樋口一叶花了很长时间为港口黑手党正名,以此说服我那份丢失资料的重要性。
在她的再三努力下,我终于删除了听来的洗脑包,相信她入职的森式株式会社是个不偷税偷税还给员工买意外身亡险的良心企业。
太宰治:恕我不能苟同。
森先生给的员工福利明明超差的,织田作一人养五孩都没有贫困补助和爱心捐款,哪里良心了?
离职员工现身说法,森鸥外这些年败坏的名声接近七成的功劳属于太宰治。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资料找不回来一叶酱就会被砍头。”
樋口一叶下意识想反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我:你加入的真的不是邪.教吗?
其实崇拜青花鱼之神的邪.教也没什么不好,丢失的圣典是青花鱼菜谱,记录了青花鱼一百零八吃的秘方——我还有点想要呢,入教送鸡蛋吗?
“港口黑手党丢失的是走私货物清单。”江户川乱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懒洋洋地晃腿。
“你们没想到凶手死的这么快,警方还带走了你们的人的尸体。查来查去觉得某个租住凶宅的笨蛋十分可疑,所以找上门了?”
我:“乱步先生,称述案情的时候请不要夹带私货,这显得你很不成熟。”
“你不是笨蛋吗?”江户川乱步屈指敲我的额头,敲得咚咚响,“邀请用枪指过你的人进家门,还担心她的工作问题,没想过差一点你就死在港口黑手党手里了?”
我疼得小口抽气,双手捂住额头:“我流侦探的原则是不拒绝任何潜在客户,有个性的委托人我见多了。”
东京侦探市场的混乱程度超乎想象,连身上绑满雷.管的委托人都入选不了年度前十。
死亡威胁与吃不起饭相比不值一提。
我是超级务实主义者。
“狡辩也没有用。”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栗子就是对谁都乱发善心的大笨蛋。”
我:“也包括昨晚送你回家吗?”
江户川乱步气势汹汹地与我对视,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完了,乱步先生被传染了。”太宰治摇摇头,他看向樋口一叶,“线索断在死者身上,你想怎么办?”
“港口黑手党的规矩你都清楚。”黑发鸢眸的青年笑意不及眼底,语气却很轻柔,“要不要试着委托侦探呀?”
“喏。”他示意旁边,“比如那边两个特别幼稚的。”
我/江户川乱步:“没错,他/她就是特别幼稚!”
樋口一叶脸上浮现出怀疑人生的茫然,她看向传说中的前辈太宰治:“……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樋口一叶都别无选择。
送外卖超时扣钱,黑手党超时扣命。
只需要奉献金钱,一流侦探为您竭诚服务。
“可是我单干,不跟人分红。”我看向合同,被委托方写着我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的名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促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太宰治用你已经上了贼船放弃挣扎吧的语气说,“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可是敌对关系,缺少栗子作为第三方监督的话,大家都不放心。”
“我可以单干哇。”我强调,“我,only,职场孤狼,单独作战。”
太宰治:那樋口小姐估计就要被砍头了。
他可是决定要做个好人来着,怎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
“两个人效率更高。”太宰治哄骗道,“还是说,栗子没信心比乱步先生更快破案?”
呵,激将法,老套的手段,我会上当?
我会上当。
“我这该死的侦探自尊心。”我唾弃自己,“其他人就算了,唯有名侦探我不会认输。”
被艳压的不甘心深深刻入我的dna,我不会放过任何证明自己的机会。
“等着瞧吧乱步先生。”我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委托费我九你一已成定局。”
“笨蛋说大话会咬到舌头。”江户川乱步拿过我手里的笔,流畅锋利的签名在纸上落款。
委托人:樋口一叶
被委托人:川绘栗子、江户川乱步
两个侦探的名字被写在一块儿,名为合作实则竞争。
太宰治笑眯眯地收起合同:“谁都不可以再反悔了哦。”
合同在他手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起身去调查,抢跑哪怕一秒钟都是为胜利奠定基础。
无独有偶,江户川乱步也站起身,硬是要比我多迈出半步。
我大大地迈开步子。
他加快步伐,小披风扬起。
两个人你争我赶,为了半步也不落后对方而杠上开花,一步一杠,
我:“你退,退,退!”
他:“不要,可恶,你是不是偷偷踩我脚?”
太宰治和樋口一叶站在我们身后,相顾无言地注视挤在门框里谁也出不去的侦探x2
太宰治:“要不,我再帮你联系一下别的侦探?”
樋口一叶:“谢谢,请务必这么做。”
她不想被砍头qaq
终于,我仗着比江户川乱步更瘦更灵活的身材率先挤出了门框。
我气喘吁吁。
“不妙啊。”我皱眉,“开局浪费太多体力了,可恶,这难道是敌人的阴谋吗?”
我回头看向江户川乱步,他看起来比我还累。
ok,我放心了,不是敌人的战术。
“笨蛋栗子。”江户川乱步喘着气问,“你跑这么快,知道第一步要去哪儿吗?”
我表面:“我自有成算。”
我内心:完了,没想太多。
光顾着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了。
没事,我有备案,有一个地方是侦探无论去多少次都会有新收获的。
“我跑这么快当然是急着进监狱!”我大声说,“乱步先生不可以跟过来,否则算作弊。”
叮——电梯门打开,同层的住户惊恐地看着我们。
“您、您先请?”住户试探地说,“不耽误您进监狱。”
我:不是这种进法啊!
我的清白在来横滨的第二天被我亲手葬送了,一定是水土不服。
我和江户川乱步最后还是坐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拼车省钱,在生存问题前尊严也是可以稍稍放一放的,我伸缩自如。
出租车内,我把随身的小包垫在腿上,环境艰难地写探监申请书。
“不需要这个。”江户川乱步含着棒棒糖凑过来,“警察看见我的脸就会放人。”
我:“因为横滨的世界观没有泥脸人和魔形女吗?”
可横滨是异能力者大城,刷脸入内的检查手段是否有一些不符市情?
“你写了两份。”江户川乱步拎起我腿上的申请书。
一份是杀死雄信先生的邻居大川,一份是我今天本来准备去探望的篮球社前前任经理直琴。
“如我这般优秀的侦探,一天接到两起案件非常正常。”
江户川乱步打量着两份申请,眯起的双眼微微睁开,露出明亮的翠绿色。
“是什么案子?”他感兴趣地问,“和我说一说。”
如果是正经的、签了保密协议的委托肯定不能提,其他的倒是没关系,我姑且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在乱步先生分了我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之后,我更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
我从“一位侦探少女渴望摆脱篮球强校的束缚追逐案件自由,却在大学与篮球脑的初中同学相遇,被对方请求去篮球部当经理并得知已经有三任经理不得善终”说起,讲述了篮球部训练时闹鬼传说、青峰君与黑子君的灵异笑话、以及篮球社社长横田的表演天赋。
从大文本量中提炼出有效信息是侦探的基本功,江户川乱步基本功练得很不错,没有被我的帝光中学校园怪谈拉偏注意力。
“我看过直琴的判决书。”我解锁手机,把赤司君发来的文包递给江户川乱步,“她入狱是因为对篮球部第三任经理香莎实施了严重的霸凌行为,导致香莎重度抑郁,自杀未遂。”
“纹美的失踪因为没有确切证据,不算是直琴的罪证,但警方内部基本认定是直琴所为,在笔录中多次询问。”
江户川乱步一目十行地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没有戴眼镜,完全睁开的翠绿色眼眸冷静到近乎冰冷。
判决书我早已看过,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乱步先生的侧脸上。
往常幼稚的少年气在他睁开绿眸后烟消云散,俊秀的脸,利落的下颌线与绷紧的嘴唇映在我眼中。
意外的能感觉到,他的确是比我年长的成年男性。
“有点意思。”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
他硌地咬碎口中的糖球,牙齿碾过糖粉。
“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见她。”江户川乱步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我不乐意:“这是我接的委托,乱步先生入行前没有读过行规吗?禁止插足式抢生意,违背道德。”
我,一个当着武装侦探社全体社员的面抢走客户的外地侦探,丝毫不为自己的双标行径而羞愧。
江户川乱步咽下碎成块的硬糖,他舔了舔殷红的唇瓣,像饭后咂嘴的猫猫,一脉从容。
他手指滑动,我的手机屏幕从短信页面退出,露出长条的联系人名单。
江户川乱步指尖划过【赤色猫猫资本家(放养中)】,停在下一行。
“这个,”他念道,“【侦探社走失坏猫,付邮送】——是我吗?”
完了噜。
被发现我把人家无暇不出仅展示的镇社之宝偷偷挂上联系人名单代卖的证据了。
我失意体前屈:“ok,成交,带你去。”
名侦探大获全胜,把手机还给我。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抓住了把柄,我心有不甘:“可恶,坏话说得再隐蔽一点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反省的重点错了吧?
“那乱步先生你呢?”我扭头看他,“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是最适合笨蛋的备注。”江户川乱步拿出手机,“一看就知道是你。”
我把脑袋凑过去。
“……乱步先生,你真是个诚实的人。”我缓缓地说。
他给我的备注清新脱俗,是联系人名单中的独一份:
【栗子是笨蛋笨蛋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