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存礼动作停在那里，男人的眉眼冷漠，低头时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不经意间目光都带着冰。
和刚才在微博疯狂表白的模样迥然不同。
他今天刚到实验室，连实验服都没来得及换，白衬衫的领口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的中间，黑色长发有几缕绕到了胸前，嘴边的笑意让路遥忘记了动作。
不大的卫生间烟雾缭绕，纪存礼浑不在意问：“打扰到你了吗？”
他这么一说让路遥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路遥面若死灰，任由烟头燃烧到指尖：“师兄，你知道我们学校哪棵树风水好吗？最好粗壮点。”
“树？找树做什么？”
“上吊。”
他要给自己找个吉利的地方双腿一蹬平静的离开人世。
纪存礼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担心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路遥摇头，把手里的烟碾灭，窗户的缝隙也开大了些，他岔开这个让他想一头钻地下的话题：“呛到你了吧，我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来。”
这层楼有两个卫生间，大部分人会去另一个装修好点的卫生间。
纪存礼摆手：“没事，另一个卫生间在维修。”
一时间没人在说话，卫生间中两个人的目光相对。
路遥在想：他怎么还不走？
直到纪存礼疑惑问：“你要看吗？师弟？”
看什么？
目光从纪存礼的脸上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了某个位置上。
哦，该走的是自己。
路遥面无表情的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快速离开并贴心的替纪存礼关上了门。
耳根的薄红一路蔓延到耳钉。
替自己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回到实验室路遥坐在角落，踟蹰过后还是给狼肆发了一条企鹅：啊啊啊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小猫磕头.gif]
路遥紧盯聊天框，眼看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太好了，那天在漫展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路遥不敢置信的在屏幕飞速打字又删删改改：怎么可能！被老公注视一眼我都要晕过去了！
发完这句话他感觉哪里不对，在一细看——
！
路遥飞快的挽救：果咩那赛！手误！是老师！
狼肆：怎么叫都可以[小猫眯眯眼.gif]
短短一行字，路遥看得心脏砰砰直跳。
[小兔呀^^]:好~[小猫敬礼.gif]
卫生间，纪存礼靠在路遥刚才的位置，蓦地轻笑了出来。
他的师弟果然很可爱。
聊了几句后以狼肆要忙结束了话题，路遥捂着嘴平复砰砰直跳的心脏，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武博鸿正在和乔晶晶聊天，李思媛愁眉苦脸的提取叶片dna，路遥听见她崩溃大喊：“啊啊啊啊这是我最后一组观察体啊！”
路遥看过去，离心管安安静静躺在地上，里面液体淌到李思媛的脚下。
武博鸿安慰她：“没事大不了在做一组组培而已。”
乔晶晶叹气：“宝宝我们的手是有癫痫吗？答应我拿稳一点，这下好了又要耽误记录进度，天天忙死我算啦！”
路遥记得这个基因组dna提取被分到了乔晶晶身上，只是一组很简单基础的实验，但是对比同等植物dna需要组培，要消耗不小的时间。
李思媛蹲下把离心管捡起来一脸沮丧：“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这就去买种子重新做一组。”
“还有那么多枪头没装，碟和离心管也没洗，胶也没配，等你回来我们明天实验不用做。”乔晶晶有些愠怒，说话的语气也严厉了些。
李思媛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很久才声若游丝的试探问：“那我做完这些再去买吧...”
“我去吧。”
刹那间实验室陷入安静，路遥收起手机：“组培的是什么植物？我去买。”
李思媛刚要说就被乔晶晶打断：“不用了师兄，也没那么重要，媛媛洗完东西再去就好。”
李思媛不好意思的点头：“对对，我一会去就好了师兄...”
她的身边小盆里堆满了用过的实验器材。
路遥没回，只再问了一次：“什么植物？”
他现在急切需要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光是和狼肆老师聊天都要幸福的晕过去了。
这回李思媛终于缩了下脖子快速回答：“百合，麻烦师兄了！”
“没事。”路遥脱下刚穿上不久的衣服和口罩，转身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站在门口的纪存礼。
“一起去吧，我刚好采购。”
他安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听了多久，一截肌肉线条流畅明显的白皙手臂露出来，淡化了他身上的柔和气息。
路遥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好。”
他略过纪存礼率先打开了门，听见纪存礼在身后说：“培养皿和离心管是一次性耗材不需要回收清洗，我们的实验资金还算充裕，有条件保证实验过程的稳定性和安全性。”
纪存礼的声音由近至远，路遥突然间觉得他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路遥刚走了几步停下等纪存礼，没多久纪存礼和他并肩一起走出实验楼。
两个人走出校园打了一辆车，司机在上车前问：“你们介意我顺路把我老婆送回家不？不介意就上来吧。”
学校门前车流量大，但是经停的出租车并不多，路遥和纪存礼都没有问题，一起坐在了后面。
司机和他的妻子都是热情的人，师傅解释说：“本来都要收车啦，这才顺路把我老婆接回家，没想到还能接到一单哈哈。”
“是啊是啊，你们俩是这的大学生吧！这地方不好停车，平时打车怪难的。”
路遥不擅长回应这样的热情，他听见纪存礼温声回应：“恩，我们是在读博士硕士，去买东西，二位感情真好，您的妻子也很年轻。”
他把前排坐着的中年女人夸的喜笑颜开，“哪里的话！高材生说话就是好听！”
司机妻子逐渐打开了话匣子和纪存礼聊了半路，直到下车还有些不舍。
路遥靠在车窗上几乎要睡着，半垂着眼断断续续想漫画的剧情。
脸颊上传来一抹温暖，随机稍用了些力气在上面碾过。
纪存礼拿开手，刚才被指腹覆盖的皮肤下已经看不出什么。
他对茫然的路遥微微一笑：“伤口差不多完全好了，还好没有留下疤痕。”
路遥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顿时困意全无，甚至精神到有时间回忆自己在纪存礼心中的人设。
根据人设他现在应该说：“我的身上只能有鞭子和蜡烛留下的疤痕。”
纪存礼准备放下的手停在空中，半晌后突然说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材质的鞭子？”
恩？
还在心里吐槽的路遥用眼神询问纪存礼又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下一秒却地震一样缩小了瞳孔。
空气陷入了宁静，前排健谈的司机也闭上嘴通过后视镜在两个人身上徘徊。
短短一天之内，他竟然经历了两次社死。
路遥在寂静中缓缓开口，语气不觉带上沉重：“师兄，如果我现在开门跳下去，会就地去世吗？”
以60迈行驶的出租车司机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颤，连忙靠变道把速度降到了10迈。
窗外风景慢了下来，纪存礼平静和路遥对视：“现在可能不会了。”
剩下的路程不论后面车怎么催促司机都保持在30迈的速度上，甚至还贴心的锁上了车门。
车内一阵沉默，路遥动了动手指看向窗外。
大意了，纪存礼的脸太有欺骗性，他总是下意识把纪存礼带入到亲友的角色。
临下车前司机语重心长的说：“小伙子人生还很长呐...”
路遥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啪”的关上门隔绝了司机的声音。
纪存礼跟在路遥的身后，镜片下的眼睛弯了弯，看起来心情不错。
目的地是学校附近的实验市场，这里大多数时间线上平台发货，因为距离s大很近所以s大的实验耗材几乎都从这里进购。
路遥以为纪存礼叫他一起是要充当苦力，没想到纪存礼逛了几家店只买了口罩和一次性手套。
所以这人根本就是出来散步的对吧。
买完实验耗材路遥查了附近的花鸟鱼虫市场，距离最近的在附近一公里。
“打车？还是走过去？”路遥问。
“你决定吧。”
一公里并没有多远，而且这个地方不好打车，路遥没多想选择了纪存礼走过去。
花鸟市场热闹非常，商铺前摊位连成一片，一只梨花猫步伐优雅地窝在墙角，偶尔抬头审视路过人流，像站在自己地盘上的高傲女王。
路遥被吸引住目光，路过梨花猫时蹲下轻挠它的下颌，惹得梨花猫舒服的眯起滚圆眼睛。
“它和礼礼很像。”纪存礼同样蹲了下来。
“啊，是啊，都是一只鼻子两个眼睛。”路遥不经心回。
说实话他完全没具体观察过礼礼的模样，因为礼礼总是黑乎乎一团，根本看不清长相。
“我是说他们看起来都有一个对他们很好的主人。”纪存礼拨动梨花猫颈间铃铛，发出悦耳的轻响。
路遥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只家样猫，难怪看起来吨位不小。
安静撸了会猫后路遥突然听见纪存礼在身边说：“你知道吗？其实给猫和狗带铃铛项圈会伤害他们的听力。”
“现在知道了。”路遥轻轻抚摸梨花猫的脑袋。
接着纪存礼柔和的声音被风吹进耳廓，路遥听见他说：“所以项圈应该戴在人身上。”
周围的声音刹时消失，路遥大脑宕机了两秒后猛然回头，和纪存礼镜片后带着若有若无促狭笑意的眼睛撞到一起。
路遥后知后觉纪存礼在和他开玩笑。
短暂沉默后他又一次问出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问题，“师兄...国外经常聊这么开放的话题吗？”
纪存礼竟然认真的想了会才说：“没有，比起用嘴说他们更喜欢做。”
“做什么？”路遥嘴快问了出来。
纪存礼眼中笑意更浓，声音清润柔和，“忄生行为，或者叫zuo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