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没说薛灵音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队人马是什么人,只对她说道:“我布一道阵法护住这里,他们就不会哭了。”



    她既说了,就立刻去了驿站外面布置,萧应离仍旧是和她一起,看她在驿站高处调动了天地元气,用上了此前没有用过的玉牌,画下了符文,然后以九宫八卦的方位,将玉符飞了出去,布置在驿站的不同位置。



    驿站大堂里,几乎是在阵法布好、一道无形的罩子将整个驿站笼罩在其中的同时,那些啼哭不止的孩子就都逐渐安静了下来,跟先前陈松意将手放在薛灵音抱着的孩子胸口上一样。



    “咦,不哭了。”



    “我的也不哭了,这真是……”



    被哭声充斥的耳边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连天上不时响起的沉闷雷声都与他们隔开了,声音变小了许多,叫驿站里的众人都不大适应。



    其中一个薛灵音的手下离给同伴包扎伤口的大夫近,还抱着安静下来的孩子来到了大夫身边,要他给孩子把一把脉,看看怎么突然不哭了。



    大晚上被叫起来带到驿站来,听了这些孩子魔音灌脑半夜的大夫几乎没忍住要翻个白眼。



    这些人不哭了还不好吗?



    不过先前他过来的时候也是被叫去给这些孩子把了脉,看他们为什么啼哭不止,眼下再把一回对比一下也好,于是伸出了手,细细把过之后,觉得脉象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硬是要说的话——”大夫习惯性地捋起了颌下短须,“脉象安宁了许多,比先前少了惊厥……”



    所以说,前面这些孩子是被吓哭的吗?



    众人还在惊疑中,而这些孩子停下哭泣之后,一个个很快就睡着了。



    现在原本也是他们睡觉的时候,只不过突然哭醒,不肯继续睡罢了。



    但众人仍旧不敢贸然把他们放回房间里,生怕一放下去,这些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幼儿又再次像先前一样哭起来,直到去外面布阵的陈松意和萧应离二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大堂中,薛灵音才见她将目光落在自己怀中这个已经睡着了的孩子身上,对自己说道:“没事了,可以把他放下了。”



    得了这句话,众人才像是得了准信,纷纷把怀中抱着的孩子放回了他们原本睡觉的地方,感到自己的耳边再次恢复了安静。



    陈松意站在薛灵音的身边,同她说着接下来的事:“……只要他们留在这间驿站里,就不会再不安哭闹,所以你们要暂时留在这里看顾他们了。”



    不能就此上路,带他们回蜀中,薛灵音也只能接受,“唯有这般做了。”



    否则硬要带他们上路,这么小的孩子啼哭不休,只怕很快就会病倒。



    陈松意道:“劳你跑这一趟。”



    薛灵音本就把找回孩子这件事当做是自己的责任,毕竟诺不轻许,若是许了那就要做到,因此并不把要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放在心上。



    “左右他们也受了伤,休养一段时日也好。”她看过自己队伍中那些已经被包扎好了伤势、没有什么大碍的手下跟护卫,“等这异常天象过了,我们再回去。”



    陈松意道:“留在这里,你们也不会全然没事做的。”



    刘洵跟师父在岛屿中的交战只是气运之争的一部分,草原人的铁骑跟大齐边境的交战也势必会爆发。



    龙盘、虎踞、凤临三座城从来都是在两国的交战中冲突最严重、打得最狠的地方,这一次想来也不例外。



    带着这样一支队伍在身边又枪法卓绝的薛灵音,到时不管是想做什么,都有她施展的天地。



    而且有她在这里,就算相隔甚远,蜀中的支援也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嗯。”从她的话里薛灵音察觉到她要走,不过却没有追问她要什么时候离开,又要去做什么。



    世间不凡者总是有比常人更远大的抱负、更不俗的使命要他们去完成,她只说道:“等着天象结束,你的事情也做完了,再和殿下来蜀中找我,让我做东,好好招待你和殿下。”



    “一言为定。”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萧应离此刻才出声,代替陈松意答应了薛灵音的邀约。



    然后两人就离开了重新安静下来的驿站,回到了大将军府。



    张少夫人的胎象依旧稳固,陈松意再次加固了阵法,在符阵之外再布了一道人阵,确保就算他们不在,张少夫人的胎象也不会受到影响。



    “我们该走了。”她对游天道,“决战之日已到,外面的混乱天象和对少夫人的影响都是因为师父跟刘洵交手,气运波动变化。”



    这里跟决战之处离得远,所以他们用这样的阵法和手段还能够暂时把受影响的张少夫人跟气运之乱隔绝开来。



    可如果是到最后一步,刘洵又同前世一般赢了,那一切改变的人和事又会回到原样。



    被救下来的人会死亡,在前世没有出生的孩子也会消失,就比如张少夫人此刻腹中的胎儿一样。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还在安神的作用下沉睡的张少夫人。



    游天道:“该怎么做?”



    他在这些事情上总是最听少女的话,她说怎么那便怎么。



    陈松意转向厉王:“草原人很快会来。”她在回来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了更多的画面,知晓她的师父离开边关前往草原王庭做了什么。



    师兄容镜也同天阁的其他弟子和几位太上长老一起来了边关,还把几位太上长老留在了几座大城中。



    这就解释了之前道人派出的棋子在阎修的布置下去攻击几座城,却没能造成太大损伤,主城附近的几座城池驻兵还有余力,按照裴植的安排,在张君龙带着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通过密道前去反剿支援。



    她看到了师父跟师兄二人在草原人的皇陵里走到最后一关,在那里去探究道人布局的后手跟秘密。



    画面都是零散的碎片式,她并没能看清在那光芒大盛的门后二人是怎么去破道人的棋局,只看到在最后交锋之后,皇陵中的机关被触动,光芒冲天,立刻便引来了草原人的反应。



    整座龙城中哪里都可以看得到皇陵深处冲天的白光,道人算准了她师父会在这个时候来皇陵深处一探究竟,将他破关的那一刻作为了草原王庭出兵的象征。



    师父跟师兄从皇陵中退出来之后,立刻便启程回往边关。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间,草原王庭就开始集结军队,所有兵力倾巢而出,追在他们身后往边关来。



    如果不是相里勤继承了墨家巨子的传承,能够做出不眠不休、足以取代强健的战马,不会感到疲惫、可以一直跑的机关兽,几乎不可能在有那么大股的骑兵追在身后的情况下,不落重围地把师父和师兄从草原王庭带出来。



    甚至在中间,师兄容镜还和相里勤停了下来,调用草原上的风向阻拦草原铁骑前进的速度,给师父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但道人的棋局已经开始,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容镜就算精通道术,也不能影响草原上的天气太久,用尽全力也不过阻挡这些草原军队迟上一日两日。



    师父现在抵达边关,和刘洵交上了手,也就是说草原王庭的大军最迟两日之后就会抵达边关,向着大齐边境发起冲击。



    陈松意说着,脑海中浮现出了前世草原百万雄兵冲击边关、诸城接连沦陷的画面。



    她将这画面从脑海中驱散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对萧应离说道:“我和小师叔会前往师父那里,殿下也要回主城,那里才是最需要殿下的地方。”



    虽然张军龙谋夺统帅之位之举没有成功,甚至放在主城的兵符被他带了出来,现在回到了厉王的手里,让他可以任意调动各座城中的驻军,但先前的那些突袭和最后的交战对各城造成的损伤是实打实的。



    草原人的铁骑又在这个时候袭击而来,边关需要士气,没有什么比身为统帅的他在这样黑暗的时候如同流星一般带着军队在战场上席卷而至更来得振奋士气。



    更何况裴植把老元帅请了回来,此时坐镇主城,厉王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带着军队,只管在战场上驰骋,暂时分出一部分元帅的权柄,由老元帅去替他执行,裴植这一手安排真是没有比它更好的。



    没有丝毫犹豫,张辟疆就在房中对着萧应离单膝跪下,沉声道:“凤临军上下愿为元帅驱驰,为元帅做前锋,肝脑涂地,与草原王庭誓死一战。”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身先士卒、倾尽全力成为厉王殿下的先锋更来得表示忠诚的办法。



    先前因为他父亲的行为落下了耻辱烙印的凤临军正需要这样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张辟疆很清楚,唯有如此,才对得起殿下对张家的宽容、对自己的信任,唯有如此,他才能为自己的父亲赎罪,洗刷他留下的污点。



    “好。”萧应离伸手将人扶起,带着凤临精锐从侧面席卷而上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安排,只是她却不和他们一起,要跟游天单独行动。



    他看向陈松意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隐忧,“你一定要单独行动?”



    陈松意听出了他的担忧,只道:“这是天阁的事,旁人无法插手。”



    寻常人就算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她和小师叔二人去,倒是可以抛开其他人,将速度提到极致,尽快赶到。



    “何况也不是只有我和小师叔两个人。”她说,“几位太上长老也在各座城池中,师兄也快回来了,在去的路上总会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