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魂灯和魄灯都在不断闪烁,已经是吸收了不少活人的魂魄,像是还在继续,要是等到万事具备再进去,这些长时间待在灯内的魂魄可能就无法返回本体了。

    如果等这十盏灯全部点亮,徐灵鹿怀疑被魂魄供养的邪神会直接苏醒。

    他让其余人都先守在门口,并设置了一道结界,怕破阵的时候有什么危险,会伤到暗卫们。

    魏镜澄坚持要跟进去,他身上有功德又有紫气,算是最后一道保险,如果徐灵鹿和黎玄辞出了什么意外,魏大人的紫气是最后的保命手段,在加上之前魏镜澄曾在心中发誓,再也不独自留在结界的另一边,不让他进门,怕是小天师也进不去,所以这次只能带魏大人一起行动。

    为了安全徐灵鹿给了魏镜澄三道符,告诉他是护身符,但其实并不是,这三道符挡煞,挡灾,最后一道则是续命的。

    并不像普通符咒效果有限,修道之人的符咒其实都是均等交换,若要帮一个人挡煞,续命,就须得有另一个人中这个煞,出这些命数,而魏大人这三道符咒,都是落在徐灵鹿自己身上的,除非小天师死了,不然这符会保住魏镜澄不受一点伤害。

    凌霜不断的发出铮鸣之声,徐灵鹿提剑率先进入密室,魏镜澄和黎玄辞则跟在他身后。

    暗卫中一半人手从原路返回,去调集其余人接应,另一半则留在密室面前待命。

    从三人踏入密室那一刻,就感觉室内的邪神像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邪神原本是正对着大门的,他们全部的人都站在门外,所以没有察觉异常,可等三人进门后,没有直直冲着邪神的方向走过去,而是想先离远一些绕一圈看看情况。

    由于不知道这邪神像会不会忽然发难,所以三人移动的比较慢,走的格外谨慎,打算先查看西北方,这才发现了异常。

    邪神像仿佛在跟着他们行走的方向缓慢的转动。

    无论三人走到什么位置,一转头就能看见那个眼镜被缝成一条线的邪神正面对着他们。

    黎玄辞虽然不擅长驱鬼抓妖,但在玄门之中这么多年,该见的也都见过了,还是头一次有这种背上汗毛都要立起来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邪神像要是有眼睛还好说,被这个缝死的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觉实在是太渗人了。

    发现了这个异常后,不仅室内的人开始不淡定了,就连结界外的暗卫们也觉得毛骨悚然。

    那邪神像也奇怪,那么大一座,转动起来却悄无声息,魏镜澄是习武之人,练弓的时候,时常蒙住双眼听风声辨别箭矢的方向和力度,听觉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莫说是这么大一个东西原地转动了,就是一片树叶飘落在地上,若是他凝神去听也能听见,可自从进了这密室,他一直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松懈,竟然没听见一点邪神像发出的声音。

    一直被这破玩意盯着,怕是只有徐灵鹿一个人不觉的难受,他就是有点点不爽,本来想先研究清楚再做打算,现在也不装了,直接一道雷火符丢了过去,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先烧烧看。

    但符纸并没有落在邪神像上,在空中直直飞过去,却见邪神周围的那盏魂灯猛地一闪,符纸在半空就燃了起来。

    啧,怎么还自带三个奶妈呢?

    灯中的魂魄居然会帮这个邪神像抵挡伤害,这确实是不敢烧了,虽说可以将魂魄烧尽,再直接烧掉那鬼玩意,但那些失了魂魄的人可就救不了了,小天师撇了撇嘴,要是让他抓到设计这个阵法的人,非把他抓来,把魂魄烧上个三天三夜再说,真是太歹毒了。

    不烧就不烧,反正这玩意似乎只能在原地动,不然岂不是早就杀过来了,跟其他人的惊惧不同,徐灵鹿反倒放松下来了,干脆也不谨慎了,斜斜的瞟了一眼可怖的邪神,开口,“这样,魏大人留在原地,黎大人你站到东南方去,我去绕圈查看,它不是会盯人吗?我倒是要看看它这次盯谁。”

    这个解决方案属实把所有人都震惊到了,面对如此可怕的东西,徐天师竟然这么皮的吗?

    本来还无比紧张的魏镜澄和黎玄辞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甚至有点好奇,对呀,它盯谁呢?谁会是被邪神选中的小宝贝呢?

    黎监证提着自己的宫灯,兴致勃勃的去了另一个方向,走一走还停一停,等着邪神像看过来,但邪神毫无动静,依旧面向徐灵鹿和魏镜澄的方向。

    你别说,还有点小失落,将近两百岁的黎监证站定后,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居然没有选我。

    黎玄辞走后,徐灵鹿也动了起来,他靠近灯阵,准备仔细研究一下。

    只有三盏诡异的灯,当然不可能照亮整个密室,等他走进灯阵的位置后,抬头再看一眼,密室顶部居然是有天光的。

    就在邪神像的正上方有一个差不多井口大的通道,通道顶有风,说明空气是流动的,但小天师看的很分明,在这个通道的尽头是有一汪水的,不仅能看到水的波动,甚至能看到光线在水中折射出的焦散光斑。

    室内的天光正是从水面中照射下来的,难怪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这个密道,原来另一个出口竟是藏在一口有水的井底。

    亮起的那三盏灯并不在一处,若是从上方看,应该会刚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小天师靠近那盏魂灯,这盏灯的灯柱便是一个人被剜去双眼,头颅诡异的仰成九十度角,用额头顶着灯台,眼中似乎还有血泪流出。

    他用凌霜的剑柄敲了敲那个人形灯柱,嗯,内部是中空的,不知道有什么鬼东西。

    徐灵鹿继续绕着灯阵走,这次他走的比较快,那邪神像肉眼可见的转动了起来,始终看着徐灵鹿所在的方向。

    嗯,行叭,小宝贝竟是我自己,小天师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继续敲击余下的灯柱们,这些遭受各种酷刑的人形灯柱果然全部都是中空的。

    本来是打算一剑劈了灯柱,将灯中的魂魄放出再一道雷火烧了邪神像,现在看来要更稳妥一些才是,万一柱子里有蛊虫,毒烟什么的,岂不是会吃大亏。

    没法暴力破阵的小天师,只好慢下脚步,让黎监证提了灯过来,抽魂。

    这是最不伤魂魄的方式,就是速度比较慢,抽一道魂就要画一道符,幸好徐灵鹿的修为已经可以隔空画符,不然怕是符纸都没有带够。

    抽魂的过程很顺利,小天师将灯台中的魂一道道抽出来,再放入黎监证的宫灯中先养着,很快原本发着暖黄色光芒的宫灯,很快就变成了浅金色和绿色的双色灯。

    等徐灵鹿抽完所有灯盏,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子,黎玄辞全有些疲惫,抬头看了一眼邪神像,差点飚出一句脏话。

    那黑红色的邪神像,正从缝合的双眼中,趟下两道血泪来。

    血泪鲜红鲜红的,格外醒目,流动的很缓慢,可一眼就能看见正在动,给黎监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徐灵鹿也看了过去,但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总觉得那玩意不像液体,但现在离得远,光线也不算好,倒是看不太真切。

    在他俩忙着抽魂的时候,魏镜澄也没闲着,在密室的其它地方查看,摸索,居然真的让他找到一处机关,此时见灯盏抽完了,刚好喊两人过来看,顺道歇息一下。

    小天师拉着黎监证先过去看机关,这血泪他总觉得没什么威胁。

    这次发现的机关在墙壁上的一个暗格中,只有一个按钮,徐灵鹿也没多考虑,来都来了,直接一道结界罩住三人按了下去。

    要是这是毁了密室的机关,他们有结界护着,魂魄也都抽完了,这密室毁了就毁了,还省了他的雷火符。

    但按钮按下去,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机关出现,只是十个灯柱齐齐转了个方向。

    原本面向邪神像的灯柱,全部看向了外面,后背打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它们的转动带动了地上的石板,从灯柱到邪神像的位置也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凹槽。

    三人在结界内等了一会,见确实没有危险,便去灯柱那里查看,在灯柱链接着邪神像的凹槽中,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细线和正在蠕动的白色线虫,饶是见过这两种东西的黎监证,一眼看过去也险些被当场送走。

    实在太恶心了。

    徐灵鹿不仅没有被恶心到,反而兴致勃勃的走过去,蹲在凹槽前面,用凌霜的剑尖去挑那些红丝。

    剑尖刚接触到红丝就发出‘铮’的一声,然后肉眼可见的往回缩了一截,嗯,行吧,可能是被恶心到了,这是一把有点洁癖在身上的剑。

    凹槽刚刚打开之时,徐灵鹿就注意到,红色细丝连接着灯台的那一端已经变成灰色的了,等凹槽打开后,这些细丝更是快速的在变灰,再看一眼邪神像,它眼睛下面那两行血泪越来越长,小天师凑近看看,那果然不是血泪,而是那个红色的细丝在沿着眼睛被缝死的那条缝里努力的缓缓爬出来。

    第72章

    密密扎扎的红丝扭动着缓缓向下蔓延,若是光线不清楚,确实很容易看成是血泪。

    灯柱破了之后,徐灵鹿又绕着邪神像转了一圈,这一次邪神像没有再转动,始终保持面向一个方向,看来刚才这鬼玩意转动跟这些灯柱的机关有关。

    而这些红色细丝应该是某种能量传输的管道,通过凹槽连接到灯台大概是为了吸取活人魂魄中的能量,以供养邪神的心脏。

    现在灯台中的魂魄被徐灵鹿抽进了宫灯中养着,所以靠近灯台那一段的细丝失去了能量来源便开始发灰了。

    而邪神像本身想尽可能的收回这些能量,所以那些来不及安置的红丝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想清楚了这个关键,徐灵鹿举起凌霜就将凹槽内的红色细丝从最靠近邪神像的部分一剑挑断了。

    红色细丝在触到剑刃之后,像是被烫到一样,大力的抽搐甩动了两下,然后迅速变为灰色,落入凹槽中,没过多久就化成了齑粉。

    邪神像眼下的红丝也有一部分相应的转为灰色,不多时变做粉尘扑梭梭的掉落在地上。

    每挑断一组细丝,那邪神像中的心脏跳动的便缓慢一分,邪物本体也像是缩了水一般,会变小一圈,等小天师将十组红丝全部割断,原本魏镜澄站着都要抬首仰望的邪神像,竟变得还没有徐灵鹿高。

    这压迫感一下子就消失了,黎玄辞甚至觉得这个邪神现在看上去还几分可怜。

    徐灵鹿看着缩水的邪神像思考,如果这些红丝中的能量供给都被邪物消耗光了,它是不是就会缩成跟在李赋家找到的那座一样的大小,然后等待一个机会,再次有人供养,长大,甚至苏醒。

    见这边没有什么危险,黎玄辞和魏镜澄也凑过来观看。

    这邪神像的皮肤很像是枯皱的树皮,但却不是硬的,黎玄辞用怀中的桃木簪子戳了几下,发现还有弹性,而且很柔韧,有点像是削鞣过后的动物皮,只不过更皱一些。

    想起徐灵鹿之前说,这邪神像可能是真人做成的,加上现在这外皮的手感,黎监证默默的抖了一下,后背有点发凉。

    很快他就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在李赋家发现的那个小邪神像,可能是因为时间比较久了,或者长时间失去供养,手上所拿的东西和邪神像本身都是硬邦邦的看不出材质的区别,但眼前这座却不一样,这尊邪物一共有四条手臂,一手持狼牙刃,一手持铜锤,剩余两只手,一手提着人的头颅,另一手则托着一个眼球状的东西。

    黎玄辞戳了戳邪神像手中的东西,居然是硬的,与邪物的本体触感相差巨大,应该是有某种木头或者石头制作而成,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能固定在邪物身上。

    而且有两条手臂与躯体连接的位置处有一圈蜈蚣般的纹路,虽然现在皮皱在一起,但仔细辨认依旧是可以看出来的,似乎这两条手臂是被人为拼接上去的。

    发现了这两点后,黎监证便看的更为仔细了,他将宫灯贴近,一寸一寸的认真看过去,片刻后又在邪物的左边脚踝内侧发现了一个已经模糊扭曲的印记。

    印记并非是简单的用墨刺进皮肤里,而是烙上去的,所以即使现在邪物的皮肤黑红又枯皱依然能大致看出原本的形状,是一只展翅的青蛾。

    在认出印记之后黎玄辞结结实实的倒吸一口凉气,这邪神像还真是活人做成的。

    也就是黎玄辞活的够久,这个青蛾印放在眼下,世上能认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了,因为它是属于前朝一个专门服务于皇室的秘密组织。

    青蛾扑火,寓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象征了这个组织的忠勇,黎玄辞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年这个组织是他亲自带人捣毁的。

    在密室中搜到的九枚青蛾铁印,也是他亲手融掉的,甚至关于青蛾印的记载都只有钦天监的书局内有,那眼下这个东西哪里来的呢?

    是前朝的青蛾印重新出现了,还是这个邪神像便是前朝青蛾组织中的人。

    无论是哪一种都够骇人的。

    于是黎监证提议,邪神像先不要挪动,他希望小皇帝可以亲自过来看一下,另外邪物脚踝内侧这个印记,他要拓印下来,再仔细对比对比。

    反正魂魄都已经救出来了,这么做确实比较稳妥,徐灵鹿也就同意了,只是特地嘱咐魏镜澄不管谁要过来,都得先把他给的符纸带上。

    现在虽然斩了红丝,破了邪神阵眼,可这个邪神像本来就是极其阴邪之物,若没有带符纸直接接触,生病倒霉都是小事,阳气弱一些的,说不定会直接丧命。

    小天师又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团黑色的丝线,这丝线名为‘无丝’,捆绑一般物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绑的再紧,系的再牢,一松手照样滑落在地,但若是捆绑阴邪之物,不用动手去绑,这丝就会紧紧缠住,并且与邪物融为一体,让其不能作乱。

    果然黑色丝线的线头刚刚触到邪神像的表面,那团丝线就开始快速的滚动,一圈圈的缠绕在邪神像上,待仔细去看时,又消弭于无形,丝毫也寻不到踪迹了。

    黎玄辞再次没见过市面的啧啧称奇,甚至想将徐灵鹿的百宝囊抢过来,翻个底朝天,看看里面还有些什么稀罕玩意。

    密室便暂时保持原状,徐灵鹿给暗卫们分完符咒后,便和魏镜澄黎玄辞一起返回了地面。

    进去的时候还是早上,出来却已经是下午了,三人先去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分头行动。

    魏镜澄去给自己的皇帝哥哥汇报,黎玄辞则带人去拓印邪神像脚踝上的印记,对照典籍,徐灵鹿带着黎监证的宫灯去了大理寺的监舍,送魂。

    严忠带着他过去,一路上一直在马车的车窗外叨叨,抱怨这些人有多难管,说是其中有些人神志还有问题,总是做出一些怪异的举动。

    因为监舍关的都是轻刑犯,所以看管的士兵也多是新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最近被吓得不轻。

    徐灵鹿一边听他絮叨,一边心说,可不得怪异吗?不是丢了魂就是少了魄,能正常就奇怪了。

    到了地方,果然监舍里乱糟糟的一片,之前在院中看着还正常的人,现在多少都有些奇怪,有莫名其妙忽然发笑的,有在墙角跟稻草说话的,还有不断拿脑袋撞木门磕墙壁的。

    守卫的士兵们跑来跑去根本制止不过来,焦头烂额。

    徐灵鹿让严忠将守卫全部遣出去,在外面看守好,口中念咒,用手指轻轻敲击宫灯的灯罩,敲一下便有一点光飞出来,那些失散的魂魄会自行找到自己的主人。

    等全部敲完,居然有三魂七魄绕着监舍飞了一圈,又钻回了宫灯中,它们的主人并不在此。

    看着在宫灯中打转的光点,徐灵鹿皱眉,看来回去还得再搜一次魂。

    等回到皇宫,已经入夜了。

    魏镜澄还在与皇帝商量事情,黎玄辞却已经在等着他一起去观星楼。

    黎监证下午将拓印下来的东西交给了天机营,营里的有专门复原痕迹的高手,还原出来的痕迹果然和前朝的青蛾印一模一样,黎玄辞还特意跟销毁前的青蛾印做了比对,分毫不差。

    那么有极大的概率,这个邪神像就是由前朝青蛾组织中的活人制成的,黎监证迷茫了,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将前朝皇室死忠组织的人如此残忍的做成这个玩意的,到底属于什么势力呢?

    遇到想不通的事情,黎玄辞就选择看星星。

    可今晚云层很厚,整片天都阴沉沉的,他需要徐灵鹿的帮助。

    一只纸质的青鸟从徐灵鹿手心飞出,两人在观星楼上等了一会,天上的云层就渐渐的散去了。

    黎监证打开罗盘,仰望星空,之前那颗死而复燃的杀星已经又熄灭了,那点微弱的红光,现下彻底寻不到踪迹了,看来在云京城中的这个杀阵确实已经被徐灵鹿破了。

    他试图找寻青蛾印的答案,可星辰没有丝毫的回应,曾经代表着青蛾组织和前朝皇室的那颗星,已经彻底陨落,没有要死灰复燃的迹象。

    等云层再次遮住星辰,黎监证看着已经到了观星楼的皇帝和魏镜澄,摇了摇头,并不是前朝的人。

    知道皇宫中的密道,密室,又在当朝的皇宫中害宫人,下诅咒,摆杀阵,阵眼中的邪神像上还出现了前朝的青蛾印。

    几乎所有人都猜测这次的事情时前朝的余孽所为,贼心不死妄图复辟,就连黎监证自己在占星之前也是如此猜测的。

    这个有着青蛾印的人说不定是个死士,自愿牺牲,才被做成如此模样,可星辰却否定了这一切。

    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这摊浑水中还有另一方未知的势力在操控。

    徐灵鹿看着占星楼上,眉头深深皱起的三个人,举起了有三魂七魄在里面转圈圈的宫灯,“也不用这么发愁,我猜这些魂魄应该是属于那个被做成了邪神的人,我们还有一条路……”

    “搜魂。”

    第73章

    要搜魂须得有一个载体。

    把这三魂七魄再放回邪神像里是不可能了,徐灵鹿难得遇到了难题,他需要扎个纸人。

    扎纸人这个活今晚显然是干不了了,半夜搜魂也过于渗人,所以大家就此散了,明日再说。

    由于今天在密室看到的场景过于骇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当朝天子,此时也面色煞白,感觉思想和灵魂都受到了很大冲击。

    想起凹槽里不断蠕动的白色线虫和那个由活人制成的黑红干枯的邪神造像,说话间都几欲呕吐,若是再现场观摩一下纸人复活,恐怕要连续做噩梦好长时间。

    小天师此时已经收了本命法器,又恢复了软嫩软嫩的甜豆模样,轻快的说着纸人应该怎么扎,魂魄塞进去之后,扎好的纸人会有什么可笑的反应,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逗趣的场面,还清脆的笑了起来,再想想他调查这些东西时的手段,魏帝头皮都有些发麻,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佩。

    感觉自己弟弟是真勇士呀,这样的都能爱上。

    众人各自休息之后,徐灵鹿回到房间用水镜看了一眼梨白和阿润。

    嗯,很好,阿润趴成一张猫毯,扁扁绒绒的,梨白正站在它背上,给它舔脑袋后面的毛。

    看似和谐有爱,但老父亲还是从阿润那张漂亮的猫脸上看出了一些生无可恋的意味,看见它也过的不太好,这两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的徐灵鹿忽然就释然了。

    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徐灵鹿决定明天给纸人画一张猫脸。

    大概是前晚他冷的过于明显,即使现在皇宫中已经停止烧地龙和火炕了,但魏大人显然是可以有点特权的,今晚一上榻徐灵鹿就觉得身下的温度过于舒适,暖烘烘的,加上又忙了一整天,精力消耗极大,还没想好要给猫脸画个什么表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就错过了魏镜澄坐在床边难得纠结的画面。

    众人散掉之后,他和魏帝又聊了一下怨病的感染源头,因为卜忠尧的供词,这玩意并不能直接散播,而是通过饮食进入人体的。

    宫中有大批的低等级宫人感染,应该是有东西混入了皇宫日常采办的食物中,邪术虽然可怕,但食物的采办出了问题却更为严峻,魏镜澄现在抽不开身,派谁去调查就显得尤为重要,兄弟俩商量了好一会才定了人选。

    等他回来,徐灵鹿已经裹着被子睡熟了。

    魏大人本来依旧是想着看一眼就离开,可有一就有二,昨晚虽然没怎么合眼,人形木桩般的直挺挺躺了小半个晚上,但却也比独自一人去旁边那冷清清的卧室睡要好。

    想到这里,魏镜澄到底是没忍住诱惑,果断的除了外衫,轻手轻脚的掀开锦被的一角,上了榻。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徐灵鹿手脚缠上来的准备,可现下床榻温暖,睡熟了的小天师丝毫没有要靠近的意思,甚至还嫌弃魏大人体热,往远处翻了个身,主动的拉开了一条缝隙。

    这就显得人形汤婆子魏镜澄非常的工具人了。

    工具人魏大人盯着床榻顶上的纹路忍了一会,没忍住,翻身长臂一捞,把刚翻的远了点的徐灵鹿一把揽进怀里。

    徐灵鹿的后背贴上一个温暖又坚实的胸膛,安全感倍增,轻轻的嘟囔了一声,反倒睡得更熟了。

    魏镜澄看着他丝毫没有排斥,在自己怀中幸福的团成软软的一团,也扬了扬唇角,他昨晚整夜没睡,今天又忙碌了一天,现在倒是也没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将人又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很快也跟着睡了过了。

    丝毫没有独自睡了二十年,忽然和人一起睡的适应期,睡的比平日还要香沉。

    这就造成了徐灵鹿第二天在不该醒的时间,就醒了,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因为他不仅有点热还有点硌。

    魏镜澄实在没法做到在梦里还能守礼自持,他又紧紧的把徐灵鹿扣在怀里。

    粗重的呼吸全部打在小天师的耳后和脖颈上,不断升高的体温让毫无缝隙的两人都出了一层薄汗,更要命的是某些东西的体量感过于明显。

    徐灵鹿醒过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等想明白了眼下的情况时,脖子和脸都瞬间变得通红。

    他算是明白了魏镜澄前一晚的感受了,此刻的他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原有的频率,怕自己呼吸频率有异常,会惊醒身后的男人。

    其实若是平时,只这一瞬的变化,说不定魏镜澄就能察觉,但现在魏大人自身难保,陷入了过于旖旎绮丽的梦境,一时无法苏醒,等他醒过来后,徐灵鹿脸上的红晕已经消了,呼吸也像熟睡时一般别无二致。

    还好没醒,想到自己的情况,魏镜澄长出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下床整理,这辈子都没做出过如此不磊落的姿态。

    听到他出门的动静后,徐灵鹿翻身过来,看着被带上的木质大门,嘴里嘟嘟囔囔,“闷骚,憋死你算了。”

    然后,不忿的翻身,打算再补一觉。

    魏镜澄有没有再回来,徐灵鹿不大清楚,反正再次见面已经是早餐的饭桌上了。

    徐灵鹿意味深长带着暗示看了魏镜澄好几眼,昨晚都那样了,现在不延续一下,来了早晨火热的亲亲吗?

    魏大人面色如常的帮他剥了一个鸡子,丝毫看不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徐灵鹿吃了鸡蛋,还不死心,继续暗示盯盯,魏大人看着他,表情有些诧异,接着又帮他剥了一个鸡子。

    已经饱了的小天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古代人就是麻烦,明明已经开到了100码,接下来就要开到200码了,你兴致勃勃的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他一脚刹车踩死,甚至还塞给你两个白水煮蛋。

    一顿早饭也没等到一个主动亲亲,吃撑了的小天师只能气鼓鼓的扎纸人去了。

    要被附魂的纸人有点讲究,骨要用柳枝,皮则要用槐树皮纸,东西不算珍奇,但找起来也麻烦,幸好昨晚暗卫已经帮他找齐了。

    徐灵鹿折纸尚可,平日里折个纸鹤,青鸟都不在话下,但是扎纸人的功夫学的却不怎么样,本想扎个可可爱爱的,但搞了一上午,看着缺胳膊少腿,歪七扭八仿若脑瘫的纸人,小天师越弄越暴躁。

    干脆选择摆烂,用朱砂墨画了两个高低不一的螺旋线圈算作眼睛,一个竖长的点就是鼻子,最后又画了一个线条曲里拐弯的椭圆充作嘴巴。

    等午后未时打算开始搜魂时,众人看着这个纸人,一时都沉默在当场,这种程度是魏镜澄昧着良心也夸赞不出来的程度了。

    徐灵鹿将宫灯中的三魂七魄都抽出来,附到纸人中。

    那个手工怕是连三岁孩童都不如的纸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站住了。

    这个场面也是非常诡异,但不是令人生畏的诡异,而是另一种形容不出的诡异感觉。

    由于这次搜魂的结果非常重要,徐灵鹿怕自己转述出现问题,所以选择了纸人幻境。

    这纸人丑是丑了点,但该有功用还是有的,只见它那个不是很圆的脑袋上,两个螺旋线眼睛开始旋转,线条不流畅的椭圆嘴巴也一张一合,虽然听不到说话声,但众人确实被它带入了幻境。

    魂魄应该是被抽离本体很久了,记忆非常模糊,大部分事情他都不再记得,只有几个对本人非常重要的记忆被保留了下来,但也很有价值了。

    首先可以确认,这三魂七魄确实是属于密室中那座邪神像的,而那个邪神确实是由一名前朝的青蛾制成的。

    零碎记忆片段的第一段就是此人加入青蛾时的场景,滚烫的烙铁压在他的脚踝内侧,留下的是皮肉的焦糊气味和一枚蛾状的印记。

    接着便是兵荒马乱的战争,皇城被攻破,前朝的皇帝带着妃嫔,皇子,公主在殿内自戕,却有一位皇子被下属偷偷掉包换了出来,由当时的青蛾沿着密道送出了皇宫,他也是这次行动的参与者之一。

    后来青蛾组织被剿灭,他恰逢护送小皇子出境逃过一劫,回到祁云后,藏在一个茶馆中做掌柜。

    接着魂魄中是大段的空白,空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内容。

    直到小皇子再次出现,这时那个还是少年的皇子已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男性了,秘密潜回祁云,联系之前的青蛾旧部,打算复国。

    这个青蛾拒绝了,一是青蛾组织已经覆灭,无人再去制约他,又何必去做这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二是新朝建立之后,生活稳定舒适,他也不愿再求什么泼天的富贵。

    接下来的内容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划过,一片血红,密密麻麻全是划痕,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和求饶声。

    等大片的空白再次过去,青蛾的记忆又清晰起来,他开始帮着前朝皇子四处奔走,联络旧部,策划谋反复国。

    这中间有几张面孔狠狠的扎了魏帝的眼,竟有好几个现在还在朝堂貌似忠心耿耿的老臣,私下都与这人联络过。

    第74章

    虽然魏帝非常想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和这青蛾合作了,但这些记忆似乎对青蛾来说并不重要,魂魄再次空白。

    后面出现的内容,却另在场的四人都愣住了。

    这个青蛾被人捕获了,前朝的皇子也不知被什么人抓了起来,整个复国的组织就这么被一锅端掉了。

    魏帝看的大为震惊,这个组织他根本尚未知晓,也未曾派出人手去剿灭,究竟是谁将这组织毁掉的?

    可青蛾的记忆没有给出答案。

    在他剩余的记忆中只剩下了凄厉的惨叫和无比残忍的画面。

    这个青蛾被绑在柱子上,一只葱白的手,握着一把短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的眼眶,还扭转了一下,一只眼睛瞬间就成了血窟窿,青蛾疼的甚至发不出惨叫声,只能从喉咙中‘嗬嗬’的喷着血气。

    那只手再次举起了匕首,纤细的手腕上套着一个银镯,随着手的动作,银镯上的铃铛‘玲玲’作响,清脆悦耳铃铛声和粗重的‘嗬嗬’声形成了鲜明对比,匕首刺入另一个眼眶时,魏帝甚至微微闪躲的眯起了眼睛。

    他虽然也经历过残忍的夺嫡,但双方你来我往的打起来,都讲究一击毙命,尽量降低风险,如此残酷的行刑过程他是没有见过的,加上这几年养尊处优,现下直面这种惨状,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停下出去呕吐一番再也不进来。

    环顾一下其余三人,魏镜澄眉头紧紧拧着,但面色还算平常,大理寺也有一些刑罚,虽然不像这邪术如此血腥,但魏大人也是见过一些市面的,并不算太难接受。

    黎玄辞脸色是不好看,有点发白,但他活的够久,乱世之中的凄惨景象,可比眼前的画面要惨的多,所以没有太大反应也算正常。

    可徐灵鹿就不正常了,二十出头岁的年纪,面对这种场面,神情如常,面色平淡,甚至还在纸上描绘着那个银镯上的花纹。

    魏帝首次觉得自己弟弟可能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很有天赋,就这种的娶回家里,哪里还敢再抬一位侧妃进门。

    大概是他的视线停留太久,徐灵鹿从画纸上抬头,瞥了皇帝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国子监的先生在看顽皮不好好听讲的学生。

    魏帝后背一紧,连忙坐直身体,收拢视线,继续好好观看回忆,这一眼差点就要宣布‘皇上驾崩’了。

    那双手取来了一根骨针和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线,就这么捏着青蛾那血淋淋的眼皮子,将剜掉眼珠的眼眶,上下死死的缝了起来。

    骨针每一次穿过皮肉,魏帝的头皮就发麻一次,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皮都跟着疼了起来。

    坐在一边的徐灵鹿这时还淡定的评价了一句,“手很稳呀。”

    他戳戳旁边的魏镜澄,“你看她基本每一针的间距,深度和力度都差不多,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一定时常练习,这方面可以查一查,另外整只手都比较小,指骨也很纤细,之前还看到手腕上有银镯,这应该是个姑娘。”

    “姑娘?!”魏帝简直要咆哮,说是魔女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人做下的恶事,怎么还能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姑娘。

    大概是他的语气过于震惊,愤怒,徐灵鹿凉凉解释,“魂魄中的记忆是从自身出发的,若是有人对善人或者普通人做出了如此残忍之事,那即便是怨念有办法消解,因果却是消解不了的,作恶之人一定会染上大量因果,说不定几日之后就会遭到报应。”

    “但我看密室中的邪神造像,和纸人中的三魂七魄,都没有太重的因果牵连,那么就有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动手之人有类似凌霜的神器,可斩断因果,但这个可能性非常小,要是这世间真的还有一个能断因果的神器,凌霜早就感知到了。”

    “第二,这个青蛾与动手之人本身就有因果纠缠,被如此对待,是他的报应。”

    这世间的事情,有时用眼睛去看并不一定就准,但因果却骗不了人,欠下的因果无论早晚都是要还的,所以徐灵鹿对此格外淡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来就是天道轮回。

    魏帝被他这么一番解释说的不再言语,位置坐的高了,总是听些顺耳的话,他也逐渐刚愎自用起来,明明是尚未调查清楚的事情,就如此果断的下了结论,作为一个掌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上位者,这确实不应该。

    眼眶缝合好之后,青蛾随着颠簸不知去到了什么地方,再次有记忆是强烈的剧痛,比被人生生剜掉眼球还要再疼上千万倍,他的魂魄被从本体抽出,放入灯内,不断灼烧,一面疼痛难忍,一面还能感知肉/体中的变化。

    肉/体被喂下一颗鲜红的不断跳动的东西,那东西沿着食管下去却并未进入胃中,而是在体内肆意的乱撞。

    每一次撞击,每一根血管的断裂,那被困在灯中的魂魄都能清楚的,不差分毫的感受到。

    很快气管,血管,肺脏都被这个东西撞得一团稀烂,青蛾的身体已经断了呼吸,终于是死去了,可酷刑还未结束。

    鲜红的东西游进了心脏,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终点,它张开尾部一层层带着密密麻麻倒刺类似昆虫口器一般的东西,扎进了青蛾的心脏中。

    那些原本要喷涌流出的鲜血,瞬间被固化成了红色的细丝,因为失去了大量血液,青蛾的皮肤枯皱在一起,渐渐泛出黑红的颜色,竟然和密室中的邪神像已是有八分相似了。

    后面这青蛾的魂魄,就一直在抵御被长久灼烧的痛苦,无暇再去记忆其它,只有一个背影被他清晰如刻般的记在了灵魂深处。

    那背影身形窈窕,举手投足尽是风情,脚踝和手腕上都带着缀有铃铛装饰的银环,一步一响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等魂魄的记忆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魏帝甚至还没从那身影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单单只是一个背景竟让见惯了美人的他,升起了此人定然倾国倾城,想要去寻找的念头。

    “魅术。”徐灵鹿塞给他一张清心符。

    这皇帝到底能不能行,真为祁云的未来担忧。

    符纸入手,瞬间清醒过来的皇帝,看看魏镜澄,再看看黎玄辞,即便是没有符纸,也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嗯,这下就连皇帝自己也开始为祁云的未来担忧起来了。

    搜魂这便结束了,徐灵鹿没有把魂魄再放回到黎玄辞的宫灯中,那宫灯有蕴养魂魄的功效,放久了甚至能将一些有点残缺的魂魄养回来,这魂不配。

    他抬手一张封魂符,直接贴在了纸人脑门上,就让它先在纸人里住着吧,后面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轮回的方法。

    至于密室中那座由魂魄□□制成的邪神像,也就暂时先放在那里,反正没了灵魂能量的供养,那邪物会慢慢自己缩小变硬,有无丝捆着又没有什么危险,顶多就是看着恐怖了点,等它缩到能进桃木盒子的大小再给关起来。

    凹槽中白色的线虫应该是怨病本身的分泌物,这些东西由钦天监收集起来,继续去制作线香。

    皇帝见识了魂魄中,怨病在人体内撞碎脏器血管的画面,不寒而栗,打算以后没事就焚一焚,被这玩意寄生实在是太可怕了。

    徐灵鹿看着魏帝没出息的样子,怕他直接被吓病了,以后什么都不敢吃,疑神疑鬼,更加影响祁云的未来,只能开口安抚,“陛下不用担心,这世间一切都是有法则的,强的东西自然就少,在宫人身上寄生的和在这个青蛾身上寄生的,应该不是一个等级。”

    “大概相当于,在宫人们身上寄生的为普通蛊虫,而青蛾身上这只则是蛊王,您可知要出一只蛊王有多难得吗?对方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所以陛下大可以安心的正常饮食,歇息,香也不要燃的过多,虽有草药辅助,但长时间嗅闻还是会影响头脑,若是头脑更加混沌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更加用的很微妙,但魏帝丝毫没有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反而连连点头称是。

    今日之事确实吓到了他,现在对徐灵鹿的话非常信服,之前还想讨价还价,用一个钦天监的小官职换徐天师为朝廷卖命,现在恨不得直接原地封他为国师,别说自家弟弟想娶他为王妃,就是他想娶魏镜澄,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搜魂虽然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但疑点还是很多。

    这女子是谁,为何要将复国组织灭掉,和这青蛾有什么旧仇,才用如此残忍的邪术将这个青蛾做成邪神像的模样,那个前朝的皇子是死是活,现在何处,这些都无从知晓。

    但更令人迷惑的是,既然女子带人灭掉的要造反的组织,为何又要在宫中设下如此凶险的阵法,还用大量的宫人活祭呢?

    她似乎对那个复国的组织和现在的祁云恨得不相上下。

    但这些事就不归徐灵鹿管了,都得靠他的怨种男朋友去查。

    谁让魏镜澄是皇帝的亲弟弟呢?

    想想后面肯定不能每天见面,亲亲,抱抱,举高高,小天师就有点不开心,要不还是撺掇魏大人辞官吧。

    这破案子,谁爱查谁查去,哪里有谈恋爱重要。

    第75章

    果然,从当天晚上开始魏镜澄就忙碌了起来。

    女子的背影以及手部的具体姿态都要请宫中最厉害的画师画出来,然后去找李赋和所有宫人们一一辨认。

    宫中的密道体系也要查,根据青蛾的回忆,显然现在皇宫中的密道不止他们找到的这一条,若不查清楚都是隐患。

    还有那个搞事的前朝皇子,就那么个把人,连个百户都凑不出来,还妄想复国,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虽然青蛾的记忆中,没有他的具体样貌,但也不能就放任他不知死活,不知踪迹的待在这个世界上,皇帝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化成了白骨,也要将骨头带回来查验。

    更关键的还是宫中的食物采办和曾在青蛾记忆中出现的那些老臣。

    想着昨晚的事,徐灵鹿本来还有点忐忑,害怕今晚再来这么一出,又会陷入尴尬,结果魏镜澄根本没有来。

    第二天早上连个帮忙剥蛋壳的人都没有,小天师气鼓鼓的收拾好小包袱,拐歪去了一趟竹太妃的住所,点播了几句水镜的用法,就独自回了徐府,谁还没点重要的事情嘛,他也要赶回去看他的小猫咪们呢。

    回去之后,小天师又被震惊了,梨白忽然变得好凶。

    之前明明是它一直调戏的阿润的,傻儿子除了躲还是躲,实在躲不掉就一脸生无可恋的摆烂任由它调戏,可现在梨白居然拒绝阿润的靠近了,家长这才走了几天,这家庭关系一下子就不和谐了。

    徐灵鹿眼睁睁的看着傻儿子叼着一个大大的绒毛垫子屁颠屁颠的过去找梨白,然后被梨白一爪子挥过来,差点毁容。

    这种速度和力度一看就不是闹着玩,而是梨白真的想揍阿润,不让它靠过来。

    又怎么了?

    傻儿子情路不易,老父亲叹气。

    在宫中后面几天比较忙,他没有看水镜的时间,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情节。

    阿润虽然是性格很好的小猫咪,但要是真的被揍,也是会凶凶还手的,看它之前和梨白打架就能看得出来,可是现在阿润好像变得更加舔狗了。

    明明被梨白挥爪驱赶了好几次,依旧跟在梨白屁股后面寸步不离,还夹里夹气的咪咪叫着,试图安抚梨白的情绪。

    好家伙,这个夹的程度,是老父亲开罐头的时候都没有听到过的。

    徐灵鹿想问问梨白怎么回事,可梨白却拒绝用心音交流,它赶不走阿润,但只要阿润保持安全距离也就作罢了。

    两只猫咪你追我赶了一番,最终阿润守在离梨白大约三米处,可怜巴巴的看着,而梨白缩在一个墙角里,不断的喘息。

    小天师看着白猫剧烈起伏的肚腹感觉更不对了。

    梨白可是能化形的大妖怪,以它的体力,以前跟阿润打架,完事都是悠闲的舔毛,基本没出现过这种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徐灵鹿甚至怀疑它是不是生病了。

    判断猫咪是否生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看食欲。

    徐灵鹿既然回来了,也不好意思再让公主喵跟着自家傻儿子一起吃猫粮和罐头。

    他之前去竹太妃殿里,恰逢太阳好,竹太妃正在院中晒猫窝,各位名贵的面料和精美的刺绣依次排开,太妃最近闲着没事,竟然还做了一个古代版的猫爬架,虽然功能不如现代的,但设计的精美程度绝对远超现代。

    再看看自己家,梨白除了自己的两个专属猫窝,其余就是和阿润共用已经抓的满是划痕的瓦楞板子和撞得七零八落的猫爬架子,哦对了,还有一个持续掉毛的毛毛垫子,和一个头已经快被甩掉的兔子玩偶。

    确实是下嫁了呀!徐灵鹿一边感叹,一边碾压着手上鱼肉糜。

    认真的把猫饭做好,他赶紧给梨白端过去,没想到小猫这次不仅没有吃,嗅闻了一下,还把整个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小碟子。

    这么挑食了吗?

    小天师把鱼糜端起来,又仔细看了看,鱼是现捞的非常新鲜,清洗的也很干净,闻上去只有鱼肉鲜甜的味道,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腥味,甚至鱼刺都剔的很好,公主这又是哪里不满意了。

    再次把碟子放下,梨白依旧没有转身过来,阿润着急了,用脑门推了推碟子,大声的‘喵喵’了两声,似乎是在叫梨白吃饭。

    梨白回过头‘哈’了它一声,就又转过头去,窝在墙角喘气了。

    阿润无辜被‘哈’可怜巴巴的看着主人,徐灵鹿走上前,摸了摸梨白的脑袋,很意外,居然没有被拒绝,而且梨白还主动仰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怎么不吃饭?”徐灵鹿得寸进尺的帮她顺着毛发,这么一摸才发现,梨白好像比他走的时候要瘦了一些。

    “咪!喵!”阿润跟着附和。

    就是,怎么能不吃饭?

    “要是阿润惹你生气,我帮你揍它,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咪?”阿润歪歪脑袋,小猫咪委屈。

    怎么又要揍我,我除了时间短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吧,而且那是第一次,能怪我吗?

    这句徐灵鹿没听懂,但梨白却听明白了,回身就是一爪子,阿润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的被挠掉一撮毛。

    “哈!”

    流氓!

    就在徐灵鹿准备分开打成一团的小猫咪之时,阿润竟然没有还爪,还死皮赖脸的蹭了上去,“咪~~”

    下次我一定努力,突破十分钟。

    梨白懒得理它,但这次也没有再驱赶,只是紧紧的团成一个圈,护住肚腹,任由阿润帮它梳理背上的毛发。

    徐灵鹿摸摸下巴,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两只小猫咪好像背着他这个老父亲,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梨白拒绝心音沟通,即便是天师也没办法知晓妖精的心思,徐灵鹿只好求助锋九。

    由于这次问题比较复杂,他便想着能不能让锋九来一趟云京城,说起来梨白是九锋山上长大的,见了锋九说不定会很开心。

    信传出去,锋九这几天恰巧和曦梧一同守灵雾山,便一起过来了。

    看着自己院里依偎在一起的两只猫和手拉手出现的两个山神,徐灵鹿牙酸,全天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见不到男朋友。

    梨白应该是真的认识锋九,见他来了非常激动,立刻站起身,但阿润没见过锋九,同时又感知到了锋九身上强大又危险的气息,以为梨白是害怕了。

    傻儿子‘噌’的一下也站起身,结结实实的挡在梨白前面,弓起腰背,警惕的看向锋九,随时准备扑上去。

    “咦,这个小家伙蛮招人喜欢的。”锋九没见过这个品种的狸奴,一时间沉迷在阿润的脸蛋暴击里,“是天师您的吗?我能摸一下吗?”

    他肌肉虬髯,一身铜筋铁骨,微微一笑嘴角便能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徐灵鹿一时有点懵,用这种恐怖的形象如此礼貌的提出这么软糯的要求,是连他也会懵住的程度。

    “他就是这样,最喜欢毛茸茸又柔软的小动物了。”曦梧在旁边帮忙解释。

    站在阿润背后的梨白也在疯狂点头。

    猛男最喜欢的,当然是毛茸茸,不分古今中外。

    为了撸到毛茸茸,锋九还特地带了自己晒的小鱼干和肉干,里面灵力充沛,最适合小妖精们吃来补身体,见他如此友善,阿润移开了位置,还为了小鱼干不情不愿的被摸了好几下脑袋。

    顺利的撸完阿润,锋九又一把把地上的梨白捞进怀里撸,梨白也亲昵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底下的阿润酸的小鱼干都吃不下去了。

    梨白即便是认了竹太妃为主,也鲜少有这么亲昵主动撒娇的时候,但对锋九却不一样,它在九锋山长大,猫妖地位低下,要不是这个蓬面山神时常照看,有事没事就给它寻一些能增加修为的食物,还会帮它赶跑入侵者,梨白怕是早就夭折了。

    小妖精几乎都没见过生父生母,锋九与它来说就是最亲近的家人。

    锋九抱着梨白,也很开心,梨白下山后,九锋山就再没有这么好撸的小猫咪了,整日和豹子野熊什么的一起生活,让猛男山神非常想念小猫咪的手感,撸到梨白的肚子时,锋九猛然一愣,“你这小家伙,自己还是个崽子,怎么就揣上崽了?”

    “什么?什么?什么?”徐灵鹿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锋九大哥是说,梨白怀孕了?”

    “怀孕?什么是怀孕?”古代山神显然对这个词不大理解。

    “就是梨白有小崽子了?”

    “对,才揣上,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要是再过几天过来,我还能知道是几只。”虽然妖精生下的崽子也不一定能开灵智,但繁衍生息总是一件让司管动物生计的山神开心的事,锋九说的喜气洋洋的。

    行吧,这古代山神还能当个B超用,徐灵鹿内心很是复杂,想到自己就走了几天,梨白居然就怀孕了,再结合阿润狗腿到不正常的行为,崽子爸爸的猫选就很明显了。

    眼角抽搐的看着自家傻儿子,小天师一时也无法具体描述自己的心情。

    阿润有了后代,自己开心是肯定的,但是这也有点太快了,不会是一发入魂吧,自家傻儿子还有这个本事呢?

    面对徐灵鹿复杂的目光,一脸纯真的阿润,不知怎么的就骄傲的挺起了小猫咪胸膛,坐的昂首挺胸。

    徐灵鹿看着它的傻样,嘴角也抽动了几下,然后冲着小猫咪竖了竖大拇指。

    儿砸,挺行啊!

    第76章

    梨白和阿润有了小崽子,徐灵鹿要去江南的事又双叒叕被搁置了下来。

    虽然比梨白小上很多,但作为家里的长辈,他怎么也得亲自照顾到小猫出生。

    锋九和曦梧离开的时候 ,给梨白留了好些小鱼干和肉干,吃了可以强健身体,猛男山神还说要是弄到了什么有益于梨白身体的东西就立刻给送来。

    徐灵鹿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照顾,梨白现在也很依赖他,每天都要蹭腿,顶脑袋,还要给抱着去晒太阳。

    小天师瞬间收获一个好几百岁的猫闺女,还是怀着孕的猫闺女,简直心疼的不行,抱着怕摔,含着怕化,恨不得连饭都不用梨白亲自吃。

    最近没有下雨,无根水不好弄,竹太妃每天都起大早,端着小铜盆在御花园里,一朵一朵摇上面的露水,好不容易连上了水镜,一来就被这个消息炸到了。

    她的小梨白居然有小崽崽了!

    竹太妃拭掉脸上情不自禁流下的泪水,徐灵鹿觉得她像是某个缺失的部分被填满了一样,整个人都向外散发着光芒。

    “徐大人,可以求您一件事吗?”竹太妃的语气中都流露着雀跃的喜气。

    “太妃您讲。”

    “我想亲手帮梨白做个产房,做好后会托人送出宫去,能不能劳烦您到时间给梨白用上。”

    这当然好!

    徐灵鹿自己没经历过这种事,根本没想到还要给梨白准备产房,还是竹太妃细致,“太妃做好只需告诉我一声,到时我托人去宫里取。”

    得到了允许,竹太妃欣喜的行动起来,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房间里转圈圈。

    “棉花要用最蓬的,还要能吸水,得做上三个,一个生产时用,另外两个喂养小猫崽时替换着用。”

    “面上要用最软的棉布,今年宫中发的就不错,都攒着呢,做三个窝应该没有问题。”

    “花样要绣些什么呢……”

    说着说着,还要抹两把眼泪。

    徐灵鹿看着竹太妃激动又忙碌的样子,欣慰的笑笑,关了水镜,要去给小梨白做猫饭了。

    锋九留下的鱼干和肉干,倒是符合梨白胃口,但怀孕的小猫咪要多喝水,所以这些干货要复水以后再吃,而且新鲜的食物也不能少。

    一大早徐灵鹿就托院中的下人买了新鲜的鸡鸭内脏,兔肉甚至还有些鹿肉打算和银鱼一起,做成混合肉丸子给梨白做配餐。

    魏镜澄带着魏帝进来时,徐灵鹿正挥着两把菜刀拼命的剁着案板上的各种碎肉,血呼啦擦的肉沫横飞,甚至还有一些碎肉和血点子,溅到了他脸颊上,被毫不在意的小天师冷笑着用手背抹掉了,恐怖效果堪比地下密室。

    魏帝再次被震撼,心有余悸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仿佛在说,你真勇。

    竹太妃和锋九都说猫咪在怀孕的时候牙齿会酸软,但是食量会增加,一定要将肉剁的越碎越好,这样吃起来不会累,徐灵鹿剁猫饭剁的很专心,根本没发现小厨房门口多了两个人。

    其实魏帝今日来徐府,并不是找徐灵鹿的,近几天他们都在查访那日在青蛾魂魄记忆中出现的老臣,虽然徐正清并没有出现在记忆中,但徐正清的恩师,也是一手将他推上中书令高位的人,却在青蛾的记忆中出现的时间最久,这位老臣现在已经过世了,子孙都回了老家度日,在云京城中唯一还和他有联系的只有爱徒徐正清了。

    这便是魏帝今日微服出访徐府的目的,但徐正清在中书省多年,最会的就是表忠心,打官腔,绕弯子,聊了近三盏茶的时间,依旧什么都没问出来。

    没问出东西也不表示就没有发现,若是徐正清真不知道此事,又何必跟当朝天子自己最大的上峰绕圈子,面对如此严重的事,直接开诚布公的说明自己不知道或者没有参与,才是最能获取信任的方式。

    结果徐正清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如何忠君,如何爱国,却一直在回避问题本身,以魏帝的敏锐,一下就看出了他有隐瞒。

    朝堂上的事情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忌讳操之过急,还需要暗暗地查,所以魏帝也没有挑明,便说让魏镜澄带着他去东院看看。

    自打徐家两父子在东院三番两次碰壁之后,就基本没有再去招惹过徐灵鹿。

    现下一听徐灵鹿居然于皇帝相识,徐正清面上不显,但心中非常诧异,而且皇帝当着他的面要去东院,这信息过于明显了。

    中书省日日草拟奏章,是最需要也是最会揣摩圣意的部门,今日东院两个字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徐正清就知道,他应该认儿子了,并且还得认得全云京城人尽皆知才可以。

    皇帝去东院没带着徐正清,只说是和徐灵鹿有私交,不必过于隆重,他前脚刚离开前院,徐正清后脚就吩咐属下查黄历,拟名单,打算举办一场大宴正式的将徐灵鹿认回徐家。

    小厨房门口传来两声清咳,徐灵鹿这才停下剁肉的动作,一看魏镜澄逆着光站在门口,这几天没见面积累的思念全都涌了上来,小天师立刻打算洗净手就扑过去要抱抱。

    他刚把手塞进水盆子里,魏大人的身后就又出现一个人影。

    “徐天师,这几日可好?”魏帝笑眯眯的闪出半截身子。

    徐灵鹿唇角的笑容瞬间从甜蜜变为礼貌,这皇帝自己没点事做吗,怎么整天老是跟着自己男朋友。

    不情不愿的上去给皇帝行礼,跟魏镜澄擦身而过之时,徐灵鹿感觉自己的小指被魏大人的小指轻轻的勾了一下。

    这一瞬间的勾缠便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看魏帝的眼神总算不再那么嫌弃。

    魏帝和魏镜澄过来看他也是有正事的。

    一是,宫中采办食物的源头找到了。

    平时皇宫内采办食物都是那么几样,但前段时间,说是从江南来了一批毛脚蟹。

    春日里的毛脚蟹有特殊的风味,算是时鲜,采办的人反复检查过后,没发现问题,便整批收进宫中。

    这玩意形状丑陋,个头也小,不比秋天的湖蟹,膏厚肉鲜,个个都肥美无比,挺上不了台面,给贵人们吃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可以给宫人们打打牙祭。

    说是蟹但不可能挑选的如此干净,跟着上来的,有大批的小鱼小虾,都在一个框里,谁也不会将其挑出去丢掉。

    毛脚蟹没有太多肉,蟹膏也少,蒸煮都没什么吃头,御膳房刚好有个南方的大厨,最擅长搞这些,便做了一大批生腌,剩余的煮了螃蟹粥。

    宫中好多宫人都是当年随着先帝从南方打过来的,现在却鲜少能吃到如此地道的南方食物,生腌和蟹粥都很受欢迎,只两日便吃光了。

    现在想来,怨病怕是就混在和毛脚蟹一同被腌渍的河虾中。

    之前查李赋案时,那老郎中说青楼案当时死的十几号人,也是因为之前吃了水产,但那时的水产是不是从江南来的现在已经不可考了。

    加上卜忠尧案,赃款最终也是流向江南,所以江南势必要去查上一番。

    魏镜澄早前就知道徐灵鹿打算送长安的骨灰回乡,特地来告知他,这事不急,现在局势不明,到时他们同路会更稳妥一些。

    二是,关于青蛾记忆中那个背影和手部的问询已经结束了。

    李赋和其府上的下人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记得曾经到他府上做法事的那个仙子极美,至于五官长什么样,身材是否窈窕,手腕足踝上有没有银镯,此刻早就记不起来了。

    这倒也不像是谎话,毕竟他府上曾经日日都燃线香,又没有草药缓解,没有痴傻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记忆模糊也属正常。

    大理寺监舍的宫人们对这个背影也完全没有印象,但有一个小宫女认出了徐灵鹿在纸上描绘的花纹。

    小宫女是南疆人,皇朝建立之初,她母亲跟着南疆的世子进京,为表忠心南疆自请削藩,世子便留在云京城中生活,到她这一代已经完全融入到当地的生活之中了,可家中还保留了一些南疆的习俗。

    南疆因为毒虫蛇鼠较多,所以稍微富裕些的家庭从小会给孩子打一套银饰,那里盛产银矿,且当地人认为银子可以驱赶毒虫。

    一般女孩子多为手镯和足环,上面坠着小铃铛,铃音有清心之意,在林中走可以破瘴气,而且花纹也很有讲究,是变形的五毒,在南疆又称五仙。

    小宫女一眼就看出徐灵鹿在纸上描的花样是她们南疆的五仙。

    又是江南又是南疆,魏镜澄查的一头雾水,眼下的乌青有一小片,下巴上还有未刮干净的胡茬。

    “江南,南疆。”徐灵鹿小声的念叨着,“魏大人可有祁云的地貌图?”

    这玩意魏镜澄之前查案的时候,自己画过一个简易的,现在还真的带在身上,他拿出来,展开给徐灵鹿看。

    小天师的手指在地貌图上划过去,魏镜澄忽然就明白了,“北斗。”

    “这些地方都在北斗的连线上。”

    徐灵鹿点点头,“看来只跑一趟江南是不行了,这些地方怕是都要去。”

    魏帝的表情也肃正起来,江南尚好,但南疆虽然削了藩,依旧有些地区并不服从朝廷的政策,也不认可中原文化。

    它们自成一体,只是规模都不大,成不了气候,加上南疆确实路途遥远,只要不过分,魏帝就没有去管。

    但若是朝廷中人真的去到南疆调查,危险程度怕是要增加数倍。

    “此事莫急,要从长计议。”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魏帝不会让自己的亲弟弟白白去送死。

    说是从长计议,但眼下繁琐的事实在太多,忙碌肯定是依旧忙碌的。

    谈完这两件事,两人就告辞了。

    离开时,魏镜澄故意落了两步走在后面,趁着魏帝已经走出了院子,凑到徐灵鹿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你晚上闩窗吗?”

    小天师一脸懵的看他,摇摇头,“干嘛?”

    “想你。”

    第77章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依旧让徐灵鹿脸颊烫烫的。

    送走了两人,又安顿了两只小猫咪,晚上小天师鬼使神差的没有睡在空间里。

    他心里告诉自己,现在正是让梨白和阿润培养感情的时候,自己这个高瓦数电灯泡待在里面影响人家二猫世界。

    然后就独自睡在了好久没睡的卧房,还真的没有闩窗。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摊着煎饼,徐灵鹿想到魏镜澄走之前问他的那句话就睡不着。

    烦死了!为什么自己会期待魏镜澄晚上翻窗户到卧房中找他呀,清正的魏大人根本做不出翻窗这种事吧。

    翻身面向墙壁,徐灵鹿打算把自己劝一下,早点休息,正准备入睡,身后的木窗就发出‘吱呀’一声。

    小天师惊喜的翻过身坐起来,正看见魏大人从卧房的木窗中翻进来。

    半天没见,他下巴上的胡茬又长出来一层,意外的少了几分清贵多了几分落拓,一身黑衣圆领袍带着短刀翻窗户的样子不像个皇家子弟倒像是个混江湖的侠客。

    徐灵鹿看的心热,直接跳下了榻,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了两步挂在了刚站稳的魏大人身上。

    魏镜澄被想念了好几天的人扑进怀中,没有一丝客气的牢牢箍劲了怀里人的腰,另一手托着又软又弹的部位防止小天师掉下去。

    徐灵鹿眼角眉梢都带着甜蜜的笑意,微微仰头看着被自己抱住的人,“再说一遍,快点。”

    被他的笑容感染到,魏镜澄唇角也挂着笑意,“说什么?”

    “下午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徐灵鹿用下巴轻轻蹭了一下魏大人的胡茬子,嗯,有点痒又有点扎。

    “想你。”魏镜澄凑到他耳朵边上,又说了一遍。

    大概是忙碌了一天,他的声音比下午还要稍微暗哑一些,沙沙的,这两个字说的又沉又缓。

    刚才还在嚣张的小天师瞬间就被说害羞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耳朵听了会怀孕吗,明明也没说什么过分的,但莫名就是全身发酥,整个耳朵都是烧的。

    把烫红的脸颊挤到魏镜澄颈窝里,徐灵鹿好半天才闷闷的也回了一声,“我也想你。”

    “灵鹿。”

    听到魏大人喊自己的名字,徐灵鹿懵懵的抬起闷得发红的脸,接着就被吻住了。

    微刺的胡茬不断的刮着细嫩的皮肉,他的下巴和脖子给扎的滚烫。

    嘴唇也被吮的滚烫。

    舌尖被轻轻的咬过,又被含住,更是烫的惊人。

    自己是烫的,被自己抱住的人也是烫的,徐灵鹿的意识在思念消融成的炽热岩浆中彻底融化掉了。

    等因为实在喘不上气,而短暂休息时,两人已经变了位置。

    魏镜澄坐在榻沿上,而徐灵鹿侧身坐在他大腿上,要不是环着魏大人的脖颈,整个人早就软成了一滩春水。

    见他不断的细细喘息着,魏镜澄将他放在榻上,去要了盆热水进来,蹲在榻前,抓住小天师两个白嫩的脚丫子塞进了热水盆里。

    “你干嘛?脏。”徐灵鹿挣扎两下,他刚才在地上踩了一通,挺脏的。

    “别动。”魏镜澄轻轻捏了一下手里柔软的脚丫子。

    徐灵鹿的个头不高,脚也偏秀气,踩在魏镜澄的掌心中,甚至有种能被魏大人手掌包住的错觉。

    脚型算是修长,纤细但有点肉,尤其是脚趾,每一个都圆滚滚的,趾头刚才挣扎的时候用了些力,前面泛着一层薄薄的红,好看极了,魏镜澄才不会嫌弃,反而洗的非常享受。

    小天师刚才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就从被窝里窜出来抱抱了,贴在一起咳咳的时候倒是火热的要命,没觉得冷,现在忽然失去了滚烫的怀抱,又被还未关上的木窗中溜进来的夜风吹的一个激灵。

    见他抖了一下,魏镜澄只好恋恋不舍的帮他把脚擦干,整个人塞进了被窝里,然后自己去闩窗,收拾水盆,洗漱。

    徐灵鹿躺回温暖的被子里,看着他忙碌完又出门的背影,不满的小声嘀咕,“这就完事了?还以为……”

    “啧,古代人真的好古板呀,这都不上吗?”

    “春天可是万物发/情繁衍的季节呀。”

    连阿润都有崽崽了,可魏大人依旧只停留在亲亲上,这进度条也涨的太慢了吧。

    赌气的瘫在床上放空,直到魏镜澄除了外衣,也打算睡上来,徐灵鹿才咸鱼一样又往床里面挺了挺。

    身边的人温暖馨香,魏镜澄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气,这几天他是真的累坏了,每天大概只能睡一个时辰左右,但这也不能全怪公事,事情虽然紧要,可皇帝毕竟是亲哥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求他每天只能睡一个时辰的地步。

    明明以前在大理寺有大案子时,也是这个作息,那时随便在案桌上趴着睡最少都能睡两个时辰,起来照样精神饱满的继续工作,鲜少露出疲态,可自从之前在宫中和徐灵鹿同榻而眠之后,魏大人发现他在大理寺后院的小单人床上睡不着了。

    身体分明已经非常劳累,眼睛也乏的睁不开,但就是觉得身边缺少了些什么,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只有通过调理内息才勉强能睡一个时辰,醒来之后依旧会觉得有些疲乏,所以才会黑着眼圈冒着胡茬来见徐灵鹿。

    看来的确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魏镜澄把人揽过来,后背贴在他怀里,瞬间便有了困意,但好不容易见面,又舍不得就这么睡了,还想同他多说两句。

    “这几日如何?有没有什么大事?”魏镜澄的声音散散的,带着点疲乏。

    要是说到这个,徐灵鹿可就不困了,他在魏大人的怀里翻了个身,面对面贴着,“你知道吗,梨白怀崽子了!”

    这倒是新鲜,魏镜澄看着小天师满是兴奋的笑脸,低头用额头蹭蹭他的额头,“哦?是阿润的?”

    “嗯嗯,阿润这只小傻猫,马上就要当爹了!”

    “我入宫之前,梨白就说想要小崽子,然后整天调戏阿润,回来后就发现梨白怀上了,也不知道这次能生几只?”

    小天师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着说着才发现抱着他的人呼吸声逐渐均匀,已经睡熟了。

    轻轻亲了一下魏大人有点刺刺的下巴,徐灵鹿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魏镜澄已经离开了,徐灵鹿在晨光中伸了个懒腰,这恋爱谈的真不容易。

    桌上留着一张魏大人写的字条,说是最近可能会有个惊喜,但至于是什么惊喜又没有明说,小天师把字条收好,嘀咕一句,“怎么?你要求婚吗?”

    然后就去安排家中所有生物的早饭了。

    后面的几天,徐灵鹿已经习惯了晚上睡觉不再闩窗,魏镜澄一直很忙碌,但基本每晚都会出现,有时他还醒着,两人会各自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关于案件有什么进展,梨白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之类的,有时魏大人来的太晚他已经睡熟了,在梦中只觉得身边一暖,早上醒来时才恍然魏镜澄来过。

    东院的日子平和安稳,徐府其它地方却是要闹翻天了。

    自打徐正清要办宴会大张旗鼓的认回徐灵鹿之后,陈氏和徐俊崇就开始闹。

    对于陈氏来说,徐灵鹿这么不明不白的住在东院里,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了,她绝对不要自己的儿子身上有任何污点。

    而对于徐俊崇来说,本来他一直视徐灵鹿为假想敌,总想着事事攀比,以他的才华,样貌,气度那还不是样样都能压徐灵鹿一头,所以在徐灵鹿刚回云京城的时候,他总是将徐灵鹿往自己的社交圈中带,结果带一次碰一次壁,不仅没有压住别人,反而自己身边的拥趸走的走,散的散。

    这么久了,徐俊崇依然还在翰林院见习,仕途上没有丝毫的寸进,过去花银子铺好的那些路,好似都被他自己的愚蠢行为堵死了,而徐灵鹿却先后攀上了魏镜澄,黎玄辞,现下甚至还与当朝天子相识,已是走到了他即便仰起头也看不到的位置上。

    对于徐俊崇来说,徐家嫡次子这个位置是他最后的筹码了,绝对不能再丢掉。

    在听闻徐正清要摆大宴认亲子之后,陈氏先是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来了一套,但这次显然徐正清是铁了心要做,根本没理会她的小伎俩。

    自己惯用的手段失效了,陈氏无奈,只好又从老家请来了父兄。

    陈老爷子早年发家的手段不算清白,即便现在老了依旧带着匪气,趁着徐正清上朝不在家,直接带着一群家丁,将东院围个严严实实,自己上去一拐杖杵开了堂屋的大门。

    “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呢?给老子滚出来!小小年纪如此有本事,竟敢欺辱我闺女和外孙。”

    东院只有两个下人,早就被陈老爷带来的家丁用棍棒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徐灵鹿此时正在空间里给梨白揉肚子,猫崽子发育的速度很快,小猫咪这两天肚子涨的厉害很不舒服,时常需要小天师给揉揉,所以他根本就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等了一会,发现自己一番张牙舞爪全演给瞎子看的陈老爷面上实在挂不住,气的用红木拐杖狠狠的在地上顿了几下,“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野种简直不知好歹!给我砸!”

    “从院子一路砸到卧房,我就不信这小兔崽子还能当缩头乌龟不出来!”

    家丁们得了命令正准备动手,院门口有个人裹挟着一身煞气看着他们。

    他存在感实在太强,院中的众人一愣,没敢继续,就见那人要笑不笑的开了口。

    “砸呀,怎么不砸了,我倒要瞧瞧,谁敢?”

    第78章

    来人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虽然没有带兵器,却让人觉得他整个人就是最锋利的武器,像把驰骋沙场的宝刀,身上的血气都没散干净。

    家丁们都不识得此人,只是单纯的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但陈老爷却是认识的。

    他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误会,都是误会。”刚才还趾高气昂的陈老爷瞬间弯下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咳咳咳咳,俊华,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府里不知何时来了个野种,自称是你弟弟,不仅擅自住进了东院,还总是欺辱你继母和俊崇,老朽今天来,就是为了将他赶出去,好还东院一个清静。”

    “哦?那我还要多谢陈老爷子喽。”

    徐俊华抬脚走进东院,一时竟然有些情怯。

    为了找个可靠的人查连环案,魏帝特地将他从北疆边关调了回来,他早就在书信往来中听魏镜澄说,自己弟弟回来了,今日刚到云京城,去宫里见了魏帝一面话都没说几句就着急回来看弟弟,没料到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出,嘴角的笑容要多冷有多冷。

    “但有件事,我想陈老爷子应该要弄清楚,若是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弟弟是野种,那我徐俊华便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到底谁才是野种,还要将您宝贝闺女跟人无媒媾和私下产子的事,写成话本,在全祁云各个茶馆讲上个三年五载的。”

    “还有,从今往后你们陈家的人要是再敢踏进我东院一步,到时可就不能像今日这般轻松了,腿进来了就把腿留下,胳膊进来就把胳膊留下,要是脑袋也进来了,那就把命留下。”

    陈老爷子被他这番言辞气的直哆嗦,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站在原地抖个不停,家丁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不滚?”徐俊华一声历喝。

    差点给陈老爷子吓得跪在地上,几个激灵的家丁见此情景,知道今天这个瘪是吃定了,赶忙点头哈腰的搀扶起陈老爷子带着众人溜了。

    冲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徐俊华又补了一句,“这次是让你们滚出东院,若是下次再让我撞见,就直接滚出徐府。”

    “包括你那个女儿和外孙。”

    徐灵鹿从空间里出来,听见一阵吵嚷就往前院赶,只来及的看见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撤离时屁滚尿流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他一边嘀咕一边往前院走。

    一抬头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阳光下,正一脸怀念的抚摸着花盆的边沿,见徐灵鹿出来,他回过身直愣愣的盯着徐灵鹿看了半晌,然后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笑容。

    徐灵鹿并不认识这个人,即便在他幼年的记忆中,也没有一个如此英武帅气的男子,这男子的笑容里似乎饱含着千言万语,有思念,有遗憾,有重逢乍见的喜悦,也有离散多年的悲苦。

    毫无预兆的,徐灵鹿的眼泪猛地就掉了下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个人这张脸明明是陌生的,现在应该礼貌的上前问好,询问他的来意,自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哭了。

    见他落泪,徐俊华终于压下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轻声的问道,“怎么哭了?”

    “明溪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哥哥吗?”

    唉,说完徐俊华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句话也问的太蠢了,明溪被娘亲送走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小婴儿,怎么会记得自己呢?

    “哥哥……”徐灵鹿小声的呢喃了一句,眼泪掉的更快了。

    是呀,那和自己相似的眉眼,鼻梁上有小时候玩长枪时不小心磕到的伤疤,还有唇下的那颗小痣,这不就是自己在院子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少年吗。

    那个曾经会逗自己笑,会惹自己哭,还因此被母亲训斥的少年。

    那个提成一杆长枪誓死也不让人住进东院的少年,现在已经被战争磨砺的更加锋锐沉稳,仿佛无论发生任何事,只要找到他就可以得到依靠。

    怎么自己开口,这孩子还越哭越凶了呢?

    面对大军围城都能淡定自若的徐将军,此时慌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明溪,我知道你可能不记得了,毕竟当年送你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想起那时离别的场景,和后来的物是人非,徐俊华的嗓音也有些沙哑“但你应该知道,你还有一个哥哥的,如今哥哥回来了,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哥哥。”徐灵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定定的看着徐俊华,就这么叫了一声。

    这两个字撞进耳里,徐俊华的眼眶也红了,他压着泣音回了一句,“哎!”

    几步跑下台阶,徐灵鹿直直的撞进了徐俊华的怀里。

    徐将军猛地被他抱住,支着两条手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拥抱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太生疏了。

    打娘亲去世后,似乎就再没人抱过他,生活中只剩下了欺凌,尔虞我诈,离开云京城去了北疆之后,在那残酷的战场上,被他抱过的人,大多是下一刻便要断气的同袍。

    此刻怀中泛着好闻香气的软软的弟弟该怎么抱,他一点章法都没有。

    怕自己赶了几天的路身上又脏又臭也过到弟弟身上,也怕自己控制不好力气,万一抱得重了,弄痛自己弟弟,但他更怕这一切是场梦,等自己手臂环上去那一刻怀中的人就会忽然消失,像娘亲一样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挣扎。

    手臂犹犹豫豫的环上徐灵鹿的肩膀,还好,他还在,弟弟还在。

    兄弟俩终于完成了这个生疏但充满温情的拥抱。

    刚才哭的有点太过分,小天师眼睛红肿,脸上多少也有点挂不住,就撒娇般的在徐俊华肩膀上蹭蹭,然后发现自己哥哥好像有点臭。

    想到徐俊华可能一路餐风露宿,日夜不停的往回赶,就是为了回来看自己,徐灵鹿有些心疼,赶紧松开哥哥,上下打量的一番,这一打量就更心疼了。

    相比院中那个少年,眼前这个男人又多了好几道疤。

    额角处有一片圆形的疤痕,似乎还有些凹陷,应该是被钝器击中,看着十分凶险。

    沿着右边的下颌线有道很长的伤痕,现在还泛着粉色,看着是道新伤,也并没有好好护理。

    最让徐灵鹿难受的是,兄长的脖颈处有一条横着的伤疤,只差一点点就要划伤大动脉,若当时再向右偏寸许,或许今日徐俊华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想到这些,小天师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差点又要往下掉,吓得徐俊华赶忙安慰,“除了下巴上的都是旧伤,早就没事了,下巴上这个也没事,前晚在马上睡着了,一不小心跌了下来划了一道,过几天就好。”

    说完又生硬的补了一句,“莫哭了。”

    徐灵鹿瘪瘪嘴,吸溜了两下鼻子,终于是把眼泪憋了回去,赶紧让下人烧水,弄饭,给他哥接风洗尘。

    激情的认亲场面过去后,两人对坐在堂屋,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有一肚子话,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还有点尴尬。

    “明溪你这些年过的好吗?”最终是哥哥先开了口,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哥哥,我现在已经不叫明溪了,师父给我改了名字,现在叫灵鹿。”

    “两位师父都对我特别好,想要什么都依着我,有什么好东西也紧着我,本事也没藏私,能交的都交了,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呀。”徐俊华搓了搓大腿,“灵鹿,徐灵鹿,这名字挺好,衬你。”

    他在边疆待久了,整天跟一堆五大三粗的军士们混在一起,早就习惯了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就掀桌子的嘶吼式沟通,要不就是鼓舞士气或者下达命令,很久没有与人闲聊了,无措的不知说什么好。

    “那哥哥怎么样呢?”徐灵鹿也很想知道徐俊华离开家之后,到底过的如何。

    “就那样呗,跟这个打完跟那个打,北疆虽然不比中原富饶,可也比塞外强上许多,总有外族想要来抢夺田地,牲畜和草场,一年到头都没个安宁。”

    “那哥哥……就是……那个……”徐灵鹿大眼睛提溜转着,贼兮兮的看着徐俊华。

    “要问就问,舌头被猫叼了。”见他吞吞吐吐,徐俊华那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又出来了,战时时间是最宝贵的,哪里能容得下人犹犹豫豫的说话。

    但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徐将军又立刻找补了一句,“你问什么我都答的,不必顾虑。”

    徐灵鹿立刻嘻嘻的笑了起来,“我有没有嫂子呀?”

    \"咳咳咳……\"徐将军险些被茶水呛死,神情古怪的盯着自家弟弟,“军营里都是一群臭男人,哪里有机会认识姑娘家。”

    “唔……”好的吧,看来自家大哥还是非常传统的。

    以后得把自己和魏镜澄的关系藏紧一点,也不知道兄长和魏大人谁的武艺更好一些,徐灵鹿有些担忧的想着,以后万一真的打起来那可怎么办。

    趁着徐俊华去沐浴的功夫,徐灵鹿一只纸鹤放出去。

    正和魏帝商讨江南之行的魏镜澄只觉得头顶一阵簌簌的声响,一只浅粉的纸鹤落在他头顶,尖尖的喙伸缩了两下,吐出一句话,竟是徐灵鹿的声音。

    “以后晚上别翻窗了,我哥回来了。”

    没想到自己清正的弟弟还能干出翻窗这种勾当,魏帝一时没忍住,当着魏镜澄的面,“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魏大人凉凉的看了一眼自己哥哥。

    哥哥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第79章

    徐俊华在东院本就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下人们收拾的挺干净,就是被褥什么的都放了很久,挺陈旧的了,他一路奔波劳累,徐灵鹿当然想让他好好休息,从空间里偷渡了羽绒被出来,趁着这点时间把卧房安顿好了。

    随便将两只小猫咪也偷渡了出来,怎么说这两只也是重要的家庭成员,得和哥哥见个面认识认识。

    等徐俊华把自己洗涮干净和徐灵鹿一起用晚膳时,就看见餐桌底下乖巧的蹲坐着两只小猫咪。

    徐灵鹿一一给自家哥哥介绍,“这只体型大一些的叫阿润,是我从小养大的,从那边带过来的,小公猫。”

    “纯白色的这只叫梨白,是之前在皇宫里收的,是只小母猫,算是阿润的媳妇,现在还怀着小崽子。”

    “都是小妖怪哦。”说着小天师又凑到自家哥哥耳朵边小声补了一句。

    说完徐灵鹿怕梨白蹲在地上凉着了,就给抱起来,放在了自己大腿上,梨白‘呼噜呼噜’的转了两个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下了。

    “妖怪?”徐俊华眉毛拧在一起,之前魏镜澄给他去的书信中也写了好些鬼鬼怪怪的事情,玄乎的要死,他差点以为大理寺要变成书舍了,好好的案情写的跟志怪话本似的。

    哦,对了,魏镜澄好像还说了自己弟弟是个神棍。

    他就从来不信这些,即便案情再玄乎那也肯定是人搞得鬼。

    古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弟弟,他就说道士什么的不靠谱,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灵鹿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明明就是两只再普通不过的狸奴,怎么还成了妖怪了。

    “它们能化成人形?”徐俊华打算给弟弟留点面子,也不能直接揭穿。

    徐灵鹿看看傻儿子,再看看儿媳妇,本来儿媳妇能变的,但是现在这不是特殊情况吗。

    “不能。”小天师摇摇头。

    “哦。”徐俊华干干的回应了一声,又找补了一句,“那肯定会说人话吧。”

    要是连人话的都不会说,这确实不好说是妖怪,哥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

    “不能。”徐灵鹿莫名的觉得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被人欺骗误入歧途还不自知的傻子。

    “哦。”徐俊华继续干巴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灵鹿,你想不想去国子监上学,或者找份正经差事?”

    徐俊华试图将弟弟引上正途。

    这显然是不被哥哥相信了,都怪两只没用的小猫咪,小天师无礼迁怒,然后开大招,放出了垢尝。

    一群独眼黑团子叽叽叽叽的在徐俊华面前弹来弹去,徐将军新世界的大门被粗暴踹开,不得不相信了弟弟确实是个天师并且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和妖怪的事实。

    撸着阿润柔软的毛发,哥哥整个人都是懵的,晚膳吃了什么一点没记住,甚至将阿润抱回了自己的卧房。

    “喵嗷!”阿润抗议。

    快给放下来,我要去旁边找媳妇去。

    “你真的是猫妖?”这是徐将军最后的挣扎。

    “咪呀!”

    废话!

    “那你将这个给灵鹿带去,自己出去走的时候还得把门带上,我就信你。”徐俊华将一个荷包放在床沿上。

    这荷包是徐母绣的,他本来打算亲自交给徐灵鹿的,但怕自己的哭包弟弟又会当面大哭一场,他这种硬汉实在见不得那种场面,万一也跟着哭出来,以后怎么回军营混。

    面对这么神经病的要求,阿润虽然非常想翻出小猫咪白眼,可还是克制住了,它有感觉这个东西对自己的主人来说很重要。

    小心翼翼的将荷包叼起来,用前爪踢开木门,然后再用后腿给踹上,并且忽略了身后传来的,“嚯!还真能听懂人话。”

    阿润怕时间长了荷包会被自己叼坏,快速的把荷包交给了徐灵鹿,然后和梨白一起睡在主人脚边上。

    荷包已经很旧了,徐灵鹿拿起来仔细的端详着,边边角角都有磨损,络子的边缘还有些焦糊,徐俊华应该是贴身带了很多年。

    上面的花样绣的并不出色,针脚有些散乱,甚至有些线条都是歪的,但徐灵鹿还是明确的在图案中看出来‘明溪’两个字。

    他摩挲着荷包,看到了那时的场景,徐母的身体当时已经非常差了,眼睛看不清楚,手也抖得几乎要捏不住针,可依然固执的要将这个荷包绣好。

    徐灵鹿听见她对徐俊华说,“你弟弟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为娘这一世于你弟弟没有做母子的缘分,总得为他留些念想,这荷包你且收好,等来日见他了交到他手上,也算全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谊。”

    之后这荷包徐俊华一直妥善的保管着,几乎不离身,有次险些将血迹溅在上面,之后上战场时,徐大哥就不再随身携带。

    一次敌军偷袭营地,帐子都没烧了大半,徐俊华却还是冒死冲了进去,就为了抢这个荷包出来。

    徐灵鹿将荷包贴在心口处,擦掉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好烦,好想把脸埋在魏大人怀里哭。

    此后徐俊华便见到自家弟弟衣服天天换,每套看着都簇新,腰上那富贵无比的百宝囊旁边却总是挂着一个旧荷包。

    徐俊华在徐府休整了一天便又投入到了公事中,在朝廷里天天和魏大人一起办公,回到徐府就和弟弟贴贴,导致魏镜澄和徐灵鹿连偷偷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几乎每晚失眠的魏大人又开始抱着装纸鹤的香囊的睡觉了。

    更可恶的是,徐俊华还天天同他炫耀自家弟弟有多乖巧。

    见兄长身上有疤痕,心疼得不得了,特地调制了一种祛疤的药膏。

    你看,额头上,下巴上,脖子上这些疤痕是不是淡了很多?

    魏镜澄听的牙酸,一把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

    徐俊华又掏出竹筒,盖子打开飘出一股清淡的药香。

    自己弟弟是真会关心兄长,怕自己在战场上留有旧伤,现下又公务繁忙万一身体不济那就不好了,每日都亲手熬煮这料理滋补的汤药,还嘱咐一定要喝。

    魏镜澄猛地一拍案桌,甩袖走出门去。

    不行不能揍,那可是自己大舅哥,得出去吹点冷风静静。

    徐俊华端着竹筒喝的一脸懵,怎么几年没见,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性情越发古怪了。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根本没有理会徐正清和陈氏那里的鸡飞狗跳。

    陈老爷子上门找茬不成,反倒被徐俊华一个晚辈连骂带威胁的轰了出来,自觉丢了大脸,这口气要是憋在心里出不来,恐怕要直接呕死,只能转移目标,把自己的女儿叫来一顿臭骂。

    说女儿不知检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居然不要脸的去和有家有室的人无媒苟合,还私自生了个野种,简直丢尽了陈家的人,连青楼中的妓子都不如。

    陈氏也跋扈惯了,哪里肯咽下这口气,直接反唇相讥,对自己的亲爹也是毫不留情,说若不是自己当时勾引得当,嫁给了徐正清,现在大哥能做官,怕不是还在赌场里当打手头子呢。

    要不是因为她嫁的好,陈家永远是不入流的下三滥。

    父女两吵了半晌,难听的话都说尽了,最终还是决定这事不能就这么发展下去,徐正清此人最要脸面,只要把宴会给他搅合黄了,这个亲照样认不了。

    徐府的中馈一直是陈氏在管,在银钱上拿捏是最好实现的。

    当晚她就对徐正清说,由于自己父亲今日被晚辈从东院赶了出来,心痛难忍,险些还吐了血,所以打算回老家去修养,日后在银两上可能也不会再给徐府资助了。

    当初陈氏能嫁入徐府,就是因为陈父愿意出大量银子当嫁妆。

    那时徐正清事业还未有起色正需要大量银钱去疏通关系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现在徐正清已是正三品的中书令,哪里还会缺银子。

    对陈氏的说辞他不仅没在意,文人的清高傲气上来之后,还觉得丑恶至极,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娶了这个不知廉耻满身铜臭的女子,当即沉下脸色,警告陈氏,如今俊华已经回府了,让陈氏和她的父兄夹起尾巴做人,就连徐俊崇也要好好管教。

    此计不仅没成还吃了个大瘪,陈氏倒真的夹起了尾巴,不再惹是生非,每日都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西院,甚至一心一意的帮忙操办起宴会事宜来。

    一开始徐正清还以为她参与进来是为了寻找机会再闹事,没想到这次到真的是踏实的在做事。

    要办一场大宴会其实很麻烦,其中有许多琐碎的事物需要处理,徐正清每天有大堆的政务要管,除此之外还要于同僚交际,指点门生,本就不想管这些小事,只是那时陈氏抗拒,不愿意接手,他只能自己处理。

    这几日他见陈氏十分用心,场地亲自去丈量,宴会间用的案桌条凳也自己挑选,不仅大小,甚至连形制,花纹都考虑到了,可见是真的用了心思。

    几番下来徐正清对于陈氏也彻底信任了,商贾之女本身就擅长搞这些,不如交予她去做。

    自己且等着开宴那天吧。

    第80章

    宴会当日,徐灵鹿一大早就被徐俊华挖了起来。

    其实他自己是一万个不愿意参加这个宴会的。

    他对徐正清又没有感情,只剩下一些血脉上的因果,实在不行大不了拿凌霜一剑斩了,现在还要大张旗鼓的在一堆权贵面前上演父慈子孝,想想都让人恶心。

    但徐大哥却并不这么想,古人都重身世,灵鹿是徐家正经的嫡次子,凭什么让那个不知哪里来的脏东西鸠占鹊巢这么久,要他说,不仅要办,还要写成话本在全祁云的茶馆中讲上个三年五载,闹得世人皆知才算完事。

    虽然徐灵鹿不乐意,但还是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没办法,今晚魏大人也要来,天知道,他都多久没见过自己男朋友了。

    徐俊华看着被自己打扮好的弟弟,这身姿气度,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姑娘。

    说起来灵鹿年纪也不小了,长兄如父,他爹不做人,那他就应该负起责任,好好研究研究云京城中的贵女,有哪些是跟自己弟弟比较般配的。

    若是灵鹿在云京成家立业了,他也好心无挂碍的回北疆去,相对于云京城里拘束的生活,他还是更爱自由热血的北疆。

    傍晚十分,平日里静谧的飞花巷热闹异常。

    各府的马车络绎不绝,最近由于局势有点紧张,官员们都韬光养晦,很久没有品阶这么高的官员举行宴会了,所以前朝的大臣们多多少少都给了面子,基本都到场了。

    至于皇家那边,面子更是给的很足,魏帝甚至想亲自来看热闹,但无奈徐正清过于懂事,连试探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没给他下帖子。

    以往都是最后吊在尾巴上出席宴会的魏镜澄,今日居然是第一个到的,比他堂哥交际小达人魏英华到的还早。

    他今日打扮的很是有神采,胡茬刮的干干净净,头上束了玉冠,冠上有两排青竹造型的雕刻,簪贯也是竹型的,雅致异常。

    衣裳居然选了身天青色的长袍,腰上还系了玉带,最显眼的是,玉带两边各挂了两只镂空的金丝香囊,既有素雅出尘,又添了一丝贵气,可见是用了心思。

    他腿长,步幅也大,走起路来,香囊随之摆荡,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时不时闪出一点碎金的光芒,晃眼极了。

    徐俊华在府门口接到魏镜澄时,差点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他兄弟这是被夺舍了吧。

    记得打小魏镜澄身上一共就三个色,出席皇家典礼的时候穿棕黄色,等做了官,朝服穿朱红色,平日私下里一律都是黑色,怎么今日竟然如此骚包。

    他上去用胳膊肘怼了怼魏镜澄的胳膊,“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丝毫没有发现,魏大人的视线牢牢的粘在他身后的徐灵鹿身上,这两个人眼神都快要拉出丝了。

    “问你话呢!”徐俊华见魏镜澄不吭声,又加大力度怼了两下,“怎么不答?”

    然后他的手就被自己弟弟拽住了,徐俊华以为弟弟是担心自己触怒权贵,还实心眼的解释呢,“没事,灵鹿,哥哥和镜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不计较这些。”

    徐灵鹿心想,他当然不能计较,但我计较呀,你劲那么大,给他打疼了怎么办?

    “你们应该已经相识了。”徐俊华左手拽着魏镜澄,右手拉着徐灵鹿,一起往院中的会场走,显然没发现自己有多碍事,“我今日再正式介绍一下。”

    “镜澄,这是我亲弟弟灵鹿,前段时间多亏你照看,日后若是我不在云京城还要再劳烦你帮忙多照看照看,可不许嫌麻烦。”

    想到之前魏镜澄每晚的照看,徐灵鹿脸都快被他哥说红了,救命,要不直接公开算了,好羞耻。

    “咳咳……”魏大人似乎跟小天师想到了同一个方向,耳朵尖也是红红的,“这是自然。”

    “灵鹿,你也别客气,要是哥哥不在云京,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去找魏大人,不用怕麻烦他,知道了吗?”徐俊华又看向自家弟弟。

    徐灵鹿:那么问题来了,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在云京,我真的好想天天去找魏大人,根本不怕麻烦。

    三个人中,只有徐俊华一人坦坦荡荡,甚至还话题升级,“镜澄,看看我弟弟今日这装扮怎么样?是不是玉树临风?能不能迷倒云京的姑娘们?”

    魏镜澄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终于得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盯人的机会,立刻很听话的从头发丝看到了脚底板,恨不得把人刻到自己眼睛里。

    徐俊华再一次觉得兄弟的性情不太正常,他只是礼貌的性的让魏镜澄看看自己弟弟,怎么魏镜澄这眼神跟要吃人一样,比他还虎,这是跟他弟弟有什么过节吗?

    原本还打算打趣的问问魏镜澄两人谁更有气度一些,这话还是咽回去比较好。

    开宴后,他还想着让灵鹿和镜澄坐在一起,熟悉熟悉,自己不在云京后,好有人照顾弟弟,现在看来,要不还是自己坐在他俩中间吧。

    可怜的魏大人还不知道,自己因为多看了男朋友一会就惨遭制裁,还错过了坐在一起的宝贵机会。

    所幸三人行的尴尬场面没有持续很久,宾客陆续到达,见到在北疆驻守多年未归的徐俊华都很热络的上前攀谈,一时间徐将军成了场中的焦点,终于失去了紧迫盯人的机会。

    魏镜澄和徐灵鹿抓紧时间猫在一个角落贴贴,但由于院子太过敞亮,没有什么遮蔽物,竟然也只能面对面站着说些话,连手都不敢拉,时不时还会有人过来打招呼,来打扰一下。

    魏大人恨不得下一刻就去江南查案,然后立刻回来大婚,这窝囊气实在是受够了。

    话还没说几句,徐灵鹿就又被徐俊华拉走了,虽然等会徐正清要正式认亲,但徐大哥还是想先将自己弟弟介绍给一些熟识的同僚,好为他今后增加些助力。

    魏镜澄无奈又泛酸的看着他牵着徐灵鹿的手满场转悠,只能无奈而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并且聊到激动处,徐俊华还会揽一揽徐灵鹿的肩膀,在腰背上拍上几下,再将手牵起来。

    这合理吗?

    魏大人在心中悲愤疑惑,灵鹿已经二十岁了,做哥哥的动作还这么亲密,不太好吧。

    他和他哥就没有这样,要是抱一下,估计彼此都要尴尬的半个月不想见面。

    正在批奏章的魏帝默默的打了个喷嚏。

    终于熬到了入席的时间,徐俊华牵着徐灵鹿先落座,等自己弟弟坐好,又用身体撞开了魏大人,坐在了两人中间。

    刚才虽然他一直在跟人交际,但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魏镜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用深沉的眼神盯着自己弟弟,很少错开,这两人看上去问题不小呀。

    不过想了想,徐俊华觉得自己应该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自己这兄弟从小最厌恶装神弄鬼之事,自己不信这些也是因为魏镜澄影响的,而自己弟弟呢,又是个天师,整天跟神神鬼鬼打交道,看不惯是很正常的,第一次给他去信,魏镜澄不是还说灵鹿是神棍吗,可能后面梁子结的更深了。

    想到这里,徐俊华挺起胸膛,没事,兄弟和弟弟之间的关系由我来守护,今天就要让他们握手言和!

    宴会前期都是自由交际,要等着中后期气氛热了才好说大事,徐将军准备抓住这段时间,先搞好两人之间的关系。

    人类之间搞好关系一般都是从分享食物开始的,徐俊华喜滋滋,他之前特地询问了灵鹿喜欢吃什么,一会让镜澄主动破冰先给灵鹿夹一筷子,再聊聊天,这关系不就缓解了。

    正在他思考该怎么安排魏镜澄的时候,一条捞起袖子的天青色手臂,越过他将徐灵鹿最爱吃的一道小点夹到了自己弟弟盘子里。

    徐俊华震惊的看向魏镜澄,总觉得事情似乎哪里和他想的不一样。

    魏大人对上他的目光,凉凉一句,“怎么?你也想吃?”说完把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念在是大舅哥的面子上没有做的太绝。

    不是,徐俊华继续懵,我什么时候爱吃这玩意了,我只是在惊讶,你为什么知道我弟弟爱吃什么!

    这边的惊讶还没缓过来,自己弟弟又夹着一块什么东西,绕过他放在了魏镜澄盘子里,还探出身体,笑的甜滋滋的跟魏镜澄说了一句,“先吃点垫垫。”

    不过还好,弟弟也给他夹了一块,补了一句,“哥哥也吃。”但徐俊华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以至于连入口的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出来。

    魏镜澄和徐灵鹿两人似乎很习惯给对方布菜,后面就时常隔着他,你给我一筷子,我给你一勺子,让徐将军深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碍事,就是,当时他为什么要选择坐在两人中间来着。

    这种发懵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主菜上桌,一般主菜上桌就意味着宴会的主人要开始说正事了。

    一排侍者给每人面前都放了上今日的主菜——佛跳墙。

    这佛跳墙是陈氏特地请大厨做的,金黄色的高汤整整熬煮了一天一夜,里面还有各色来自海里的干货和鲜货,在云京这种北方城市能吃到这么一盅并非易事。

    盖子一揭开,香气浓郁飘得满院子都是,宾客也纷纷赞叹,就连徐正清都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心道商女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安排这种事情还是非常在行的。

    他轻咳几声,全场都安静下来,等着宴会的主人说正事。

    正在徐正清准备开口时,有一位宾客忽然惊叫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接着还仓皇失措的打翻了面前盛放佛跳墙的罐子。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院中尤为明显,徐正清沉下脸色,看了那惊叫的官员一眼,正打算让下人去将散落在地上的食物和瓷器残渣收拾掉,又有一位宾客站起身,面色煞白的指着洒在地上的佛跳墙高呼,“还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