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都想好了,织田作之助这个朋友可以交,但是黑发青年他也不会轻易放走的。
拥有朋友和另一个自己的话,简直就是双倍的快乐!
为了能够达成这个目标,他对黑发青年昨晚说的事情重视程度又拔高了一筹。
借着去帮黑发青年拿炸.药的机会,他也要好好找一找ic。
最好赶在黑发青年之前把ic找到,然后解决掉。
至于森鸥外的谋划,太宰治没什么好说的,他和森鸥外之间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如果对方愿意让他离开那就最好,不愿意的话,太宰治也可以继续留在港.黑给他添堵。
只要能把另一个自己留下来,那么一切都好说。
太宰治哼着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黑发青年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不少,跟在他后面出了酒吧,走上了另一条街道。
他要去找织田作之助。
在路上,时不时有隐晦的目光打量他,几乎可以确定是森鸥外派出来的监视者,不过黑发青年并未在意。
然而他没有在附近的点心铺子找到织田作之助,之所以猜点心铺子是因为织田作之助还有想要去看收养的孩子计划,总不可能带着咖喱过去。
更何况黑发青年早就说过要去找他了,考虑到他之前吃咖喱犯了胃病,织田作之助这一整天应该都会绕着咖喱店走,以免触发黑发青年什么不好的回忆。
可在点心铺子扑了个空之后,黑发青年发现,织田作之助也不在咖喱店里。
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织田作之助一脸茫然地站在平时给自己发任务的港.黑小头目那里,就在今天早上,他突然接到小头目的紧急电话,还以为又有哪家的名贵猫猫走丢了,没想到对方扔给他一个选择题。
要么正式加入港.黑,享受比以前好上十倍的待遇,要么离开,再也不接触任何与港.黑有关的业务。
好上十倍的待遇太不正常了,离开的话……他的一半经济来源就是这些找猫猫狗狗的委托,突然没了的话,他就只能自己买咖喱粉回去煮了。
便利店的工业化量产咖喱粉煮出来的咖喱是没有灵魂的。
织田作之助的神色不禁严肃起来。
他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中原中也捏碎的那一堆窃听器。
这是那位年轻干部扔给自己的难题吗?
还真是恶趣味。
被评价为恶趣味的太宰治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这其实都是森鸥外的安排。
他也察觉到了两个太宰治对织田作之助不同的态度,如果织田作之助自愿加入港.黑的话,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是自愿加入的呢。
森鸥外面带微笑,注视着小头目那边传过来的监控画面。
“请假的话,当然不能像以前那么频繁,不过如果平时不忙,也不是不能通融……”小头目还在尽职尽责地向织田作之助卖着安利。
然而他越是这样,织田作之助就越不可能答应。
在沉思了几秒之后,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小头目的提议。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在小头目惊愕的目光中,织田作之助认真感谢了对方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照顾,然后像上次拒绝任务那样,果断地拉开门离开了。
从港.黑的据点出来,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等候在角落的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打量着他的神色,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
从黑发青年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来,他应该知道些什么的,然而织田作之助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再提这个话题。
黑发青年这个表情明显是不愿让他加入港.黑。
如果黑发青年想的话,大可以直接闯进去,把织田作之助带出来,他却没有这么做,他尊重织田作之助做出的选择,织田作之助也尊重他的决定。
他不想说的话,织田作之助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织田作之助走过去,黑发青年笑盈盈地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呃……”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没什么。”
他原本打算早上去看孩子们的,可黑发青年又会跟着他一起,就他这虚弱的状态,一两个孩子就能把他闹得累瘫在地了。
织田作之助不想在照顾孩子的同时,还要照顾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大人。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想法已经写在了脸上,黑发青年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们不敢接近我的。”黑发青年说着正了正脸色。
他身上温和的气势迅速发生转变,变得幽暗而深沉,让人打心底里不寒而栗,不敢再与他对上视线。
织田作之助说:“还是算了吧。”
这样更糟糕啊……会给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的。
黑发青年被他拒绝了两次,不由得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织田作之助问他:“你最想去做什么?”
“我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黑发青年说着停顿了一下,织田作之助不由得看了过去,他脸上再次带着些许犹豫,又像是忍受不住诱惑似的说:“我……”
他咳了咳,声音逐渐变小:“我想看你写的小说……”
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听到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的聊天,织田作之助说他的小说快要完成了,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拿去投稿。
织田作之助愣了愣。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要求。
把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拿给别人看,哪怕是他也会觉得有些羞耻,尤其是黑发青年对他来说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明明不熟,却好像认识了很久。
那要给他看吗?
如果看的话,以对方的眼光,想必能得到很好的建议吧?
织田作之助只沉默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好。”
黑发青年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那犹如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的表情让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挠了挠头。
“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且他觉得,如果答应的话,黑发青年一定会很开心。
事实也是这样,听到他的回答,黑发青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没有任何阴霾,纯粹而又简单,哪怕是路过的人看到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那就拜托了。”他对织田作之助说。
“是我拜托你才对,”织田作之助纠正他,“你是我的第一个读者。”
第一个读者……
织田作之助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他的心口,黑发青年被砸懵了,脸上灿烂的笑容染上了些许不知所措,他挠了挠脸,又看看织田作之助,忽然有种不知道说什么,连手脚都变得无处安放的感觉。
明明他一个字也没说,织田作之助却感受到了他的忐忑。
他不断晃动、似乎还溢出了些许水汽的鸢色眼眸就像是在问:“我真的可以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织田作之助回到家,把那份还未完成的手稿交给了他。
黑发青年满脸珍重,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犹如在捧着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藏般。
“非常荣幸。”
他轻声对着手里的稿子说道。
织田作之助莫名地感受到了些许可爱。
“它可不会回答你。”他忍不住说。
“那也没关系。”黑发青年用充满珍视的口吻说,“我会好好对待它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遗失多年的世界名著呢。
织田作之助心里的少许尴尬被他夸张的表现给冲淡了。
“我才刚写到结局,”他忍不住对黑发青年说,“如果你看到那里,能不能给我一点建议,我还没有太大把握。”
“没问题。”黑发青年一本正经地保证。
他拿着手稿在茶几前坐了下来,织田作之助去给他倒水,回来却看到他对着翻开的小说第一页,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仿佛不是在看小说,而是看他自己的一生。
从他眼里流露出的辛苦和酸楚,以及沉重得快要把人压垮的疲惫,让织田作之助的脚步顿住了。
织田作之助无声地退了出去。
昨晚离开没多久,他就接到了坂口安吾的电话。
坂口安吾在被叫过去见森鸥外之前给他打了电话,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看到的东西,但在他的暗示下,织田作之助还是明白了,黑发青年会变成如今这样,其实和他有关。
黑发青年很珍视他们之间的友情,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他的愿望,除了和织田作之助喝酒之外,恐怕就只剩下想看一眼织田作之助写的小说了。
织田作之助站在门外,手里捧着茶杯,里面装的是他烧好的开水,明明兑了冷水,把温度降低到合适的地步了,他还是觉得有些烫手。
他对于朋友这个词并没有明确的定义,可在意识到黑发青年可能把自己当成好朋友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把对方放到了同等的位置上。
他发现他并不排斥对方。
成为好朋友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他们在这个世界正常地相遇,正常地交流的话。
他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然而现在……
得知黑发青年单方面的付出,织田作之助难免觉得束手束脚,有种不知道如何跟对方交流的感觉。
黑发青年那么敏锐,迟早都会意识到这点的。
从织田作之助把小说拿给他开始。
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他暂时没能想到,然而用不了多久,他还是会发现的。
如果是平时的织田作之助,根本没有那么快答应下来。
织田作之助这么做,也不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黑发青年罢了。
尤其是在知道对方不顾一切地付出之后。
他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手里那杯温水渐渐变凉,黑发青年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竟然比之前好多了,难得显得有些神采奕奕,未被绷带遮住的鸢色眼眸望着他,眼里闪烁着亮光。
他毫不犹豫地夸奖:“很精彩。”
织田作之助写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然而在黑发青年看来,那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小说,比他看过的任何小说都要精彩。
织田作之助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更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谢谢似乎又太生疏,说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又怕引来对方更多的夸赞。
在对方郑重的神情之下,织田作之助不禁有些茫然了,难道真的有那么好吗?
这时黑发青年垂了垂眼眸,再次笑起来的时候,笑容忽然变淡了些许。
对上他视线的刹那,织田作之助明白了,他还是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神情不自觉的僵硬。
因为他无法用同等的感情去回应黑发青年。
他们现在的关系多少带着点不上不下的尴尬,如果能多相处几天,也许可以消弭这种尴尬,变成真正的好朋友。
到时候,他说不定能在这件事上有更多的话语权,为对方做更多的事。
然而黑发青年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差不多该离开了。”黑发青年笑了笑说,“快没时间了。”
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他的目光追随着即将越过他走出去的黑发青年。
对方还是那么敏锐,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想法,歪了歪头解释道:“有人在等我。”
他和太宰治约了中午见面,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那我送你过去。”织田作之助还是无法放下心里的不安。
“不用了。”黑发青年摆了摆手。
他从织田作之助的家里走出,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房子,以及站在门口的人,笑容真诚而恳切。
对上织田作之助担忧的目光,他忽然表情认真地问:“我能说一声再见吗?”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
他心里的不安倏地扩大到了极致,同时升起的还有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了——黑发青年的意思,并非想要对他说再见。
而是在告别。
跟他这个相熟又不太熟的朋友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