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陷入良久沉默。
祝蔚煊的表情一变再变,赵驰凛显然知道陛下因他拒绝赐婚而不满,可他既认定了一件事,便不会妥协。
他做不来为了安陛下心而娶妻,是以他在此事上并不退让。
气氛持续僵持,书房外,宫人端来点心茶水,孙福有轻轻扣门。
祝蔚煊:“进来。”
孙福有领着宫人鱼贯而入,将茶水点心水果一一摆放至桌,又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祝蔚煊:“将军,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赵驰凛起身走到陛下跟前,单膝下跪:“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
祝蔚煊:“是不是不举将军说了不算。”
赵驰凛那玩意到底行不行,祝蔚煊比谁都有发言权,就算他的龙.根有一天不举了,某人那玩意都不可能不行!
“你要知道欺君可是大罪,朕若是召太医过来为将军看诊,检查出将军身体很好——”
祝蔚煊没继续往下说了,居高临下睨着赵驰凛,话里话外都暗含着警告。
赵驰凛表情未有丝毫变化,“臣在回京之时,就因此事曾看过当地的一位老大夫,问诊并未看出臣的异样。”
祝蔚煊:“……”
所以这是打定主意要拒绝他的赐婚了?怎么着这般不愿还真生出不该有的念头了?
陛下决定将他的痴想遏制在摇篮中,免得让他生出妄念。
祝蔚煊意有所指:“将军,朕以后的皇后不仅要德才兼备,贤良淑德,还要娟好静秀。”
赵驰凛不解陛下为何突然提起这事,不过还是顺着陛下的话说道:“皇后是一国之母,自然有着美好的品格。”
祝蔚煊以为他听进去了,这才大度道:“起来吧。”
赵驰凛起身坐到椅子上。
祝蔚煊看着炉中的晨露开始咕噜,“将军给朕沏茶。”
赵驰凛闻言取下一小块茶饼放入壶中。
祝蔚煊目光落在将军那双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思绪开始走偏,这双粗糙的大手经常摩挲着他的皮肤,或用力掐着他的月要,让他舒服又不舒服。
赵驰凛专注沏茶,但他能感受到陛下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虽问心无愧,心怀坦荡,可陛下对他莫名的敌意,让他不得不在陛下跟前万分谨慎。
茶沏好了,赵驰凛将茶放到了祝蔚煊的面前,“陛下,茶好了。”
祝蔚煊回过神,下意识端起茶水往嘴里送。
赵驰凛也没想到陛下直接喝,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就听到陛下叫痛的嘶了一声。
“你是想烫死朕!”祝蔚煊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太可恨了,不就是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竟然如此恶毒!
最毒男人心,陛下内心骂人将自己也骂了去。
赵驰凛起身:“……臣不敢。”
祝蔚煊只觉得舌头疼的厉害,毕竟是刚沸腾的茶水,好在只拿舌尖试着烫没咽下去,否则喉咙也要遭殃。
陛下嘴唇微张,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一小截红舌,赵驰凛的目光不小心将这一幕看了去。
祝蔚煊都要气死了,瞪着他:“还不快去叫太医!”
赵驰凛闻言走向书房门口,打开门,“陛下刚刚喝水烫着了,要宣太医。”
孙福有一听,忙命一旁的小太监去宣太医,自己正要进去,就听到将军说:“有没有能入口的冰块?”
“有的有的。”
赵驰凛:“可以缓解一二。”
孙福有:“奴才这就去取。”
祝蔚煊等赵驰凛转身进来前,赶紧拿袖袍擦了一下飙出来的眼泪,然后继续绷着表情恶狠狠瞪着他。
赵驰凛见状心里直叹气。
祝蔚煊见他回来连声关心都没有,只站着不发一言,更气了,“你就不知道看看朕的舌头烫成什么样了吗?”
他这话说完,疼的没收住,漂亮的脸蛋皱成了一团。
赵驰凛本来想说臣不是太医,缓解不了疼痛,不过对上陛下那双因着怒火而生动的眸子,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陛下请张嘴,让臣看看伤势。”
祝蔚煊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张开了嘴,探出他那截红舌。
赵驰凛俯身视线落在陛下被烫伤的舌尖,不怪祝蔚煊叫痛,那上面被烫出几个小水泡,赵驰凛也没想到陛下竟这般娇嫩,他长久在军营,面对的都是糙将士。
“起泡了。”
祝蔚煊能不知道吗?他都要疼死了。
“朕一定要好好治你的罪!”
赵驰凛看小皇帝都被烫出泡了还坚持着要治罪,“臣领罪,陛下先别急着说话了。”
取冰块的孙福有和匆忙赶来的太医一齐进来。
“参见陛下。”
太医行完礼后起身过来打开药箱。
赵驰凛走到一旁腾位置,孙福有忙上前伺候。
太医见水泡极小,不需要特殊处理,“孙公公,有没有冰块?可以让陛下含.在口中。”
孙福有打开盒子,拿筷子夹出一小块冰,祝蔚煊吃到嘴里稍微缓解了疼痛。
太医在一旁说注意事项,孙福有一一记下。
等太医告退后,孙福有:“陛下,好好地怎么还被茶水烫伤了?”
祝蔚煊舌尖抵着冰块,由着冰在嘴里转来转去,看向不远处的赵驰凛。
孙福有当然不会认为是将军烫伤陛下的,难不成因为将军不识好歹拒婚,惹恼了陛下,新仇旧恨,让陛下不惜兵行险招,又以身犯险?
哎呦,这如何能行?陛下为了惩治将军,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这般拿龙体开玩笑!
孙福有忧心忡忡,就听到陛下让他出去。
“陛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祝蔚煊:“?”
孙福有已经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又只剩下二人,祝蔚煊也不说话,就盯着赵驰凛看,陛下是坐在椅子上的,而赵驰凛站着,本来就生的高大,祝蔚煊只能仰视着他。
陛下喜欢居高临下地看他,命令道:“跪下。”
赵驰凛也没忤逆,单膝跪在祝蔚煊面前,等他发落。
祝蔚煊这才满意,嘴里的冰块被他用舌头搅来搅去已经慢慢化开,陛下又夹了一块含.在嘴边,因着冰块,话不免说的有些不清楚,威严瞬间失了一半,“将军可知罪?”
自从回来面圣,赵驰凛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句,而他每次也只会回:“臣知罪。”
祝蔚煊哼道:“错在哪里了?”
赵驰凛应对如流:“不该在陛下喝茶之前没提醒陛下茶水滚烫,以至于陛下烫伤舌头。”
梦里男人恶劣不堪,只会巧言令色,陛下很不喜。
梦外倒是态度端正,寡言少语,可陛下既满意又不满意。
祝蔚煊吃着冰块含糊道:“看来将军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赵驰凛:“……”
祝蔚煊:“什么时候想出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起来。”
赵驰凛闻言没再说话,腰背挺直,叫人生出一种即便是跪着也并未低人一等的感觉。
祝蔚煊嘴里的冰块都吃完了,“想出来了吗?”
赵驰凛:“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祝蔚煊:“是不知还是根本没想?”
赵驰凛不说话了。
那就是根本没想了?祝蔚煊要被他气死了,这人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最是有办法气他。
陛下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茶壶不能砸,里面有热水,要是把人烫伤了,到时候传出去,说他残暴苛待有功之臣,有损他明君的形象,于是陛下找了一圈,最终拿起盘中的一颗葡萄砸了过去。
葡萄轻轻砸在赵驰凛的额头然后弹开,根本不解气。
赵驰凛:“……”
祝蔚煊接二连三砸了好几颗。
赵驰凛选择开口:“陛下还是别浪费葡萄了,这点力度不会伤着臣的。”
祝蔚煊没想到他还敢挑衅自己,正待要训斥他,就见赵驰凛突然起身。
“?”
赵驰凛拿起茶壶往杯中倒了滚烫的茶水,然后就要直接喝,可把陛下给吓到了,赶紧起身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做什么?”
“臣让陛下烫伤了舌头,既然如此,那臣也烫一回,让陛下消气。”
祝蔚煊冷着脸,夺过了他手中的茶杯,“跪回去,谁准你起来的?”
赵驰凛:“臣——”
祝蔚煊觑他:“怎么?朕的话将军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驰凛:“臣不敢。”
等赵驰凛跪回去,祝蔚煊这才坐下,将那茶杯搁置在桌上,为了防止他又发疯,陛下将茶壶从炉上取下也放在一旁,壶盖打开散热。
祝蔚煊做的这一切,赵驰凛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可就是就知道了,才叫赵驰凛更不解,陛下种种行为都让他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