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嘛,饿完拆,拆完饿不丢人。
乌望缓缓摆动着尾巴尖,颇有耐心地观察了一会眼前的大型自助餐,最终还是将目光停留在那只最特别、一扇翅膀就让狗开门见蛾的浅灰色蛾子上。
它的主体色调依旧是雪白的,但从翅尖向内晕染了点挺高级的灰。
以乌望的眼力看不出那点淡淡的灰色究竟是偏蓝还是偏紫,反正就是让它想起桑尼公司里开的那种月季,喷香,做成饼子非常好吃。
咕噜。狗子冷静地任肚子打鸣。
没什么别的顾虑,主要是——这款一看就很好吃的自助餐,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看看别的飞天小自助,谁不是带着十几来个同款兄弟一起扑棱翅膀?就它孤身一蛾,看着就很不禁吃。
怎么办呢?
乌望沉着地趴了一会,缓缓站起身,然后——一头扎进蛾群,咬住灰蛾子就跑!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它那精妙的小脑瓜做出了足足两条判断:
首先,这地方就像个桑尼实验室里的滚动仓鼠轮。只要跑起来,每隔一段时间似乎就会掉落新食物。所以,为了多多的灰色美味蛾,跑起来吧!
其次,每次掉落的食物好像都不太一样。为防刷不出第二只美味蛾,眼前的这一只,也必须不能放过。
乌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理有据。
拖拽着灰蛾子飞奔的路上,最多只是用舌头舔了一下下自助餐。
被浅尝了一下味道的拉斐尔蛾:“……”
被狗叼衔着狂奔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它在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疯狂扑扇翅膀,以图凭借飞行的能力摆脱叼住它腹部的狗子,身后的飞蛾群也在卡机半秒后,蜂拥而上。
一切都像是十分钟前的剧情的重演。
狗子在一圈圈的跑,新蛾子在一只只的掉。
当第十一只拉斐尔蛾从天而降时,原本宽阔的平台已经变得蛾满为患,而最初的那一只拉斐尔蛾,早已抱憾而终,化为填饱狗腹的养料。
乌望敏捷矫健地踩着飞蛾,在自助餐的头顶飞窜。
褪下了天使的无害伪装,飞蛾纷纷露出锐如锯齿的咀嚼式口器。生满绒毛的羽状触须不断分泌着黏液,以可与章鱼媲美的灵活度竭力伸展,意图捕捉踩着它们的脑袋挑衅的可恨猎物。
乌望灵活地避开向他钳来的刃状前足,一爪踩上某只自助餐柔软的背部。嚣张地印下一个梅花印后借力跃开,完美避开十来根配合着向它卷来的羽状触须。
又黏又脏,小狗勾可沾不得这个。
乌望炸着毛毛飞速窜开,期间用爪子割断数把想将它拦腰剪断的刃状前足。炫完三只半拉斐尔蝶,在无数飞蛾的后背、脑门印下乌氏爪印后,一头钻进搁放在平台边缘的皮囊里。
……稍微有点腻到了。
乌望张着狗嘴虚哕了一下,肚子叫着“我还能吃!!!”,味蕾在说“再吃不如让我死”。
皮囊外跟丢了乌望的蛾子们:“?”
它们的智力的确不高,猎物一旦离开视野范围就不再追踪。
这或许也是副本给玩家留下的一线生机……谁料到会遇上乌望这种特立独行的玩家。
它们在原地卡壳了几秒,随后再度掀起打斗。
玩家是没了,但两两成对的拉斐尔蛾和沙利叶蛾还在。没有了外敌,它们几乎立刻凶狠地扑向对方,厮打顶撞间洒下漫天鳞粉。
这就像小学男生干架,原本可能也就一两个人在动手,没料到期间误伤了别的同学。等再回过神时,就变成干群架了。
被乌望刷了这么一通,平台上本来就蛾挨着蛾,挤得慌,想要不□□架误伤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等乌望从腻味中缓过来时……平台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
探出半颗脑袋,看着皮囊外断肢乱飞的乌望:“?”
“轰!”
“轰——”
平台被无数飞蛾撞击得殷殷震颤,趴在地上的乌望差点没被某只重重坠落的蛾子压扁。
它飞快躲开,继续呆呆看现场。
——餐点在打架。
食物在乱飞。
嗯,还是再吃几口灰色美味蝶就走吧。
乌望很快拿定注意,起身要走时,忽觉背后有点瘙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拨弄它的被毛:“汪?”
猛然回头,乌望和一只不到巴掌来大的灰色美味蛾·幼年体对上视线。
因为体积太小,本能躲进皮囊里避难的拉斐尔幼蝶:“……”
乌望:“……”
可能是浓缩才是精华,小只的东西普遍可爱且美。这只拉斐尔幼蝶不但生得羽翅纤细轻薄,从雪白至浅灰的色泽也晕染得极其完美,美貌得简直像是画中飞出的梦幻生物。
乌望张开狗嘴,欲尝又止,欲止又忍不住拿鼻子嗅,最终只小心翼翼地用鼻尖闻了一下这只丁点小的精灵蝶。
拉斐尔幼蝶:弱小,无助,且瑟瑟发抖.jpg
它的气息很干净,没有混杂什么油脂腐肉的气息。倒是多出一种奇怪的果香味,还有金属的冷硬气息。
这种气味,乌望十分熟悉。很多由桑尼公司人工造出的动物身上都带有这种味道。
果香来源于充斥于培养皿内的特制营养液;金属的气息来源于密布在培养皿中,或是用来检测数据,或是用来换新营养液的特材设备。
这令乌望产生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于是将这只幸运的拉斐尔幼蝶划拨至自己人的范畴,收回了垂涎中的狗嘴。
皮囊外,那些气味浑浊的大蛾子还在互相厮打。几次重重砸下,差点将幼蝶压成标本。
乌望爪忙爪乱一阵,小心翼翼地裹着皮囊移动,趁着所有蛾不注意,连皮囊带蛾子一起钻进玻璃盒。
一切攻击都被培养皿严实地隔绝在外。乌望吃完就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地趴下,开始寻思那个手欠的两脚兽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似乎有种神奇的技巧,能让食物变得更加美味,更久地停留在口腔中,容它慢慢咀嚼。而不是舌头才尝到一点味道,食物就化成无味的暖流硬钻进胃里。
饿了。想他。
·
“——嚏!”
伊甸园大门口。
扶光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有些疑惑地碰了下鼻尖。
谁在惦记他?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凭隐匿符躲开怪物的追踪,而且手头上只有两道隐匿符吗?”
小桃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着实有点心累:“怎么现在又突然说‘有办法能带你们潜入伊甸园了’?”
对待副本里的怪物和陷阱,小桃一贯更喜欢把杀机和死局放在明面上的,很是不喜欢扶光这种“明着告诉你我有问题,但我就不下手,你自己提心吊胆去吧”的磨人方式。
偏偏扶光就不打算配合:“隐匿符确实只有两道,但有隐匿功效的道具又不止隐匿符一种。”
小桃:“可你之前不还——”
……算了。没意义。
就以这家伙的厚脸皮,被彻底指出言语的矛盾之处后,指不定还能来个“笑而不语”,就跟之前糊弄周末时一样。
扶光居然还有脸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的确只是看周末情况危急,想帮忙尽快完成任务而已。如果你不信……”
他很光棍地说:“那我也没有办法。”
那就不信着吧。
扶光迈开大长腿,以一种逛园子似的悠闲步伐跨入伊甸园内。
大门两侧那两个长得跟三只大轮胎套娃似的座天使明明长了满身的眼珠子,依旧跟瞎了似的毫无反应。
“……”小桃深吸一口气,还是带着周末跟上扶光。
期间被周末拽了拽衣角,压着声音道:“哥,咱是不是不该总跟扶光掰头?万一真把他惹火了,吃亏的不还是咱们?”
小桃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也不好当着扶光的面直说自己还有自保的道具。
只不过那道具只能免除十分钟内的死亡,堂堂正正地开干更好把握使用的时机,像扶光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黑手的,反而防不胜防。
好在周末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注意力直接被伊甸园内高高悬挂的发光苹果拉走了:“——哥,你快看!这些……根本不是苹果,是死人头骨!”
头骨的形状和苹果天差地别。最初他们会认错,主要是因为当时站得远,而且“苹果”各个都跟浴霸灯泡似的,发着刺眼的光,远远瞅着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瞧见一个个丰腴的圆球。
那都是原本硬质的头骨,被飞蛾产入卵蛋后汲取养分,逐渐软化成一层软质半透明的膜,又被逐渐长大发光的幼虫缓缓撑大、涨圆,最后再破壳而出……
周末没忍住哕了一下,差点呕出胆汁。
比起他,经验丰富的小桃就冷静多了,还能继续找扶光的茬:“初见的时候,你就站在苹果树下,肯定看到了这些苹果到底是什么。那为什么我问你知不知道什么线索的时候,你却说不知道?”
扶光微微睁大眼睛,拗出一股子无辜:“先前不说,是不知晓你们的人品,怕失去利用价值,被杀人越货。现在确信你们不会心存害心,我才主动帮忙……都是出于一片好意,为何你一直——”
“轰!”
“轰——”
可能是连副本都听不下去他的瞎几把胡扯吧,下层平台忽然传来类似铁球拆迁车拆楼的轰隆巨响。
整个平台也跟着一道震颤,吓得周末当场拍起翅膀,差点没撞天花板上去:“——卧槽,我能飞!”
小桃:“……”
小桃:“重点是这个吗??”
哈哥它又干什么了!怎么闹出的动静像要拆副本似的那么大?
小桃也顾不上继续跟扶光试探了,直接上手摘下一颗“苹果”,忍着恶心抱在手里,抬腿撩了周末一脚:“快下去找哈哥汇合!这么大动静,哈哥未必顶得住!”
“没问题没问题,”开发了自己新潜力的周末感觉自己又行了,连忙冲着他的两位哥伸手,“抓我手,我带你们飞下去,到时候桃哥你直接捞起哈哥,咱们直奔地狱,给你收养的小天使找饭吃!”
从最初的见到什么都尖叫,到现在的主动带飞,周末的进步不可谓不大。
三人商定计划后都闭上嘴,直接飞向乌望所在的层级,然后——
小桃:“……”
小桃:“咱们还是下地走路吧。”
乌望还趴在培养皿里无聊地打哈欠,外面的飞蛾都快打焦了。楼层的上半部分都被会飞的蛾子占据,反倒是地面更宽敞些,最多就是会有高空坠蛾。
几个人跟逃出火灾现场似的弓腰疾走,沿途捞起大玻璃皿,带着乌望一道向直通地狱的光道疾冲,还没走到一半:
“卧槽,那条光道被蛾子塞满了!”周末已经数不清这两天自己究竟说了多少句卧槽了,“怎怎怎么办!”
扶光依旧是一副“我与危急无缘,只是来体验密室逃脱”般的闲散姿态,此时像是觉得好笑似的瞥了周末一眼:“直达不行,转车不可以吗?那张表格上详细记录了所有光道路线图吧。”
“就一个晚上,我怎么可能把所有管道都背下啊!”周末有点崩溃,“你们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了!”
“别嚷嚷,最近的管道是……”小桃腾出一只手摸表格,“往左走,跟我来!”
众人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乌望在培养皿里倒是被摇晃得颇为舒服。还没来得及眯眼享受,下坠感骤然传来。
“卧槽卧槽差点忘了,中间要路过黑暗区的!皮囊呢皮囊呢?!该不会丢在平台上了吧?!”
“在培养皿里!哈哥裹着呢!”
三个两脚兽二话不说,揭开培养皿一个接一个往里挤,挤得毛里还停落着一只漂亮蝶的乌望也跟着手忙脚乱地东躲西藏——主要还是躲开那只手欠的两脚兽。
上一回隔着一个小桃,对方都能把手摁它尾巴根上,这次要是挤在一起,那还得了?
狗勾长毛难道就是为了给人撸的吗?
狗勾摇头不同意。
赶在坠入黑暗区的前一秒,所有人都及时钻进了皮囊里。长达半分钟的坠落之后,他们重重砸落至某个听起来似乎摆满东西的平面上,带起一串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和熟悉的鸟语:
“ohmygosh!!”
“whatthefuck?!”
周末一个激灵,像一个英语废柴终于听见几句自己能懂的人话一样无比激动地开口:“这两句我能听得懂!!是在说‘哦我的老天’和‘卧槽怎么回事’!”
两人一狗:“……”
“华国人?”
第三道声音在小桃忍不住开口毒舌前响起。跟前面两个同伴相比,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咬字中带着些许国外人说汉语时特有的生硬:“也是玩家?”
培养皿被外面的人叩了叩:“你们呆在怪物的培养皿里做什么,快点出来。”
周末多久没见到新同类了,闻言激动地就想往外窜。
刚从皮囊里露了个头,就被小桃反手抓住:“急什么?先做个脑筋急转弯。”
“……??”周末感觉他小桃哥有病,“这种时候搞什么脑筋急转弯啊!”
乌望抬起头“汪”了一声,幽蓝色的眼睛盯着外面嗅了嗅鼻子,尾巴微动。
“……”周末一秒冷静,盯着哈哥晃起来的尾巴,“哥您说。”
“题面是这样的——”小桃摩挲着怀表慢慢道,“已知,副本里还剩6名玩家。”
“培养皿里有四位,培养皿外有三位。”
“求解,谁是多出来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