面慢慢凝结,最后竟然变得无比清晰——
他缠着商延枭索吻,商延枭追着他掠夺。
双方像是要逐出一个必要的胜负,吻得难舍难分,月光下,远处的海浪声,以及他们粗重的呼吸和闷哼。
画面转播到最后,却是他最开始的那句话冲动:“商延枭,我想吻你,可以吗?”
“……”
我靠。
柏续干涩的喉结滚了滚,荒唐起来连自己都骂,“我是疯了吗?”
和商延枭接吻?
居然还激烈到那种地步?
柏续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因为回忆就开始失速的心跳。他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自己的手机,连忙拿起来一看——
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了。
柏续止不住那种“酒后乱来”的心虚感,一秒也不敢在商延枭的主卧多待。
好在卧室里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不至于一觉醒来就要面对尴尬情况,柏续掀开被子打算开溜,可触及地板的双脚猛地一软,差点让他栽了个大跟头。
“……”
柏续打了一个趔趄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一边嘟囔着“喝酒误事”,一边快速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
半小时后。
柏续努力调整完了自己的状态,这才走到了一楼。
管家最先注意他的身影,微笑招呼,“柏先生,你醒了?请问需要用餐吗?”
柏续点了点头,视线迅速环视一圈,“商延枭呢?”
管家说,“他和谢助理临时外出了,听说是有个私人约会,晚上也不回来吃了。”
“……”
私人约会?和谁啊?
商延枭怎么没和他说过这事?
柏续卷起一丝浅淡的掌控欲,眉头跟着紧了紧。
管家观察着柏续的状态,追问,“柏先生,需要给你准备醒酒茶吗?商先生出门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了。”
柏续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几分钟后,醒酒茶和热气腾腾的餐食一块送了上来。
柏续漫不经心地吃着,脑海中的缱绻画面却挥之不去,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蹙眉的时候,闲在家里的陈余飞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人对上视线。
陈余飞带着比往常更重一分的拘谨,“小柏先生。”
柏续“嗯”了一声,不太确定地试探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回来后发酒疯了吗?”
接吻之后的画面,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陈余飞想到清晨撞见的画面,老实巴交,“小柏先生,是三少抱你回来的,你在他怀里睡觉。”
“……”
倒也不必形容得那么详细。
柏续默默又给自己舀了一勺汤,沉默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商延枭今晚约了谁?”
陈余飞只挑自己确认的说,“三少在新国这边有个认识的老朋友,挺可靠的。”
柏续脱口而出,“男的女的?”
陈余飞说,“女的。”
“……”
柏续嘎嘣一下咬紧了汤勺,没控制住地哼了声。
陈余飞看不透柏续此刻的神色,试图转移话题,“小柏先生,你今天下午还没有安排,要出门逛逛吗?”
话音刚落,手机就传来了震动。
柏续低头一看,是褚亚特发来的消息:“小柏总,今晚有空吗?昨晚没喝尽兴,我们找个地方再聚聚?让商总也来,我请你们吃饭。”
“……”
找他干嘛?
人家商三少朋友遍地,可不缺人约晚餐。
柏续暗戳戳地酸了一句,随手编辑了消息应约:“地址发来,我过去。”
…
晚上六点,迪盛私家餐厅。
柏续刚进独立包厢,就看了穿得花枝招展的褚亚特,“小柏总,这边。”
柏续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褚二少的穿衣品味,还真是不一般。”
对方仗着混血颜值无法无天,什么花色的衬衫都敢往身上套,眼下这衣服上的花蝴蝶都快亮瞎他的眼睛了。
褚亚特大方摊手展示,“不好看吗?这还是私人订制呢。”
柏续笑了笑,算是默认。
有些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哪怕这件衣服风格再夸张,但穿在褚亚特的身上就是有种艳丽多情的风流味道。
商延枭也是一样的。
无论穿什么,都能轻易给人一种富家贵公子的矜傲味道。
“……”
柏续意识到自己又联想到了商延枭,眉心掠过一丝懊恼。
褚亚特偏偏还追问,“对了,商总呢?怎么又没来?”
柏续端起桌上的温水,回得迅速,“不用管他,他今晚早就有约了。”
“哦?”
褚亚特没有细品这话里的酸味,自顾自地一对一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菜可以上了,还有把我上次寄存在这里的红酒拿出来,今晚要好好招待小柏总。”
“等等。”柏续制止,“我今晚不喝酒了,给我上杯果汁吧?汽水也行。”
褚亚特疑惑,“不喝了?”
柏续自然不会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往外透,敷衍,“今天不舒服,再喝酒容易误事。”
褚亚特觉得没意思,但也不想勉强柏续,“好吧,我自己喝,你随意。”
酒菜迅速上齐。
褚亚特主动表示,“小柏总,敬你一杯?”
柏续以汽水代酒,先和褚亚特碰了一杯,“你比我应该大了两三岁?喊我名字就好,不用客套。”
“行。”
“褚二,你今天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喝酒吧?”
“原本是为了喝酒聊天,但你既然不能喝,那我就直接捡正事和你讲讲。”
“什么?”
“你昨天不是问我手头有没有什么项目适合投资?”
褚亚特骨子里是个爽快人,应承下来的事就不会空口放炮,“我还真找到了两个,你听听?”
柏续追问,“你先说说。”
褚亚特张口就来,“这第一个,我有认识的演员朋友打算离开老东家单干、开设一家影视公司,他在圈内资源和人脉都不错,挺有发展前景的。”
对方原本想要找褚亚特入股,但他对文娱板块的投资实在缺乏兴致。
“柏续,要是你感兴趣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不过,我朋友自己要占大头,你纯粹花点钱当个甩手股东,每年等着分红就行。”
柏续挑眉,“听起来确实很轻松。”
褚亚特直言不讳,“那是,有钱人的赚钱途径太多了,开影视公司虽然有可能会亏本,但架不住娱乐圈是捞钱最快的地方之一。”
只要一个项目能起来,回本盈利也是分分钟的事。
柏续没反驳,“就是没什么难度。”
褚亚特瞧见他的反应,故作神秘,“你要是想要有挑战性的,我这儿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项目。”
柏续多上一份好奇,“什么?”
褚亚特反问,“你应该听说过北美的雏鹰产业?”
柏续听见这个名称,点了点头。
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相差无几,很多东西几乎都是一比一复刻——
北美的雏鹰产业是全世界最大化的影视产业基地,历史悠久,世界各大著名电影节和它都有所关联。
雏鹰影视产业底下的IP众多,爆火的更是不计其数,由此衍生出的“雏鹰影城”更是全球都排得上号的著名游乐性场地。
褚亚特开门见山,“内部消息,新国政/府和雏鹰产业已经达成意向合作了,全球最新一座的影视游乐基地就定在新市。”
“预计三个月内会开始第一轮的初始招标,从初始建筑到后续共运营都是。”
柏续知道这段话的含金量,神情逐渐认真。
虽然影城建成后的大头还是归雏鹰产业,但要是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利益无比可观。
褚亚特点到为止,“小柏总,感不感兴趣?”
柏续却问,“这么好的项目又立在新市本地,你们褚氏集投不得铆足劲了上?”
褚亚特闻言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却不招人反感,“这个项目必定是褚氏集团的,但总负责人得争一争,哪怕是同一家,也不见得是一条心。”
柏续明白过来,“怪不得你对决胜和AW的项目不感兴趣,原来重点在这儿?”
“嗯,老头子就要退休了,谁能拿下这个项目,谁就拿到了真正的敲门砖。”
褚亚特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但也明确自己的不足,“我进集团比褚允程迟,说实话,一个人不太好办这件事。”
同一家集团,也不可能以两个队伍参与投标,让旁人“看笑话”。
柏续一点就透,“你希望我或者商延枭出面?最终分股合作?”
褚亚特明确点头,“只要能拿下这个项目,我不在乎最终占利多或少。”
“……”
这个项目确实很有挑战性,也很诱人。
要是放在现实世界资金充足的情况下,柏续绝对立刻就答应了,但现在他确实缺了一点资金实力。
柏续压下那点“没钱”的无奈,“我再考虑考虑。”
褚亚特颔首,默认了柏续和商延枭是一家,“嗯,你回去和商总再商量商量,我等你们的回复。”
…
柏续回到别墅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
他抬头看见二楼书房亮起的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杵在楼梯口犹豫着不敢上楼。
滋啦。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
没几秒,商延枭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栏杆处,隔空和他对望,“回来了?”
“嗯。”
柏续硬着头皮上了楼,短短几秒,飞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和褚亚特出去吃饭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抛出了问题,又同时安静了下来。
柏续率先打破沉默,“嗯,褚二约我吃饭,我就去了。”
商延枭嗓音有些闷哑,“你们才见过几面?倒是挺能聊得来。”
他心里惦记着柏续,不到八点就结束了和老友的饭局,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结果呢?
对方醒后不但一条短信都没给他发,跑出去吃晚饭还聊到了这个点才回家。
柏续察觉出这话里的生硬,下意识驳回,“只允许三少今晚佳人有约,不允许我交个新朋友?”
商延枭眸光深了深,“我那是……”
柏续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妥,及时改口,“我开玩笑的。”
他对上商延枭紧盯不放的视线,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就连再出口的话也没经过大脑。
“对了,我昨晚喝得断片了,记不太清了。”
“……”
“我应该没闹你吧?”
柏续明知故问,试图轻松掀篇,“反正你别介意啊,我以后绝对少喝。”
商延枭呼吸蓦然重了些,他没有接话,而是直接逼近了一步,“你忘记了?”
柏续跟着一退,故作惊讶,“啊,我、我不会真做了什么吧?”
“……”
商延枭察觉到眼前人的退缩,沉默半晌后才顺着他想要的答案说,“没,你闹累了就睡着了。”
“哦。”
柏续暗松一口气,却不敢在商延枭的面前多待,“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有点累。”
商延枭侧过身,给他让出道路,“好。”
柏续抿唇,“晚安。”
说完,他就迅速溜回了房间。
啪嗒。
关门声轻轻砸在了商延枭的耳畔,撞得他的心脏一紧。
待在楼下的谢奇延迟走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感冒药,“三少,你喝了药再睡觉吧,要请医生来看看吗?”
商延枭接过水杯,一口气将温度适中的药剂喝完,“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谢奇看了一眼柏续紧闭的房门,试图,“那要和小柏先生说一声吗?”
商延枭拒绝,“小感冒而已,告诉他干嘛?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联系确言,让他和蓝姐那边进行项目对接。”
谢奇点头,“好的,三少,那你也早点休息。”
“嗯。”
…
柏续自然不知道一墙之外发生的对话,他快速地洗完澡、躺倒在床上。
夜一深,思绪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
昨晚发生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出现,怎么丢都丢不掉,怎么睡都睡不着。
柏续裹着被子,思绪百转千回——
商延枭刚才怎么不反驳他呢?是不是也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太荒唐了,所以不想承认?
不对,商延枭昨晚根本没有喝酒,干嘛还要默许他做那种事情?甚至后面回吻得比他还要厉害!
“……”
柏续越想越乱,只能强制自己闭上眼睛,时间久了,偶尔会晃动出一丝睡意。
短暂的梦里却是抵死的缱绻,吓得他不敢再继续睡下去。
醒醒睡睡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天光泛白,被迫熬了半宿的柏续这才陷入了深度的睡眠模式,彻底放任了梦境的持续。
再醒来时,商延枭又一次不在家中,就连陈余飞和谢奇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柏续难得有种被丢下的失落感,他没什么胃口吃饭,只让佣人泡了杯燕麦牛奶就重新上了楼。
闲着无事,柏续干脆查起新市相关的地皮承包以及大型游乐设施的相关规定。
说实话,他对褚亚特提议的合作项目很感兴趣,有目的性地做起了前序调查,不知不觉就看了进去。
直到饿了一天肚子发出了强烈抗议,柏续才勉强从一堆的专业资料中挣脱出来。
与此同时,隔壁主卧响起了久违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听不真切。
柏续没忍住起身,推门而出。
恰时,谢奇才带着医生从商延枭的主卧退了出来,“小柏先生。”
双方打了个照面。
柏续看见谢奇身边的陌生面孔,心中不安感渐升,“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商延枭怎么了?”
“……”
谢奇原本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又紧急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难掩担忧的柏续,又想起了自家老板——
刹那间,多年身为助理累积下来的经验促使他加重了话术,“小柏先生,三少才挂了退烧针,他都快烧糊涂了!”
第040章 【第040章】
半睡半醒间, 商延枭察觉到了床边坐着的模糊身影,他的心底涌上一丝本能的警惕,但随之而来的呼唤又让他打消了防备。
“商延枭?醒了?”
“……”
商延枭费力地抬起眼皮, 对上柏续那双担忧的双眸,“你怎么在这儿?”
一开口,嗓音就冒了烟。
柏续细心感觉了他的不舒适, 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再回来, “喝点?润润嗓子。”
商延枭侧着撑起身子, 将大半杯的温水饮入。
他看着藏在纱窗后的浓郁夜色, “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柏续示意他重新躺下,“我还不困,你感觉好点了吗?我刚给你测了一下, 还有点低烧。”
商延枭忍着晕眩, “没事,本来就是小感冒。”
“小感冒能烧得昏昏沉沉?”
柏续完全不信他的逞强说辞, 冲他挑眉,“这么大高个, 体质还挺弱,这下不仅是‘睡’美人, 还真成病美人了。”
“咳。”
商延枭难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想来也是——
车祸醒来后,他长期躺在床上缺乏运动,就连一日三餐也很少照常吃上,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身体素质和抵抗力。
“生病了就别逞能, 谢奇都和我说了——”
柏续想起谢奇的告状, 蹙眉数落,“你昨天晚上就已经不舒服了, 拖着没在意,今天才会加重的,几岁了还不让人省心?”
商延枭瞧出他眼底的细碎担忧,笑了声,“不知道是谁,三更半夜非要追求情调、跑到海边去喝酒?”
“……”
“我还怕你感冒,外套裹你身上,毛毯盖你身上,前前后后忙着照顾了一个晚上,确实没想到自己先中招了。”
好不容易“忽略”的记忆再度袭来,没有一点掺谎的可能性。
柏续心虚,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饿吗?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商延枭看破不戳破,“不吃了,我头确实晕得厉害,待会儿再睡过去就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柏续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打算,反而凑近,“哪里疼?太阳穴吗?”
商延枭呼吸微凝,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柏续的双手就覆了上来,“合眼。”
商延枭一愣,“什么?”
“你,合眼休息。”柏续重复示意,“我以前学过一点儿推拿手法,给你按按会不会好点?”
指尖轻柔地贴在了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开始了缓慢的揉压,略带薄茧的指腹像是施展了法术,每一下都使得猛烈的痛感降低。
“……”
商延枭顺势合上眼,任由积压的疲惫侵袭。
可是越看不见,他就越能清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柏续指腹摩挲的力度,贴近时与之萦绕的呼吸,恍惚间像极了那晚冲动亲吻时的缠绵。
商延枭听见自己的逐渐沉沦的心跳,一下强过一下。
时间缓慢而缱绻地流逝,偌大的主卧静悄悄的。
柏续暗暗观察着商延枭的神色,就在他以为对方陷入昏睡、而选择撤手的那一刻——
商延枭却突然“醒”了过来,猛地欺身将他锁在了身下。
“……”
“……”
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柏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商延枭!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别动。”
商延枭垮下掌控的姿态,缓缓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语气里带着真实的虚弱,“我头很晕。”
话虽如此,锢在腕上和腰上的力道却不见得变小。
两个人贴得密不可分。
商延枭过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温热的呼吸浅浅扫过颈窝,异样感骤升。
柏续不敢动弹,“商延枭,我、我呼吸不过来了。”
大约有了两三秒的延迟,商延枭才偏身侧躺着,他落在柏续后背的掌心拍了拍,轻轻施力就将对方重新圈在了怀中。
“……”
柏续似有若无地抵着商延枭的胸膛,心慌促使着他不敢抬眼,“商延枭,你、你到底是清醒着,还是病糊涂了?”
商延枭将问题推了回去,“那你是真喝到断片了,还是假装不记得?”
柏续哽了哽呼吸,没接话。
“醉了酒就敢胡来,醒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
商延枭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沙哑的嗓音里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埋怨,“小柏总,你真是好本事。”
柏续深呼一口气,嗡声反驳,“到底是谁不理谁?三少这两天的邀约那么多,还顾得上我呢?”
因为生病,商延枭的反应慢了些,“你在意这个?”
柏续矢口否认,“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商延枭低下头,唇角堪堪扫过柏续的碎发,“昨晚约了见面的是我大学时期的学姐。”
“她原本在美国工作,负责的就是和医疗相关的项目开发和运营,在圈内的名气和自身经验都不小。”
“确言在国内抽不开身,我又不方便出面,更不想要一直麻烦你,所以重金聘请她来协助三房和决胜对接。”
既然开始了合作项目,总得要有可靠的人负责监督。
“昨晚见面就是为了讲这事,今天出门也是为了对接项目,没别的。”
哪怕柏续没有多问,商延枭还是一五一十地如实告知。
柏续内心深处那点不着调的酸味骤然消散,随口一问,“我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商延枭回答,“原本想要那晚想和你说的,但你喝醉了,我就没来得及提。”
柏续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
商延枭接过话题权,“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了。”
“什么?”
“真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
柏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商延枭溢出一声肯定的气笑,越发贴近他的耳垂,“小柏总,你有一喝醉酒就有强吻别人的爱好?”
柏续耳根子发热,下意识地驳回,“商延枭!我什么时候强吻你了,我们分明……”
“分明什么?”
商延枭抓住他的漏洞不放,直攻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分明都记得,还记得一清二楚,是不是?”
柏续抬头和他对视,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我、我都说了,我喝醉了。”
“喝醉了?”
商延枭落在后背的掌心缓缓向上,穿过柏续柔软的发丝摩挲,“所以,是男是女是谁都无所谓?趁着醉意怎么放肆怎么来。”
“酒醒后一想到是我,对着我这张脸就没感觉了?就假装什么都记不得了?”
“……”
柏续自知理亏,小幅度地滚了一下喉结,“你别在这儿强词夺理、咄咄逼人,我们两个男人,那个一下,又、又不吃亏。”
商延枭“哦”了一声,“小柏总,还挺渣。”
柏续哑然,试图挣扎了两下,“你松开。”
“我说了,我头晕,你别动。”
商延枭借着生病的理由不依不饶,竟是漏出了孩子气的刁钻一面,“别忘了,我这感冒是因为你引起的,你狠心丢下我不管?”
柏续欲言又止,“你想怎么样?”
商延枭又忍过一阵晕眩,声音低了些,“再陪我待一会儿,至少得等到我睡着。”
两人的距离挨得太近了。
只要柏续稍稍抬头,他们的视线就会不可避免地交错。
商延枭的眸潭一如既往的深邃,因为生病而泛红的眼眶有种莫名的野性,好像只要对视的时间一长就会被对方伺机吃拆入腹。
柏续想到这种可能性,眼睫微垂。
商延枭的睡意领口敞开着,脖颈隐隐浮动着性感的青筋,一条特别细微的抓痕从颈侧蔓延到右肩——
柏续突然间就有了不可言说的画面。
那晚的醉意太过浓烈,难舍难分的亲吻里夹杂着他们对彼此的掌控权。
吻至最激烈时,他的指尖就失了分寸,抓挠着给商延枭留下了这么一条暧昧痕迹。
“……”
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游来荡去,体温不知不觉地上升。
不可言说的情愫悄然涌现,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将两人彻底缠绕在一块儿。
记忆里,那被挑逗的酥麻感觉卷土重来,竟意外地有些食髓知味。
柏续只觉得大脑乱糟糟的,抑制不住地喊了声,“商延枭。”
商延枭清晰意识到了什么,烧哑了声线,“又醉了,是不是?”
理智瞬间崩断,成倍的欲念作祟。
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克制界限逐渐变得模糊,两人几乎是同时间有了动作,吻意纠缠,拥抱紧收。
他们进攻着、挑动着彼此的神经。
好像在这种场合下也要分出个胜负,谁都不甘心落了下风。
是好胜心切,是情/欲自由,是致命勾引,一吻就放纵得没有边际。
空气里的焦灼感一点一点延伸到了五脏六腑,最终还是柏续先败下阵来,他趁着商延枭没有防备,逃避似地转过身去。
只是下一秒,就被对方强制捞回到了怀中。
柏续试图悬崖勒马,“够、够了。”
“……”
商延枭的眼色已经完全烧红了,他没有回答,而是锁定怀中人后颈的那颗褐色小痣,用力地、野蛮地咬了上去。
“唔。”
柏续吃痛,但很快地,呼痛声又变了调。
商延枭将他拿捏彻底,手里的动作过分而直接,“转过来。”
怀抱带着惊人的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他们彼此烧尽。
柏续意识混乱,任由他肆意妄为,“商延枭,你混账。”
商延枭应得干脆,“嗯,我是。”
……
再醒来时,窗外雨声滴答。
柏续困意未消地缩进柔软的被窝里,懒洋洋地转了个身,额头忽地触及到一片温热,鼻尖萦绕的气息凛冽而清爽。
耳畔有人轻笑低哄,“醒了?”
“……”
柏续后知后觉地找回清醒,一睁眼就对上了商延枭。
昨晚睡前的画面骤然浮现,柏续极速臊红了一张脸,“商延枭!你!”
商延枭看穿他的尴尬又害羞的情绪,应了声,“嗯,早上好。”
“……”
好个屁。
柏续涌出少有的粗俗想法,眼刀犀利。
商延枭轻松应对,“你说的,两个大男人,互帮互助一下,不吃亏。”
柏续情绪复杂,偏偏找不出反驳的话。
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计较昨晚谁先主动、谁先越界已经没了意义,好在两人确实只做到了“互帮互助”这一步。
其余的,暂时还没发生。
即便如此,柏续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还是觉得自己落了下风,莫名有些不痛快。
商延枭将他的神色反应尽收眼底,“你昨晚睡得倒是挺快的,我只好带你简单冲洗了一下,你……”
柏续制止,“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说着,他就流畅地卷过了被子,背对着商延枭,“你先出去。”
商延枭没想到还能在自己的卧室被人赶出去,无奈了几秒却也配合照做,“好,你收拾一下,下楼吃饭。”
“……”
柏续没说话,只给商延枭留了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商延枭忍笑起身,迅速走出了卧室,“别躲太久,记得下楼吃饭。”
关门声响起,柏续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嘶。”
过大的动作牵扯到了脖子,后颈传来一阵意料之外的酸痛。
柏续小心翼翼地伸手摸索,指腹隐约感知到了一轮肿胀的、凸起的牙痕,他回想起了什么,顿时憋不住暗骂:
平日里装得像个正经人家的贵公子?
到了床上还不是照样连啃带咬?简直混蛋!
——唰啦!
温水冲刷而下。
柏续闭着眼睛任由思绪泛滥,这两三天内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也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柏续承认自己欣赏商延枭的颜值、认同他的能力,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商延枭”也从最初的书中角色逐渐变得立体而鲜活。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柏续大概率任由两人的关系由心发生,只可惜,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而他还无法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归属感。
因为提前预知了书中大多数角色的结局,所以柏续一开始就坚定地告诉自己:
要旁观者清、要远离漠视。
就像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会离开商家,就像他和商延枭注定成为不了恋人。
欲望也好,好感也罢。
既然已经冲动行事了,那就享受当下的快感。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就只能停在最表面的阶段,绝对不能再更进一步了。
水流声停下。
柏续勉强完成了自我说服、稳住了心神,他换上一套宽松的T恤,稳步下了楼。
…
餐桌前,早午餐合并得很丰盛。
管家代替佣人将最后一蛊汤端到了柏续的面前,视线又移向了主位的商延枭,“商先生,你的身体怎么样?退烧了吗?”
商延枭看了一眼柏续,话里有话,“昨晚多亏了柏续照顾,出了不少汗,已经退烧了。”
“……”
柏续才稳住的情绪因为这句话又有了崩裂的痕迹,他偏头看去,用目光无声威胁。
商延枭扯了扯嘴角,支开管家,“去厨房给我弄点蔬菜粥吧。”
管家领意,退了下去。
商延枭想起昨晚来不及问的事,“柏续,你那晚和褚二聊了什么?他找你只是单纯的吃饭?”
“还真不是。”
柏续舀了一口浓汤,巴不得话题转移,“他找我聊了两个项目。”
商延枭追问,“什么项目?”
柏续如实告知,“一个是他朋友的影视公司,打算邀请我入股,股份划分简单,每年等着盈利分红就行。”
这个投资条件不苛刻,主要靠得是人脉关系。
柏续结合了一下自己的实际情况,打算入股当个副业。
商延枭没有干涉他的决定,“另外一个呢?褚二的手里应该不会只有这些小项目吧。”
“当然,另外一个项目可就大太了。”
柏续也不卖关子,将“雏鹰影城”相关的内容和商延枭全盘托出。
最后,他还不忘总结,“对了,你不是有打算让‘三房’再另立门户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商延枭明白这个项目的含金量,但也猜到这个项目的竞争压力和困难程度。
他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改问柏续,“你呢?你怎么想?”
柏续一愣,“什么?”
商延枭对上他的视线,“褚二把我们当成一家人、放在一块询问意见,但我知道你不愿意和商氏绑定在一块。”
“你就是你,和商氏、和三房都不需要有任何牵扯,决胜的事情你能出面帮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
柏续心头蓦然一暖。
商延枭认真的神色里不掺和一丝玩笑,而是完全尊重了他的意愿,“柏续,就你个人而言,想不想要尝试这个项目?”
柏续回过神,无奈告知,“我光想有什么用?资本不够啊。”
项目再合适、再想要去争取,那也得有足够的资本去支撑、去运转啊。
商延枭像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个层面,“如果你想,那我们合作?”
柏续怔然,“什么?”
商延枭很果断地表态,“昼夜投资可以给你的原始股,要是未来能拿下这个项目,我们按照投资回报率进一步划分。”
都说天上会掉馅饼,商延枭这是直接把“馅饼”送到了他的眼前。
柏续不可置信,“你就这么确定我可以……”
商延枭抢答,“对,我信你有能力,也愿意进行预设的人才和股份双投资,小柏总,就看你敢不敢接了?”
柏续强压下心里的动荡,试图去拆析商延枭这么做的动机,“商延枭,你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才、才这样的?”
商延枭反问,“你觉得我是会感情用事的人吗?为了一时的冲动情爱就上头到拿公司的利益开玩笑?”
很显然,并不是。
柏续知道这个答案,但还是有些迟疑。
天下没有白得的馅饼,何况是这种香饽饽。
商延枭看出他的犹豫,近一步说明,“柏续,抛开我们的联姻关系,现在的我确实需要一位能够同频共振的事业合伙人,我的直觉告诉我——”
“你可以。”
“……”
“我愿意为了这份直觉买单,但我不是非要勉强你的意思,选择权在你的手里。雏鹰这个项目,哪怕没有你,我也会找褚二进行合作。”
柏续眸底泛起波澜,才下定的决心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一时间说不清是因为商延枭的信任,还是这个项目本身的挑战性太过诱人。
柏续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再三追问,“商延枭,你不是在感情用事,对吧?这个合作不掺杂私人感情,对吧?”
商延枭选择性回答,“一码归一码。”
柏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我再想想。”
“好。”
正事暂告一个段落,柏续终于专心致志地吃起了眼前的美食。
脚步声重新响起,管家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粥送了上来,“商先生,请慢用。”
商延枭微微颔首,没急着动勺子。
柏续察觉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商延枭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吃。
柏续也没继续理他,自顾自地一整盘的意面,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筷子。
商延枭问,“吃饱了?”
柏续拿起一旁的湿巾,“嗯,今天这个意面口味不错。”
商延枭搅动着还过烫的蔬菜粥,重新开启话题,“既然吃饱了,我们就再来聊聊私事?”
“……”
柏续秒懂,借着喝水的姿态含糊,“有什么好聊的?不是都说了,彼此不吃亏吗?”
商延枭没有纵着他的逃避,“你的意思是,还是想要当成什么都没发生,直接翻篇?”
柏续确实有这个想法,“不可以吗?”
商延枭眯了眯眼,“当然不可以,你昨晚可没醉酒。”
柏续被堵了话,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他绝不是遇事扭捏的性子,在明确了这个问题逃脱不掉后,干脆深呼一口气,强行掌握了主动权。
“商延枭,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
“如果你打算跟我合作,那我们就更不可能成为恋人,否则万一分手了,双方更扯不清楚。”
“……”
“我承认,你的存在对我很有吸引力。”
否则,他不可能醉酒时想着亲吻,清醒时还被蛊惑着相互泄火解决。
商延枭追问,“所以?”
柏续对上他逼迫感十足的目光,硬着头皮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所以,我们不要去追求什么关系了,同住一个屋檐下,有需求的时候就像昨晚那样……”
商延枭不着痕迹地咬紧后槽牙,替他挤出直白词汇,“炮/友?”
“嗯、吧?”
柏续应答的气息有些虚,旋即补充,“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还是照常相处,我保证以后不在你跟前喝酒了,绝不犯浑。”
商延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锁着柏续的视线逐渐变得幽深危险。
柏续意识到不对劲,撤开椅子准备开溜,“我吃饱先上楼了,你随意!”
说完,上楼的脚步就迈得飞快,甚至称得上无情。
“……”
管家目睹了餐桌上逐渐变得诡异的气氛,可惜他听不懂中文,没办法了解两位先生之间到底交谈了什么。
管家看着一直没动过的蔬菜粥,不确定地问,“商先生?粥还喝吗?”
商延枭将勺子丢回到碗中,这辈子头一次被气得咬牙切齿,“还吃什么?已经被气饱了。”
炮/友?
亏这祖宗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