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除了窗外的知了,仪器运作的规律嗡响,以及病房内因熟睡清浅的呼吸声,一片寂静。
“今天的访客率还挺高的。”本应熟睡的人却懒懒地睁开了双眼,打了个哈欠,“你说是吗?波本君。”
“还是这样敏锐啊,星。”
来人并不意外自己会被发现,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帽子妥帖的压住主人金色的发,小麦色的皮肤让他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
“迟早把你这种擅闯私人病房,打扰公务人员休息的犯罪分子统统拷走。”
波本——或者说降谷零轻笑一声不作回复,伸手关上了不知何时敞开的窗。
“虽然能猜到会有这么一出。”星坐起身,左右看了看,“但我也不想解释两遍,景光呢。”
降谷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他没过来,也在听着呢。”
深夜漆黑的安全屋内,苏格兰依旧未眠,独坐着通过窃听设备静听友人的对话。
星靠坐在在病床上半阖着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
“没关系吗?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降谷皱了皱眉,担忧地看向友人。
“唔……今天来了好多人,没怎么休息……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快问吧。”
他犹豫了片刻,看清对方眼底的坚持,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劝说。
“你以前认识,或者说见过格兰威特吗?”
星摇了摇头:“都没有,那次是第一次见。”
“先前萩原出意外,我和松田见过一面,他和我说过你的事。”降谷专注地看着友人,询问道,“你说的家人……都是星穹列车上的伙伴吧。那么,星核猎手是什么?”
星并不意外这些内容被他们听去,甚至有意放纵这种行为。
“星核啊……大家都说它是一种危险的东西,因为他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星球毁灭的危机,所以有些人将它称之为万界之癌。”
“而星核猎手追逐着星核的踪迹,同时目的不明。”
随着星的描述,她的身上仿佛了被染上了如她所描述的星核那般的危险与神秘。
降谷零直视自己的友人,毫不退缩地提出下一个问题。
“格兰威特和你来自同样的地方吗?他属于星核猎手?”
“也许吧,但我见过星核猎手中的几人,从未听说过其中有这样一号人物。”星有些犹豫地说,“而且,他失忆了。”
“他失忆了?”降谷惊诧道。
“是的,他不记得自己的来处,却对星核猎手这一词有反应。”
她笑了笑,对此略作解释:“地球人可不应该对这个有反应。”
降谷的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前方漆黑的空白,似乎陷入了思考的漩涡。
“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布朗尼吗?”他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欸?”
问题突然切换画风,星第一反应是某种甜点,然后又果断地将其从脑海中删除。
“就是这个,格兰威特提到的有一个朋友。”他掏出手机,切出一张图片,赫然是之前格兰威特给他展示过的手游角色。
“噗——”星没忍住笑出声,原来是这个布朗尼,“骇兔布朗尼,三蹦子的游戏角色。”
“咳咳——不过,确实和星核猎手的银狼有点像,我和她之前还约着打过游戏呢。”
降谷零也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略微放松了姿态:“那样可以确定了。”
“星,你觉得可以把他拉入我们的阵营吗?”
星惊讶的看向友人:“不,我不建议这么做。”
“他没有记忆,是组织把他带了回去,换言之,组织就是他在这里唯一的家。我和他是同样的人,所以明白,他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家的。”
“那如果他恢复记忆了呢。”
星这下是真的震惊了,看着自信露出笑容的零。
同时内心感到抱歉,格兰威特主要还是系统任务的原因不能离开组织,他估计比任何人都想要找回记忆,回到家人身边。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她知道的。
“你不担心吗,我们这些外来者。”想到这里,星有些低落的说道,他们带着未知的危险来到这个脆弱的世界,却碍于种种原因有意隐瞒。
“那你会做出对我们世界不利的行为吗?”他问道。
“不会。”病房里传来少女截然的回答。
“所以想什么呢。”降谷零没忍住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我们相信你,这样就足够了。”
星微微睁大了双眼,顶着头上作乱的手,露出了释然的笑。
*
自从上一次任务结束后,组织上层下令暂时组成威士忌小组,听从格兰威特调遣。
也就是说,格兰威特正式成为了他们的直属上司。
但他们的直属上司从任务结束后就不见了踪影,而组织为了补偿他们上一个任务收到的惊吓,近期也不再派发任务。
他们迎来了短暂的假期,且默契十足地暂时从格兰威特的安全屋搬了出去,虽然那里已经正式变成威士忌组安全屋了。
只是目前这几人始终有一个疑惑盘旋在心中——格兰威特究竟去哪儿了。
*
“一杯波本,不加冰。”苏格兰来到组织名下的酒吧,静静享受悠闲地假期。
这家酒吧平时正常营业,只不过服务人员都是组织的普通成员。不少组织成员闲暇时间都会来此处喝两杯,放松的同时也为了经营人脉或是交换情报。
“最近挺闲的,苏格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突然出声道。
苏格兰抿了口酒笑了笑没有说话。
“人最近可是刚完成一个大单子,可不是能休息一段时间。”一旁有着一头棕红色齐耳短发的女人用略带羡慕的口吻说道,“运气真好啊你们三个。”
基安蒂口中的大单子正是威士忌组刚完成的大任务。
“这话怎么说。”苏格兰虚心请教。
“组织里流传这一种说话,格兰威特的存在,就是用来拉高组织存活率的……”
角落里的男人冷哼一声打断了基安蒂的话。
自己的话被嘲讽式地打断,也打断了她原本放松的好心情,基安蒂怒视着对方,狠狠地直呼对方大名:
“卡尔瓦多斯,你这是什么反应!”
玻璃杯底碰撞桌面发生清脆的响声,苏格兰轻轻放下杯子,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并转移话题。
“说起来,他从任务后就不知所踪了,按理说放假休息,他是完全不来喝酒的吗?”
“那个乖宝宝对这些可不感兴趣。”卡尔瓦多斯出声讽刺,“怎么,私下打听组织高层行踪?”
苏格兰并不接招,依旧温和地解释着:“不,只是对直属领导的一些人文关怀。”
“那家伙。”基安蒂戏谑道,“不是被叫回去,就是躲在哪里睡觉打游戏了吧。”
“叫回去?”
基安蒂或许是真不知请,或许是并不打算透露太多,反而笑吟吟地起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
“谁知道呢。卡尔瓦多斯,这几天怎么都一个人在这喝酒。”
卡尔瓦多斯狠狠的剜了一眼对方。
面对他凶狠地瞪视,基安蒂不为所动的笑了两声,反而是一直在基安蒂旁边沉默饮酒的男人突然开口。
“贝尔摩德最近一直在美国吧。”
“嘛,那些家伙动向,可不是随意能够打听到的。”基安蒂虽然嚣张,却也没有在这里起冲突的想法,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格兰威特和贝尔摩德……”
“没有关系。”开头刚听了两个名字,卡尔瓦多斯便强势地用否定打断苏格兰的话,端起杯子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你指望一个乖宝宝懂得什么?”
基安蒂无声地咧了咧嘴,笑着和旁边的科恩碰了碰杯。
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了,苏格兰招来服务员又续了一杯,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论其他酒厂秘辛,这玩意大多和八卦挂钩,或是各自沉默饮酒。
而话题中的贝尔摩德正在高级餐厅和另一个金发同事一起。
“怎么,刚完成一项大任务不抓紧时间休假,反而想起来请我吃饭?”贝尔摩德看着眼前外貌优越的男人缓缓说道。
波本不急不缓地笑着回复:“你也清楚,最近多了个直属领导,提前打听一下领导的喜好,免得冲撞了什么。”
“做情报的,总得在这些小事上更注意一点,免得惹恼了大人物,不是吗?”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你认真的?”
“当然。”
波本放下手中切割牛扒的刀,直视着眼前难得用真面目示人的千面魔女。
“那你可以回去了。”
“喂喂,这么绝情?”
贝尔摩德抿了一口红酒,“你都住进他安全屋了,会不知道他的喜好?”
“不,只是有点意外。”
“有何不可呢。”
“他并不经常在,不是吗?”波本提出了一个疑问。
“他偶尔不经常在。”贝尔摩德重复道,却并不意外。
“他的教养很好,组织可不常见这种类型的人,听说他最初是由你教导的?”
听完波本的这番话,贝尔摩德意外地笑了出声,她只是将人从一个牢笼带进了另一个牢笼,教会了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剩下的只能是他进入牢笼之前的“前半生”学会的。
但这些连他本人都不记得了不是吗?贝尔摩德内心嘲讽地想着。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的,但我的教导可不会包括这种东西。”
话到这里,贝尔摩德大概也能猜测到对面的人的来意了。
“总之,你在我这问不到什么,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
同样在意格兰威特去向的还有莱伊,只不过他的询问对象是他进入组织的引路人。
自车祸意外认识了组织的外围成员宫野明美,两人逐渐成为了朋友。得知其才能和意向后,宫野明美作为车祸补偿将他引荐给了组织。
当然,这其实是赤井秀一作为fbi卧底设计好的意外偶遇。
“你是说格兰威特?我见过他。”
莱伊讶异地看向黑长发的温柔女性。
“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妹妹在组织内部,她的保密等级比较高,我几乎很难与她相见。”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有组织高层作为担保人。”
回忆到与妹妹相见的场景,明美的神色更加温和。
“那段时间,志保刚回国,格兰威特也因为任务暂且留在了日本。他就会带着志保和我定下见面的时间,然后总是在一边远远的坐着打游戏。”
想到这里,宫野明美没忍住笑了起来。
“志保在国外的时候,我知道他是作为监管者在志保身边。当时志保还这么小……而格兰威特在知道后,还替我们带过不少物件,后来则是电话联系,格兰威特作为中间人。”
“诸星君,你这么敏锐的人,应该早就看出我的想法,我不会说组织的人会是好人,包括我自己,格兰威特也不是。”
香烟静静的在莱伊的指尖下燃烧着,但此刻没有人在乎。
宫野明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又慢慢地接上:“你可能觉得疑惑,为什么组织会容得下一个善心泛滥的人?因为那并不是‘善心’,在他眼里,救一个人和杀一个人是没有区别的,在做与不做之间,他往往选择付出行动。”
“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的行为会对他人带来何等影响,他总是遵循着自己内心的一套规矩,然后践行着。”
“诸星君。”宫野明美宝蓝色的双眼真诚地望向眼前的男性友人,“我希望你能抛去世俗的定义,真心地认识一下这个孩子,他值得的。”
莱伊沉默的听完,默默地熄灭手中已然烧到尽头的烟。
“好。”他这样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