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为了能在镜河试炼中拿到较好的成绩, 轩紫剑宗上上下下都做了努力。
除了挑选实力强劲的弟子，还对这些弟子们进行了紧急补课，巩固与镜河秘境相关的知识。
镜河秘境内的灵花异草不少, 有些是毒药有些是宗门需要的资源。
因为秘境里面的资源可以带出来, 所以有不少类似轩紫剑宗这样的小宗门和散修都会借着秘境开启缴纳灵石购买镜河密令，不求排名, 只要能把资源带出来就算赚到。
之前被丹绮用作借口的两名散修, 在临出发前到达轩紫剑宗，将与轩紫剑宗众人同往迭会山。
这门教授镜河秘境里面灵植的课由邱历坤来上, 他没有把两名散修排除在外, 反而在上课之前特意提点他们记下笔记，课后可以回去翻阅复习。
这些知识将在他们进入镜河秘境时派上用场。
参加镜河秘境既有大宗门弟子, 也有出身幽微的散修。大宗门弟子自不必说，从小精心教导, 见多识广，手上又不缺符篆法宝, 进了镜河秘境后能搜刮到的资源肯定是最多的。轩紫剑宗虽是小宗门，可比起散修还是强上许多，进了镜河秘境以后，其他大宗门弟子多少也会卖几分薄面。
能学到知识，两名散修自然是对邱历坤连连道谢, 若不是邱历坤动作快，他们就要跪下来行大礼了。
说到底，这些知识都是宗门世家的底蕴积累，他们能白学多亏了轩紫剑宗的慷慨。
原本轩紫剑宗是打算贺石带着其他两位长老去迭会山的, 顾雪洄因为懒得动弹，留守在宗门。
不过今天贺石改了主意——
因为轩紫剑宗有只云鹤意外死了, 死得十分凄惨。
长喙残缺，双眼凹陷，鹤羽稀拉零落，尾羽暗红，腹部伤口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开，干涸的血液自身下蜿蜒没入土层，隐约还能闻到腥味。
轩紫剑宗的宗门所在地本就人迹罕至，还有山门结界，除了在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开启山门，平常那些凡人根本就见不到轩紫剑宗在何处。
而门内弟子要出去，也需要持有贺石或是陈单签发的令牌。
宗门内的云鹤同理，它们在护山阵法内生活，不管怎么飞，如果没有人持令牌出山门，它们是不可能飞出阵法圈定的结界范围。
轩紫剑宗弟子基本都轮值养过云鹤，也都坐过云鹤代步，对云鹤有很深的感情，也不可能做出伤害云鹤的行为。
更何况——
邱历坤压低声音告诉顾雪洄，这只被开膛破肚的云鹤被发现时是在结界边缘。
“护山阵法有松动，好像是有人故意破坏了。”邱历坤说。
这种宗门的护山阵法耗资巨大，除了隔开仙凡，还有就是保护宗门驻地。别看轩紫剑宗只是个二流宗门，但这种护山阵法布置的时候也没马虎过，很舍得下本钱，因此要破坏也很是费功夫。
但是……费这么大的功夫，只是为了杀一只云鹤？
顾雪洄不能理解。
眼下阵法松动，这对轩紫剑宗来说不是小事。贺石忧心忡忡，这个阵法是祖师爷布置的，年代久远，如今轩紫剑宗内没有精通阵法的人才，看来看去，只有他和邱历坤这个半吊子。
顾雪洄好奇：“既然都不是很懂，那这个阵法你们要怎么修？”
贺石犹疑：“试试看？只是一个小缺口，难度应该不会很大。”
按照贺石的想法，就是他和邱历坤留下来研究藏书阁中的阵法书，要是实在不行再向外人求助。
他下意识多看了顾雪洄一眼。
他和邱历坤留下来，按照原先的安排，能带队去迭会山的长老就只剩陈单了。
迭会山出名的除了秘境还有黑市，虽然黑市是秘境结束后再开启，但这段时间聚集的修士无疑是什么人都有。轩紫剑宗的小弟子们是第一次出门，贺石难免担忧。
要是能多一个人去帮着看顾一下就好了。
偏偏顾雪洄不做任何表示，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玉如意被他握在手里，抵在椅子把手上一点一点滑落，明显是在走神。
算了。
贺石轻轻叹气。
顾雪洄第一次来轩紫剑宗就表明了他是一名剑修，除了剑什么都不会。之前顾雪洄能答应他帮忙问如何修补林融丹田已经是意外之喜，要是再麻烦他，他这个轩紫剑宗掌门也太不要脸了。
这次镜河秘境是发放密令最多的一次，长山洲的青年才俊齐聚，贺怀霄的天赋水平他是看在眼里，就算是拿不到第一，也很有希望是前列，正是轩紫剑宗扬名的时机。
比起贺石的犹豫，邱历坤就直接多了：“宗门这边留我和掌门就够了，顾长老若是无事，不如跟着陈长老一起去迭会山，也好有个照应。”
陈单却不高兴，觉得这是邱历坤在怀疑自己的实力：“届时长山州内各大宗门悉数到场，带队的长老就是轩紫剑宗的门面，要同其他宗门交际应酬，顾长老……可以吗？”
最后一句话在故意的停顿后转向顾雪洄。
陈单不能理解为什么贺石这么看重顾雪洄，他其实对顾雪洄的身份一直有所怀疑，上一任轩紫剑宗的掌门确实在外游历过一段时间，但既然收了弟子为什么不带回门内教导？仅仅凭借一个信物就让贺石如此笃定？
顾雪洄自称是剑修，但目前在门内只施展过御剑术——这门法术只要是个修士都能学习，更何况顾雪洄施展的御剑术和轩紫剑宗看起来也有很大的差别。
或者说是差距。
——即使陈单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顾雪洄的御剑术看起来比轩紫剑宗高级很多。
可这也说明，顾雪洄所学和轩紫剑宗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一个铁证如山的证据，就是林融所学的吐纳法，之前陈单只以为林融体质特殊，直到前几天看到林融原地晋升，周围的灵气被他吸纳一空。
以陈单元婴的修为，要是看不出问题所在，他就白活这千年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来户，偏偏他又抓不住顾雪洄有哪里不对的。就连教林融吐纳法，也是私下教学，林融更不是他名下的弟子，这样一来陈单就是想追究，也没办法绕过贺石。
而顾雪洄能教授林融吐纳法，肯定是经过贺石默许的。
被陈单一提，顾雪洄才回神：“我之前已经说过不去了，这次迭会山之行就辛苦陈长老了。”
其实顾雪洄去不去迭会山都没关系，贺石等人已经准备好了，林融修补丹田的药材还是从兴义和买的好。
一来参与黑市买卖不少是亡命之徒，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二来是黑市交易的物品没有保障，若是花了钱还买到假货，这对贫穷的轩紫剑宗是雪上加霜。
不去黑市，这趟迭会山之行就简单多了。
剩下的事与顾雪洄无关，他便不再参与。
他一走，陈单才和贺石说道：“顾长老一个金丹，又不会辨识灵药，去了于我也无益。每次迭会山黑市都有魔修窜入，听闻今年才开春，云鹤城就有修士惨遭毒手，金丹也未能幸免。”
少了个顾雪洄，他还能轻松些。
贺石满是歉意道：“我不是想添乱，只是想着顾长老不是长山洲人，一直都在宗门内哪里也不去，这次正好借此沿途游览长山洲。”
贺石没有隐瞒，让陈单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别别扭扭道：“可是顾长老拒绝了，掌门若是有意请顾长老，不如和他直说。”
平时顾雪洄就多次回避宗门事务，把自己的位置摆得非常明确。
贺石无奈摇头：“顾长老不愿意就算了。”
顾雪洄来了轩紫剑宗后，万事不管如闲云野鹤，这种事叫不动他也正常。
贺石并没有多在意顾雪洄的态度，反倒是陈单又不高兴了：“顾长老来了轩紫剑宗以后，就懒懒散散，一点都没有长老的样子，如何能为弟子做出表率。”
贺石的表情一时有些收不住，眉毛呈现八字抖动，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邱历坤笑出声：“陈长老到底是想自己带队去，还是想让顾长老也一起去？”
陈单：“……”
他重重一甩手，嘴唇紧抿。
贺石也有些好笑：“就这样吧，让陈长老带队去镜河秘境。至于这次参加的弟子……”
他看向陈单。
陈单昂首道：“自然是以怀霄为首，其他弟子尽力辅助他夺得第一，历练为主，尽力即可。”
除了贺怀霄任务比较重，其他弟子就当出去游玩一番长见识了。
贺石点头：“是，所以这一趟就麻烦陈长老了，还有两个散修，也尽量照看一下。”
因为一只云鹤的意外死亡，导致贺石不能同贺怀霄一起前往迭会山，贺怀霄心里不说失望是不可能的。
贺石没有瞒着贺怀霄，嘱咐他一路去往迭会山要注意的要点。
“阵法修补……会找小师叔吗？”贺怀霄试探问。
“找他做什么？”贺石奇怪，“你小师叔哪里会这些？”
贺怀霄吞吞吐吐：“问问看，说不定他会呢？”
贺石摇头：“阵法布局极其高深晦涩，中州天衍宗号称阵法第一，也是因为他们研究阵法最多最杂，门内有无数修为高深的大能终其一生都沉浸其中，经过无数代人的努力，这才有今天的天衍宗。一般的修士能会几个简单的阵法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这种复杂的防护阵法。”
“这样……”
贺怀霄若有所思。
当晚，顾雪洄昏昏欲睡准备躺床时。
扣扣扣——
“小贺师侄？”顾雪洄意外贺怀霄深夜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吗？”
“来查岗。”贺怀霄一脸严肃。
第 22 章
“查什么岗？”
顾雪洄好笑不已, 退开几步让贺怀霄进屋。
“小师叔今天……没什么事吗？”贺怀霄问。
顾雪洄莫名其妙：“我应该有什么事？”
他在轩紫剑宗就是闲人一个。
贺怀霄：“那个云鹤，宗门里有云鹤死了……小师叔知道了吧？”
“知道，”顾雪洄肯定答道, 而后奇道, “小贺师侄今天是怎么回事，说话断句断断续续的。”
“小师叔知道就好。阵法损坏, 小师叔以后就少出门, 不要太晚回来。啊不，最好是不要出门, 免得给外人可乘之机, 出了什么意外……”
贺怀霄叨叨絮絮说了一堆，顾雪洄眨巴着眼睛, 对这样的贺怀霄感到陌生。
“小贺师侄是在担心我吗？”
贺怀霄：“……”
他立即扭过头不说话了。
之前顾雪洄多次晚归被他抓个正着，两人还在野外临时对付一个晚上。贺怀霄心里清楚顾雪洄路痴的本性, 晚归的危险性太大，心里放不下这才想着在出发去迭会山前特意来叮嘱几句。
“放心好了小贺师侄,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顾雪洄做出保证，“我可是等着要见证你金丹，等你上浮云崖问剑的。”
顾雪洄都计划好了，这段时间贺怀霄不在，他刚好可以溜去云鹤城买些小东西哄几个小弟子, 让他们帮忙把浮云崖的小木屋重新搭建起来。
“好，那就请小师叔再等等了。”贺怀霄应下，转身就要走。
“等等！”顾雪洄叫住贺怀霄。
“我听说长山州这边有个传统，亲人朋友远游的时候, 家人朋友要为他们祝祷，祝他们一帆风顺, 一路平安。”
顾雪洄从袖里拿出翡翠玉如意，在虚空中划动，漫漫点点的橙红萤火从玉如意头飘飞而出。
贺怀霄伸出手接住其中一个光点。
温热的光点落在手心，凑近能清晰看出是一三叶尾金鱼，尾鳍扇动，咕噜噜吐出一个晶莹光亮的泡泡。
曾经陈单给轩紫剑宗的小弟子和顾雪洄做过照明灯笼，轻轻摇晃，就有金鱼吐着泡泡从内游出来。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长山州的标志物种之一就是这种三叶金鳞鱼，这种鱼只有长山州才有，因为他们无论顺着流水离开多远，都会拼尽一切回到长山州，回到他们出生的那片水域。”
用有这样特性的三叶金鳞鱼为临行的游子祝祷，是希望他们平安归来。
因为穷，轩紫剑宗去迭会山不像其他大宗门靠仙舟飞行，基本上是要靠自己的，
整个小队只有林融一个还没筑基的弟子，搭乘陈单的飞剑被带在身边，剩下的弟子御剑跟在他身后，一路向迭会山飞去。
轩紫剑宗距离迭会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因为陈单想着先到几天，让弟子们好好休整，顺便再探听这一次其他宗门会来什么人。
“这有什么好打探的，”顾雪洄听了只觉得好笑，“这里面最高的修为不过是筑基期大圆满，哪有那么多花样。我看小贺师侄这个第一不会很难。”
长山州要是能出一个天才来，早就在天骄榜留下姓名了。
普通体质怎么能和天生剑骨抗衡？
贺石笑眯眯：“看来师弟很看好怀霄啊。”
顾雪洄不置可否，和贺石打声招呼就想下山去云鹤城。
别说，贺怀霄才离开了这么一小会，他忽然就觉得安静无聊了许多，大概是没有人一直盯着他的缘故。
顾雪洄沉默了一瞬，觉得自己十分有病。
——他大概是被贺怀霄盯出毛病了。
“师弟下山是有什么事？”贺石难得多问一句。
“有点私事。”顾雪洄含糊其辞，而后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小贺师侄让你盯着我吧？”
贺石大笑：“师弟哪里的话，只是最近确实不太平。那只云鹤死得实在诡异，之前又有小弟子说有云鹤失踪过。不是不相信师弟的实力，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贺掌门说得对。”顾雪洄点头。
贺石这倒是提醒他了，得去丹绮那边走一趟。
“不是，你们轩紫剑宗死了一只云鹤，和我有什么关系？”
面对顾雪洄的甩过来的黑锅，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丹绮简直想一巴掌扇过去。
“就因为我曾经用云鹤探听过？但是我那是利用同族便利，我连护山阵法都越不过去！”丹绮也觉得不可思议，“然后现在你们有只云鹤死了，我有什么理由残害同族呢？”
这话一出，反而是顾雪洄语气怪异：“你认为那些未开灵智还被人驯养的云鹤是你的同族？”
“我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出身。”丹绮道。
即使她化形已久，作为千年元婴已经甚少有不长眼的小修士来探查她的本体，但是出身这种事情是改不了的，她作为一只云鹤开了灵智得道修炼，现在又是云鹤城实际意义上的城主，她不再是小妖时期对这些事情遮遮掩掩。
至于那些修为低微的散修不知道，那是丹绮觉得他们还不配知道。
云鹤城能三方势力互相牵制，丹绮也付出了不少，比如给其他两个宗门门人入城的
“这就有意思了，”顾雪洄撑着下巴揣摩道，“轩紫剑宗还没开始出风头呢，就有人开始警告了？”
这种残忍的手段，看起来更像是示威。视护山阵法为无物，来去自如。
丹绮脑子一转，就知道轩紫剑宗的护山阵法大概是出了什么纰漏。
顾雪洄没有明说，她只能佯装不知，装糊涂胡乱推测：“据说湘汀州新冒出来一个新人，才元婴修为就一路狂杀，不少成名老宿都翻了车，放话要取他的命。湘汀州容不下他，如今正四处逃窜……顾长老，您说他该不会来到我们这儿吧？”
顾雪洄睨她：“你觉得最近的修士被害是他做的？”
“这……也不是没可能，”丹绮自己也捉摸不定，“有追踪法术就有反追踪，如果这个凶手擅长隐匿伪造，自然能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万一对方不是魔修而是道修，故意嫁祸的呢？毕竟不是所有的魔修修炼都需要吸髓夺丹。”
天骄榜能接受魔修前去挑战，说明并不是所有的魔修都不被世人所容。
道修魔修说到底只是修炼方式不同，只要符合本心大道，最终都可以渡劫飞升成圣。
只是十四州道修占了大半，在这之中，还有不少道修秉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容纳不下魔修妖修，遇到就要赶尽杀绝。人多话语权就高，特别是在中州，以天衍宗为首的大宗门号称清正，容不下任何异族异类，不允许妖族拜入门中，一旦发现门下弟子入魔就会消除弟子名牒将其逐出门。
“确实如此，但只有魔修修炼才需要吸髓夺丹，”顾雪洄笃定道，“我的追踪不可能出错。”
虽然他这些杂七杂八的法术修习一般，但出自顶级宗门的功法怎么可能出错？
丹绮一声不吭。
顾雪洄以为那只云鹤是她杀的，这说明顾雪洄没有在云鹤尸体上探查到凶手的气息，他一点线索都没有。
在丹绮看来，不论是道修魔修，人族妖族，都是一样的，希冀长生无敌于世，为此各自寻求方法道路。
要丹绮说，她还觉得那些崇尚清修断情、标榜济世大爱的道修假正经呢！
在云鹤城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修士这么多，稀少的妖修不说，明知道规矩还犯事的道修其实比魔修更多。
丹绮：“最近一次散修遇害是前几天，两个筑基大圆满的散修死在云鹤城外。这两个散修估计也是打算去参加镜河试炼，而且现场有他们强行引动天劫晋升的痕迹，可能是想晋升后和凶手抗衡亦或是想借天劫之力打败凶手。总之，他们失败了，即将成形的金丹也被挖走了。”
顾雪洄：“只要发生在云鹤城中的法术打斗你都能感应到，金丹天劫阵仗也不算小了，这你感知不到？”
“……”丹绮沉默了一会儿，“想不到顾长老还精通阵法。”
“不精通，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顾雪洄反问。
云鹤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与丹绮联系在一起。只要进入云鹤城内的修士，丹绮都能感知到。为了保持阵法布局的完整，原本应该在城外的护城河都被挪到了城内。
丹绮无言，心道往来这么多修士，还真没几个像顾雪洄这样，一眼就识破云鹤城的本质。
就连她的邻居们，也是好久才反应过来，轩紫剑宗还好，震雷宗那几个老家伙吹胡子瞪眼，觉得丹绮是偷学了他们。
和顾雪洄相处越处越憋屈，丹绮憋着简略说完情况，赌气道：“既然顾长老觉得这凶手一定是魔修，那不如请顾长老证明给我看，早日抓到这凶手，我也好认错！”
“你在说什么鬼话？”顾雪洄道，“我到这里就是为了确定云鹤是不是你杀的，没打算帮你查凶手，这是你云鹤城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丹绮噎住，“顾长老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轩紫剑宗贺掌门知道吗？”
贺石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弟？！
丹绮气得胸膛不断起伏，她毫不怀疑，如果她这个时候去轩紫剑宗请求帮助，贺石一定会帮忙，怎么到了顾雪洄这里，就行不通了？
然而她想不通也没用，既然没有任何头绪，顾雪洄也不再久留，一转身就走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第 23 章
顾雪洄这次来兴义和还是因为要送信。
掌柜笑着接待了顾雪洄, 而后为难道：“这次怕是送不了，上次的信还没送到，这次再送, 怕是送不进内门……”
“又不是你亲自送去内门, ”顾雪洄不解，“我这次也不着急要回信, 你把信搭上你们商路就好, 剩下的也不要你忙。”
掌柜沉默一会儿，这才道：“顾长老, 说实话您上次那个回信我们帮您催了一下, 长山州总商行那边反而训斥我们乱来，说距离中州天骄榜开启还有三十五年, 这会儿只要是年轻弟子都在蓄力巩固修为，怎么可能在外给一个小宗门做长老……”
顾雪洄挑了挑眉：“所以？”
掌柜声音低下去：“他们想检查您的烈阳令还有您的弟子名牒。”
顾雪洄沉下脸：“我要是不给呢？”
掌柜褪去笑容, 恭敬回道：“还请顾长老恕罪，这个信我们兴义和就不能给您送了。”
“真有意思, ”顾雪洄冷冷呵笑，“和你们要个回信拖拖拉拉的，该不会你们根本就没把信送到吧？”
“不可能，”掌柜连忙解释说，“兴阳派乃是十四州第一宗门, 谁敢半路拦截我们的商船？只要您的烈阳令是对的，自然能把信送到。”
“既然送到了，那就等回信来。”顾雪洄懒得多说，“左右我手上这个也不急, 等什么时候回信来了，你们再帮我送过去吧。”
“不是, 顾长老您等等！”掌柜叹气，心道这不是他想质疑顾雪洄的身份啊，是总商行那边的大管事自视甚高，想要验证顾雪洄的身份。要他说，只要大管事见过顾雪洄，怎么还可能质疑得起来？
顾雪洄头也不回，大步走在前，急得掌柜冲里间大声喊话：“唐管事！顾长老就要走了！”
离间闻言走出来一个穿着暗紫铜钱纹锦袍的老人，一双眼睛半眯泄露几许精光。
后面跟着一个宝蓝外衣的方脸男人，手上一把折扇，悠悠然扇着。
唐管事和男人对视一眼，伸手拦住掌柜：“走了就走了，仪苏峰都封闭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自称在外的弟子往里面送信的，拿不到回信这不是很正常吗？”
掌柜诺诺：“可是……我看那位顾长老也不像是假冒的。”
方脸男人合上折扇，朗声道：“当然不是假冒的，兴阳派一共一百零八座峰，但只有十八座主峰，其他皆为伴峰。主峰伴峰加起来弟子何其多，迎面相见都不见得认识。他若只是伴峰的金丹弟子，人家仪苏峰一个主峰，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回信？”
只有伴峰弟子天资不够，自觉天骄榜与自己无关，这才会有优哉游哉出门游历。所以顾雪洄不肯给检查烈阳令，是怕自己伴峰弟子的身份被揭破？
掌柜不清楚方脸男人是何身份，目光向下瞥到腰间一块烈阳令，瞬间明白这又是一个内门弟子，跟着应是。
跟着唐管事的思路走，搅得脑子晕乎乎的掌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发问：“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往主峰送信？明知道人家不会回信，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远在长山州还要特意去信，这要是没事送信做什么？
“这……”唐管事卡住了。
他想了一会儿，给顾雪洄找到理由：“也许就是游记问好信之类的，仪苏峰只招收女弟子，上面的仙子资质出众，追求者无数，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追求者。”
方脸男人摇着折扇笑道：“仪苏峰曾经也是门内医术丹术最顶级的峰头，可惜自封多年，早就没落了。”
当然了，哪怕是没落了的主峰，高不成低不就，如果伴峰弟子努力些，抱得美人归也不是没可能。
掌柜想了想顾雪洄那张脸，觉得要是这都看不上，那内门主峰的仙子眼睛大概是有那么点问题的。
“那回信的事？”掌柜请教唐管事，“就这么不管了？”
唐管事摆手：“他自己都不着急了，我们何必替他着急？”
“是是是。”掌柜连连点头，这次唐掌柜过来，除了常规的帮忙运送货物，就是为身边的元婴修士于俊能领路。
此番对顾雪洄的试探正是于俊能提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那位同门是哪个伴峰的，”于俊能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修剑的峰头就这么多，剑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长成这样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一听他这么说，掌柜又摇摆起来：“是不是要我把那顾长老请回来？”
“倒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于俊能说道，“这烈阳令除了给证明身份和出门在外给门内递送消息，再没其他用处，就是仿照了最多被识破没把信送过去。再者我已经说过了，内门弟子何其多，我没见过的多了去。”
唐管事和掌柜口称是，接着就去整理此次运送过来的货物。
唐管事：“既然那位顾长老确实是门内弟子，那这白羽金他看不上就算了，我们再重新带回总商行，至于……”
他顿了顿，忽然注意到和白羽金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精美的盒子。
兴阳派专用的信笺盒。
唐管事拿起来一看，眼睛顿时瞪直：“还真的是仪苏峰仙子的回信，上面还贴了火速流星标签，让我们尽快送达！”
顾雪洄再次回到兴义和的时候，掌柜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怎么？”顾雪洄拿起信笺盒，“不是说信没到吗？”
“是我们没有检查仔细，还请顾长老谅解。”掌柜悄悄伸手揩去额头的冷汗，万幸自己之前没有把话说死。
他觑着顾雪洄的神色，见他没有计较的意思，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唐管事走之前同他说过，顾雪洄在门内即使是伴峰弟子，地位也不会太低，就连于俊能都对顾雪洄的身份有了新的评估，懊恼自己之前的随意质疑。
信笺木盒内放着一封信和药方。
信上没有落款，信上的语气口吻却很家常，满是少女的欢快娇俏。写信人先是和顾雪洄叙旧，说自己没有回信是因为封山后师门长辈不许自己随意出门，所以这信虽然送到了兴阳派，她却一直没拿到手。
顾雪洄去信的时候没有说自己遇到了另一个丹田有隙的先天灵体，而是闲聊了自己一路的见闻，说自己在长山州一个小宗门当长老。借着闲聊，顾雪洄问起先天灵体若是丹田有隙如何修补。
回信的人以为顾雪洄就是单纯的假设，认认真真分析了一番该如何用药就把药方给了，之后话题又拐到天衍宗和兴阳派斗来斗去的日常上，说最近这段时间两个宗门又出了什么新人，反而没那么多人关注顾雪洄了。
这些事情算不上新鲜，顾雪洄一目十行扫过，看到下面的内容——
传闻杀师入魔的浩荡峰逆徒任闲潜逃入湘汀州，搅弄一番后又不知所踪。
任闲……
顾雪洄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桌子无恙，桌上摆放的茶盏却无端生出裂隙，里面还没喝完的茶水从缝隙慢慢渗出来。
一直随侍在身后的掌柜心神一凛，头压得更低，只能看到顾雪洄捏着信的玉白手指骨节分明。
他捏着信一摇，信纸迎风自燃，化成灰随风飘走。
明明顾雪洄没有再做其他动作，门外是高照的艳阳天，掌柜却莫名觉得冷了几分。
春光明媚，暖风熏人。
丹绮坐在茶楼窗户边，品着新出的茶向下俯瞰。
迭会山的镜河秘境和黑市即将开启，城内的散修已经少了很多。一眼望去，城内来来往往俱是普通凡人。
经常在这附近摆摊叫卖的小贩只是奇怪，往日时常在茶楼喝茶下棋的两个老头已经有好几天不见踪影；之后又说起街角那个拄拐的老人家，前阵子拐杖断裂这次又断，就是这次运气不好没能到家门口再断，直接摔断了腿。
周围谈天的人跟着唏嘘，感慨世事无常。
丹绮眼皮抬了抬，轻轻摇头，哪有什么世事无常，只是哪有那么多好心的仙人恰好路过，又恰好扶你这一把。
她在云鹤城这么多年，见惯了凡人的生老病死，对修士的这些偶尔为之的好心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视线随意一扫，丹绮的目光忽然定住。
被她注意到的年轻修士一身白衣如雪，立于往来的人潮中也是最醒目的那个。
飘逸出尘，恍若天上人。
察觉到丹绮的注视，年轻修士抬起眼，一对桃花眸子灿灿盈盈。
丹绮蓦地气有些不顺，连忙回避，坐回座位。
不多时，她就听楼下接道惊呼此起彼伏。
丹绮惊愕，瞪着从下面飞跳上窗户的顾雪洄，动作飘逸出尘，施施然坐下。
“我找你好久了，丹绮姑娘。”他仿佛老友一般，问丹绮何时出发前往迭会山。
“？？？”
丹绮一头雾水，她又不赶时间，当然是等镜河试炼结束黑市开启再去迭会山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出发的好。”顾雪洄真诚提议，“事不宜迟，十万火急，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
丹绮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我们？现在去迭会山吗？”
“是的，要快点。”
顾雪洄起身，衣袖飞扬。
他没有见过那些被破肚剥丹的修士，可是刚刚，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幕场景——
那是渡劫天雷散尽后寸草不生的焦黑平地。
一个束冠女修倒在地上，眉心一道红色的血痕，双眼空洞，一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指甲翻卷开裂，用力到青筋暴起。
干裂的嘴唇张开得极大，面部五官几乎挤在一起完全变形，看不出昔日的英武风采。
负责探查的人说，浩荡峰峰主曾又夏道心不坚，私自修炼邪法，走火入魔后还不肯坦白上报自我除名，隐瞒真实情况后又带领浩荡峰的徒弟走向歧途，最后被自己的大徒弟任闲暗算挖走元婴，于大乘天劫中，神魂灰飞烟灭。
第 24 章
可恶啊！
怎么世上有人强买强卖得如此理所当然, 她还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买卖！
丹绮喉咙堵了一堆脏话，话到嘴边, 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明明是个成名已久的千年元婴, 在这个金丹修士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这到底是怎样的发展……
丹绮悲哀地想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只能带着顾雪洄一起提前登上兴义和前往迭会山的飞船。
——明明她都没打算赶着去的, 距离黑市开始还要好几天，这会儿镜河秘境才刚开启。
兴义和的州内飞船固然时间快, 票价却不便宜, 且大多数宗门有意让弟子沿途领略其他地方的地方人情，一般不会选择兴义和的飞船。
风餐露宿的散修则是单纯的没钱, 所以兴义和商号飞船的顾客一般是丹绮这种有钱不愿花时间在路上的人。
离开轩紫剑宗之前，顾雪洄先去找了一趟贺石, 告知他自己要前往迭会山黑市，同时把兴义和掌柜送的阵法材料送过去。
这让贺石十分感激, 连连说让顾雪洄破费了。
知道顾雪洄要去迭会山，贺石疑惑又担忧：“师弟不是说不去吗？你自己一个人去？认不认识路？有没有一起同行的？”
顾雪洄一一作答。
知道顾雪洄是要去黑市，贺石一颗心又提起来：“陈长老也在迭会山，我这就传音让陈长老接你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到时候和你一起去。你是要去做什么？”
“掌门师兄不必担心, ”顾雪洄端正谢过贺石，“我此行是非去不可，至于劳烦陈长老照看接应就不必了。”
之前两人还因为药方互相呛声过，顾雪洄心底明镜一样, 知道陈单没把自己当做轩紫剑宗自己人。
贺石也明白这点，有些无奈道：“师弟人生地不熟, 丹绮姑娘也不常出门，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去迭会山，我实在放心不下。陈长老是任性了些，关键时刻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顾雪洄坚持不需要，贺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气，又为顾雪洄收拾一些出行物品，还多给了顾雪洄一个储物袋。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灵石。
贺石：“黑市奇珍异宝不少，师弟有什么看上的尽管买就是。”
眼见顾雪洄要把储物袋推回来，贺石又道：“就当是我还给师弟的，总不能让师弟破费买那些材料。”
“那些是兴义和掌柜自愿送的，”顾雪洄实话实说，“没花钱，我自己拿着也没有用。”
实际上，兴义和掌柜原本打算送别的给顾雪洄为自己之前的质疑冒犯赔礼——这也是唐管事和于俊能的意思。
不过被顾雪洄拒绝了，把东西换成了阵法材料这类轩紫剑宗更需要的。
踏上兴义和的飞船时，贺石还恋恋不舍对顾雪洄嘱托，又忽然想起问顾雪洄订的飞船哪个舱位——下等舱位坐着都不舒服，顾雪洄吃不得苦，他可以找兴义和掌柜的说情，给顾雪洄换好点的舱位。
“师兄回去吧，”顾雪洄让贺石不必担心，“丹绮姑娘不会亏待我的。”
贺石瞄一眼冷着脸颊不说话的丹绮，还是不太放心：“师弟……”
飞船就要起飞了，怕贺石还要再唠叨，顾雪洄忙挥手告别：“贺掌门再见！别担心了，快回去吧！”
待飞船起飞，丹绮才吐槽道：“贺掌门真是一点都没变，顾长老这么大的人了，他跟护崽一样啥都要吩咐。”
顾雪洄从袖里抽出翡翠玉如意：“你嫉妒？”
丹绮哽住，半晌道：“……我羡慕。”
顾雪洄满意点头：“贺掌门什么都好，就是爱操心。我只不过出一趟远门，几日就回，他也要是事无巨细地吩咐。”
丹绮意味不明地附和：“是是是，贺掌门什么都好。”
飞船一路疾行前往迭会山，这一路最热门的话题就是镜河秘境试炼。
“广流仙宫这次由苏月仙子带队，据说里面就有弱冠筑基的天才！”
“第一天就有人失去密令被淘汰出来，问他在里面拿到什么好东西，说是只看了一圈风景，要是我去，断不会这么浪费！”
“不知道这次密令最多的人是谁，估计又是广流仙宫了。”
顾雪洄从这些人旁边中间走过，忽然转头问那位说榜首第一又是广流仙宫的散修。
“你怎么这么确定？”
那位人理所当然道：“每次都是这样，难道这次还会有例外？”
顾雪洄还没说话，其他人跟着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广流仙宫如今的掌门首徒姚采麓据说专门等着这次秘境试炼后再晋升金丹，他手里的巨剑你见过没？还没出鞘就血气冲天，恐怕连金丹都不是他的对手。”
“今年也不一定是广流仙宫包圆，我看那个缺月门的冉泠一手青冥灯，再加上他们宗门真传霁月幽诀，有谁能敌？”
“冉泠算什么？要我说广流仙宫苏月的弟子刘琦诗才是这次镜河试炼排名最高的女修，冉泠还是差了些！”
“不只是大宗门，这次来参加的小宗门也不错，震雷宗的弟子好像有点东西。震雷宗这几年的九守斩雷功声势不小，就连凡人都知道，家里但凡要驱邪怯魅的，都要上震雷宗求仙……”
顾雪洄来轩紫剑宗这么久，只是知道轩紫剑宗和震雷宗不太对付，丹绮也对行事作风霸道的震雷宗颇有微词，至于震雷宗的门人，他是一个都没见过。
“说起小宗门，之前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小宗门剑修登上了天极塔五百层以上，是哪个宗门来着？”有人忽然提起贺石的事迹。
“五百层以上？这不得是化神了？就算是小宗门也被广流仙宫招揽了吧。”
“我怎么记得好像没有啊？”最先提起的人满心疑惑，“好像是拒绝了广流仙宫，不过到底是哪个小宗门来着，我应该有印象才是。”
“是轩紫剑宗的贺石贺掌门。”顾雪洄插进来，“这一次来参加镜河试炼的是他的徒弟。”
“哦对对，就是不知道他的徒弟怎么样，轩紫剑宗好像就听说贺掌门人不错，温厚敦良，就连广流仙宫的苏月仙子都对他青眼有加，当初差点结成道侣。”
可惜贺石不识好歹，非要回他那个二流宗门继承上一任掌门留下的破烂摊子，整日为宗门事务繁忙，怠慢修炼，直到现在才到元婴大圆满，还没有把握一定能渡过化神天劫。
“轩紫剑宗啊……可惜了可惜了。”说起贺石和轩紫剑宗，周围人都是一阵唏嘘。
没有人看好轩紫剑宗，话题很快转到其他几个耀眼的天才上。
看完了全程的丹绮身心舒爽，忍着笑意没什么诚意安慰顾雪洄：“顾长老也不要那么在意，反正轩紫剑宗声名不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贺掌门自己都不在意，顾长老又在操什么心呢？”
顾雪洄本就不是轩紫剑宗的人，迟早要回中州去。
顾雪洄撩起眼皮跟着假笑，转而道：“我们走得着急，我都忘记和丹绮姑娘谈报酬一事了。”
“飞船的船费是我付的。”丹绮提醒顾雪洄，这桩买卖基本可以算是强买强卖，是顾雪洄非要她提早出发。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顾雪洄反问，“我走这一趟不仅会帮你拿下那颗混元丹，还有凶手也能抓到，来去的路费你付不是应该的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丹绮认真回想一番，又惊又喜：“但是但是……顾长老您之前不是拒绝了吗？这迭会山有在云鹤城行凶的凶手？”
作为云鹤城实际上的城主，丹绮自然是要把视城规为无物的狂徒绳之以法，不然难以服众。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来到这里，”顾雪洄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有可能，他这么频繁地挖金丹，再得到混元丹就可以准备晋升化神了。”
“化神？”丹绮倒抽一口冷气，“所以那个凶手是元婴大圆满？”
“我不确定是不是他。”顾雪洄纠正，“如果你说的那个湘汀州新冒出来的元婴魔修是从中州来的，之后又流窜到这里的话，那就是他了。”
丹绮：“他是谁？”
“任闲——”
顾雪洄的声音冷了几分：“天衍宗浩荡峰逆徒，杀师叛门的小人。”
丹绮心神一震，她张了张嘴，有心细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打探，最后只好干巴巴问：“可是他是元婴大圆满，我们打得过吗？”
“怎么打不过？”顾雪洄觑她，“你怕了？”
“怕！”丹绮答得毫不犹豫。
元婴大圆满半只脚迈入化神了，丹绮要不是觉得自己元婴中期夹在两个拥有元婴大圆满的仙门之间实在有点心虚，怎么会铤而走险来截胡这粒混元丹呢？
“只要他一日不化神，就没什么好怕的，”顾雪洄毫不在意，“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顾长老要什么呢？”丹绮问。
“七叶定心莲，”顾雪洄想了想，“如果没有七叶，六叶也行。”
第 25 章
兴阳派仪苏峰送出来的药方, 除了多一个点星露，其他的和广流仙宫苏月给出的药方相差无几，唯一不一样的是仪苏峰要求要七叶定心莲, 苏月则是六叶定心莲。
点星露是天衍宗特有的灵药, 邱历坤和贺石第一次看到药方的时候，还问了一句点星露是什么。
七叶定心莲比六叶定心莲要更贵更稀有, 写药方给顾雪洄的人就没考虑过成本和材料的获取问题。
看到顾雪洄这张药方, 贺石悬起的心脏彻底定下来。
不过鉴于顾雪洄这张药方所需花费太大，而点星露又是中州天衍宗才有的灵药, 轩紫剑宗一个小宗门是想都不敢想, 贺石只好遗憾放弃，私下里又再三谢过顾雪洄, 说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用顾雪洄这张药方。
“不知道没有点星露能不能用七叶定心莲？”贺石纠结个不停, “七叶是不是比六叶药性更好？”
顾雪洄建议道：“要不然贺掌门你再去问问广流仙宫那个苏月仙子？”
“啊……这……”贺石更纠结了，“已经麻烦过人家一次了, 这要是再去问，怎么开口啊……”
他这边拿了不同的药方去问，不就是在打苏月的脸吗？
顾雪洄：“……”
贺石纠结归纠结，却没有再麻烦顾雪洄的意思。
拿了顾雪洄的药方，就想着和邱历坤讨论一番, 看看能不能取个折中的方案。
顾雪洄这边却没想那么多，丹绮能给的东西他看不上，不如换成轩紫剑宗需要的资源。
飞船在迭会山附近的小镇停下。
黑市还没开启，但因镜河秘境的原因, 这里聚集了长山州大半修士，人来人往, 即使不去黑市淘宝，在这里的集市也能有意外收获。
一想到在云鹤城杀害散修的凶手也在这里，丹绮就坐立不安。
“你急什么？”顾雪洄向远处的秘境门口望去，那里乌泱泱聚集了一大堆人。
在秘境门口的最前面自然是以广流仙宫为首的大宗门，剩下的小宗门以及进去的散修亲友如散落的小星环绕这些人。
秘境一共开启七天，这才过一半时间，大半的散修就已经被淘汰出局，时不时就有人被夺去镜河密令被传送出来。
丹绮跟着看向实时排行榜，感叹道：“看来今年又是广流仙宫包圆了前三名，大宗门就是大宗门。”
广流仙宫可以说是压在长山州众修士头上的大山，面对这样的结果其他人只是觉得理应如此，并不觉得有太多意外。
“第一名果然是广流仙宫的姚采麓，不愧是掌门首徒！”
周围有人感慨：“据说姚采麓出了秘境后就要晋升金丹了，他今年也才二十，看来不久以后天极塔的挑战排名又要更新了。”
“广流仙宫这最新一代不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吗？这第二名的宋意和第三名的刘琦诗，看来是要崛起了。”
前三名的三名广流仙宫弟子所持有的镜河密令数量数量相差不大，都在一百上下。紧随其后的是其他小宗门和散修。
“喏，这是你们轩紫剑宗的。”丹绮指给顾雪洄看，“贺怀霄五枚镜河密令……这有点少啊，隔壁震雷宗的白水迹都有三十一枚。”
镜河密令的具体排行只有秘境外的人才会知道，因为外面的人无法联系里面的人，所以里面的人也不知道谁拥有的密令多，只能遇到就开打抢夺，尽量收集更多的密令。
镜河密令附带储物功能，可以互相融合增大储物空间，融合之后不可拆分。因此如果想要在秘境内获得更多资源，无论里面的历练者愿不愿意，都会被裹挟在其中，被迫加入抢夺中。
没了镜河密令，那些修士只能在秘境内存留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是大宗门的落单修士被争夺镜河密令，一般都会想办法重新争夺回别人的密令。
镜河秘境，刚结束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贺怀霄带着轩紫剑宗其他弟子调息休养。
这一路，轩紫剑宗几人虽然没有主动出手抢夺，但是一路与其他小队短兵相接，从未避让，更没有输过。贺怀霄身上的密令都是从那些主动动手的修士手里夺来的。
除了一个是散修，剩下的都是小宗门的修士。
因为学了顾雪洄的吐纳法，林融和贺怀霄两人是最先恢复状态的。
其他人还在吐纳调整，林融便在一旁，将刚夺到的镜河密令里头的东西倒出来做整理。
除了贺怀霄记挂着要拿第一名，其他人的目标都很简单：不要惹事，苟到最后尽量多采集些资源回去。
大部分散修来镜河秘境抱的也是这个想法，一进来看到什么资源就往里面扔，里面存满了就等遇到更好的再置换掉。
一枚密令的储物空间不大，唯有融合越多才能储存更多资源。
大宗门，特别是广流仙宫的修士，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去抢，因此大多数小宗门会先混战一番，他们一般都是小队，互相估量两队的水平，觉得有胜算就出手。
此外，小宗门队伍也很喜欢对单独行动的散修出手。
这次轩紫剑宗赢的就是一队陆续战胜过几个散修的小宗门队伍。
“大师兄，”林融向贺怀霄报告自己的新发现，“我发现他们是只有一个人的镜河密令是最大的，里面的东西是最多最好的，其他人的镜河密令很小，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有些宗门会把收集到的资源平分给各个弟子，镜河密令也是平分的；但也有些为了争夺排名，会将大部分密令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其余人只留存一个以便留在秘境内，如果落单被抢夺，损失也不大。
轩紫剑宗一直都是平分的。
贺怀霄心里是记挂着要拿第一的，可看着一众师兄弟兴高采烈地收集资源，贺怀霄也不好说让他们把密令给自己。
这边林融做好分配，将属于贺怀霄的那部分资源和一个镜河密令推给他。
因为这个小宗门是将镜河密令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那枚融合的镜河密令林融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分了，看向贺怀霄等他拿主意。
贺怀霄半天没动属于自己的那份。
“大师兄你怎么了？”林融奇怪，“是有什么问题吗？”
轩紫剑宗这一小队修为最高的就是贺怀霄，只有他一个筑基大圆满即将金丹，其他的除了林融陈嗣霖，都是筑基弟子。
众人自然是以贺怀霄为首，实际上一旦遇敌，也是贺怀霄出力最多。
这种情况下，让贺怀霄丢下其他弟子单独行动——
贺怀霄做不到。
没有得到回答，林融再问：“大师兄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贺怀霄胡乱找个借口，“我只是在想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好。”
这确实是个问题，镜河秘境资源丰富，不仅仅是轩紫剑宗，其他人也想要将这些资源带出去。
对轩紫剑宗来说，当然是去一个资源品质不上不下，人不多不少的地方比较安全。
贺怀霄将自己的镜河密令拿出来，正面是秘境地图，背面显示拥有密令的的前十名姓名和数量。
贺怀霄再加上这一枚新的镜河密令也不过是六枚，和第一名的姚采麓相差二十倍。
“林融，”贺怀霄语气严肃，“如果单靠你自己，你能不能安全等到秘境关闭？”
“啊？”林融犹豫，“这有点难吧，我才练气三层，修为太低了。”
贺怀霄：“陈嗣霖比你还低，他是练气二层。”
“咦这这个……”林融陡然反应过来，隐晦瞄一眼陈嗣霖，小声道，“这不一样。”
陈嗣霖其实没有通过比试，陈单自己花钱另外买了镜河密令将他塞进来。
“哪儿不一样了？你比他差吗？你不是通过比试了吗？”贺怀霄接连发问。
林融讷讷说不出话来。
“你连曹康都打过了，他可是筑基修士。”贺怀霄继续说，“小师叔不是说过吗？先天灵体与大道亲和，就算不是剑修，越境界也是家常便饭。”
“可是，我丹田……”林融还是不自信。
丹田有隙这个缺陷始终横亘在他心头，纵然轩紫剑宗愿意为他治好，可是林融也看出这个花费大概不会小。
却没有人和他说要花多少钱，他要准备做些什么才好回报轩紫剑宗这份恩情。
“大师兄，你是生气了吗？”林融惴惴不安。
“没有。”贺怀霄瞬间就有了决断，将本该分给自己的密令和那枚最大的密令推给林融，“你把这些都融合起来，接下来我们去河谷。”
他在地图上一指。
这处河谷盛产一种矿石，是镜河秘境里面最热门常引起争夺的资源之一。
林融大惊：“大师兄，这不对吧？我们要去这里吗？这里已经被大宗门占据了吧。”
“不知道，不一定。”贺怀霄也说不准那里是什么情况。
但是他知道，他想要拿到更多的镜河密令，就不能躲着人走。
避战害怕觉得自己赢不了，只会让自己愈发恐惧。
“走吧，出发。”贺怀霄率先站起身。
这个冰锋藤，他必须拿到。
第 26 章
镜得知要去河谷, 轩紫剑宗大多数弟子既害怕又期待。
一方面想要目睹长山州大宗门核心弟子的风采，一方面又生怕自己成为这些天之骄子的踏板。
这其中也包括修为最低的陈嗣霖，他趁着休息间隙, 赶忙复习了几个简单的法术。
因为陈嗣霖尚未筑基, 陈单在进来前特别交代过自己的徒弟进来后要多照顾陈嗣霖，眼下陈单的几个徒弟看到陈嗣霖这么积极学习, 不由得多指点几句。
林融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跟着吸纳灵气运行了运转了几个周天。
“我们不着急去核心地带，”贺怀霄做出部署, “多观察观察周围的情况, 就算是撞到人也不要怕，对方不一定会想要动手。”
实际上, 去往河谷这一路也不好走。
除了会遇到其他队伍，还有来自秘境本身的危险。
镜河秘境内灵气远比外面浓郁, 植物茂盛，动物健壮, 还有好些生灵智，遇到危险会还手反击。稍不注意在打斗中遗失镜河密令，一炷香内没反应过来，就会被传送出去。
贺怀霄带着林融走在前面开路，不时用碧光剑划拉开挡路的杂草藤蔓。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林中寂静无声, 只有两人脚底板压断干枯杂草树枝的啪叽断裂声。
日头渐高，眼见林融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贺怀霄终于开口：“歇会儿吧。”
林融早就在等贺怀霄这句话，闻言一屁股坐下, 迫不及待拿出自己的水壶吨吨大口灌入。
“大师兄你不坐吗？”喝完水林融才缓过劲来，问贺怀霄要不要坐他旁边, “这儿比较干净，没那么多杂草。”
林融坐的那个地方确实很干净，寸草不生，仅有边角几根藤蔓盘踞。
贺怀霄收了剑，刚想要坐下，忽然停住，急促叫起林融：“快起来，别坐这儿！”
“怎么了？”林融还不明所以。
不过既然贺怀霄都这么吩咐了，林融也没耽搁，立刻站起。
就在他动的一瞬间，边角的藤蔓倏地破空袭来。
刷啦一声，贺怀霄的碧光剑应声出鞘，向舞动的藤蔓砍去，然而藤蔓根本就不理他，继续冲林融而去。
堪堪避开迎面甩来的藤蔓，林融躲到一棵粗壮的古树后。
粗壮的藤蔓找不到既定目标，拍向树枝，扫落一地的树枝落叶。
日光正盛，藤蔓甩落无数枝叶，尖利的尾部缠绕树干拧紧顺着树干缠绕绞紧，不过几个呼吸，这棵粗壮的大树便四分五裂。
粉碎树干后，藤蔓也用了大半力气，尾部蔫哒哒地垂落，缓慢地收缩回本体。
就是现在——
贺怀霄看准时机，碧光剑迅疾如风，将气势汹汹的藤蔓接连削断。
原本还算坚韧的藤蔓外皮不再像之前那样坚硬，在贺怀霄的全力挥砍下，藤蔓裂开一条细长的伤口，浓绿色的汁液沾染碧光剑剑身。
一股浓郁的青草味随风飘散。
“大师兄！”林融调整过后立即赶来，“我来帮你！”
“等下……”
贺怀霄话还没说完，林融就出剑对着藤蔓一顿乱刺。
他力道远不及贺怀霄，即使藤蔓失去大半活力，也只能堪堪在表皮上留下几道划痕。
贺怀霄沉默了一会儿。
林融也缓缓放下手里的碧光剑，一时有些尴尬。
幸好藤蔓已经消耗了大半精力，不如之前那样见人就打。
贺怀霄揉了揉眉心，提点道:“静心提神，气凝一道。你再试试，别那么紧张。”
“哦哦哦。”
林融耳根通红，按照贺怀霄的嘱咐握紧碧光剑，顺着贺怀霄之前砍出的伤口，用力锯下去。
贺怀霄：“……”
算了，能打过就行，至于技巧什么的，等出了秘境再慢慢教。
两人合力切断藤蔓，趁其虚弱找到本体。
这一次，林融没有动，而是看向贺怀霄，稍稍退后一步，让位给贺怀霄。
“这会儿怎么不动手了？”贺怀霄觉得有些好笑。
林融讷讷，小声说：“等我再练练。”
手上的碧光剑剑光明亮，剑身震颤轻鸣，贺怀霄一剑横劈，向藤蔓本体扫去。
这一剑贺怀霄没有保留，是筑基大圆满的全力一剑。
林融眨了眨眼，他其实没怎么看清贺怀霄是怎么出剑的，只觉得不过一瞬间，眼前巨大的藤蔓主体就瞬间四分五裂，浓重至腥臭的墨绿色汁液从汩汩流出。
林融不由得赞道：“还得是大师兄。”
在门内操场比试，师长都在，难免紧张，也不想落下个争强好斗的名声，大家都有所保留，林融从未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同门大师兄的真正实力。
他扬起脸，一双圆圆的杏眼内满是崇拜。大家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历练，看什么都新鲜，遇到是什么事难免心里没底，偏偏贺怀霄就很稳重，有他带着轩紫剑宗一众门人，大家都很安心。
贺怀霄收了剑，面上神色依旧，没有半点骄矜，淡道：“去把他们找来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趁着林融去叫人这段时间，贺怀霄拿出镜河密令看排名。
不过一天时间，排名又发生了变化。
第一名还是广流仙宫的人，只是换了第二名的宋意，原先的姚采麓比宋意少了十枚密令，暂居第二。
之前排在第七名的冉泠不断反超前排，逼近第三名的刘琦诗，两人只相差两枚密令。
随着时间的流逝，拥有镜河密令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密令会被集中到这些排名前列的人手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贺怀霄就看到排名第十的震雷宗弟子白水迹，一下子增加三枚密令，虽然还是第十名，可是和第九名又拉近了一些。
贺怀霄难得生出几分焦虑来。
算算日子，只剩下两天半了，他手里依旧是六枚镜河密令，没有任何变化。
贺石和陈单早在进入秘境之前就对他多有交代，让他历练为主，夺名次并不是那么重要。拿不到试炼第一名奖励的冰锋藤，轩紫剑宗还能从其他渠道想办法拿到。
从渠道拿到冰锋藤，轩紫剑宗要付出什么呢？
贺怀霄没问过，但他心知没那么容易，特别是轩紫剑宗并不是多富裕的宗门，唯一有的名还是贺石当年挑战天极塔留下的，早就没多少人还有印象。
贺怀霄没有带着轩紫剑宗一众人贸然进去河谷地带的中心，而是探查一圈后，选择在外围驻扎。
众人大概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人，于是更加安心，很快大着胆子开始单独行动。
贺怀霄则自己背了碧光剑，独自游走。
他打算在这里先拦截一些同样来这里寻找资源的修士，之后再深入中心地带挑战前十名。
在这之前，他要积累更多的战斗经验。
“大师兄——救我——”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听到陈嗣霖的声音，贺怀霄急速飞掠过去。
“轩紫剑宗原来就这点能耐？”跟在陈嗣霖身后是震雷宗的白水迹和胡克关。
白水迹是震雷宗这一代新弟子中最被看好的，筑基大圆满后就一直在等着进入镜河秘境。震雷宗进入秘境后，就把额外收获的镜河密令都给了白水迹让他冲击排名。
这次其实是陈嗣霖先动的手，这一路轩紫剑宗将得来的密令平均分配，分下来每个人也没多少。
陈嗣霖密令里的储物空间早就装满，他是看到落单的胡克关修为和他差不多，又是震雷宗的弟子，这才想着要出手抢夺胡克关的密令。
没想到胡克关会喊来白水迹。
白水迹倒是没客气，一上来就是风火雷山符印打过来，陈嗣霖才练气二层的修为根本吃不消，当即大声呼救。
他很清楚，镜河秘境内不能杀人，只要自己能挺到有人来救他，这个密令他绝对能保住。
因为家族原因，陈嗣霖很清楚轩紫剑宗和震雷宗的关系。
从小他就不喜欢震雷宗，要是在这里向震雷宗求饶，输给震雷宗，那也太丢人了！
而震雷宗的白水迹和胡克关，可以说是等轩紫剑宗等很久了。
震雷宗和轩紫剑宗一同选择在云鹤城附近建立，两个宗门隔着云鹤城对峙，难免互相比较。
进入镜河秘境后，震雷宗弟子除了想要在秘境中取得更多资源，更多的是压过轩紫剑宗一头。
白水迹是震雷宗年轻一代的大师兄，自恃身份，自然是由胡克关来放狠话：“你们轩紫剑宗倒是有点本事，到现在还能有这么几个人。不过我们大师兄可是筑基大圆满，一路走来，就是广流仙宫也要避让三分，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把手上的密令都交出来，我们还能留些东西给你们带出去。”
“广流仙宫让你们三分？”贺怀霄问，“广流仙宫的人在哪儿？”
据他探查到的情况，广流仙宫的人没在这里出现过。
他这样想便这样问，听在震雷宗二人耳里却更像是挑衅。
胡克关言语中的广流仙宫当然是用来给自己的身份加码，谁会真的去追问广流仙宫那边是怎么想的啊？！
偏偏贺怀霄问得十分认真，这让白水迹一下子炸开：“少废话，密令交出来！这镜河秘境内确实杀不得人，但除了杀人，什么都可以，不是所有人都能全须全尾出去的。”
白水迹话还没说完，有大哥撑腰的胡克关早已按捺不住动手，抛出一沓符咒散开，口中念念有词。
烧焦的味道随着符纸燃烧完毕后散开，一条火龙冲着贺怀霄呼啸袭来，所过之处皆是焦土，滚烫的热浪寸寸逼近，将两人围在中间。
第 27 章
“大师兄！”
陈嗣霖顿时知道不妙, 连忙向贺怀霄求救。
他心底暗骂震雷宗的胡克关也学了他，仗着有后台就开始嚣张。
胡克关那些符咒一看就不是练气期弟子能制作出来的，和自己手上这一堆非练气期能使用的法宝一样, 都是师门长辈给的。
贺怀霄应了一声, 让陈嗣霖小心，而后自己提剑断火龙。
就在胡克关出招的时候, 白水迹也没闲着, 捏起一张符咒，吹一口气。
写有符咒的黄纸瞬间消散, 上面鲜红的咒文如同活物, 带着电光游走闪烁，形成牢笼困住贺怀霄。
这是震雷宗的招牌符咒锁雷符, 被困到里面的人要经受感电之痛，类似天雷加身。
修炼有时候也是很公平的, 不论你是什么出身，天赋多高, 只要突破境界，就要遭受雷劫考验，过得了自然是境界提升皆大欢喜，可若是过不了，重则气虚力尽而死, 轻时也要掉境界重新修炼。
只要是有过境界突破感受过雷劫的，对天雷总有恐惧心理。
贺怀霄这边自顾不暇，陈嗣霖只能拿出陈单给他准备的法宝应付胡克关。
幸好他们两人修为差不多，长辈给他们法宝的时候也考虑到了以他们的修为是否能使用, 于是两人对上个阵来倒也半斤八两。
两个宗门的弟子散落在附近，一听到动静急忙赶来。
两边都不想自家落于下风, 没多久就是开始了混战。
这个时候林融也顾不得多想了，提起碧光剑就往前冲去。
胡克关一转身就迎上寒光凌冽的碧光剑，林融没什么技巧，就只知道应该往要害出剑。
面对的敌人一多，胡克关也有些应接不暇，幸好来镜河秘境历练这么几天，他隐隐有进境，更重要的是，通过和其他修士交手，他的战斗经验更加丰富。
瞬间的惊慌过后，胡克关忙念咒撑起一道屏障阻挡，躲开这致命的一击。
躲开这一剑，胡克关翻越一个跟斗，手掌撑地，脚下的土地顿时寸寸裂开，向林融处蔓延，变成吞噬人的沼泽。
御剑飞升，避开翻涌的泥土，林融退至另一边。
白水迹瞧见林融退后，嗤笑道：“打不过就跑？”
多亏锁雷符困住贺怀霄，他刚才就抱着手闲适站在一边，看着胡克关与林融对打，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胡克关很得意：“我们大师兄对锁雷符的精研可是连掌门都自愧不如，在宗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改进，被困到里面的人只要尝试破开，都要遭受更猛烈的雷劫，甚至还会回想起之前渡劫时有多难，九死一生的痛苦。”
听到胡克关这么一说，轩紫剑宗其他人均紧张不已，特别是经过筑基雷劫的轩紫剑宗弟子，更是担忧不已。
漫天雷光中将贺怀霄与其他人隔绝开，半晌没见里面的贺怀霄破开，震雷宗弟子士气大涨，纷纷让轩紫剑宗尽早将密令都交出来。
白水迹摆手压住震雷宗弟子的笑声，道：“我看你们轩紫剑宗也就这样了，以后也莫吹什么剑修越境界如吃饭喝水了。”
发觉林融狠狠瞪过来的眼神，白水迹笑得更加大声：“怎么了小美人，是不是为你大师兄着急得不行？要我说你还是别在轩紫剑宗浪费天赋了，不如来我们震雷宗吧！”
“你做梦！”其他轩紫剑宗弟子纷纷回应。
开什么玩笑，林融可是先天灵体，是轩紫剑宗的未来，怎么能被其他宗门拉过去。
“林师弟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震雷宗，他就应该是剑修！”
林融没回话，只是默然更加用力握紧碧光剑剑柄。
贺怀霄听不见这些纷乱的声音。
锁雷符威力确实很大，但也破不开贺怀霄用剑气为自己制造的屏障。
如果要破开也是能破开的，可是贺怀霄却没有那么着急，而是观察了一番，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邻居宗门术法有更具体的认知。
时间逐渐流逝，贺怀霄还没出来，轩紫剑宗弟子犹如失去主心骨，慌乱失落。
胡克关乐得不行：“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
就在他说完话的时候，不过瞬息间，锁雷符围成的牢笼被数道剑气破开。
手上碧光剑剑气磅礴，贺怀霄劈开牢笼，从中飞出袭向胡克关。
胡克关愣住。
贺怀霄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和想象中的狼狈模样相去甚远，待胡克关反应过来，冰冷的碧光剑横在他的颈侧。
贺怀霄横剑发问：“还有吗？”
“再来！”
白水迹不再轻视贺怀霄，双手结印，两道紫光从他指尖射出，轰向贺怀霄。地上原本被胡克关铲乱成沼泽的泥土瞬间干涸龟裂，塌陷下去。
以贺怀霄为中心，紫光在地上游走，结成阵法困住贺怀霄。
一样的招数用两次，这白水迹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倔强。
贺怀霄面色不变，碧光剑剑光更盛。他周身的剑意磅礴随着动作挥出，倾泻向白水迹。
这剑尖的光芒就比正午的日光还要炽亮。
白水迹微微偏过头，不敢直视，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原本困人的紫光凝结成一道屏障，抵在他身前抵挡这一剑。
贺怀霄脚尖一点，飞身与白水迹对峙，剑光与雷光相对，将两人淹没在其中。
震雷宗的弟子还是觉得贺怀霄不过是侥幸能破开白水迹的阵法，纷纷为他加油鼓劲。
其他人看不出来，白水迹只觉渐渐不敌。雷光不如之前灵活游走对抗，以往势如破竹摧毁一切的雷电在一柄普通的碧光剑面前无能为力。
剑只是街边普通的碧光剑，可竟然借着使用者的剑意，变得坚不可摧。
在场的人都在关注战况，关心到底谁能赢得这场比赛。
胡克关对白水迹信心十足，狠话不断：“我们大师兄可是实打实的筑基大圆满，差点引来金丹雷劫。虽然还没进阶，可就算是刚进阶的金丹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还有不少顶级法宝，你们就凭一把废铁，就想打过我们大师兄？笑话！”
震雷宗和轩紫剑宗同属二流宗门，可二流宗门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像轩紫剑宗这种烧钱的剑修宗门，比如震雷宗这种专精阵法符篆的能赚钱的宗门，打架拿出法宝的时候，难免露怯。
四周灵气汹涌，林融看了一会儿，望向密林外。
那里还是和刚才一样安静，没有任何人到来。
贺怀霄和白水迹的战斗还在继续。
白水迹从袖中取出一只笔来，挥手在空中一笔一划写下符文。
随着他的落笔，周围灵气向他聚集，被他呼吸吐纳吸收，迅速回复状态。
原先耗尽精力苍白的面容肉眼可见地逐渐红润，白水迹稍稍心定，正打算再次出招，就见贺怀霄也闭上眼睛，嘴唇微动，念念有词。
轩紫剑宗这个掌门首徒，在干什么？
白水迹心下疑惑。
很快，他就明白了。
贺怀霄也和他一样，聚集灵气回复状态！
只是比起他这种聚集了大量灵气，用的却还是普通的吐纳法，贺怀霄的吐纳法显然更加玄妙。
聚集的灵气被两人互相争夺，白水迹虽能聚集灵气，可贺怀霄的吐纳法更加霸道，但凡聚集过来的灵气，就会被他更快地吸纳抢走。
贺怀霄用的正是顾雪洄教授的吐纳法。
他之前就注意到，秘境内的灵气比起外面更加浓郁，运用起这吐纳法更加流畅。贺怀霄已经在学着像顾雪洄那样，将吐纳法融入日常动作中，一呼一吸都在使用适应。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些滞涩，有时候甚至会想着自己要吐纳灵气，反而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走路都要自己绊到自己。
白水迹眼睁睁看着灵气随着贺怀霄的呼吸凝聚成龙卷，风卷残云般将所有灵气吸纳其中，随着贺怀霄的呼吸颤动，将灵气输送给贺怀霄。
“这是什么法术？”胡克关看呆了。
他出身一般，天赋一般，能拜入震雷宗还是他家和震雷宗的太上长老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花了大价钱寻找灵宝送到太上长老那里，才得来一个弟子名额。
侥幸拜师成功后，他又积极抱住白水迹的大腿，在宗门内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跟着白水迹长了不少见识。
胡克关还从未听说过，这普通的吐纳法居然还有玩得这么花的。
白水迹神情凝重。
贺怀霄将他聚集来回复自身状态的灵气尽数夺走，他没得到补充，输已成定局。
林融看着场上的局面，心跳加速，特别是看到贺怀霄灵活运用顾雪洄的吐纳法反吸收掉白水迹聚集来的灵气，面色更是红润。
曹康大声喊了声好，陈嗣霖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最终还是贺怀霄的剑光劈开白水迹的屏障，剑尖直指白水迹咽喉要害。
“密令。”贺怀霄言简意赅。
白水迹还有些不甘心。
贺怀霄身上的灵气龙卷已经变淡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到有灵气流缓缓流动像是给他身上披上一层淡淡的荧光。
白水迹抿唇，还想要再接着动作，猛地一下就被碧光剑打断。
“密令！”贺怀霄再次强调。
密令内存有不少资源，白水迹刚才的动作是想趁着贺怀霄不注意将密令里的资源都倾倒出来，被贺怀霄识破以后，他狠狠地将密令掷出，猛地抓过胡克关的密令，急速远去。
轩紫剑宗贺怀霄，他记住了！
背后是陈嗣霖笑嘻嘻的嘲讽：“被一把烂大街的废铁剑击败，似乎更加丢人。”
顾不得想那么多，白水迹拿出密令看最新排名。
出乎他意料的是，贺怀霄并没有出现在第十的位置。
现在第十名还是震雷宗，不过是换了另一个名字——卢秋心！
同样是震雷宗弟子，只不过在进入秘境后，卢秋心就和白水迹等一众震雷宗弟子分开走，独来独往不知去向。
看到卢秋心上榜，白水迹盯着这个名字半天没说话。
而后，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大石块上。
轰隆一声响，石块碎裂，灰尘簌簌掉落。
“真有意思啊。”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稍远一些的地方，一个人影伏在树上。
他不仅看完了轩紫剑宗和震雷宗的整场打斗，还悄无声息跟着白水迹到这里。
从头到尾，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人影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
听到这突兀的笑声，白水迹猛然一惊：“谁？谁在那儿！什么人！出来！”
“没谁啊，这里就我。”人影答道。
“我是问你是谁！”白水迹额角青筋突突地冒，手指掐诀做准备，“快出来！”
“好啦好啦，我出来你千万别打我。”
人影从树上往下倒挂，陡然出现在白水迹面前，语气欢快：“我在这里哦，小白。”
惨白的面容，两团红艳艳的腮红，一双眼睛黑洞洞向下斜拉，随着人影话语落下，张大的嘴巴呵出热乎乎的烟气。
白水迹盯着鬼面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两眼一翻，直直晕了过去。
“喂？小白？”人影也愣住了，跳下树来戳了戳白水迹的面容。
然而白水迹半天都没能给他反应，人影鼓了鼓脸颊，有些不甘心：“怎么就这样了？我还想多问你几句呢。”
之前两个宗门打架他看了全程，本以为贺怀霄会不敌白水迹，没想到贺怀霄居然还深藏那样的吐纳法。
“呀呀呀，真是有意思啊——”
人影在白水迹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后把他的镜河密令拿出来。
“谢谢小白啦，你果然是个好人。”
没了密令，一炷香后，白水迹的身影自动被传送出去。
月明山空，人影上下抛着镜河密令，背上的金色弯刀与弯月一道映照。
突然，人影双掌一合把密令夹在掌心，笑道：“我刚想起来，小白好像还不知道我是谁呢。哎呀呀，真是太糟了！”
第 28 章
“出来了出来了, 又有人出来了！”
深夜的镜河秘境出口，热闹不断。
在看到白水迹的名字陡然从前十名消失，震雷宗守在秘境出口的两位长老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 白水迹被传送了出来, 而且出来的时候还是衣冠不整，毫无知觉的模样！
“怎么看着好像不是很对啊？”
“咳咳咳, 别说, 这震雷宗的弟子长得还挺标志的。”
“哎哎注意点，人家长老脸都黑了。”
“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吧哈哈哈, 刚才还前十口气大得很呢, 现在就没了。”
“可是……现在震雷宗还是在前十名啊，这上个面不是写着吗？”
听到旁边人的议论, 震雷宗长老立刻问：“谁，是谁还在第十名？”
“是卢秋心啊, 又是一个女修，看来新一代的女修实力也相当不错啊哈哈哈哈哈……”
卢秋心的名字一出来, 震雷宗长老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开心的笑容，而是有些古怪，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该不会是卢秋心拿了白水迹的密令吧？”人群中有人猜测。
这话一出来，震雷宗长老的面色更加难看。
白水迹这样子一看就不是正常的宗内弟子密令交接，特别是卢秋心这个弟子是前任掌门的唯一女儿, 震雷宗内部权力更迭，她在震雷宗内部并不受重视。
如果卢秋心要是为了排名对同门下手……
震雷宗两位长老对视一眼，打算待白水迹起来再问个仔细。
白水迹出去之后会面临什么情况，此刻身在镜河秘境内的贺怀霄并不清楚。
随着时间的流逝, 持有密令的人越来越少，大批修士被淘汰出去, 特别是筑基期以下的修士，只要落单马上就会被传送出秘境。
轩紫剑宗依旧是在河谷外围，陆陆续续遇到不少来河谷挖取资源的小队。
这回贺怀霄没有犹豫，带着其他弟子夺走他们的密令。
贺怀霄只是单纯拿密令，允许败者将密令内的资源拿走。
陈嗣霖对此大为不解，要是这些小队是大宗门的也就罢了，对方师门长辈都在外面不好得罪，但是这些小队基本上都是散修组成的队伍，无依无靠，有时候还会因为内部分配不均自己先打起来，实在没必要这么客气。
轩紫剑宗自己也不富裕，能在秘境中多拿一些资源多赚一点多好，特别是宗门最近为了林融，多年积攒的一点家底都要光了，要不然能有更多的弟子来秘境历练。
因为陈单的关系，陈嗣霖对轩紫剑宗的内部情况更加了解。
贺怀霄这么大方地挥手就把人放走了，眼睁睁看着资源就这么飞走，陈嗣霖实在心痛。
可是偏偏人都是贺怀霄打败的，他在整个队伍里修为最低，只能暗中嘀嘀咕咕。
“你小子那么操心干什么？”曹康拍拍陈嗣霖的肩膀，看穿他的不平，“大师兄是来争排名的，不是来结仇的，你要是想要更多的密令，不如自己去抢。”
曹康比林融陈嗣霖早几年入门，天赋不说特别出众，但胜在勤恳老实，基础打得特别稳固，这次秘境之行贺怀霄在前开路，陈嗣霖哑口无言。
“大师兄你要争排名吗？”林融问贺怀霄，要不是听曹康那么一说，他还真没反应过来，“既然如此，你之前为什么还要把那些密令给我融合？”
要争排名，当然要更多的密令。
贺怀霄：“你们的密令空间不够。”
林融：“大师兄想要第几名？”
沉默了一会儿，贺怀霄沉声道：“第一。”
林融拿出镜河密令看排名，上面前十依旧没有贺怀霄，反而是其他人的排名依旧在涨。
第一名是广流仙宫姚采麓，二百一十五枚。
第二名是广流仙宫宋意，二百一十一枚。
第一第二名以绝对的数量压得其他人喘不过气来，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广流仙宫这两人分开持有，其他宗门要冲击第一简直无望。因为到了第三名的冉泠，持有密令数量就骤降了，只剩下一百六十七枚。
从第三名到第十名，数量相差并不大，排名咬得很紧，每隔一会儿排名就会上下变化。
林融：“只剩一天时间了大师兄。”
融合了白水迹的密令后，贺怀霄身上的密令是一百三十二，而第十名的最低排名是是一百五十二。
贺怀霄的视线定在排行第一的姚采麓上，喉结动了动：“我想去试试。”
在进入秘境入口的时候，他远远看过姚采麓一眼。
一头墨发被黑冠束起，身材极为高大，一身黑白交错的广流仙宫核心弟子服，抱着一把巨剑。
巨剑剑身大得离谱，像一块门板，剑柄上缠绕白色布条，透出暗红。
当时姚采麓正在同他人说话，似是察觉到贺怀霄的视线，微微一颔首。
但是目光还是飘远的，显然没把贺怀霄放在眼里，那只是他广泛性地礼貌问好，贺怀霄看到他周围的修士都惊呼，纷纷说姚采麓看向自己这边的。
贺怀霄在人群之中，听其他人说起姚采麓的过往经历。
姚采麓拜入广流仙宫时就是抱着那把巨剑进门的，待资质测试过后，原本应该是各位长老自由选择弟子，可是姚采麓不满意，说自己只愿拜最强的人为师。
广流仙宫的掌门第五凤是公认现今长山州最强的修士，原本第五凤是没打算收徒的，听到他这么一说反而来了兴趣，亲自出手与姚采麓对打指点。
虽不是剑修，第五凤也能看出姚采麓于剑道一途的天赋，对他的天赋资质再喜爱，也直言自己并非剑修，姚采麓拜入他门下算是耽误了。
广流仙宫虽不是专修剑的门派，门内也有剑修长老，姚采麓拜入剑修长老门下更好。
但是姚采麓拒绝了，直言自己将来不可能跟师父走一样的剑道，所以拜谁为师都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是最强的，他才愿意奉上这杯拜师茶。
贺怀霄不觉得自己比姚采麓差，都是筑基大圆满，难道就因为他拜入的轩紫剑宗不如广流仙宫，所以他就会输给姚采麓？
“其实我们可以找前十的其他人，”林融想当然地觉得最好避开广流仙宫这个难啃的骨头，劝道，“大师兄就算只是赢了第十名，也是稳稳的第一。”
林融实在不愿意贺怀霄去冒险。
贺怀霄摇头：“太难了。”
现在如果其他人想稳住排名，就会互相避开，选择向落单的修士或是声明不显的小宗门下手。
说难听点的，轩紫剑宗一行人也是这些人的目标——只要轩紫剑宗这四个字没有出现在前十名，轩紫剑宗就是一只肥羊会吸引饿狼来收割。
要打就要和最强的人打。
贺怀霄早已下定决心，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输，更重要的是他对顾雪洄承诺过——他会走出长山州。
长山州的修士从未登上过天骄榜，若他连所谓的长山州新一代最强修士都打不过，怎么能去到中州与更强的天才交手？
贺怀霄沉声道：“修炼从来就不是一件易事，若是如此畏难，如何与人争，与岁月争？”
林融低下头，默默不语。
曹康当即道：“大师兄放心吧，我们定然会挖到矿石，你就放心去挑战广流仙宫的姚采麓。”
他一拱手。
“祝大师兄旗开得胜，夺得榜首。”
贺怀霄点点头，谢过曹康。
在独身离开之前，贺怀霄将自己密令中储存的资源都倾倒出来给其他人分装，若是自己落败了，这些资源也不会白白便宜广流仙宫。
碧光剑出鞘，剑鸣嗡嗡，往前一挥，剑芒所过处树断花折。
贺怀霄为轩紫剑宗出一条路来，转身就走。
陈嗣霖还有些怨气，咕咕哝哝道：“大师兄未免过于自傲了，真以为大宗门弟子那么好说话吗？就算他赢了广流仙宫的姚采麓又如何，其他人要是一起上，他一个人能打几个？”
叫贺怀霄一声大师兄不过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喊罢了。严格来说，贺怀霄是贺石一脉的，他是陈单一脉的，只是轩紫剑宗弟子不多，才会跟着这么称呼，以贺怀霄为首。
在大宗门，不同峰头不同师承之间是存在竞争的，资源有限，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得到足够的资源供自己修炼，天骄争霸，寸步不让。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陈嗣霖就生出神往来。
这在小宗门的轩紫剑宗是不可能出现的，即使不同脉弟子之间有矛盾，惯于当老好人的贺石也会想办法调解，让弟子们和好。
曹康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要是不放心想给他收尸，不如跟着去？”
“我……我去干什么？”陈嗣霖才不想得罪广流仙宫的人。
林融已经整理好情绪，打算继续收集其他资源：“走吧，没剩多少时间了。”
曹康迅速跟上：“林师弟，等等我！”
陈嗣霖站在原地，看着前面那两人越走越快，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忙快步跑着跟上。
如今还能留在秘境内的必然是实力过人的，他要是一个人，密令肯定不保。
“果然呀果然，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戴着鬼脸面具的人抚摸手上金灿灿的弯刀，感叹不已。
在一开始贺怀霄和白水迹对打的时候，他其实就看出被锁雷符困住的贺怀霄并非真的不敌白水迹了。只不过半天没动静他觉得有些无聊，之后贺怀霄破开锁雷符和白水迹战斗，他也觉得不好看。
直到贺怀霄施展了顾雪洄的吐纳法，他这才觉得有意思起来。
手指轻轻擦过刀锋，指腹一痛渗出一丝红，鬼脸大叫，面具黑洞洞的眼眶渗出湿痕。
“哎呀呀呀，怎么这么痛啊啊啊啊——”
第 29 章
“宋……宋师兄？”看到宋意手指滴滴答答流着血, 广流仙宫的小弟子慌里慌张，“我……我这里有药，你要吗？”
那是他在秘境里采的灵草炼制的, 这一路一直不敢多用。
宋意取下鬼面, 冲他一笑：“用不着啦，一点点小伤口而已, 等会儿就好了。”
小弟子结结巴巴：“那……那怎么行, 宋师兄一路辛苦保护我，现在好不容易要结束了, 才有机会休息一下, 这一点点小伤口也是难受的，会影响师兄握刀的。”
这点小伤口, 要是不管，再晚一会就要愈合了。宋意笑意更深, 逗小弟子：“那我这么辛苦，你要怎么报答我？”
比起姚采麓剑眉星目的俊朗, 他长相更偏向女气。
面部线条柔和，下巴稍尖，五官小巧。一双眼圆而水润，一笑起来卧蚕更加饱满。
谁能想到这样长相的人会是刀刀必见血的狠厉刀修呢？
小弟子被宋意逗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利索, 最后干脆说自己去给宋师兄打水清洗伤口，跑开了。
宋意乐得大笑。
他歪头坐了一会儿，将手指上的血抹在面具上。
鲜红的血流淌过惨白的面具表面，随机被吸收掉, 在眼下凝成一点红痣。
待广流仙宫的小弟子回来，宋意早已不知所踪。
“嘿！”感觉到肩头一沉, 贺怀霄猛地转身，面对一个空洞惨白的鬼面，“轩紫剑宗贺怀霄——”
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对方认识他。
贺怀霄转身，直面鬼面空洞的双眼，镇定发问：“你是？”
“哎呀呀，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和小白完全不一样。”宋意取下面具，规规矩矩一礼，“广流仙宫宋意，请多指教！”
话音一落，他手上金色弯刀顺着手背翻转，划出一道雪亮的刀光，向贺怀霄袭来。
说打就打，宋意不会留力气。
同样是筑基大圆满，比起震雷宗的白水迹，宋意的修为更加厚实稳固。
每一刀的砍来都对准贺怀霄的要害，刀势如海潮，翻涌阵阵，连绵不绝。
贺怀霄接连退步，避开刀锋，碧光剑能感受到到这次的对手不同以往，剑鸣比以往更加尖锐，不断震颤。
宋意“咦”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这不过是街边普通的碧光剑，我这刀可是用白羽金锻造而成，一般材质的法宝灵器一碰就碎。”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刀又一刀，周围的树木都被他的刀势所影响，东倒西歪，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面色红润，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笑意。
甚至还隐隐压住贺怀霄。
白羽金锻造的弯刀与剑锋相抵，贺怀霄握紧手里的碧光剑，运转顾雪洄传授的吐纳法，源源不断补充被消耗的灵力。
宋意看着小，力气却不小，刀法大开大合，刀势刚猛凌厉，一尺寒光堪决云。
贺怀霄抬手挥出一剑挡住他的刀尖，说道：“确实是街边普通的碧光剑。”
“唉？那就有意思了。”听到贺怀霄这么一说，宋意愈发兴奋，战意更加汹涌。
白羽金刀身发出璀璨的辉光，刀光如水波，涟漪圈圈荡开。
避开最锋利的攻势，贺怀霄旋身擦着宋意的脖颈处递来一剑。
这一剑来得突然，是宋意从未想过的角度。
宋意连忙横刀抵挡，同时暗暗心惊——刚才贺怀霄这把看着平平常常的碧光剑，其上裹挟的剑意却是汹涌澎湃，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手抖退却。
不论是修剑修刀还是修的什么其他武器，都渴望一把趁手的武器，与自己心意相同，甚至蕴养出器灵。
剑修如此重视自己的本命剑，就是这个原因，本命剑凝结了剑修此生的剑意，每次出剑，都带着剑修感悟到的天地规则，能破开对敌人的防护，直击要害。
但是这是金丹以后的事情，贺怀霄一个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哪来这么深的感悟？
就是他宋意，也是因为家传渊源，出身长山州刀修世家，他对刀的理解与感悟才能胜过同辈，让长辈在他结丹前要进去镜河密令前，特意为他锻造这把白羽金刀作为本命武器。
宋意心惊不已，面上却还是不显，翻身避开最凌厉的剑锋，再次出刀。
再深的剑意感悟又如何，没有坚实合适的载体，也不过是一道虚影，无法凝结成真正的器灵。
一把街边最普通的碧光剑，一个二流宗门的的弟子，绝对打不过他手上的白羽金刀，更打不过他这个广流仙宫的掌门弟子。
——毕竟他可是，公认的、广流仙宫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未来能以刀成圣的弟子！
将来他是要扬名十四州的，怎么能在此败给一个普通剑修！
锵锵锵——
刀剑相锯，火星四溅。
贺怀霄和宋意对峙，分毫不让，两人打斗所过之处，土崩河溃，很快引来秘境内其他试炼者的关注。
剑光雪亮直冲云霄，刀气纵横烁目千里。宋意后背衣裳已被汗水濡湿，在外与贺怀霄剑气相触的皮肤生出一个个小小的疙瘩，那是对杀意的敏锐感知，甚至随着他的用力抵抗，这些小疙瘩鼓到极限后爆破流血。
他大喝一声，白羽金刀感受到主人磅礴的战意，愈发璀璨夺目，一刀挥出，风云变色，周围树木被刀气摧折，灵气卷动，力压贺怀霄。
贺怀霄面沉如水，握紧手里的碧光剑一往无前。剑刃所过之处，带着尖利的剑鸣声，周围其他飞禽走兽受到这凌厉的剑气影响，颤栗不动，忘记原来如何行动，伏倒在地。
两人的战斗已经超过筑基大圆满的水平。
“痛快——”
宋意大笑。
他在广流仙宫内的切磋都是点到为止，每次打到畅快时就被突然叫停，实在扫兴。
好不容易憋到镜河秘境试炼，想着挑战姚采麓，向长山州一众修士证明谁才是广流仙宫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没想到他就没找到姚采麓在哪个鬼地方，每次都是刚好错过。
如此几次，他就明白姚采麓是在避战。
宋意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能夺得多少镜河密令，这一路就是夺密令，他都是挑几个看得顺眼的打，好些压根就没开打，听到他自我介绍是广流仙宫的弟子后就收拾了东西丢下密令给他，打都不敢打。
没意思。
宋意只好自己另外找乐子。
本以为最后一个时辰也要这么无聊地度过，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虽然对方出身二流宗门，可比所谓的第一人姚采麓强太多了！
不远处的小山峰，站着一群广流仙宫的弟子。
和只带了一个小弟子到处跑点人挑战的宋意不同，姚采麓是按照师门给他的名单，专挑其他宗门的优秀弟子，一一挑战打败，夺去了他们身上的镜河密令。他没有第一天就去夺这些人的密令，而是过了三天后才开始行动收割，能一招打败也要拖到第五招，给足了对方面子。
这个秘境其实很无聊，至少对广流仙宫的顶层弟子来说是这样的。
所向披靡，没有敌手。
最大的作用就是让长山州其他修士明白，广流仙宫在长山州的第一宗门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姚师兄，我们要不要帮宋师兄啊？”
有小弟子担忧不已，试炼很快结束，这个时候打完出去，面貌肯定很难看，到时候被那么多人看到，一点都不符合他们广流仙宫长山州第一宗门的形象。
姚采麓眼皮不抬：“帮他做什么？对方也是一个人。”
“是，是哦。”后面的弟子讷讷应声。
对方也没叫帮手，他们以多欺少，不公平。
“和宋师兄对打的是哪位？”有小弟子好奇发问，“怎么之前没见过？他也在前十里面吗？”
姚采麓的声音毫无起伏变化：“不在。”
广流仙宫新一代弟子中，除去走丹修道路的刘琦诗，宋意和姚采麓无疑是最为瞩目的。两人不仅仅是年岁差不多一同拜入广流仙宫掌门第五凤门下，还一样专修武器。
宋意看着开朗活泼却独来独往，姚采麓孤冷生僻反而身边一大堆拥泵。
姚采麓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贺怀霄所属的宗门：“轩紫剑宗。”
轩紫剑宗虽是二流宗门，但却是长山州唯一的坚持修剑一条道走到底的剑修宗门，还曾出了贺石这个登上天极塔五百一十二层的元婴第一人，后又拒绝广流仙宫客座长老的邀请，拒绝广流仙宫丹修苏月的联姻。
别人不会费心记这些东西，姚采麓却记得一清二楚。
天极塔只要交钱就能进，可是越往后越难，能到五百层的更是寥寥无几。
据说贺石天资平庸，若不是后来挑战天极塔一鸣惊人，长山州其他修士都不知道还有轩紫剑宗这个纯剑修门派。
贺怀霄是贺石亲自教养指导，哪怕和他一样天资平庸，也不可小觑。
镜河秘境外。
距离秘境最后关闭只剩半天时间，秘境外所有人都在关注最后的排名。
就目前来看，第一第二已经确定，只有其他排名还有悬念。
陈单看着排名，暗暗叹气，看来轩紫剑宗的振兴崛起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更远一些的茶楼，丹绮和顾雪洄包了个雅座，静等秘境结束后的黑市。
“看这排行榜，这个震雷宗的卢秋心还挺稳的。”
丹绮呷了杯清茶，注意到顾雪洄又是喝了一口觉得难喝放下，不着痕迹翻个白眼，继续道：“震雷宗内部不是很重视这个小姑娘，好像是白水迹醒来又说了什么，整个震雷宗看起来像是要和她秋后算账的样子。”
“哦，这样。”顾雪洄对此漠不关心。
这些天顾雪洄除了看一眼轩紫剑宗的排名，或者更具体的，只看贺怀霄一个人的排名，除此之外其他人他都不关心。
而丹绮在得知顾雪洄十分有契约精神，答应了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更是觉得有恃无恐，总想着要稍稍报复一下顾雪洄，找回之前被顾雪洄一招压制的面子。
“顾长老，”丹绮眼一眨，说道，“你知不知道迭会山的除了黑市和镜河试炼，还有什么最出名吗？”
“什么？”
丹绮微微一笑：“赌坊！”
每次镜河秘境一开，都有盘口开赌。这次没有意外的，基本上不是押宋意就是押姚采麓第一。
顾雪洄依旧是兴致缺缺：“赌这些有什么意思，不去。”
丹绮：“顾长老看好的小贺师侄好像没有人看好。”
“你去帮我办个事，”顾雪洄手一甩，哐啷啷从袖里倒出好些灵石来，“出来得急就带了这么多，你都押给贺怀霄去。”
第 30 章
好家伙, 就是经营了云鹤城千年的丹绮都要对顾雪洄倒出来的这些灵石咋舌。
光是上品灵石就有一百多，还有数不清的中品下品灵石堆成小山。
看顾雪洄的样子，这些还不是全部！
“全都押吗？”丹绮咽了咽口水, 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往灵石上面瞟, “这会不会太多了？”
这要是贺怀霄没拿到第一名，顾雪洄岂不是全部输光, 这得是多少六品定心莲……啊不, 多少混元丹啊！
顾雪洄并不在意这个，只是催道：“你快去, 马上就要关掉盘口了。”
“是是是, 我这就去。”
丹绮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问：“如果贺怀霄不是第一名你不是要亏惨了？”
贺怀霄现在是一百四十六枚密令, 前十名都没进去，这么点时间想要超过拥有二百二十三枚密令的姚采麓, 他必须赢下前十名其中的一位。
按照丹绮对轩紫剑宗的认识，她不觉得贺怀霄愿意去主动招惹前十名中的任何一位, 就算是去挑战了，也不一定能赢。
“不可能，”顾雪洄笃定道，“我不可能会输，我小贺师侄也不可能会输。”
丹绮：“……”
反正亏的也不是她的钱, 丹绮如此想着，赶着最后的押注时间，替顾雪洄把所有的灵石押给贺怀霄。
——就目前来看也只有顾雪洄看好贺怀霄了。
丹绮转了一圈，鬼使神差地, 也跟着押了贺怀霄。
一点小钱而已，丹绮暗中掂量：一百块中品灵石, 换算过来也只是一块上品灵石，连顾雪洄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当然不算多！
远方的群山尽染上落日余晖，只剩四分之一还在地平线上。待最后一点余晖收回，镜河秘境就会关闭，所有在秘境里面的试炼者，都会被传出去，届时，会有专人统计验证试炼者身上的镜河密令，公示后发放奖励。
战斗中心尘土飞扬，剑光刀光交织，外面的人仅能看到两道模糊的人影你来我往。
广流仙宫的都知道，姚采麓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胜。宋意则是经常出手，但是一出手必然要打个尽兴，不然就不痛快。
可一般来说，没几个能坚持到宋意进入这种浴血狂意的状态。
围观的广流仙宫其他弟子心都提了起来。
看来这个对手很厉害啊。
比起其他担忧的广流仙宫弟子，姚采麓看了几眼，就不再关注，闭眼养神，自顾自地利用这最后一点时间，吸纳秘境内丰厚的灵气修炼。
夕阳缓缓下沉，只剩一丝细线。
一直跟在宋意后面的小弟子焦急不已：“怎么还没打完啊？”
这一路跟着宋意，他是清楚宋意有多好战的。可这都最后关头了，宋意还去挑战别人，这要是输了就是没都没了！
“宋师兄你可千万不能输啊！”小弟子暗暗期待，为宋意加油。
论修为，贺怀霄和宋意两人均在同一境界，剑术刀法两人还不相上下。
纵然宋意越战越勇，也不过是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更何况，打得越久消耗越厉害，还要提着重逾千斤的白羽金刀，这对送一的体力是个极大的考验。
而宋意比不上有吐纳法补充回复的贺怀霄。
时间越久，宋意的挥刀速度就越缓慢，力道越来越弱。
姚采麓睁眼，嘴唇动了动：“马上了。”
他声音很轻，周围围观小弟子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贺怀霄和宋意身上，根本就没听清。
姚采麓捏紧手里的镜河密令，上面的名次没有变动，宋意的排名还是在第二，比他少了一枚密令。
黑蓝的天幕落下，镜河密令闪着幽光，开始发烫。
——时间到了，镜河秘境即将关闭，所有试炼者将会被传送出去。
姚采麓捏紧手里缓慢消散的镜河密令，身影渐渐变得虚幻。
即将被传送走之前，他看到刀剑相撞，宋意被贺怀霄的剑气掀飞，居然还在疯狂大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失败。
“疯子……”
姚采麓重新睁开眼，人已到了秘境外。
镜河秘境出口处围了众多修士，都在等着清点试炼者身上的镜河密令。
姚采麓将手上的镜河密令双手归还。
“广流仙宫姚采麓，二百二十三枚。”负责清点的修士和广流仙宫关系不错，一早就押宝了姚采麓，对他持有的密令数量很满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届……咦？”
他下意识复看一眼排行，却看到上面的名次出现了变化。
第一名，轩紫剑宗贺怀霄——四百五十枚镜河密令！
四百五十枚镜河密令，比姚采麓的四百五十枚镜河密令两倍还多！
在姚采麓被传送出秘境前，宋意还在第二名，拥有二百二十一块镜河密令，贺怀霄即使将夺了他的密令，也只有三百六十七枚密令。
明明时间到了，贺怀霄也仅仅是赢了宋意一个人，怎么就在短时间内多了八十三枚密令？
“这怎么可能？！”
姚采麓一向没什么情绪表露的脸上难得出现变化，他传出来前，是看到宋意要输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交出密令，这意味着他们算是平手……
时间一到，持有密令的在镜河秘境内的试炼者，无论在做什么，都会被传送出来。
不仅仅姚采麓一个人，秘境内不少试炼者都看到一样的场景，都能作证。
“这……”
负责清点的修士也迷糊了，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等贺怀霄和宋意两人出来，情况如何自然水落石出。
“轩紫剑宗的贺怀霄？是哪位？”人群中，有其他修士疑惑，“轩紫剑宗哪个宗门啊，听着好耳熟。”
“我知道我知道，云鹤城那边的小宗门，一窝剑修。”
陈单原本还在人群中等待那些大宗门修士领完徒弟，讲完话再慢慢找人，听到其他人在议论贺怀霄是第一名，瞬间挺直腰杆，挤到前面去。
“这里就是轩紫剑宗，贺怀霄出来没有？”陈单急急问道，“第一名是贺怀霄吗？”
在进入秘境前，陈单不是没想过贺怀霄突然走运能拿到第一。可等到镜河秘境一开启，听到那么多人谈论起广流仙宫，再到后面的排行榜名次揭晓，广流仙宫两人一直高居榜首，陈单就歇了念想。
——反正轩紫剑宗早就做好了花钱买六品定心莲的准备。
宋意先一步出来，面对一众探究目光，他坦坦荡荡一摊手：“看什么看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输给贺怀霄了，密令给他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破衣片，披头散发，污血滴滴答答，一路蔓延。
偏偏他本人还不觉自己这副尊容有碍观瞻，手里的白羽金刀刀气漫卷，逼得围观的修士倒退几步，刚才还想问他具体情况的修士瞬间闭嘴。
被万众看好的广流仙宫姚采麓竟然被一个二流宗门的弟子夺去榜首。
姚采麓板着脸，看着负责清点的修士张贴出最终的排行榜，神情平静。
他身边其他广流仙宫的弟子反而意难平，愤愤道：“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挑最后的时间去挑战宋师兄，杀姚师兄一个措手不及。”
姚采麓不是遇到每一个对手就挑战，而是估算着自己能拿到第一就停手。
在秘境的最后一天，姚采麓做得最多的事是带着身边的小弟子寻找各类资源，填充密令储物空间。
“他没有你们不要胡说，”宋意插进来说，“是我主动去找他的。”
姚采麓终于抬起眼动了动。
“姚冰块你是不是很生气啊？”宋意瞬间捕捉到姚采麓的异常，“你说话啊姚冰块，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哑巴？”
“无聊。”
姚采麓嘴唇微动，抱着巨剑走开。
宋意丝毫不觉得尴尬，待贺怀霄传出来以后，直直道：“这次输了我可不认。”
他看出贺怀霄的吐纳法不同寻常，可是要赢过他，只有吐纳法强可不行。
“下次遇到，可没有下一个秘境有这么浓郁的灵气供你回复了。”宋意眉眼飞扬，口中说不认输，却没有半点懊丧，“下一次，我一定会更强！”
白羽金刀刀气撩起贺怀霄鬓边散落的头发，贺怀霄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好。”
这场战斗打了半天，他也精疲力尽。
陈单早就等不及了，围着贺怀霄问他情况如何。
除了体力消耗过多，贺怀霄感觉自己的状态居然还算不错，而且之前被顾雪洄封住的修为隐隐有松动突破的意思——其实他早就该突破了，只是这次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更加凝实了。
贺怀霄没事就好，陈单压抑激动的心脏，做出稳重的长辈模样，等待贺怀霄从里面掏出什么好东西。
有这么多密令，里面应该能有不少好东西吧。
复灵丹十二瓶，这是修真界最基本的回复灵气丹药，三块下品灵石一大瓶。
清阳宝参六根，这是镜河秘境特有的灵植，可惜随处可见，但凡进去试炼的修士愿意都能挖一大袋出来，不值大价钱。
金蝉沙四斤，这个还算值钱，炼制丹药时加入，能助力丹药品质的提升。
然后就没有了。
陈单看了一圈，满是困惑：“你的密令里面就这些东西吗？”
陈单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急功近利，可是贺怀霄从宋意那里夺得那么多密令，里面会什么都没有吗？
贺怀霄说不明白为什么。
“陈长老，”那边宋意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还简单地擦洗过了，听到陈单的疑问好心解答。
“贺怀霄夺的是我的镜河密令，”宋意冲他灿烂一笑，一口白牙闪闪发亮，“不过我的镜河密令本来就是空的。其他人那里夺来的资源我都看过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扔掉了。”
陈单：“……”
镜河秘境里面的好东西那么多，陈单还想着多攒一些资源带回宗门，这会儿算盘落空，面上难掩失落。
宋意觉得好玩，继续开口说话：“你好像很失望啊？”
“没。”
陈单轻叹气，慢慢收拾好情绪。不管怎么说，贺怀霄能夺得榜首，冰锋藤就有着落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宋意歪了歪头，眼也不眨地盯着陈单，显然是不太相信陈单的话。
贺怀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庆幸顾雪洄没有跟来，不然他会和宋意有很多共同语言。
——陈长老一定会被他们两个折磨得多生两条皱纹。
陈单管不着宋意，当做没看到继续问贺怀霄那多了的八十三枚密令是怎么来的。
贺怀霄下意识看一眼宋意。
果不其然，这家伙笑吟吟望过来，一脸等表扬的样子。
“……”
贺怀霄迅速别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