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二月正是县试的时候, 春寒料峭,天还没亮,丰水县的读书人顶着寒风, 排着队在等检查入内。
钱瑞阳今年十七了, 他考了五年,都没考过去。别说是秀才,连童试都没过。
他家中开着布庄,在丰水县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若非如此, 还真供不起他读书。
作为考场的“老人”,钱瑞阳对一应规则要求熟悉的很。
排到他的时候, 他快速将一大一小的两个篮子递给专门查验篮子的小吏。
自己则跟着另一个小吏去了一间小屋子,要搜身检查。
检查钱瑞阳篮子的小吏,快速的查完大篮子。里面有用单层毛毯包裹着的小炉子, 小瓦罐, 笔墨纸砚,一小包的炭块,以及用油纸另外裹着的厕壶。
打开另一篮子后, 里面放着的是吃食。
小吏看到了几个口径大的小瓷罐, 一个个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豆浆粉, 猪肉脯,肉松,草莓果酱。
这都是丰水县里热销的吃食, 一个比一个贵。这里面的东西,他们也就能买个豆浆粉尝尝。
由于量不是很多, 瓷罐口又大,都不用搅和就能看清有没有夹带私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拿着筷子来回的搅了好几遍。确认没不该有的东西,这才接着又查了一个长长方方的油纸包。
那油纸包打开之后一股香甜气息扑面而来,检查的小吏都没忍住吞咽口水。
又是样新出的,他们买不起的时新东西,面包。
筷子拨弄着那切成一片一片的面包,小吏一层层检查,没看到违规的东西。
检查过关后,直接盖上篮子,将东西放边上,等着搜身检查过关的钱瑞阳出来拿。
钱瑞阳穿好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后,得到了号牌,出去拿他的篮子。
跟着号牌找到号舍,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篮子打开。
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罐子没盖,油纸也没包。
钱瑞阳有心理准备,他都习惯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都算好的,之前有次他带了包子,里面的馅料都被挖出来弄开看有没有东西。
那包子被弄的都不能吃,只能吃皮。
刚开始也心里不适应觉得不干净,后来是真的习惯了无所谓。
他拿出小勺子,小心的将草莓果酱里和豆浆粉里的异物弄出去,然后把罐子盖都盖好。又重新包好切片面包的油纸包。
闻着食物的香气,钱瑞阳嘴角勾起笑来,至少这次他的吃食味道不错。
号舍面积狭小逼仄,只够一个人坐进去。睡觉的话,得坐着睡。
人进去后,前面的桌板是被锁住的,要出去的话,得喊这一排的看守小吏才行。
一般来说,考生只有如厕才可以出去。但是出去的话,卷面又会被盖戳,盖了戳那就等于直接落下。
所以考生都会带个厕壶,吃喝拉撒都在小小的号舍里解决。
为了避免多如厕,减少号舍里的味道,大家吃的都很少,只要保证不饿死就行。
卷子下来后,钱瑞阳开始埋头苦写,下笔有神顺滑的很。
他家的布庄在杂货铺的斜对面,因此对面卖什么,他们家是最先知道的那一批。
刚开始售卖豆浆粉的时候,因为好奇,家里买了些尝尝。
然后豆浆粉成了家中每日必喝的东西,喝久了,钱瑞阳慢慢发现,自己读书时没有那么吃力了。
有许多之前觉得晦涩难懂,不好理解的东西,也在通读之后,又经夫子讲解,仔细想想琢磨,会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有预感,自己这次,一定能拿到参加院试的资格。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发下来的蜡烛数量有限。钱瑞阳白天写的也够多,因此天暗后,钱瑞阳停了笔,准备吃东西。
现在天还冷,带的干粮容易干硬难咽。有条件的考生们会带上小巧的茶炉,问巡考的要一点水,然后用一点点的炭慢慢烧着。
钱瑞阳就是那个有条件的,他煮热了水后,给自己泡了一碗香喷喷的豆浆粉。
又取出绵软香甜的切片面包,抹上酸甜可口的草莓酱。
带着草莓酱的面包,一口咬下去,口感丰富味道极好。不仅抚平了腹中饥饿,也叫人十分的满足。
再配上一块咸香回甜,肉质紧实的猪肉脯,香的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钱瑞阳吃了抹草莓果酱的面包后,又包了个肉松的。
只吃两片就强压着食欲没再继续吃了,他怕吃太多要如厕。
最后喝了一碗豆浆,暖暖的醇香豆浆下肚,在这寒冷的夜晚,舒服的叫人感叹出声。
吃完喝完后,钱瑞阳只觉得白天用脑过度,酸胀的脑袋,逐渐变得清明,思绪也慢慢开阔许多。
本来不准备再继续写的钱瑞阳,突然灵感迸发,赶紧收拾了桌面,点上蜡烛,又提笔写了起来。
在他对面的几个考生正啃着干巴巴的馒头,他们因为钱瑞阳吃东西时的表情过于享受,而关注到了他。
即便他们不知道那些吃食真正味道,但也能想象到有多好吃。
正幻想着各种美食,吞咽自己手里的馒头呢,就见对方突然收拾东西,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本来也有些放松的几个考生,看到钱瑞阳又刷刷刷的动笔,他们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更吃不下了。
跟着点蜡烛,开始埋头苦写。
县试在二月下旬结束,瑾初农庄也将所有的货单全部清掉。
云怀瑾对着账单算账,豆浆粉,草莓酱,蔬菜干,纯利润就有近六千两。
草莓果酱利润最高,有三千多两。因为灵泉水的原因,庄子里种的草莓,产量很高,品相也特别好。而且也没有虫害这些,可以说是种植几乎零成本,贵在罐子包装上,还有一些人工。因此利润最高。
蔬菜干也因为种植没费功夫,产量和品相口感也都没有费心费力。和草莓果酱之外,除了二次处理的时候费了点钱外,基本就是卖多少都是纯赚。
豆浆粉因为工序比较多,本来定价也不高的原因,整体利润并不高。但它卖的多,也是薄利多销。
现在庄子生意可以说是才刚刚起步,云怀瑾想扎根做好,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讲究阶级地位的时代,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和乖宝。
要把生意铺开,这点钱也不够看,还需要再扩。
云怀瑾看着草莓果酱和蔬菜干的售量,决定到时候再多建果酱工坊和蔬菜干工坊。等后面麦子价格正常了,烘培工坊也要有。
空间里的草药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云怀瑾心里想弄药田,但盘算之后,发现地不够。得再买地才行,不然就那点地,产量也卖不出价。
古代的草药量需求极高,与只卖一种药材不同,大量的供应不同药材,这里面也是暴利。
钱能使鬼推磨,暴利也说明风险高。他弄药田之前,也需要有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否则就只能等羽翼丰满之后,再插手草药方面。贸然入手,只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已是半夜,云怀瑾对好了帐,又规划了一下后面的路后,才回去休息。
他放轻脚步,怕将孩子吵醒,但当他掀开床帘的时候,发现云初正抱着小枕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眶红彤彤的转过头看他。
“怎么哭了?”云怀瑾连忙上前查看,有些担心,“哪里不舒服吗?”
云初听到询问,这才放下手里的小枕头,将自己塞到云怀瑾的怀中。
“梦见阿父,不见了,不要我。”
刚被梦吓醒的时候,云初发现身边没有人,那一瞬间,他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云初说的时候,身体还有些颤抖,软软的嗓音也透着恐惧,小脸煞白。
云怀瑾也想到了,崽崽被这样的梦吓醒,他又恰好不在身边,该有多怕。
他抱紧云初,心疼的安慰着,“坏梦都是反的,所以阿父不会走,更不会不要乖宝。阿父去哪,都会带乖宝一起的。”
云初感受到了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他轻轻的应了一声。靠在云怀瑾的怀中,消化着梦中与醒来后的惊恐情绪。
第二天,云怀瑾正带着云初在院子里给黑黑洗澡,张木桥过来说林县丞带着钱家布庄的东家和二公子来了。
云怀瑾听的有些晕乎,不太明白这三人怎么会凑一起过来。
钱家布庄他知道,铺子在他北城杂货铺的斜对面。刚穿来的时候,给乖宝买的衣服就是在他家。
后来听张二银说,钱家看中他们庄子铺子好久了,整天盯着看他们铺子啥时候开不下去关门呢。关门的话,他们准备第一时间接手。
云怀瑾听着没觉得怎样,只是在暗暗想着,怕是钱家后面都接手不了杂货铺的铺面了。
因为他家布料和成衣确实是好,而且也没对杂货铺做什么,最多就是心里期待铺子关门,好让他们接手。
所以云怀瑾后面还是继续在他家买衣服,不过他因为坐马车晕的厉害,后来没自己去,都是让梅兰他们去。
张二银之前也来说过,看到钱家人来铺子里采购豆浆粉,猪肉铺这些,怕钱家人想搞鬼,特意来通报一声,然后继续盯着。
结果钱家就是正儿八经的买回去吃,隔三差五就出来排队,一买买一堆回去。
如今已经是杂货铺的忠实顾客了。
云怀瑾一时间想不通钱家怎么和县丞一起来的,直接去见了人。
他踏进东厢房,先问了林县丞好,得了应声后,就见边上那中年男人激动的说:“哎呦!这位就是云庄主吧?我是布庄的东家,钱来。这是我不成器的儿子,钱瑞阳。”
钱来身边的少年也一脸激动的看向云怀瑾,“小生钱瑞阳。”
云怀瑾微微颔首,“不知钱家主今日前来,是所谓何事?”
钱来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更深了,“我今日来,是要感谢云庄主的!”
感谢他?感谢什么?他记得和钱家除了有买衣服的往来,其他的并没有啊。
云怀瑾有些疑惑的看向钱来,等着对方说明。
钱来也没绕弯子,笑呵呵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六岁开蒙,十二岁科考。考了多年,结果年年连个县试都没过。”
说到这里,钱来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可他今年过了!虽说后头还有府试和院试,但他此前可从未过过县试!”
云怀瑾知道古代科举艰难,因此听说钱瑞阳过了县试,也是由衷的祝福,“钱家主,钱公子,恭喜了。”
钱来摆摆手,“这还多亏了云庄主,这小子这次才能过啊!”
“多亏了我?”云怀瑾反手指着自己,不确定的反问。
“是啊!”
钱来把钱瑞阳拉过来,“这次放榜,他榜上有名。回家就同我说了,自从喝了杂货铺的豆浆粉后,他就觉得自己读书时专注许多很多东西也能明白,不会像之前一般,总觉得雾里看花,不清不楚的。
这次科考的时候,他每每喝完豆浆粉,吃完铺子里的东西,都觉得笔下不再滞塞,神思灵动,身体上的不适感都缓解太多。
可不就是多亏了云庄主,这次才能榜上有名吗!”
云怀瑾听前面的时候,还觉得是夸张了。后来一想到铺子里卖的豆浆粉,猪肉脯那些,不是泡了灵泉水,就是喂了灵泉水,浇灌灵泉水的。
灵泉有灵气,即便是再稀释,那也是存在的。
或许搞不好,还真的是豆浆粉那些给了一些加持。
不过要说全然因为这些,云怀瑾是不信的。只能说是钱瑞阳前面打了那么多年的基础,早该能过,只是差了点运气。
这次,正好碰上了那个运气,所以才水到渠成。
云怀瑾心里有数,却也不能承认。他怕被人当妖怪抓起来烧了。
他笑道:“钱家主这话说的我可不能认,铺子里的东西不过都是寻常物,是令郎刻苦用功,厚积薄发。”
钱来自然也是不相信喝点东西,吃点东西,就能过了县试。
瑾初农庄最近发展迅速,他本来是为了借此机会,与云家交好。
所以特意去了杂货铺,当着多人的面,讲了他儿子喝豆浆粉,吃了铺子其他东西,顿觉茅塞顿开,一气呵成,过了县试。
还说改日有机会,要去瑾初农庄见见云庄主,表达他的感谢,希望张掌柜能引荐一二。
四月就是府试,有了他这个话,肯定会有很多学子会来买。
哪怕知道吃点东西就能茅塞顿开是假,可心里总是忍不住会期待不是?加上这些东西,也是真的味美,且还容易携带,十分适合考试时候当干粮。
本来考试就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要是能有一点美味慰藉,也是好的。
谁知道这些话传到林县丞的耳中,县丞叫人去钱家来请,让他带着儿子一起来瑾初农庄。
既然来了,那自然说话算话,要对云庄主感谢一番的。
他虽然知道儿子榜上有名,不可能全都是云家铺子的东西原因。
但他不得不否认,这些东西味道确实不错。而且似乎对身体大有裨益,他喝豆浆粉这么长时间,身上的一些小毛病都很久没出现了。
想来要么是农庄土地风水好,种出来的东西都带着灵气。要么就是有秘方。
不然咋别人家的味道,就没云家的好?而且他之前也喝豆浆,也没有云家豆浆的这些益处。
农庄的东西不是全然没助力的,所以这感谢,也是真心感谢。
他真心道:“厚积薄发是有,但那一分的灵慧也是不可或缺。
若非瑾初农庄的那些吃食,还不知道要积攒多久,才能成功。”
云怀瑾还没张口回,一直没说话的林县丞开口了,“来之前,我派人去问了一些秀才公,有个长期喝过豆浆粉的李秀才,也说了喝完豆浆粉后便觉得神清目明。一些小毛病,也都消失不见。
想来瑾初农庄藏风聚气,是块风水宝地。因此所出之物,都有一分的灵气,也比寻常之物更加滋补人体。”
云怀瑾听着这话,可不敢往风水宝地上扯。
他从一开始就小心,空间里长出来的东西都不敢拿出来。那人参也都是以当初从云家带来的借口,后来也专门开了一小块人参地,为后面给济仁药铺供人参打掩护。
又因手握“肥地”和“改良水质”的方子,也能为作物的品相和味道做出解释。
若是说风水宝地这种神神叨叨的,他怕会有人打庄子土地的主意。
“哪里是什么风水宝地,是我走了运道,得了两个方子,一个是肥地多产,一个是让味道更好。
都是人为罢了,若老天爷真的开眼,叫我能得风水宝地,我哪里还用做什么生意,直接想办法修炼去做神仙算了。”
云怀瑾说的半真半假,最后还打趣起来,倒是引得另外三人笑出了声。
也是,哪有什么真正的风水宝地,有的话,也不至于一个神仙都没见过。
林县丞听了有肥地的方子后,倒是很感兴趣。他们为人父母官,没有什么政绩,比让土地增产更好的了。
钱来也是个人精,看出了林县丞的想法,立即告罪说家中有事,要先行离开。
他虽然也对那两个方子感兴趣,可那是人家的身家根本。
县丞是官,想的是政绩,但同时也是想着百姓。
他能张口问。
可他钱来是生意人,张不了口的。若是有人问他染布秘方,他非得把人打出去不可。
钱家父子二人离开后,林县丞没有多弯绕,“云庄主方才说的肥地增产的方子,做出来的肥,不知是否能对外售卖?”
即便是官,也不能张口就要别人的方子。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好伸手要人家的东西。
所以问问能不能买成品,是最好的。
云怀瑾倒是想卖,简直就是白得的钱。可他没办法在空间里,铲那么多的土……
“林大人,实在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肥需要药材,且还要药性好,有几味药价格颇高。
又要烧,又要晒,还要搅拌混合。成本上,就已经很高。百姓怕是根本无力承担这肥的价格。
能承担得起的,只有那些不需要交税的。”
云怀瑾之前让人去买过草药做药肥打掩护,不担心林县丞去查。
而且林县丞开口问的不是另一个方子,而是土地增产,云怀瑾猜到是为了百姓和政绩。
这和夏收,秋收的税划等号,如果百姓根本用不起,而能用得起的是那些压根不用交税的。
那干嘛还忙活?
果然云怀瑾说完后,林县丞便有些可惜。之后也不再提这事,而是说回了他此行的目的。
“若是不能用于百姓,本官也就不厚着脸麻烦云庄主了。
此番前来,也是另有事相商。”
云怀瑾道:“大人请讲。”
“本官听了钱来在铺子里所言,便想着借机再多推一推豆浆粉。
又怕一人所言,力度不够强。所以就又派人去问询一些秀才公,有没有喝了豆浆粉,觉得变好的感觉。
没想到还真问出了,我只以为是庄子风水甚佳,不曾想是有秘方。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本官想着,还是能以风水宝地一说,去宣讲推售。
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愿意来买。
本官让钱氏父子过来,也是为了让还在观望的那些人看看,这事是真的,人家也真来感谢了。”
林县丞说完后,云怀瑾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三人一起来了。
云怀瑾心知林县丞是为了能再更多的打开豆浆粉的销售渠道,但他也有担忧,“可若说了庄子是风水宝地,怕是有人会心生抢夺之心。”
林县丞闻言笑道:“云庄主,你可知钱家有一种叫仙染的布?”
云怀瑾想了一下后说:“未曾听说。”
他只去过铺子一次,买的还是成衣。后面都是让梅兰他们去买,也是买成衣,对布匹还真不太了解。
林县丞心说难怪,“钱家就是靠着仙染布起家,扎根在丰水县。
仙染布颜色清雅飘渺,光下波光粼粼,十分的耀眼夺目。
说是祖上有飞升成仙的女娘,得了这位仙女指点庇佑。织布浸染时,织女要茹素三月,让仙女附身,这才能做出如此素雅却又不失精美的仙染布。
可我从未听闻,有人会去钱家找仙女。
相信真有仙女的人,他们没那个能力去钱家一探究竟。而有能力去钱家一探究竟的人,是根本不相信这是仙女所为,因为他们的产业里,多多少少都有神仙出现。
其中原因为何,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云怀瑾听完林县丞所言,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用风水宝地,神仙这些做噱头的太多了,那些有能力来抢地盘的,都是懂门道的。所以根本不会真以为有什么风水宝地,和种的东西有灵气这种说法。
不过云怀瑾心里的担忧也在所难免,因为他是一群假的里面,唯一混进去的真的。
看来后面庄子的巡逻要再加强些,同时也得想办法尽快扎根生存下来。
“是我狭隘了。”云怀瑾心虚回道。
林县丞见云怀瑾想通,又继续说:“但是这布,只在江州府里有售卖,钱家甚至都出不去丰水县。
机遇与危险是并存的,钱家怕树大招风,一直缩在小小丰水县里。”
他看一眼云怀瑾,继续说道:“云庄主,农庄里的东西很好,比仙染布还要好。
世上比仙染布好的布有很多,可比云庄出的吃食还要好的,却很少。
因此钱家能躲,农庄做了就躲不了,只能停,彻底停下。”
云怀瑾若有所思的点头,庄子里的吃食,确实是目前为止无可替代。
哪怕后面有人仿冒,但味道也是没办法仿冒的。
独一无二,在绝对的身份力量面前,是如虎添翼。
但放在现在的他身上,则是如小儿抱金过市。
眼下,他对付个周家都要扯崔家做大旗。就这还只是让对方不敢动手杀他,并不能真正将人按下去。
豆浆粉和草莓酱,蔬菜干现在有了个很好的开头,但他的背景身份上,却是短板。
真做成了,很容易被人摘桃子。
云怀瑾看了林县丞一眼,这位大人自从旱灾时起,便与庄子有了接触。
后来又那么积极的想要将庄子的豆浆粉推售出去,在听说增产的肥时,也是带着激动神色。
云怀瑾能感觉到林县丞有野心,但他有野心的同时,也底线。
不然现在怕是云庄已经不在了吧。
他心知林县丞说这些,有另一层目的。
有些话,当官的不好明白的说出口。云怀瑾知道意思,便笑着由他开口,“庄子的生意越来越好,我想着扩建几个工坊。
县里百姓受大旱影响,生活拮据。我想这几个工坊建起来,也能解决一些百姓的生活问题。
只是快要春耕,怕是寻不到那么多的人手来搭建。”
林县丞听云怀瑾的话后,脸上露出一抹笑。他就知道对方能明白他的意思。
从豆浆粉出现时,他就在关注着云庄。在这里,他看到了仕途前路的希望。若非一场大旱阻拦脚步,此时的他应该已经做出了成绩。
林县丞笑道:“既然是对县里百姓大有裨益,本官身为父母官,也不好袖手旁观。
本官回去后会禀明县令大人,由衙门牵头出面,招人来给云庄主扩建工坊。”
生意搭上衙门,又多了一层保障。至少那些想摘桃子的人,会掂量掂量。
那些人犹豫掂量的时间,就是庄子发展喘息的时间。比一个人要强,云怀瑾也高兴,“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第052章 第 52 章
有衙门出面招工修建工坊, 云怀瑾觉得也好,至少不用等到春耕结束后。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直接去县里招人来搭建,毕竟县里人手多, 且还没有农忙之说。
不过在大雍朝一般来说, 主家都会选择相熟的,或者是认识的人去搭建屋舍,工坊。
陌生人去弄,怕会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然后出事端。
云怀瑾也是听了张木桥说,让不认识的人来盖屋舍这些, 若是无意惹了对方不快,给你地基,房梁动动手脚, 前面一两年没什么, 时间久了能直接塌了。
这也让云怀瑾打消了去外面找人扩建,倒不是怕这些人真的因为不满而使坏。
是因为周家和吴家虎视眈眈的盯着,就等着找庄子的漏洞好钻进来呢。
要是庄子在县里招工, 还是大量人工, 这就是给周家和吴家递刀。
那时想着反正也不急,等着春耕结束后在村子里召集人手也一样可以, 还安全。
但是由衙门出面就不一样,都是县里的人,若是出什么事, 衙门直接去拿人。
且对外这是衙门招工建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 也不敢对衙门里的东西做手脚。
林县丞回县衙后,第一时间将替瑾初农庄招工建工坊的事情和赵县令说了。
赵县令也知道瑾初农庄出的那些吃食, 味道极好。他自己每天也都会喝碗豆浆粉。
农庄里的东西从口感到品相,都是不愁卖的。
扩大规模,建立工坊是好事。
但由衙门出面招工筹建,与庄子自己招工筹建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后者是完全私人,前者则是和衙门挂了钩。
不管衙门背后和庄子有没有其他交易,在外人看来,两方都是扯不开的。
赵县令能明白林县丞的想法,他想要发展丰水县,想要取得政绩,往上走。
这是人之常情,他年轻时也经常这样想。只是他没有身家背景,所有的想法,都在一日又一日重复的,看不到头的日子里,被磨没了。
瑾初农庄若是早几年出现,他怕是也会和林县丞一样的做法。
赵县令对林县丞确认道:“你可想好了?这次要是帮着农庄招工,可是很容易就被说成官商勾结。”
这条路,是好坏参半。
做好了,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其中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很可能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松筠对云怀瑾说,机遇与危险是并存的,对瑾初农庄是,对他也是。
现在只有放手一搏,才能有出头之机。蛰伏等待,不适合在丰水县,也不适合他这样没有身家背景的小小举人出身。
林县丞点头,“想好了。大人,下官能感觉到,农庄发展起来,会对县里有极大的好处。
只要能够给百姓和县里带来巨大好处,被指着脊梁骨骂,下官也在所不惜。
且农庄如今也实在没有护着那些东西的能力,下官不忍被打压落下,能护一护,便护护吧。”
赵县令想到旱灾时庄子的举动,半晌后也点头,“这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好好办。”
林县丞低头笑道:“是,大人。”
衙门要招工修建工坊的事情,很快就在丰水县里传了开来。
县里人没田地,养家糊口都靠着做工干活。
从旱灾开始,到现在,已经一年没有活干了。家里再多积蓄也都见了底,何况积蓄本来就不多。
朝廷最多今年夏收,秋收不收税,让他们休养生息。可来年定是要交税,若是在此之前活做,没钱赚,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僧多粥少,活也不是说能找到就找到。
衙门这次招工,招的人还不少,立即吸引了不少人争相报名。
盖房子,建工坊,这活虽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但做苦力搬东西,这活人人都能干,只要下力气就行。
只是这样的下苦力机会,对百姓来说也少得可怜。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老的少的,为了赚钱,自是全都去排队报名了。
衙门门口排队报名的长队,排出了老远。小吏只挑青壮,上了年纪,或者是年纪太小的,全都没要。
为了能得这份活做,有上了年纪的老者,满头的白发,说自己能干活,泥沙一次能扛两麻袋。可以不要工钱,只包顿饭。
也有年纪小的苦苦哀求,想求来这份活,至少家里能有点收入。
小吏也有亲眷,自己家中日子也是艰难。
旱灾刚过,平民百姓家中,又何来有好日子之说。
可这事不能开头,差事若是办不好,后面所有的事,都会成泡影。
小吏没办法,只能凶着脸怒斥,“还不快滚?再纠缠不清,别怪我不客气,抓你们进衙门打板子!”
听到小吏的话后,不愿离开的人心有戚戚,最终还是因为畏惧,不得不唉声叹气的离开。
而被选上的人,自是高兴不已,为了家里终于有一条活路而高兴。
小吏看着两拨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工坊的选址是林县丞做主,在庄子不远处划了一块地。
问云怀瑾是租是买,云怀瑾想到这里和现代不同,他这样的商户似乎并不能和官府有太多的牵连才好。
不像现代做生意,很多都是和官方合作。
他省的后面再麻烦,直接买了地,一锤子买卖,干净利落。
买地盖工坊,工钱和材料全都加起来,让庄子账面上的钱直接只剩了个底。
等招工完毕,料也备齐时,已经三月中旬。
这时候也正是丰水县春耕的时节,庄子五里地外在热火朝天的夯土,庄子下的田地,也在夜以继日的翻地耕种。
庄子里的豆浆粉还在做,不过村民们都回去春耕了,只有下人们在做。
草莓酱和蔬菜干,产量也是急剧下降。
以前只有豆浆粉,加上售量本就不是很高,工人回去农忙倒也没觉得怎样。
现在看来,还是早点扩建比较好,不然生意肯定要受影响的。
春耕的时候,云怀瑾走了个过场,让灵泉水以别的身份出现,浇灌土地。
之前在庄子里小面积的种植,云怀瑾是直接在水里加灵泉水,然后让下人浇灌。
现在大面积种植,都是沟渠挑水灌溉。
他在通沟渠引水那日,直接将手放在源头,在沟渠加水,灵泉水都是随他心意而动,要加也是瞬息之事。
村民们都各自忙着,也没注意到云怀瑾在干嘛,只以为东家蹲在地上看着他们干活。
但肥地的方法已经过了明路,为避免后面林县丞生疑,云怀瑾还是让人去买了几种草药,因为量大还分了几个铺子买,有几味比较贵重。
等后面庄子有药田,也就不必花这钱出去买了。
云怀瑾上次没有撒草药粉,怕药性会对土地有害。后来想想,是他以现代思维去想,自己想岔了。
这毕竟不是提取的药液,也不是毒草,又被烧成了灰,本质上就是草木灰。
怕用了灵土,会让庄稼生长时间缩短,云怀瑾直接将烧好的草木灰,倒进添加了灵泉水的沟渠里,水因草木灰的原因,变浑浊了些。
虽然麻烦,但胜在安全性高。
后面庄子里作物长得好,味道好,也有个由头去说,至少不是凭空就好的。
春耕这段时间,在林县丞的推动下,丰水县的豆浆粉,卖的更好了。
几乎全是读书人买的,听说这豆浆粉长久喝了能神清目明,记忆变好。这简直就是戳在读书人的心上,恨不得是看一页书,就喝一碗豆浆粉。
最好是将书里内容全都通过豆浆粉,印在脑子里不忘才好。
不过他们也知道过犹不及,入口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都是大害。且虽然期望豆浆粉真的管用,但本质上也知道,一切都是外力,自身的努力才是根本。
因此倒是没出现真的狂喝豆浆粉,喝到看大夫的。
四月初,豆浆粉的售卖在丰水县达到了高峰。
有不少人还是其他县来的,越到后面,其他县来的人越多。
都是家里有读书人,专门来买这一趟的。
吐司面包的销售量也跟着水涨船高,它的口感实在太好,且放一月都可以,口感依旧松软。
没开封可以放三月,超过时间会干硬发霉不能再食用。
普通老百姓舍不得买,但读书人的家里再穷也不缺这点钱,来都来了,就买些吧。
这虽然一片就赶上一个馒头贵,可它不会干硬啊。馒头都干的咽不下去,越放到最后,越硬邦邦的,能当石头。
四月中上旬的时候,渝州商船又来了。
上次他们运的量很多,云怀瑾以为要等久一点,没想到才过两月,就又来了。
李怀州直接到了庄子,说这次要三万罐。
云怀瑾实在震惊他们的售卖能力,他是知道崔家换了包装,卖的很贵。
可以说那钱基本上不是买豆浆粉,而是买瓷罐。
但哪怕渝州再富的遍地流油,雍京达官显贵再多如牛毛,这么久过去,竟然还能越卖越好。
李怀州看出了云怀瑾的疑惑,笑道:“这次是要运去别的地方卖,崔家的生意可不仅仅只在渝州和雍京。”
云怀瑾沉默片刻,是他将崔家想的简单了。
“来时我在码头看到不少人在说什么瑾初农庄‘科考豆浆’,‘科考面包’,这些是什么?”
李怀州问道:“云庄主又弄出了新东西?”
“嗯,新出了草莓酱,蔬菜干还有面包。”
云怀瑾和李怀州大概说了,丰水县最近流传的,关于读书人长期喝了豆浆粉后能如有神助的事。
听的李怀州啧啧称奇,转而想到雍京和渝州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对豆浆粉一副离不开的样子,缺货了一天能让下人跑好几趟铺子去问。
看来这豆浆粉搞不好真的喝了如有神助呢?他似乎也好久没有像以前那样腰腿痛了。
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变好了,连常年在水上导致的腰腿痛都好了很多。
现在看来,说不准也是因为豆浆粉的原因。
李怀州突然有些歉疚的看向云怀瑾,刚开始来谈买卖的时候,是他误会了云庄主。
他以为崔家给的够多了,也觉得没有比崔家更好的买主。现在想想,有这样的秘方,给他他也再多钱都不卖。
云怀瑾不知道李怀州心里想的什么,他让守在外面的笔墨拿了三样吃食进来,李怀州一一尝了之后,直接就道:“渝州商船要下单。”
“不多,现在农忙,没多少人工。草莓酱就一千罐,蔬菜干一千五百罐。”
云怀瑾点了一下小桌,示意李怀州看,“面包存货更少,底面这样大的木箱只能装十箱。”
李怀州有些可惜,“量太少了,就全要了吧。”
哎,这么少的量,运回去都不够塞牙缝的。
“我今日还听到了猪肉脯和肉松,这也是铺子里的新品?”
李怀州没吃过这两样,之前做的也少,又是在河面冰封的年节时做的。
云怀瑾说不是,“之前就做的,不过猪比较少,所以没做多少,不好大量外销。”
李怀州点点头,随后又道:“云庄主若是打算大量做的话,务必给我通个信。”
这庄子里弄出去的东西,就没有难吃的。他因为消息不灵通,错过了大量草莓酱和蔬菜干,可不能再错过别的。
云怀瑾笑道:“好,下次出别的新品,也都给李管事说一声。”
得到云怀瑾的回答,李怀州一脸喜色,“那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有现货,李怀州很快就带着货离开了丰水县。
瑾初农庄的豆浆粉和面包,因为一群读书人,名声也越来越响。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周合,听着手下人汇报关于云庄的一应事宜,皮笑肉不笑道:“乐极生悲,看他还能笑几时!”
他转了下眼睛,很快叫来了管事。
半夜三更,周庄出去了几个人。
府试在即,瑾初农庄杂货铺的豆浆粉和面包在爆卖后,有了回落。
现在外县来替家里读书人买的,都是行色匆匆,想着早去早回,不能耽误了考试的时间。
这些人在码头很好认,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合一直在找能对瑾初农庄下手的机会,可那庄子像个铁桶,渗透极难。
他曾派人有意接近农庄出门采购的下人,还有下工回去的村民。
想要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或是打好关系然后想办法让他们背主。
结果这些人在外面,有不相识的人靠近,就躲的远远的。哪怕是不躲,但一听出打探庄子里的事,就立马变了脸色,一副赶人的态度。
就好像知道他们本来的意图似的。
周合听手下人说的时候,也觉得邪了门了。更邪门的是,那贱人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背主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也不枉他苦等多时,没办法从里面搞垮瑾初农庄,那便从外头搞垮。
这群行色匆匆,赶着最后的末尾给读书人买豆浆粉和面包的人,就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只要将东西调包,对方在科考的时候吃了,因此坏了肚子,没法继续考试。
定是会怀疑农庄的东西有异,届时他再放出关于瑾初农庄故意用发霉的黄豆磨豆浆粉,赚黑心钱的消息。
哪怕消息是假的,也没人会信是假的。读书人的怒火,不知那贱人能撑到几时?
码头人多杂乱,是下手调包的最佳地点。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次一定能成功!
周合摩拳擦掌,信心满满。
……
“二蛋!晌午了快休息休息吧!”
码头与张一金相识的小管事,正喊着不远处还在扛运大包的少年。
一开始的时候,他完全是看在张一金的面子上才收了沈二蛋。
后来发现沈二蛋干活卖力,人也机灵会说话。大家都喜欢他,他对其也有好感,心里也觉得张一金给他推荐了个好人选。
就是有一点不好,干起活来太拼命了。得他催着休息才肯休息,真怕哪天这小子累的被大包压下面去。
沈二蛋听了管事喊他,脚步加快了些,放下身上的大包后,笑着挥手,“我知道啦张管事!”
张管事与张一金同姓名,当初二人也是因为同姓才结缘认识的。
他见沈二蛋停下,便转身去吃饭了。
扛大包是体力活,沈二蛋为了多扛多赚钱,下的力气也多。因此晌午的时候,都会找个僻静的地方啃野菜窝窝。
沈大郎在军营待过,回来后虽然双腿残疾,但也没闲着,将军营里学的本事,都交给了沈二蛋。
他在军营,是做斥候的。
观察来往之人,环境,来分辨利害。沈大郎知道,他教的东西,似乎没办法让沈二蛋因此谋到个活做。
但若是能提前感知到危险,然后躲开撤离,也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
只是沈大郎没想到,这小子学出来后,就用这观察法,去偷粮食去了。
想来最后也是觉得不行,才又露出马脚,叫人给捉了。
沈二蛋自从跟着大哥学了这观察分析的本领后,不管身处在哪,总是会下意识的,不动声色的查看四周,将四周一切,都往脑袋里塞。
他如今最喜欢的就是晌午的时候,啃着野菜窝窝,在僻静的地方观察着周围。
码头虽然人多,但每个人因为目的差不多,行为动作并不会有很大的出入,基本上都是行色匆匆。
因此当有三个长相平平不起眼的人出现时,沈二蛋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这三人的不对。
他们眼神飘忽,左顾右盼,肢体幅度小,谨慎小心。是与码头来往行人,完全相反的特征。
在旁人眼里,这三人与普通行人无异。
但在沈二蛋眼中,这三人就差挂个牌子,写着“我要干坏事”这几个字了。
观察一下后,沈二蛋发现这三人有意无意的在盯着一个人。
第053章 第 53 章
被三人盯上的人, 瞧着衣着打扮,像是富户家的小厮。
沈二蛋见对方行色匆匆,一直下意识的护着手里的包袱, 里面应该装着重要的东西。
而那三人盯着的, 也是这小厮手里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人手里也拎着个包袱,瞧着和小厮怀中抱着的包袱是一样的。
根据观察,离那小厮最近的那个人,似乎想要去故意撞对方。
另外两人也都在盯着, 准备随时配合行动。
沈二蛋轻轻嘿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三人不是要偷东西,就是要换东西,总之没什么好事。
他将野菜窝窝重新揣进怀中, 没多犹豫的就快步上前。
因对码头熟悉, 又有意躲避的原因,沈二蛋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对方。
那青年撞上小厮的一瞬间,利用巧劲手段, 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了小厮怀里的包袱。
正准备要走, 就被人从后面直接按住了。
对方一心想着完成任务,心里被任务要成功的紧张与兴奋填充, 一时间对周围没了防备心,被沈二蛋抓了个正着。
小厮被撞了一下,又见突然蹿出来一个人, 被吓的不清。
等回过神发现手里东西不见了,又看到在撞自己那青年手上, 意识到是被偷东西了,当时就发了火。
这可是少爷点着要的东西!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的!且还与科考有关,要是被他搞砸了,责罚是小,若是因此再不得重用,他得哭死。
小厮想到种种,气的上去就打那偷东西的人。专门挑脸打,给对方疼的直叫。
沈二蛋控制住一个,另外两个他也有心无力。见手下控制着的人在挣扎,要不是他扛大包有一阵子时间,力气见涨,这会怕是还弄不住对方。
小厮也察觉到这小偷力气大,怕帮他制止小偷的侠士弄不住,也不打人了,上去帮着一起按。
“快!再来几个人帮忙按一下,我抓着小偷了!快点将人送去衙门!”
沈二蛋费劲的压着青年,张口就对着周围急切出声。
码头来往的人对于小偷更是深恶痛绝,搞不好他们的东西什么时候就被偷走了。
因此在沈二蛋吼了一嗓子后,不少人过来帮忙。码头壮汉多,不多时就来了三人,和沈二蛋还有小厮一起将人押着送去了衙门。
直接抓住罪犯报官者,是不会被打板子的。
将人送到衙门,很快就有小吏接手。
沈二蛋是抓到小偷的,需要简单说明过程。那小厮是被偷的苦主,也需要说明一下过程。
小厮先说了一遍后,因为赶着坐船回去,耽误不了时间。说了回去后会禀明主家,尽快赶来丰水县,小吏便只能让人先走。
沈二蛋和小厮是被分别问话,小厮离开后,沈二蛋这边还没有结束。
本来问沈二蛋的小吏只以为这是普通的偷窃。结果却听沈二蛋说,这人不像是简单的偷东西。
因为有同伙,手里还准备了与那外来的小厮,一模一样的包袱。
一听这话,小吏立马意识到不对。
最近衙门里的两位大人最关注的就是瑾初农庄的买卖,而若是外县来的,小厮模样的,基本上都是去瑾初农庄杂货铺买豆浆这些没跑。
买这些东西的用途,自然也是大家都知晓的。
如今那么多学子来他们丰水县买豆浆粉这些,里面也还有他们出去散播消息的一份功劳呢。
若不是偷窃,而是调包的话。那最后会造成什么样严重的后果,小吏简直不敢想象。
他脸色瞬间严肃下来,让沈二蛋等一下,自己去将这件事情往上面报。
赵县令和林县丞听说此事后,第一时间见了沈二蛋。
在仔细问过沈二蛋后,两位大人对此事也有了猜想,同时也派人出去,根据沈二蛋的描述,抓捕逃掉的二人。
沈二蛋被衙役客气的送出县衙的时候,人还有点懵懵的。
他自从上次因偷窃被抓来县衙后,是很怕再进县衙的。
这种怕不是百姓对官署天然的敬畏恐惧,而是害怕面对曾经走错路的经历。
但这次过来,他似乎帮到了衙门,也帮到了瑾初农庄。
那“小偷”行为举止也不像是真正的小偷,如果是真正的小偷,没必要准备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袱。
能准备好包袱,说明之前就一直蹲守着这人,弄清楚了对方所用的东西,才好去着手准备。
真的只是偷东西的话,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直接打掩护配合,顺走小厮的包袱就行。
沈二蛋也是感觉到其中必定还有其他的隐情,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到原因。
因此在交代过程的时候,将“小偷”同伙准备了一模一样的包袱一事,详细的说了。
衙门的官爷听了后,脸色都变了。还请来了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在与二位大人又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后,沈二蛋也顺清楚思绪,大概明白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码头扛大包,每天接收到的消息多且杂。外面来什么人,他们码头最先知道。
县里最近豆浆粉卖的好,还有不少读书人买,这事他也知道。
沈二蛋有机灵聪慧,在紧张的情绪过后,捋一捋也明白过来里面的危机四伏。
这会出了县衙,他忍不住大呼一口气。
还好他选择了出手阻拦,不然真叫那人得逞了,肯定会影响杂货铺的生意,同时也会影响丰水县的名声。
如今豆浆粉已经是丰水县有名的特色土仪,他们码头这些扛大包的,也因为豆浆粉的爆卖,多了不少的活干。
而且瑾初农庄因为县里许多人没活做,还准备扩建豆浆粉工坊,到时候能多招工,可以解决一部分百姓的生活问题。
县丞大人也是爱民如子,为了能让豆浆粉工坊快点建立,让县里百姓能早点多条生路,不惜动用衙门的力量,在最快时间招好工。甚至亲自监工,就是为了工坊能在短时间内,不出纰漏的快速建成。
如果豆浆粉出了事,那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位大人那般的急色也能理解了。
沈二蛋不知道是谁这样的坏,竟然动这种心思。只在心里庆幸这次是被发现阻止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县令这边在沈二蛋走后,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云怀瑾。
同时紧急提审被抓来的小偷,一开始的时候那小偷还死不承认自己要偷换东西,一直喊冤屈,说他只是路过,突然就被人给抓了。
可沈二蛋不是傻的,没在人没动手时候就拦住对方。而是在对方得手后,瞬间制服。
人赃并获,即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赵县令为官数载,什么人没见过。被抓来衙门的人,第一句话都是“大人,小人冤枉。”
没空听这人无意义的辩解,赵县令直接让小吏带人去了一趟刑房。
刚进去转一圈,那边就什么都招了。
不会这“小偷”只说自己虽是周家的奴仆,但所做一切都与周家无关。
是他自己鬼迷心窍,只想偷窃东西,对调换一事,咬的很紧,丝毫不松口。
赵县令和林县丞对于这事和周家家主有没有关系,那是心知肚明。
死契的下人不在庄子里待着做活,自己跑去码头偷东西,谁信呢?
只是这人咬死不再透露更多,赵县令和林县丞也没办法。
另外两人很快也被抓了回来,以为能从这两人口中问出点什么,结果二人也是一样,只承认偷窃,不承认调换。
至于为什么有一样的包袱,他们也说只是巧合。
包袱虽被找到,但里面只有一身破布麻衣。不过里面的东西还是不是原来的,就不好说了。
赵,林两人都知道周庄和瑾初农庄之间的龃龉,周合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他们也明白。
说这事和周合没关系,还不如说母猪能上树。
至于三人为何都宁死不松口,想来周合是拿住了三人在意的东西,没百分百的把握三人不会背叛,周合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这事,只能按偷窃去定。
这事人赃俱获,另外两个也没准备潜逃,也逃不出去,衙役出去后很快就抓了回来。
他们承认的迅速,甚至没有辩驳。想来之前跑走,也不是为了跑,而是为了处理包袱里的东西。
三人口供统一,心性坚定,再撬也撬不开,除非周家现在垮了,三人搞不好能说出点东西。
赵县令不想在这三人身上再做无用功,只先按着偷窃的罪名判。
偷窃未遂,是打板子罚银子。
偷窃已遂,除了打板子罚银子外,还需要蹲牢房。
赵县令有些庆幸那沈二蛋是在这人动手后才捉人,不然打完板子,罚完银子,人还得放回去。
快速结案后,赵,林二人心里憋着火气。
好不容易丰水县能有点起色,让他们看到点希望,那周家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什么后果都全然不顾。
云怀瑾到衙门的时候,林县丞还在宽慰赵县令,好在事情没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路上的时候,云怀瑾就听去通报的小吏说了大概。
云怀瑾对此也怀疑就是周合指使动手的,那周合几次三番的派人与庄子里外出的下人,还有下工的村民套近乎,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眼下终于有个能搞垮瑾初农庄的机会,这人自然不可能放过。
到了县衙,林县丞将事情又更仔细的说了一遍,同时也说了县衙里的判决。
云怀瑾也知道对方咬死不松口,没办法就去定周合的罪。
哪怕民不与官斗,周合也不是真正的升斗小民,他背后也有家族撑腰。
别说这三人不松口,哪怕是松口了,县衙怕是都拿周合没办法。
云怀瑾接受了衙门的判决,对周合更加防范的同时,也准备再加大力度拦截周庄的生意。
赵县令和林县丞是真心为了丰水县好,两位大人即便也有自己的私心野望,可也无法因此否认,他们也确实为百姓谋生而着想。
林县丞为避免此事再发生,承诺云怀瑾会加强对码头的管理与巡逻。
云怀瑾也表示会在包装上,做一些防伪的标记。也会让伙计在铺子里对购买吃食的客人提醒,小心保管包袱,回去后第一时间检查,东西有没有被调包。
赵县令也难得的开了口,表了态,说会帮云怀瑾盯着周庄,若是对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云怀瑾。
身为一方父母官,赵县令是不好有所偏袒。
可这次周庄实在是做的太过分,置县里所有无生计的百姓于不顾,置丰水县的于不顾,甚至搞不好还会牵连到他们。
周合行事如此,也不怪他人有所偏颇了。
云怀瑾离开的时候,林县丞暗示了他,这次多亏了一个叫沈二蛋的码头扛包工。
对外只是抓一个小偷而已,衙门不好出面嘉奖感谢。
便只能将消息透露给云怀瑾,由瑾初农庄这边表示。
虽说即便农庄什么也不做也没什么,但农庄想要发展,与为官也是一个道理。
民心不可失。
更何况,林县丞觉得这沈二蛋头脑清晰,行事有条理,也有一番看人的本事。
虽说此前有犯过错,但以他的本事,不想被发现其实并不难。
瑾初农庄想要发展,以现在的人手来看肯定是不够的。
这个不够不是指苦力,而是中间的管理层。农庄正是用人之际,后面工坊建起来,管事之人少不了。
他去过几次庄子,发现了庄子里忠心之人很多,可又有能力又忠心的,就如凤毛麟角。有用之人太少,前期也没有培养。
沈二蛋家里的情况如何,他通过小吏查来的消息,也清楚。若云庄主这时候有恩于沈家,是天时地利人和。
林县丞是真心希望瑾初农庄能发展的越来越好,这对整个丰水县都是有益处。
因此也算是以他为媒介,将这沈二蛋推到了云庄主的眼前。
不过他也只是提一下这个人,具体能走到什么位置,看沈二蛋自己的能力。
其实哪怕林县丞不专门提醒,云怀瑾也是要感谢沈二蛋的。
这人是真的帮了云庄一个大忙,哪怕事情朝着坏方向发展,他后面虽能应对周庄一应阴损招数,可也定是要耗费不少心力和人情关系。
沈二蛋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也让瑾初农庄在发展初期,可以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个坎。
林县丞也提醒了他,这沈二蛋曾偷过南城杂货铺的粮食,不过是未遂。
他想起来第一次去南城杂货铺遇到的场面,没想到那时候就见过沈二蛋。
知道张一金对沈家了解,云怀瑾没急着回庄子,而是去南城杂货铺,向张一金打听沈家的事。
张一金并不知道沈二蛋抓了小偷的事,有些好奇云怀瑾好好的问沈二蛋做什么,但也只是心里好奇,该说的还是全都说了。
沈家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那铜锣巷里几十户人家,没一家日子过得像沈家那样的。
云怀瑾听了沈家有个卧病在床的父亲,一个双腿残疾的大哥,还有四个年幼小豆丁后,也能感受到压在沈二蛋肩头的担子有多重。
他知道林县丞这人提什么人,说什么话,都是有深意。
区区一个抓到小偷的人,并不值得他亲自张口说。
林县丞的未尽之语,云怀瑾能明白什么意思。
同时也从林县丞的描述中感觉到,沈二蛋是个可用之人。
至少不会比周海草差。
而林县丞第一时间告诉他沈二蛋的事情,想来也是知道沈家艰难,想要他收下沈二蛋,也是为自己培养臂力。
云怀瑾感念于林县丞的苦心,让张一金备了不少吃的穿的用的,也由他领路,直接去了沈家。
破旧的院门被敲响,沈大郎停下手里折元宝的动作,警惕道:“谁啊?”
铜锣巷巷口窄小,马车进不来,便只能提着东西走进来。
东西太多,张一金争过大半拿着,剩下的那些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叫东家拿。
也因为巷子窄小,外头有什么动静,四邻都能听见。
张一金以前家里日子也艰难,知道好东西要先藏着,不然只会引起祸端。
因此他声音压的很低,“我是杂货铺的掌柜,今日前来有事相商,还请郎君开门见见。”
听到是南城杂货铺的掌柜,沈大郎赶紧让三玉去开门。
他家二蛋偷过人家东西,结果最后还靠着张掌柜才得一份糊口的活计。
现在这时节,哪怕是码头扛包工,那也是难找的。很多青壮都不要,他家二蛋年纪不大也不高壮,被码头管事收下,那是真的正儿八经的承了杂货铺张掌柜的人情。
二蛋在第一次拿钱的时候,买了鸡蛋送去杂货铺给张掌柜表示感谢。
结果对方没要,只让二蛋拿回来给家里弟妹补补身体,说真要感谢也不急于这一时。
鸡蛋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确实是大补之物。沈大郎知道张掌柜是心善,找了个由头让二蛋拿回来,叫他一家子补补身体亏空。
若非双腿难行,家里也需要他照应着,沈大郎都想爬去杂货铺感谢张掌柜。
现在听到张掌柜来了,沈大郎一刻也没耽误,赶紧叫三玉去开了门。
沈家几个小的对张掌柜也是心怀感念的,因为对方给二哥找了个活计,他们三天就可以喝一碗冲鸡蛋。
虽然是四个人喝一碗,但是总比一口都没有的好。
沈父在屋里听到外头动静,知道是家里的贵人来了。他想叫人,可又怕自己病气过给了贵人,只能按压下情绪,默默的听着外头有些偏小的说话声。
三玉开门后,就见一大堆的油纸包还有好几个大包袱。
张一金手里怀里全是东西,他视线受阻看不到人,便只能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的说:“让让,让让,别撞着了。”
三玉闻声赶紧往边上避让,张一金好不容易进门后,第一时间将东西放下,然后转头去接云怀瑾手里的东西。
院门被三玉第一时间关上,她关好院门后,看着地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心砰砰砰的直跳。
她闻到糕点的甜香味了。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年幼无知的孩童,十二岁的年纪,也知道有人拿着这些东西出现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大概率是给他们家的,但为什么给,三玉不知道。
沈大郎更是一眼看出,他不解的看向张一金和云怀瑾的方向。
他通过观察,能够分辨出二人谁是张掌柜,也猜到了站在张掌柜前面一点,英俊非凡的哥儿是什么身份。
张一金在沈大郎开口前,就先介绍了云怀瑾的身份,“沈大郎,这位是我们瑾初农庄杂货铺的东家,这次来是为了感谢沈家二郎的。”
他将沈二蛋码头抓小偷的事情大概说了,这一路走来,他也琢磨出沈二蛋这次不仅仅是抓小偷这么简单。
不然东家也不会亲自来沈家感谢,让他带点东西来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沈大郎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二蛋这次误打误撞,走了大运了。
他看着那一地的东西,知道不能推脱。毕竟收下了,这人情便能了。若是不收,反而是让人不放心。
沈大郎拱手诚恳道:“二蛋不过是举手之劳,云庄主实在是破费。”
云怀瑾见沈大郎没有推脱,心知他是想着收下后,彻底了解这恩情,不贪图更多。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沈大郎,对方身形瘦削,左腿小腿处空空荡荡,右脚穿着双破旧草鞋,少了大半个脚掌。
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即便不良于行,生活困顿,依旧能从他身上看出,对生活的热情。
对于沈大郎,云怀瑾也有一些的了解。
知道这人在前线军营当过几年的兵,若不是因伤而退,怕是现在还在军营里。
据林县丞透露,沈二蛋有观人识人的本领,这本领一般是军中斥候会培养。
想来沈二蛋的本领,是沈大郎教的。
云怀瑾看着沈大郎,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他的残缺而有任何不同的情绪表露。
沈大郎也不动神色的看向云怀瑾,心中却是涌起一阵暖意,这还是他出事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当成正常人对待的感觉。
而云怀瑾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大郎狂喜。
“沈家大郎,瑾初农庄正是发展用人之际,我见大郎识人观人能力极强,有意聘你来庄子里做事。
若是大郎有意愿,月钱都是好商量的。”
沈大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他在极度的兴奋中,也能保持着一份理性。
“庄主,我这身体不便,怕是不能胜任。庄主若真缺人手,二郎在这方面也很不错。”
沈大郎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去,去了也只会拖后腿。虽然很感谢云庄主对他的看重,可若真有这个好机会,还是二郎最合适。
心里说不可惜,不难过是假。沈大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用了极大的毅力,说完后,人都肉眼可见的失落许多。
云怀瑾知道身有残疾者,即便是在他穿来的那个世界,找工作都比旁人难许多。
更别提在古代了。
他招沈大郎,也不是因为同情。而是他真的觉得沈大郎可以胜任,他本来就缺人手,如今有个能用的人,怎么会因对方不能走路就放弃呢?
不能走路,大雍也有木制轮椅。只是造价昂贵一些,沈大郎以后又不怕赚不到这轮椅钱。而且他只是面试人,进行工种分配,也不需要他非得站起来。
云怀瑾也知道沈大郎心里的担忧,便又大概说了需要沈大郎做的事情,“这份工我觉得大郎可以胜任,只需要你面见来应工的人,观察他们适不适合。或是给来应工的人,安排适合他们做的工。
二郎那边,我也有意聘他做其他的活,与大郎来我这里做活并不冲突。
就是如果大郎要去庄子里做活的话,怕是要搬去庄子里住才行。
大郎可以不用急着答复,好好地考虑一下。”
沈大郎听到云怀瑾说也会聘沈二蛋做活,又想到他需要做的活,似乎双腿残疾也一样能做。
他情绪激动难以平复,刚刚还失落的情绪,转瞬不见,在云怀瑾说完后,眼中带着光亮,激动道:“东家!我愿意去的!我一定会好好做!”
去庄子里住也没什么,东家没说让二郎也去庄子里,家里还有二郎照应着。
一旁一直听着的三玉也适时的出声,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小,却透着坚定与喜悦,“大哥,你去庄子里去。我会照顾好爹,照顾好家里的。”
四宝也终于听出些门道,察觉到大哥要有活做了,也立马跟着三玉后面说:“我会听三姐的话,帮三姐照顾弟弟和妹妹。”
那两个小的还有点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也都跟着哥哥姐姐后面点头,“我们听姐姐哥哥话。”
沈大郎看着弟弟妹妹,眼眶有点湿润。都是好孩子,他一定好好赚钱,他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人都喊东家了,云怀瑾知道沈大郎是同意了。沈家的几个小的也都是听话懂事的,能撑住家里的事,也能让沈大郎少一些后顾之忧。
他笑道:“放心吧,每月会给你四日的探亲假,庄子有专门的牛车送你回来。
等二郎回来,还辛苦你和二郎说一声。他若是愿意来我这干活,就让他明日去铺子里找张掌柜。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收拾,到时候会派牛车来接你去庄子。”
云怀瑾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后就带着张一金离开了沈家。
在他走后,沈家破旧的小院里,孩子们蹲在一堆吃食和衣服钱,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沈大郎摸摸弟弟妹妹们的头,声音也有些嘶哑,“大喜事,哭什么?快进去告诉爹一声,叫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四宝最先反应过来,蹦蹦跳跳的去了屋里。
三玉也带着弟弟妹妹跟着进去了,四个小孩将院子里发生的事,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遍。
沈父在屋里多少也听到了,他抹着眼泪。他想起自己在灾年时,几次三番想寻死,不给孩子们添麻烦。
最后不仅没能让孩子们更轻松,反而让孩子们更忧心。而他只能看着,心里难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皮赖脸的活着,让孩子们有个念头。
想到往日的苦难,沈家终于是得遇贵人,要撑过去了。他沙哑着声音,老泪纵横,“好,好啊!活着好啊!”
第054章 第 54 章
沈大郎在三日后去了云庄, 担任人事管事。
因为从未听过和接触过何为“人事”,沈大郎刚开始的时候还会紧张的睡不好觉。
过了几天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张木桥还会帮着他认庄子里的下人们。
周海草当了销售管事, 又带走了铺子的两个伙计。
铺子里缺人手, 云怀瑾让沈二郎去了,由张一金多带带他,有意将沈二郎培养成可以独当一面的掌柜。
沈二郎离开码头那天,码头的张管事真心实意的祝他今后能更好。
五月, 天气越来越热,蚊虫增多。因端午临近, 空气里都飘散着淡淡的艾草味。
大雍端午也吃粽子,不过不是为了纪念人物。而是因为此时农作物生长旺盛,又值春夏之交, 粽子里包着各种馅料俩一起包粽子, 象征丰收。【注1】
云怀瑾泡了粽子叶,和云初在小厨房里包粽子。
什么馅也没放的,甜馅蜜枣的, 肉馅的, 蛋黄的都有。
云初拿着绿油油的粽子叶,窝了个小窝, 往里面舀泡在水中的糯米。
小孩手小握不住,最后只能两只手按着粽叶,结果粽子叶不翘了, 但又没有手弄绳子绑。
云初蹲在边上蹲半天蘑菇,转动小脑袋想办法, 自己该怎么给粽子系上绳子。
云怀瑾包完一个粽子后看向蹲在边上的云初,伸手给云初包的那个小粽子系绳子。
他边系边对云初说道:“乖宝, 如果遇到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或是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和阿父说。”
云初捧着自己包的小粽子,乖乖的点点头,“知道了阿父。”
端午这日,云怀瑾给云初用艾叶泡的水,洗了个澡。又给云初换上新衣,系五彩绳,挂香囊。
雄黄酒小孩不能喝,云怀瑾看云初好奇,用筷子蘸了给云初尝尝味道,漂亮的小包子脸瞬间皱成一团。
云初等不及嘴巴里的奇怪味道消失,就拉着云怀瑾的手臂软软糯糯的劝道:“阿父,这个好难喝的,阿父也不喝。”
云怀瑾本来也不喜欢喝酒,云初一劝,他真就不喝了。
前几日林县丞去监工,顺道来了庄子看看。告诉云怀瑾今年端午会在码头办龙舟赛,去年因为旱灾停了,今年得继续办起来,祈求丰收。
同时也是为了让压抑许久的丰水县百姓,能有个玩乐放松的机会。
龙舟赛只有端午当日有,结束比赛后,会由得第一的队伍,用龙舟运三牲去河面祭祀河神。
下午的时候,云怀瑾就带着云初去县里玩了。
云怀瑾带着云初去了码头茶楼预留的位置,是林县丞叫人给他父子二人提前留的。正好是二楼靠窗处,能避开人群,看清河面的赛况。
方三爷带着大山守在茶楼雅间外,父子二人到雅间坐着的时候,码头的龙舟赛刚好进入尾声,角逐第一。
云初没有看过赛龙舟,听着锣鼓声,趴在窗边睁大眼睛看向河面,忍不住感叹,“哇~”
云怀瑾小心的护着云初,避免他太往前倾,人再翻出栏杆外。
父子二人看了有一刻钟,龙舟赛结束。云初最喜欢的红色龙舟,从最后一位,奋勇前进得了第一。
崽崽激动的直拍手,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云怀瑾,“阿父!我长大要当划龙舟的人!”
云怀瑾此时突然回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梦想有很多,想成为的人也很多。这是属于孩子的纯真无邪。
也欣喜于云初终于能够随性的和他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云怀瑾忍不住的高兴,脸上带着笑,“好,只要乖宝开心,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龙舟赛结束后,云怀瑾带着云初下了茶楼。
端午佳节,敬神祈福者颇多。县里的城隍庙所在的庙前街也举办了庙会,里面售卖的东西多,价格相对来说也比较便宜。
因此即便是现在大家手里都没什么银钱,也依旧吸引不少百姓前往。
云怀瑾从茶楼出来,就带云初来逛庙会。
这是云初第一次逛庙会,也是云怀瑾第一次逛。前世的时候,这种庙会已经没有了。
庙会人多,除了卖些吃食和小玩意的,还有杂耍看。有踩高跷,耍刀舞剑,胸口碎石,吞剑喷火,表演内容一个比一个新奇有趣,抓人眼球。
云初被云怀瑾抱着,视线拔高后,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杂耍表演,表情又认真又震惊可爱极了。
正看着呢,人群后突然有一些骚动。
有人小声的说:“那边有猴妖杂耍,听说是猴子成精,去看看不?”
“啥?猴子还能成精呢?在哪呢?我要去看!”
“等等!带我一个我也要去!”
“还有我!”
后面的人因为“猴妖杂耍”走了不少,云初听到后面人说的话后,也十分的好奇。
他趴在云怀瑾的耳边,小声的问道:“阿父,他们说的是孙悟空吗?是猴哥在表演吗?”
崽崽可喜欢猴哥,觉得猴哥无所不能,谁都欺负不了猴哥。
这会有人说“猴妖”,崽崽因为听过西游记的原因,自然就是将二者相连。
云怀瑾见崽崽好奇又期待,便说带他去看,把小家伙高兴坏了,抻着脖子到处找,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猴哥。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一小群人群。
云怀瑾抱着云初往里走,前面空位比较多,这里站着的一般是多打赏的。
现在丰水县百姓手里没闲钱,因此这位置站的人比较少。
云初想看清楚一点,云怀瑾就去了最前面站着。方三爷和大山一左一右的护着,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二位时,不由的也往边上退。
这两汉子凶神恶煞的,有个脸上还有疤呢,瞧着太吓人了,可不敢靠近。
因为在最前面,云初完全看得见,便对云怀瑾说阿父会累,手会痛。要下去,不让云怀瑾再抱着。
庙会人多杂乱,说不准还有拍花子,云怀瑾将云初放下后,就牵着云初的手没有松开。
方三爷和大山也看的更紧,时时刻刻都在盯着。
这杂耍摊子刚过来,地上放了一大圈的石头,分了表演和观赏的区域,这会还没开始表演。
云怀瑾看到不远处的驴车上有一个大大的木头笼子,用锁链锁住了门。
笼子里铁链拴着个猴子,那猴子的体型比较大,但是又觉得很瘦,给人一种违和的怪异感。
摊主一共有两人,也都是丰水县里难见到的壮汉。
其中一人敲着铜锣,脸上带着笑热情的哟呵着。
“千年猴妖耍杂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随着粗旷的声音落下,另一个大汉应就是耍猴人,他开了笼子的门,牵出里面的猴子。
在这个铁被管控,价格又极贵的大雍,那“猴妖”竟然是被铁链锁住手脚。
链子中间的铁环很短,只够迈开小小的一步。
猴子的脖子上也有一个铁项圈,锁链的一头在那耍猴人的手上。
猴子从笼中出来时,尾巴垂在地上,脚上还和人一样,穿了一双布鞋,脚面露出来的皮肤被毛盖住。
耍猴人牵着猴子往圈子中间站,那有一个大大的铁圈。
上面涂了桐油,味道有些大。耍猴人取出火折子,往铁圈上一放,火势瞬间起来。
“跳!”
耍猴人一手拿着鞭子,往地上抽了一下。
那猴子像是听的懂人话一样,开始来回的跳火圈,引起了周围热烈的叫好声。
跳完火圈后,耍猴人又让猴子耍剑,口中含酒水手拿火把喷火,用鼻子顶棍棒……
一通表演下来,喝采声不断,围观的百姓们情绪高涨。
耍猴人见时机已到,让猴子捧着个破碗,牵着猴子去走一圈讨赏钱。
当那猴子靠近云怀瑾后,他终于看清楚了猴子的样子。
圈子围的很大,在中间表演的时候虽然看得见猴子,但无法看清细微之处。
如今离的近,那猴子给他的怪异感就更大了。
靠近后,外表上依旧还是和猴子一样,就是毛发似乎更茂密一些,眼睛也有点怪,似乎有点小。可又好像并不小,只是放在猴脸上,显得小了一些。
而且,眼睛给云怀瑾的怪异感最重。
猴子拖着垂在地上的尾巴,终于来到云怀瑾的面前。
云初看到比自己高一点点的猴子过来,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看着猴子手脚和脖子上的铁链,云初甚至有些难过的感觉。
而那猴子本来好好的,在看到云初之后,竟然疯了一样的冲向云初,企图拿手里的碗攻击云初。眼中透着一股狠劲,又带着一丝诡异的解脱喜悦。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云初“啊”的叫了一声。云怀瑾反应迅速,蹲下身将云初第一时间护在怀中。摸摸云初的头,轻声哄道:“乖宝不怕。”
耍猴人也没想到猴子会突然发狂,他反应过来后,拽紧手中铁链,将猴子往后扯。
那猴子被扯的后仰,直接倒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这才没碰到云初。
耍猴人的鞭子很快落下,劈劈啪啪的一通狠抽,根本没有给任何人的反应机会。
空气中很快有了血腥气,那猴子身上有了一道道血痕。
云怀瑾出声阻止,这耍猴人打的实在是太狠了。
他提高声音喊道:“孩子没事,就算了吧。”
只是那耍猴人并没有听云怀瑾的话,而是打的更狠了。
血腥气越来越重,那猴子蜷缩着身体,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鞭子抽动时,身体被鞭打时会有微微的弹动。
云初耳边是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他躲在云怀瑾的怀中,看到猴子被打蜷缩的样子,眼里有泪水,身体在发抖。拉紧云怀瑾的衣袖,有些害怕的说:“阿父,不打猴哥。”
云怀瑾知道云初怕是又被勾起不好的回忆,抱紧云初让孩子有些安全感,随后准备再劝摊主停手。
可他却看见了那猴子的脚。
布鞋不知何时掉了,露出一双都是毛发的脚。可那脚趾长度,却与猴子的完全不一样。
指节太短了。
云怀瑾想到看到猴子时的怪异感,还有那双与猴脸十分不匹配的眼睛,一直垂在地上的尾巴,过短的脚趾……
他眉头紧皱,心跳加快。这哪里是猴啊,分明是人!
“方老三!”
云怀瑾低低喊了一声,方三爷立即上前蹲下身,云怀瑾压低声音道:“这不是猴子,这是人,快将这两人扣下报官!”
方三爷看一眼不远处还在拼命抽猴子的人,这次他没有按着云怀瑾说的去做。根据他对东家的了解,东家说的报官,应是想解救。
他叹口气,对云怀瑾道:“东家,报官没用的。”
这种事,方三爷见的多了。他见云怀瑾惊疑,便告诉了他原因,“这些在行话里叫人猴,还有人狗,人熊。
被做成这些的人,全都是在人牙子那正经买去的奴隶。
官府虽禁止这些表演,但也仅仅只是罚没盈利银子,最多就是问问人猴是要留下,还是继续跟着主家走。
因为他们是买去的奴隶,是主人的私有物。官府也不能硬要过去,但若是人猴选择留下,官府便会按着当地奴隶最低价买过去。
而这些人猴,都是被训练成后才放心的带出去。他们已经不能说是人,完全没有人的样子了。
他们根本不会自己做选择,只会按照训练时的一样,一直跟在主家身边。
所以东家,咱们报官也是没用的。”
方三爷没说的是,甚至大部分官府哪怕知道了,也不会管。
这群人都是抓不住的泥鳅,早就踩好各个点,能遛着衙门的人满街跑。而且即便是抓到了,对方也不会真的将盈利多少银钱说出来,只会给一点点。
衙门人力有限,根本不想浪费在追这些人身上。因此除非是衙门的人出来正好看见了,才会直接上去罚银子赶走。
报官的情况下,基本不会受理。
云怀瑾像是被兜头一棒,清醒的想到,这里是古代。
他没有多犹豫,直接道:“那我就去买下来。”
方三爷走南闯北多年,这种其实没少见。也遇到会有些贵人看着心疼,差人将其买下的。
这样的人猴买下容易,但让他们真正作为人再活下来是很难的。
买回去,也只是当成个像人又像猴的怪物去养。
方三爷犹豫片刻后,没有再说什么。
不管怎样,如今那人猴至少有个能更好活命的机会。总不能因为他的几句话,让那人猴失去这个机会。
云怀瑾将云初让大山抱着在原地等,他带着方三爷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那抽打人猴的汉子面前。
因方三爷面相不善,又体格大,靠近那抽打人猴的汉子后,对方感受到了威慑,停下了手。
他面上表情还带着凶狠,像是恶鬼修罗。在看到云怀瑾和方三爷后,认出了就是人猴冲撞了的富贵人。
暴戾情绪无法被突然压下,此时他的语气极其不善,“贵人有什么事?”
云怀瑾低头看了一眼蜷缩不动的人猴,正好与对方的视线撞上。
他看着那双迸发出生机的眼睛,直接开口问道:“多少银子,我买了。”
围观百姓见不表演了,又听前面的人说猴子发疯伤了人,耍猴人在教训。心里多多少少怕畜牲发狂伤人,便逐渐都散开,去了另外的摊子。
此时另一个正劝百姓们留下再等等观看杂耍的汉子,见有人去了猴子那边。猜到是有人看出猴子的不对,又心软又有钱,八成是想买下。
有一个大生意可以做,他也不再继续劝人留下,而是走了过来。
正好听到云怀瑾说要买,环顾一周后,笑着小声道:“我弟弟他不做生意,这猴子我们买的时候就花了一百两,在身边养了两年,悉心调教杂耍本事。
其中耗费的饭钱都不知道多少,这位贵人,我们不要多,只要两百两银子,这不过分吧?”
云怀瑾将来人动作收入眼底,并没有讨价还价,只点头说:“好。”
他转头让方三爷快速去了一趟,离的最近的北城杂货铺取银子,压低声音道:“取银子的时候,记得多喊几个人过来。
我看这人猴有神智,到时候直接将这二人按住,报官的话没问题。”
现在崽崽也在,庙会人太杂,云怀瑾不敢让大山松开崽崽。
靠方三爷和他,也没办法按住眼前两人。云怀瑾也没办法确保喊周围百姓帮忙,他们到底会不会帮。
如果帮了皆大欢喜,如果没帮,就是打草惊蛇。
为了以防万一,云怀瑾想着还是让铺子伙计来一趟比较好。
方三爷点头说明白后,快速去办了。
那两个摊主见云怀瑾这么痛快的答应,心里也是激动。
云怀瑾不在意那两人的情绪,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猴,担心人猴身上的严重的鞭伤。
方三爷回来的迅速,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还有人猴的奴隶籍契。
按着云怀瑾的计划,他是准备先拖一下二人,好让对方放松警惕,叫暗处他们的人能过来按住二人。
结果因为庙会人太多,躲在暗处的人被人流带走,没能第一时间过来。
云怀瑾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便立即转变了策略。
他深深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后,直接给了银子。随后让方三爷带上人猴先回庄子,叫孙大夫想给医治。
方三爷带着人猴走之前,云怀瑾看着被抽打的没什么力气的人猴,确认道:“你还清醒着,是吗?”
人猴抬眼,虽然伤痕累累,气若游丝,可那双眼睛里面没有怯懦闪躲,明亮如火。
云怀瑾听到人猴的喉咙发出古怪的声音,他听不太清是什么。
但能确定,眼前的人猴还是一个有人类思维的人,没有真的被驯化。
云怀瑾低声对人猴说道:“记住,你是我花五两银子买来的。”
人猴闻言,轻轻的点点头。
方三爷带人猴走后,铺子里叫来的人才汇集过来。云怀瑾说没什么事了,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快速去了衙门,大山抱着云初紧随其后。
衙门里认识云怀瑾的可不少,这位可是县令大人还有县丞大人眼中的红人啊。
小吏不敢怠慢,见到人后快速上前。还没开口问,就听云怀瑾道: “我要报官,有贼人抢了我一百九十五百两白银。”
听到被抢金额的时候,小吏还有些懵,这怎么还有零有整的?不过这被抢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啊,更何况还是两位大人眼前的红人被抢。
小吏立即问道:“云庄主可还记得那贼人的样貌?”
云怀瑾点头说记得,他最后专门记了这两人五官特征,将记得的全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云初软乎乎的声音响起,进行了补充,“有一个人手掌有一道长疤,另一个耳朵后面有一颗黑色的大痣。”
“哟,这是云庄主的孩子吧?记性可真好!”小吏记下后,顺嘴夸了一句,就立刻带着人去抓人了。
衙门的小吏分了几路,贼人突发横财,要么想快点跑,要么想好好享受快点把银钱花完。
白日里青楼是关着的,便一路去城门口,一路去码头,还有一路去北城的各个铺子,赌坊搜寻,最后一波人就去了酒楼。
那两人得了一大笔银子后,完全放下了戒心。只想着要怎么花这笔钱,要不要再买个人继续。
“大哥,这于老四说的还真不错,这一行真能赚大钱。幸亏听他的,一直带着奴籍籍契。”
说着拿鞭子抽人猴的青年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这些有钱人,真是假惺惺。早知道再多要一点,二百两还是太少了。
另一人回道:“咱们第一次弄也没什么经验,等下次再多要。回去后问于老四再买一个培养好的,这次咱们去更南边一点,那的有钱人才多。”
“我都听大哥的。”说完后,他又摸着肚子道:“大哥咱们去吃点东西吧,踩点的时候不是听人说好味居的东西好吃,咱们现在有钱了,要不要去尝尝?”
二人之前听说好味居饭菜味美可口,就是价格比较贵,家常素菜都能卖出肉菜的高价。
现在他们有的是银子,可不怕它贵。
“好,咱们兄弟两也吃顿好的!”
本来兄弟两是准备去好味居,结果路过有客来的时候,被有客来的伙计拉住了。
有客来的伙计最近的活计就是在背后说好味居坏话,将路过他们有客来的每一个要去好味居的食客,都拉进他们有客来。
远远看到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过来,伙计没打算拦人。
这穿着,一看就是没钱的。
可等人靠近后,伙计听到两人里其中一个说要吃好味居的草莓,说这个贵,就吃贵的。
另一个跟着点头,说进去就挑贵的吃,不差钱。
伙计听的眼前一亮,心想这二人应是刚从赌坊赢了钱出来。
他们这反应,和突然发横财的赌徒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伙计看出二人有能力消费,心思一转,直接上去拦住了人。
“哎哟,二位可是要去那好味居用饭?可别去了,他们好味居整天就知道炒个没品位的家常快菜,哪里像我们有客来啊,那每一道菜都是十八道工序,精雕细琢的。
用的食材也都是一等一的上品货色,可不像好味居的那样寒酸,从一个破庄子里拉出来的菜叶子。
不是我说,咱要是有了钱,咱才不去那好味居吃破菜叶子。合该来有客来,吃顶顶好的山珍海味啊!”
伙计的一番话,直接说服了只想要吃贵价东西的二人。
进去后,二人在伙计的介绍下,点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第055章 第 55 章
鲜香诱人的香味扑面袭来时, 他们觉得这有客来是来对了。
没吃过山珍海味的兄弟两,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
衙役过来抓人的时候,这两人嘴里还有燕窝没咽下去。
官吏举着明晃晃的刀, 凶神恶煞的从酒楼里抓走了两个人。
有客来里面的食客都被吓不清, 掌柜亲自出面好一番安抚,才把食客们留住。
兄弟二人在酒楼被确认了五官特征后,就被小吏塞住了嘴,不让他们吵闹。
去县衙的路上, 他们也琢磨出来,应该是买人猴的那个壮哥儿搞的鬼。
两方人马很快又对簿公堂。
赵县令在堂上坐着, 云怀瑾膝下垫着赵县令叫人放的软垫,声音清朗,“大人, 就是这两人抢了我要进货的一百九十五两银子。”
兄弟两一听这话, 都不可置信的看向云怀瑾。
嘴里还塞着布,就激动的呜呜呜,脸红脖子粗的。当小吏将两人嘴里的布取出时, 两人稍微缓解一下酸涩的嘴角。
二人先是对赵县令自报了姓名, 随后年长一些的陈大就呸了一声,“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拿二百两来买人猴的!”
云怀瑾转头看他, “我疯了吗?花二百两买人猴?我花这么多银子买回去干嘛?我又不爱看人猴表演。”
说完云怀瑾又看向赵县令,诚恳道:“大人,我是在他的杂耍摊子上, 突然想到要去进黄豆,这才让方老三去最近的北城杂货铺取银子。
谁知道银子刚拿过来, 这两人就过来让我买他们的人猴。”
云怀瑾叹息一声,有些自责, “也是我不小心,以为这就是个杂耍摊子,没有设防。又瞧着那人猴可怜,就想着花五两银子买了吧。
谁知银子刚拿出来,这二人就借着将人猴和籍契给我的时候,又降低了我许多防备心。竟是将我的银子直接全给抢走了!
真没想到会有人借着杂耍的名义,见钱眼开强行卖人猴,其实是蹲有钱的人抢银子呢。”
陈二听完人都气疯了,他本就暴脾气,这会都顾不得在衙门里,直接怒喝一声,“你他娘的再胡说八道,老子打死你!”
话音刚落,赵县令就皱着眉抬起惊堂木,“啪——”的一声响,让陈二收敛了怒火。
“这里是公堂之上,疑犯嘴巴放干净点。”
陈二缩了回去,暗自气闷。
云怀瑾看向赵县令,点头致谢后,转头对二人说道:“既然你们不承认,那就去问问人猴。问他是多少两银子被买的,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肯定能知道。”
若那人猴说是二百两,我定不再多言,还会再送二百两给你们。”
陈二闻言急切的看向赵县令,激动道:“大人!那人猴就是二百两买的!叫那人猴过来,他听得懂话,只要我们问了,肯定会真相大白!”
说完还挑衅的看了云怀瑾一眼,谁知他不仅没看见云怀瑾害怕,还见云怀瑾在笑。
陈二莫名的有些头皮发麻,他笑什么?
赵县令是知道这些受各种非人手段折磨后,用以敛财的人猴。他们是听得懂话,但只能“听得懂”主人的话。
赵县令看一眼云怀瑾,接收到赵县令视线的云怀瑾,神色未变,嘴角带着轻松的笑。
见云怀瑾这般放松模样,赵县令想到自己与云怀瑾打过几次交道。这位云庄主虽说年轻,也会冲动行事。但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于是赵县令一拍惊堂木,“传唤人猴。”
人猴来的时候,已经被孙大夫简单的上药包扎过。
他身上的伤太多,包扎的白布几乎包裹了他大半个身子,衣服的遮掩下,倒是看不见里面那大面积的缠裹白布。
人猴脸上没什么伤,干瘦怪异的脸上,除了眼睛和嘴唇,都有密密麻麻的猴毛。
云怀瑾不忍多看人猴,也不敢想这些毛发是怎么粘在他的身上。
陈氏兄弟二人看到人猴后,激动非常。
陈二嘴角扯着笑,问道:“阿风,你是不是被二百两银子买走的?是,就点头。”
训练的时候,最后一句话就是给人猴的指示命令。
经过驯化的人猴,都会按着指示去做。
之前的训练和表演,也从未出错过。但这次,人猴竟然没有按指示命令去点头。
陈二看着阿风摇头,笑不出来了。
赵县令坐于堂上,也不敢多看下方的阿风。不过案子还是要审,还是出声问道:“那你可是云庄主花五两银子买去的?”
这次阿风点头了。
陈氏兄弟傻眼了,怎么可能会这样!人猴怎么可能会不听命令!
陈大脑袋转的快,一下子就想到抢那么多银子的罪名一旦坐实,那他兄弟二人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牢狱之灾后,他急忙磕头辩解道:“大人!这人猴是傻的!他听不懂人说话!他点头摇头都不能信啊!”
云怀瑾闻言冷笑一声,“我看是只有利于你们的,就能信。不利于你们的,就不能信吧。”
陈大没有回云怀瑾的话,陈二要骂云怀瑾,都被陈大拉住,一起磕头,直呼他们是冤枉的。
云怀瑾知道他们在这件事上是冤枉的,可在这个时代,他们真正作恶的事情,是被允许的。
他只能想办法,以其他的罪名,让这二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氏兄弟二人喊冤的同时,云怀瑾也坚称自己花了五两银子买人猴,结果对方抢了他一百九十五两。
加上有人猴自己作证,他就是被云怀瑾花五两银子买去的。
而陈氏兄弟当时谈金额的时候,石头围起来的圈子里也没有其他的百姓,他们也怕财露白会被黑吃黑,谈论声音又小。
因此根本没其他人听见,可以来给他兄弟二人作证。
审问到最后,赵县令在定罪判刑的时候,看了一眼云怀瑾,又看了看那面目全非的人猴。
他多少知道点人猴,人熊杂耍这行,都是怎么弄成的。背后以残忍二字,都无法形容其一二。赵县令轻叹一口气,算了就当是积德行善吧,真相到底如何,在这件事上,并没那么重要。
最后,因为陈氏兄弟没有更有力的人证物证,赵县令直接按强抢他人钱财的罪给关牢里了。
赃款返回,仗责三十,徒十年。
大雍对偷窃,抢劫的罪名判的很重。云怀瑾看着人被小吏带走,听他们口中疯狂的辱骂,心里没有多大起伏。
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伤不了他分毫。
人猴因为体力不支,陈氏兄弟被带走后,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声音后,晕了过去。
被衙门的小吏抱着离开了公堂,云怀瑾要告退的时候,被赵县令喊住了。
二人来到后堂,赵县令让云怀瑾坐下后才开口道:“云庄主,今日之事,本官不希望有第二次。”
那银子到底是被抢还是用去买人,赵县令心知肚明。他选择成全,也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份不忍。
云怀瑾沉默片刻后,说道:“今日还多谢大人成全。”
赵县令盯着云怀瑾看了一会,虽说从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可赵县令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躲避的回答的意思。
他叹息一声,“云庄主,世间之事皆有章程法度。既然一些行为本无罪,那定是有它的理由。
今日是本官看在丰水县,看在林县丞,看在云庄主的能力上,选择成全一遭。
可若出了丰水县,云庄主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要这样转化罪名,使其获罪?
云庄主,你我皆不是圣人,也不能以自己的喜恶,擅自给他人定罪的。”
云怀瑾能明白赵县令的意思,但越是明白,越是觉得无力。
赵县令也不忍让云怀瑾看的过于明白,有时候带着一些“惩恶扬善”的心,才能让人更有温度。
可这个度,人很难把握。也很容易被私心影响,最终酿成祸端。
只希望今后世间一切,能有更公平合理的章程法度来约束吧。
回云庄的路上,云初贴着云怀瑾坐着,小声的问道:“阿父,可以让猴哥在家里养伤吗?”
云怀瑾被崽崽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崽崽今天被吓到了,后面他想让大山带着崽崽回庄子,崽崽也不愿意去。
只能由大山带着,跟着他后面跑。
云怀瑾把崽崽抱在怀里,不再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当然可以。”云怀瑾亲亲云初的额头,有些歉意,“今天阿父忽略了乖宝,让乖宝一直跟着大山,对不起哦。”
云初摇摇头,“阿父心里想,没有忽略。”
云怀瑾闻言道:“恩,阿父心里永远都会想着乖宝,放在第一个想。”
云初甜甜的笑着,“我放第一个!”
路上,云怀瑾一直在和云初说话,观察着云初的情绪。
本来还算挺好,似乎没有被吓到,有说有笑的。还说了回去后要看猴哥,给猴哥留好吃的,让猴哥快点好起来。
结果刚到院子里,崽崽就有些蔫蔫的,精气神也不太好。
他还是被吓到了。
不仅是在看表演的时候被突然冲过来的人猴吓到,也是因知道那猴子是人后,被这个认知吓到了。
孙大夫第一时间被叫了过来,开了一些药后,说多陪陪云初,让他不要想太多不好的事情,多想些开心的事情。
云怀瑾无奈的叹气,乖宝记忆太好了,只能他的注意力被其他的吸引,不然会一直想下去。
孙大夫来这一趟,顺便说了人猴的伤势,“东家,那人猴鞭伤我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
我想问问,东家要处理人猴的皮毛吗?”
云怀瑾问道:“什么意思?”
“那人猴的皮毛是刚烫上去不久,猴皮与人皮没完全长一起去。想要清理掉外层的猴皮,也不是没可能。”
孙大夫想到给人猴包扎伤口时,检查了一遍人猴的身体,将发现说了出来。
说完后孙大夫一副不忍的表情,云怀瑾听的也头皮发麻。
这得多疼啊。
“处理干净吧,弄干净了,才能像个人活着。”云怀瑾又补充道:“要什么药材,尽管与我说,好好治他。”
孙大夫点头,“小人知道。”
云初睡了一觉后,精神头好多了。
他起床后吃完早饭,就跟在云怀瑾后面,云怀瑾去哪他就去哪,像一条小尾巴。
云怀瑾看出云初想说什么,但又一直不张口。于是遛着崽崽绕着院子逛了两圈,才被崽崽软软的小手牵住手指头。
云初仰着头问道:“阿父,猴哥他的伤好了吗?我今天可以看看猴哥吗?”
原来是记挂着人猴的伤呢。
云怀瑾不是很敢让云初看,怕云初又想起来再害怕。
而且孙大夫今天要给人猴进行表皮分离,他都能想象到多血淋淋,更不敢让云初看了。
“乖宝,等过一段时间再去看好不好?”
云初没有不应的,“好的,我过段时间再看。”
结果谁也没想到,晚上的时候,云初就看了个正着。
第056章 第 56 章
云怀瑾回来后仔细看了人猴的籍契书, 知道他叫阿风,原是在边州出生。
边州是比金州更偏远的地方,属于大雍边陲。
按着籍契上的时间算算生辰, 阿风今年应是十岁。
猴本身的身形就偏小, 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选的也都是一些年纪很小的孩子。
不过因为长期的虐待与缺衣少食,看阿风的个子体型,说是六七岁都能信。
云怀瑾让孙大夫放手去给阿风治疗后, 孙大夫没有多耽误,将药和用具备好后直接就开始动手。
高温下烫粘的皮肉, 想要去除,也需要再承受一遍皮肉撕裂痛苦。
阿风的身体很虚弱,按理说现在最好不要分离后粘的猴皮, 但若是等身体养好了, 这皮肉就更难分离开。
现在去除,虽然也痛,但去除起来也相对比较容易, 后面恢复的效果也是最好。
因大雍剖腹产子技术娴熟, 麻沸散的功效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研究改良,效果也比较好。
虽然价贵些, 但普通人家咬咬牙也是能用上一点,降低些痛苦。可稍微多量一点的麻沸散价格,也是承担不起的。
云怀瑾知道麻沸散贵, 他给了孙大夫足够的银子和药材。让他不需要考虑成本,只需要考虑如何将人更好的恢复。
孙大夫没有在钱和药材上受限, 也尽可能的在人体能承受的药量范围内,给阿风用了最大量的麻沸散, 希望能降低阿风的剥皮之痛。
笔墨跟在孙大夫身边打下手,进进出出的换水。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阿风还是因为过度疼痛,晕死过去。
孙大夫尽力的去救人,可收效甚微。不得已只能先停手,后面得靠着阿风的意志力先撑下去。
撑过去了,一切还有希望。
撑不过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阿风最后走的时候,不要那么痛苦。
到了晚上,阿风的情况越来越差。孙大夫拿参片吊着阿风的命,让笔墨去趟主院,告诉云怀瑾,阿风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怕是撑不住了。
云怀瑾见到一路跑来的笔墨时,刚把云初哄睡着。
他动作很轻的出了房门,决定去看看阿风。
到底是他救回来的,他也忘不了当时要买下阿风时,阿风看他的眼神。
这孩子,虽有死志却也很想活。
给阿风住的地方是离主院很近的偏院,只有一道拱门隔开。
笔墨替云怀瑾掌灯,到了地方后上前一步先推开房门。
霎那间,浓郁的药味裹着不分上下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云怀瑾下意识的捂了下口鼻,心中震颤,这样重的味道,那孩子得受了多大的折磨啊。
他快步进了屋中,看到枯瘦如柴,鲜血淋淋的小身影躺在床上。
那床单已经被血浸透,孙大夫还在拼命的止血。
云怀瑾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阿风,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他的乖宝云初。
在他没有来的时候,在他所看到的书里讲述的发展,即便云初不会被做成人猴,可云初要经历的那些折磨,也同样残忍。
阿风就像是一面镜子,让云怀瑾亲眼看到了,云初的另一种结局。
云怀瑾不忍心看着阿风死,他看着阿风连呼吸都痛苦的样子,心里也难受。
他不由靠近床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阿风的头,“阿风再坚持一下,以后还有很多好日子要过,别放弃,阿风。”
阿风觉得自己好痛,浑身都痛的不行。这种痛,他曾经历过一次,滚烫的热油浇下,是皮开肉绽的钻心刺骨之痛。
那时候,他好像看见了早已离世的爹爹和阿父。他哭着要他们带他走,他太痛了,痛的恨不得立马死掉。
可爹爹和阿父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自顾自的说话。让他乖一点,让他听大伯的话。
他不想听,他明明已经很乖了。每天都做很多的活,但只吃一点点的东西。生病也都是自己扛过去,从来没有吃过药。
衣服在爹爹和阿父去世后,也再也没有换过,早就烂的不能穿。
但即便是这样,大伯还是把他卖给了人牙子,换了一头小羊羔。
他透过笼子,看到大伯抱着小羊羔,脸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样的高兴。
他听说很多人被卖给人牙子,最多只能得几斤米粮。那时他在想,他可真了不起,竟然还能值一头小羊羔。
后来他就知道为什么人牙子会愿意拿一头小羊羔换他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是要将他带出偏远苦寒的边州,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
而是要将他训练成人猴,去杂耍赚钱。
训练时的鞭子和棍棒很痛,没日没夜的训练也很累,吃的东西也少,不比在大伯家多。
可再累再饿再痛,也比不上他彻底披上猴皮那天的痛。
阿风想活着,想作为人活着。
成为人猴之后,阿风不想活了。他想死,在还能保持人的清醒时死去。
可他的生死,从头到尾他都做不了主。
他被转手卖掉,一路南下,那么长的距离,他几次寻死都失败了,只得到更痛苦的折磨。
阿风决定静观其变,找最好的时候寻死。
他减少吃东西的量,更加卖力的训练,让自己很累很累。
这次表演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衣着富贵的小公子。
那是被娇养出来的人,像天上的云一样,洁白无瑕又自由。
他想,如果他冲撞了这样的人,陈二一定会很生气。而那小公子身边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阿风饿了很久,累了很久,知道自己快到极限。这次只要惹怒陈二,他一定会被打死。
他可以死了,是他自己做主的。
阿风这样想着,身体里突然有了一道力量,让他瞬间蹿了出去。
接下来的事,都在按着阿风想的去发展。
只是他没想到,那被他吓的叫出声的小公子,不想他死,想救他。
对方的阿父,竟也真出声制止,未果之后,还想要买下他。
买他做什么呢?他连人都不是。
可求生欲不是人能掌控,在临死之际看到生的曙光,即便阿风此前想死,也无法控制自己想拼命抓住这个生的机会。
他努力的配合着,为自己挣一条真正的活路。
在知道救他的贵人,愿意花大价钱帮他去除身上那层皮时,阿风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期待。
可是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受驯化影响,阿风已经下意识的不管再疼都不会发出声音。
去皮的过程中,阿风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嘴巴里全是血。
疼,真疼啊。
疼的坚持不下去,晕了过去。陷入黑暗后,阿风得到了短暂的轻松,没了意识也不疼了。
意识逐渐回拢,阿风似乎听到有人在摸他的头,和他说话。
那声音好温和,好像他的阿父。他记得自己四岁那年,追小羊摔倒了,磕到石头上,膝盖破了还流血。
疼的他哇哇直哭,阿父听到后就抱着他,给他处理伤口,摸着他的头轻声的哄他。
和现在一样。
是阿父回来了吗?好黑啊,怎么这么黑?阿风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眼皮很重,根本睁不开。
云怀瑾离阿风很近,他注意到阿风嘴巴在轻动着说什么,便又凑近些仔细听。
“黑……我怕……父……”
阿风的声音沙哑粗粝,应是伤了喉咙。云怀瑾心疼的摸着阿风的头,让笔墨又多点了些蜡烛,增强光亮,“不黑了,阿风别怕。”
黑暗中阿风似乎听到了阿父的声音,温和的对他说:“阿风别怕。”
阿风拼命的喊着阿父,他用尽力气的想要睁眼,不想在这黑暗中睡去。
孙大夫终于将血给止住,看着阿风的样子,也是心疼不已。
即便是有麻沸散,可皮肉分离的痛苦也依旧不能忍受。结果这孩子硬是一声没吭,生生忍住。
他走到铜盆处,将里面的布巾淘洗一下后拧干,又对笔墨说:“去弄些蜂蜜水或是糖水来,给他喝了,能有些力气撑着。”
笔墨哎了一声就往外走,突然惊呼一声,“小东家?”
云怀瑾闻言转头看去,云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小孩脸色煞白。
这屋里血腥太重,阿风身上也没一块好皮,场面实在是有些惊悚。
云怀瑾第一时间过去将云初眼睛遮上,“乖宝别看,阿父带你回去。”
云初又做噩梦了,他一会梦见猴哥被鞭子抽,一会梦见他被阿父用鞭子抽。
他求阿父不打他,可阿父不听。他求那个大汉不要打猴哥,大汉也不听。
云初没办法,只能默默忍着疼,挨着鞭子打。后来,云初被疼醒了。
他醒来没看到云怀瑾,也没有哭闹,自己乖乖穿好衣服,滑下床穿鞋子要找云怀瑾。
云初很聪明,猜到云怀瑾今天这么晚出去,应该是去看阿风,便打算先去偏院找。
小小的人摸着黑,走的很快。心里想着他要快点让阿父抱抱他,这样就能把坏梦赶走。
偏院的门没有关,云初扶着门框,迈过高高的门槛。
屋里的血腥气与药味又熟悉又陌生,云初快速走着,只想要快点看到他的阿父。
他很快就如愿的看到了阿父,也看到了床上鲜血淋漓的阿风。
云初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在想,猴哥一定很疼吧。
在听到云怀瑾说要带他先回去的时候,云初的小脸依旧惨白,但他却摇摇头,“阿父我不怕,我也想帮他,可以吗?”
这是云怀瑾第一次被云初拒绝,并且云初还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这让云怀瑾很欣慰,崽崽知道表达是好事。
但云怀瑾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云初在害怕,他的身体都在小幅度的颤抖着。
“可是乖宝,你在害怕。”云怀瑾的手依旧挡着云初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云初的后背,舒缓他的情绪。
云初沉默片刻后,小声的说:“阿父,挨打很痛。我想帮猴哥不痛。”
云怀瑾闻言微怔,感同身受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其实现实里很难真的存在。
人的记忆与感受,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所以,即便是遇到一个和自己经历差不多痛苦的人,也没办法真的感同身受。
而云初因为记忆力过强,很多事情根本忘不了,只要想起就依旧历历在目,对于当时的感受也记忆犹新。
感同身受或许会有,但能感受到的程度有限,一个人并不可能真正的体会到他人的痛苦。但云初因为记忆原因,体会到的会更多些。
云怀瑾见云初坚持,也想到云初或许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此时他想帮的是阿风,同时也是过去的自己。
想到这里,云怀瑾放下了遮挡住云初眼睛的手。让云初适应面对。
“乖宝,他叫阿风,比你大。你可以喊他阿风哥哥。”云怀瑾之前没有和云初多说阿风,既然乖宝想帮忙,那还是叫阿风比较好。
他虽然知道乖宝叫猴哥,是因为喜欢孙悟空,真的将阿风当成无所不能的猴哥。
但大雍并没有《西游记》这个故事,阿风不知道猴哥的来源,云怀瑾怕阿风听到“猴哥”,心里会难受。
云初乖巧点头,“我知道了阿父,我要叫阿风哥哥。”
云怀瑾轻轻捏一下崽崽的脸,又说道:“乖宝,阿风哥哥现在很疼。嘴巴里也都是血,但他还在无意识的咬着牙。你将帕子叠了,让阿风哥哥含着,不让他咬牙,可以吗?”
云初说好,然后就去找帕子。
笔墨很快端了一碗蜂蜜水回来,孙大夫给阿风喂了。
这孩子的求生欲很强,喝到蜂蜜水后,下意识的往前探,想要喝更多。
能喝就好,能喝就有希望。
云怀瑾后面借着给阿风倒水,直接弄了一碗没有加水的灵泉水给阿风喝了。
灵泉水虽不能起死回生,也不能治病救人,但多少有灵气,能改善一下阿风如今糟糕的情况。
云怀瑾要时不时喂灵泉水给阿风,云初也一直在这里陪着。
孙大夫时刻注意着阿风的情况,在云怀瑾喂了三碗灵泉水后,阿风的身体出现了好转。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风彻底脱离了危险。孙大夫在简单的休息过后,给清醒过来的阿风喂了药。
这时候阿风也醒了。
孙大夫端着药,来到床边要给他喂药,“你是个好命的,东家救你回来,不惜钱财药物也要给你一个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你昏死过去后,又和小东家在这守了你一夜,刚回去没多久。”
孙大夫把吹了几遍的药喂进阿风的口中,叹息一声道:“哪怕是为了报恩,也好好活着吧。你还小,未来的日子很多。撑下去,活着吧。”
阿风突然想到黑暗中有人摸他的头,告诉他别怕。
他以为是阿父回来了,没想到是东家。更没想到被他吓到的小公子,也一直守着他。
阿风喉咙发出一声怪异的轻响,孙大夫让他不要说话,“你喉咙的伤,我看过了,能治。就是今后声音可能会有些沙哑,但不会耽误你说话。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说话,养一段时间嗓子。”
没想到自己的嗓子还能治,阿风想笑,却牵扯了脸上的伤,疼的皱眉。
又给阿风喂了一碗厚厚的粥,孙大夫继续开始给阿风去皮。
去皮的时候,孙大夫需要集中精力,周围不好有太多人。有一个笔墨就够了,云怀瑾和云初就没有过去。
中午的时候云怀瑾很担心,让梅兰送了一壶灵泉水过去。让她叮嘱笔墨,如果阿风需要喝水,就给他倒这个水。
一直到天黑,孙大夫终于停下了手。
成功了!
笔墨第一时间去主院告诉云怀瑾这个消息,云怀瑾带着云初一起去了偏院。
床上被血浸透的床单被换了干净的,阿风也不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模样,而是全身上下都被白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有鼻孔和嘴。
孙大夫看到云怀瑾过来,上前汇报阿风现在的情况,“东家,阿风现在只需要按时吃药,再静养就可以。就是这身上的猴皮虽然去了,后面怕是也会留疤。”
云怀瑾闻言想到云怀玉用的那个祛疤药膏,便和孙大夫形容了一下,问他这样的药膏可不可以祛疤。
孙大夫听了云怀瑾的形容,立马就猜到了这药膏名字,“东家说的应是玉肌膏,若是玉肌膏的话,倒是能去后来因为粘猴皮烫出来的伤。
但阿风身上除了烫伤外,也还有许多鞭打和烙出来的伤。这些陈年旧伤,哪怕是玉肌膏也只能淡化一些,没办法祛除。”
云怀瑾道:“这样已经很好了,孙大夫可知哪里有售这玉肌膏的?”
孙大夫摇摇头,“回东家的话,这玉肌膏除了价贵外,也实在是供不应求。
而且有货了,也都被达官显贵们垄断,我们是没办法买到的。”
说到这里,孙大夫看一眼床上的阿风,到底还是心软,又道:“不过玉肌膏的配方并不难,是医书中唯一一个详细记载了配方的。懂医药的稍微研究一下,就能配出来。
只是制作玉肌膏药材难找,而且还需要年份长,药性强的。
因为原料难寻且价高,药源也都被医药世家把控在手里,所以寻常医者哪怕知道玉肌膏配方,也没办法做出来。
若是东家能找到药材,小人能保证,将这玉肌膏做出来。”
云怀瑾想到灵泉空间里的药材,直接就问孙大夫要了药方,说给孙大夫找。
孙大夫只以为云怀瑾是不知道这玉肌膏要的药材多金贵,所以才这样毫不犹豫的就答应。
他研墨写了一张药方,吹干后交给了云怀瑾。
“东家,这药材实在太贵,且要年份长,药性强的,若是不能找……”
云怀瑾盯着药方看了一遍,有不少拗口的分散了注意力,没怎么听清孙大夫说的话。心想这配方里面竟然有天山雪莲,怪不得贵的要死。
“行,我过几天就给你找全。”
孙大夫闻言,后面的话直接不说了。
他们东家应该真的特别有钱吧。
孙大夫出去煎阿风待会要喝的药,云怀瑾收好药方后,见云初站在床边便走了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阿风醒着,正和云初大眼瞪小眼。
见到云怀瑾过来,阿风要起身道谢。可他刚轻轻动一下,就疼的倒吸一口气。
云怀瑾赶紧阻止,“快别动,有什么想说的,等伤再好些说,不急于这一时。”
孙大夫交代了阿风现在要少说话养嗓子,阿风还是艰难的开口,声音听着十分的古怪,像老风箱抽动的声音。
“谢……谢东家。阿风,命是,东家和,小东家的。”
云怀瑾回道:“我要你命做什么?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快点好起来吧。”
他的命是他自己的。
阿风的眼眶有些湿润,这恩情他会一直记得,永世不敢忘。
这时云初牵住云怀瑾的手,有了些安全感后,小声道:“阿风哥哥,你快快好,和我玩好吗?”
阿风很久没有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了,他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下后,小幅度的点点头,“好。”
见阿风同意,云初高兴的笑了。心里还不忘夸夸自己,他今天真棒,主动交到朋友了!
因为阿风身体还比较虚弱需要休息,云怀瑾很快就带着云初又离开了。
回到主院后,云初蹦蹦跳跳的跑去喂黑黑,云怀瑾则去了杂物房,进了趟空间。
孙大夫写的药方,很多药材云怀瑾都不认识。他就对着药方念,反正最后药材都出现了。
找齐药材后,云怀瑾怕太引人注意,就没第一时间拿去给孙大夫,而是过了半个月才给。
孙大夫接过那些药材,在查看了品相和估摸了年份后,直接惊呆了。
用这些药材做出来的玉肌膏,怕是效用要比现有的玉肌膏还要好!
孙大夫迫不及待的去研究玉肌膏去了,至于药材是哪里来的,不是他一个小大夫能过问的事情。
又过半月,孙大夫做出了玉肌膏。阿风的伤口,正好也能涂抹祛疤药膏了。
这一月来,云怀瑾也会给阿风单独喝没有加水的灵泉水,加上庄子里一应吃食用的水,都是加了灵泉水的,所以阿风恢复的比想象中要好。
精气神也养的很快,拆白布换药的时候,也能感觉到阿风身上长了点肉,不再是一把骨头。
阿风在偏院待了大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去走动。
主要就是跟着云初后面,云初去哪他就去哪。因为阿风觉得自己能动了,可以干活。就问云怀瑾他可以干什么活。
云怀瑾哪有活给包的和木乃伊一样的阿风干,但也知道,给了活叫阿风干,这孩子才能安心些。
于是就说让他陪云初玩。
阿风爹爹和阿父没有去世的时候,他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玩的就是摔跤,然后就是打弹弓。
他现在好像还不能摔跤,打弹弓也还要再等等。
实在不知道还能玩什么的阿风,就只能一直跟着云初。
结果云初以为阿风没有朋友,只认识他一个人,想要他陪着。所以小崽崽也不找青平哥哥他们玩了,而是在庄子里陪阿风。
想等阿风可以拆白布了,问问阿风要不要和他出去找青平哥哥他们玩。
如果阿风不要的话,那他就和黑黑商量一下,让他白天多陪陪阿风哥哥。他白天出去找青平哥哥他们玩,傍晚回来和阿风哥哥还有黑黑玩。
崽崽默默计划好一切,开始带着阿风满庄子跑。
累了就带着阿风去找云怀瑾,卖萌要阿父做好吃的。
云怀瑾抵抗不了云初,每次都只有答应。一式两份,给两个孩子吃。
云初会一边吃,一边给阿风讲他听过的睡前故事。
云初很喜欢《西游记》但是他没有讲这个,而是讲云怀瑾说的武侠故事。
阿风听着也觉得有趣,很是入迷。有时吃着东西,感受着暖风吹拂,听着云初软软的声音,还会觉得有些恍惚。
以往痛苦不堪的日子,当真是远离了。
瑾初农庄里的人一开始看见阿风,还会被吓一跳。毕竟突然出现一个浑身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出现,很难不被吓到。
后来也就习惯了,有时候遇到还会对阿风释放善意,对他微笑。
只是阿风并不会为这些多停留,他只会回应云怀瑾和云初还有孙大夫。
阿风的来历身世在庄子里也不是秘密,大家对阿风的“冷漠”都很理解,私下里也都心疼。
遭了大磨难的人,都是会这样的。不相信,也不想接触别人。
尤其是来做工的村民们,他们都是有孩子的,对阿风的遭遇更心疼,也更能理解阿风对旁人的冷淡不搭理。
回去后村民们还会叮嘱自家的孩子们,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
他们不会把孩子卖给人牙子,可防不住会有拍花子啊。
大人们结合阿风的事情说给了孩子们听,给两个村的小孩吓的够呛。有些年纪小的,半夜还会被吓哭。
大人们却不后悔吓这一遭,总比心里没数,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拍花子拍走的好。
……
入了夏日,西瓜到了收获的季节。灵泉水浇灌的西瓜,果香四溢,皮薄馕红,瓜子黑,口味更是清甜无比。
裴家酒楼再出果盘,云庄杂货铺开始卖西瓜,都是刚挂出有货的牌子,就被一抢而空。
要不是限量限购,来两个财大气粗的,能秒没。
天热起来,云怀瑾也开始弄一些冷食吃着解暑。
他最常做的是凉皮凉面,灵泉水培育出来的辣椒,做成了辣椒油,香辣无比。
淋上一些在凉皮凉面里面,红亮诱人。再加些醋进去,不仅解辣还开胃。
云初喜欢甜食,吃个凉皮凉面也要往里加一点白糖。弄成了个糖醋口味,再淋一点辣椒油,酸辣微甜,云初能吃两大碗。
阿风因为有伤,不能吃辣。
他也不挑食,什么都吃,对口味更没偏好。不过当云初和他说糖醋味道好吃,问他要不要尝尝时。
阿风想都没想的拒绝,说不喜欢吃糖。
糖是金贵之物,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吃的东西。哪怕爹爹和阿父还在时,他也没有吃过糖。
裴诗文也经常会来庄子里和云怀瑾说话,和他出身差不多的哥儿,丰水县里几乎没有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也就只有云怀瑾,因此裴诗文只和云怀瑾聊得来。
云怀瑾也觉得裴诗文人不错,两人相处至今,也不再只是合作伙伴,算是朋友了。
关系更进一步后,裴诗文来庄子就更频繁了。
因为云怀瑾总是会做好多好吃的,他每次都会来蹭吃蹭喝。
他与云初一样,最爱吃糖醋口味的凉皮凉面,然后浇上辣油,那叫一个香!
大雍没有凉皮凉面这个吃法,裴诗文在吃第一次的时候,就和云怀瑾合作了。
由云怀瑾提供方子做法,然后好味居酒楼售卖。单独分账,每月给云怀瑾送钱来。
不是一锤子买卖,能让两家牵扯深一点。
又过了大半月,阿风身上的疤痕因为玉肌膏的原因,好的差不多了。
皮肤舒展之后,他终于能看清些原来的样貌长相。
阿风的五官很立体,眼镜大睫毛浓密,鼻梁挺,嘴唇偏薄纯色红润。
云怀瑾看着阿风的模样,觉得他有些像混血儿。
阿风看出云怀瑾好奇他的长相,便和云怀瑾说,他阿父不是大雍人。
他阿父本是沙漠部落的奴隶,在跟着主家来大雍互市交易的时候,因染了病,主家不愿救治,便将他阿父丢下。
因为救一个奴隶,比买一个奴隶贵多了。
后来他阿父被他爹爹所救,二人产生感情后,他阿父便落了户籍在边州扎根。
边州人少地广,对于这类人要落户,衙门是同意的。
对衙门来说,落了户就多了人口,以后生的孩子是他们大雍边州人士,这是为边州增加人口的好事。
只是这些人,是不可以离开边州的,一生都只能生活在边州。下一代可以出边州,但是不可以出大雍。
云怀瑾知道了阿风为何长得像混血儿的原因后,没有再多问阿风家里的情况。
想来是不好过的,提了只会让孩子再陷入痛苦回忆中。
而玉肌膏的效用也正如孙大夫所料,比市面上有的玉肌膏要强很多。
那些被烫和去皮留下的伤疤,每天抹两次玉肌膏,加上喝药忌口,现在已经消退近半。
只要再有大半月,阿风外表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无异了。
用灵泉空间里的药材,做出来的玉肌膏的药性极好,云怀瑾也能猜到。
这药膏需求量极大,若是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守住玉肌膏的话,其中利润怕是比现在农庄里的所有生意都大。
这个赚钱路子云怀瑾先记下,后面发展起来后再扩展。
天气热,云怀瑾窝在庄子里避暑。
云初和阿风也不再满庄子的跑了,而是跟着云怀瑾学起了读书写字。
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还是有一天云怀瑾看到云初拿着树枝,蹲在地上划字。一边划还一边转头问一样蹲在他边上的阿风,问他写的好不好。
阿风是哪怕云初画个线,都能说他画的好的。
自然是直接点头,夸云初写的特别棒。
云怀瑾路过的时候,也加入了蹲蹲群。云初的字比较大,也很散。属于字体的每一个比划都对,但是它们凑不到一起,每一个比划之间,都隔着银河。
虽然字散,可那字写的都是对的。
云怀瑾有些惊讶云初竟然会写字,想了一下猜到云初应该是平时看他写字的时候记下了。
孩子想学写字,云怀瑾当然要教。不仅教云初,还问了阿风想不想学。
阿风在听到云怀瑾问他的时候都愣住了,读书认字这种事情,他竟然也可以做吗?
他压着激动的情绪,小大人一般,沉稳的点点头,“阿风多谢东家教导。”
云怀瑾给自己找了个启蒙老师的活干,他以为教孩子会很累,结果轻松的很。
云初因为记忆强的原因,学东西很快。只是写字手腕没力气,只需要多练字就可以了。
阿风比起云初来说慢了些,可他并没有云初惊人的记忆力,只比云初慢一些,已经很厉害了。
后来云怀瑾才知道阿风每天都起的很早,睡的很晚。都在努力读书,练字,不想拖后腿。
在庄子里躲夏避暑的云怀瑾,也一直在关注着周庄和吴家。
根据珍饰阁李掌柜前两日送来的消息,云怀瑾得知周庄在府城的首饰铺子,关门了。
属于周家首饰铺子的客源,都被另外四家给瓜分。
李掌柜他还打听到了周庄的人参去向,一并告诉云怀瑾。说是周家搭了吴家的线,送去了南边。不过想来是卖的不好,不然以周合的性子,定然会跳出来炫耀挑衅。
裴诗文每次过来,也都会讲一下有客来。
上次衙役在有客来抓人的事,被裴家家主让人给宣扬出去了。
传出去的话本来是说,有兄弟两在有客来吃饭,吃好好的,被衙门来的人给抓了,这才知道是犯人。
结果传着传着,就传成了有兄弟两在有客来吃饭,吃好好的吃死了,还是衙门来的人弄走的尸体。酒楼厨子是犯人,都被抓了。
世人多爱听奇闻,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这完全变了味的话,在丰水县随着夏季的热度一起升高。
有客来的客源急剧减少,期间还真有客人证实说有看到过衙役提刀去有客来抓人。
不过是什么原因没人知道,总不能去衙门问吧。
裴家家主见事情按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也撤了暗中转话头的人手。
他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不过即便裴家收了手,这热度依旧在小小的丰水县里居高不下,甚至传到了府城去。
吴家怎么澄清都没用,最后还是吴权仁亲来丰水县,见了赵县令,求他帮忙澄清。
赵县令自是没有一口答应,他让人叫来林县丞,在林县丞从吴权仁那薅了一大笔资金后,赵县令这才说:“吴家主为了我丰水县百姓出钱出力,本官也不忍吴家主蒙冤。”
说完后,就当着吴权仁的面,派人澄清此事。
说有客来没有吃死人,那日衙役只是去抓犯人。
可惜这个说法没吸引力,相信的人反而不多。吴权仁见状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宅子里砸东西。
八月的时候,瑾初农庄扩建的工坊成了。
中间因为各地商船又来进了一次货,需求量远远大于供货量。
尤其是草莓酱和蔬菜干,这两样出货量少,可需求量比豆浆粉还大。
豆浆粉大部分商船都是走薄利多销的路线,他们没有崔家那个财力,给豆浆粉换那么好的瓷器装着。
即便是换了,也没有和崔家一样的客源受众来买。
因此走不了高端,最多走个中端。
既然是薄利多销,进货量自然就会大。可草莓酱喝蔬菜干的需求量,已经超过进货量最大的豆浆粉。
这两样选对了地方,那就是实打实的能卖上好价,还不怕没人买。
特别是草莓酱,味道好,存储时间长,又是果子又是糖,全都是金贵的东西,想便宜都便宜不了。
云怀瑾一合计,便又扩了工坊规模。
因此本来能六月就完工的工坊,到八月才结束。期间还又招了次工,解决了一小部分人的生存问题。
工坊快完工的时候,搭建工坊的人们,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活干完了,他们就没活干了。
云怀瑾知道这活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们如今的生路,突然断了当然不行。
于是提前放出消息,说工坊完工后就会立即招工。
男女哥儿都不限,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都能来干。
工坊这么大,不同年纪都能有不同的活干。因此云怀瑾并不是非要青壮年。
这消息传出去后,本来有些消极怠工,不想快点结束的工匠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不行。
进度直线加快,就想着快点完工,好让家里人来应工干活。
在这个想法下,工坊提前半个月完工了。
沈大郎也开始真正的忙起来,每天都要面见许多人,为瑾初农庄工坊选人。
来应工的人很多,沈大郎他筛选的很仔细,问的也很仔细。同时也一直观察着,那些不行的全都被毫不犹豫的刷下去,再怎么哭诉卖惨,沈大郎都无动于衷当听不见。
他要为东家和庄子的未来把关。
因为沈大郎严谨仔细,云怀瑾也说了宁可招慢点,也不要招个搅事的来,因此招工一直持续到中秋前夕才招满停下。
中秋这日,云怀瑾带着云初还有阿风做了月饼。
庄子里的鸭出栏了,然后又烤了烤鸭。
被灵泉水喂大的鸭子,肉质细嫩,抹上蜂蜜用果炭烤后,表皮红润油亮,酥酥脆脆。
一片一片的片开,烙上一些荷叶饼,蘸上秘制蘸酱,裹上水灵清爽的黄瓜丝,葱丝。
一口咬下去,丰富多层的口感味道,在口中绽开。黄瓜丝的清爽去除了油腻,鸭肉外皮微酥,肉质鲜嫩,配上咸香醇厚的蘸酱,搭配着略有辛辣,却回味甘甜的葱丝,好吃的叫人停不下来。
剔了鸭肉的鸭架还能油炸撒粉,啃起来味道也是很不错。
和阿风相处至今,云怀瑾和云初也了解了阿风。
他们有什么吃的,不再问阿风要不要,而是直接给阿风。
问的话,阿风永远是摇头说不要。
云初和阿风两个小崽崽吃了一整只烤鸭,满嘴流油,小手都油汪汪的。
云怀瑾笑着给两人洗干净,又弄了一碗酸甜可口的冰镇酸梅汤给两人喝了解腻祛暑。
裴诗文是算着瑾初农庄鸡鸭出栏的时间的,之前鸡出栏的时候,好味居第一时间就定了鸡。
鸡汤和地锅鸡在好味居卖的特别好,尤其是鸡汤,这是补物,酒楼每天还都要往一些宅院里,给各家居于后宅的夫人,小姐,哥儿们送好几盅。
也因为有了鸡,好味居的肉菜总算是有个硬招牌。
裴诗文早早就掐着时间,在中秋前就预定了农庄的鸭子,要给好味居再上招牌菜,炖老鸭汤。
结果在来庄子里吃一次烤鸭后,又准备将老鸭汤的鸭子分一半出来,要和云怀瑾合作卖起烤鸭。
裴诗文在赚钱这事上,动作非常迅速且积极。他在最短时间内,在好味居里划了片地方,修建了两个烤炉。
期间还派了厨子去农庄学怎么烤烤鸭,又怎么片烤鸭,还有怎么做蘸酱。
这烤鸭吃法新颖,味道一绝,好味居上新之后,直接风靡丰水县,和鸡汤一起成了丰水县必吃美食。
甚至还有府城的人专门来好味居喝鸡汤,吃烤鸭。
再来一盘清甜多汁的西瓜果盘,吃的人美的都不想走。
与蒸蒸日上的好味居不同,有客来因为流言,以及菜品味道确实打不过好味居,客源流失严重,早已入不敷出。
吴权仁在再三权衡下,关了丰水县有客来这个亏空严重的分号。
而周庄因为上次计划失败,瑾初农庄更加严防死守。
还对购买的客户提醒,小心有人调包,偷东西。杂货铺包装货品的油纸,每七日都会换一串根本看不懂的鬼画符,说是什么防伪标识。
码头那边,衙门也加强了管控巡逻,一时间码头治安直线上升。
周家根本没办法对瑾初农庄动手,同时也没有一点办法将瑾初农庄的东西比下去。
周合也只能看着庄子收益每况日下,而瑾初农庄却完成了工坊扩建,大规模招工后,于中秋之后,工坊开始运转起来。
第057章 第 57 章
好味居近日来可谓是客流云集, 后院的两个烤炉,时时刻刻的烧着,鸭子一炉刚出就立马售空, 供不应求。
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 外头还排着好多。
怕人大夏天被晒着,好味居专门搭了两个大凉棚,给等待的食客提供免费的冰镇酸梅汤。
这举动极大的降低了客人们因天热,又长久等待而产生的燥火, 对好味居可谓是印象极好。
孙宜和自从在好味居吃了顿家常菜后,便隔三差五的来吃一顿。
如今他的好友们, 也都在他的推荐下,成为了好味居的忠实顾客。
听说好味居又上新菜,孙宜和自然不会错过。
他与好友们早早过来排队, 拿了号牌后, 在凉棚里下了近半个时辰的棋,才挨到他们。
进去后六人就先点了三只烤鸭,不是不想多点, 实在是好味居的鸭子数量有限, 每人甚至都只能点半只,都不能拥有一整只。
半只烤鸭一两五钱银子, 属实不便宜。但即便是高价,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六人坐进好味居,点了菜后, 又是一番等待。期间伙计先将其他的菜上齐,让他们先吃着。
几人都期待着烤鸭的味道, 怕吃饱了后没肚子吃,有意想吃的慢些。
可好味居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入口后就停不下来,不由自主的就加快速度,埋头苦吃。
“客官!烤鸭来嘞!”
伙计的报菜声终于让六人从碗碟中抬起头,视线落在油亮的烤鸭上,眼都不眨。
伙计放好烤鸭,介绍了一遍吃法后,见客人点头说明白了,这才离开。
孙宜和第一个拿起筷子,一手托着柔软的荷叶饼皮,夹一片带着脆皮的烤鸭肉,蘸上浓香酱汁放在饼皮上,又放上白嫩嫩的葱丝和嫩绿的黄瓜丝。
卷起饼皮后,张口咬下。
涂抹了蜂蜜酱料,用果木炭烘烤过后的鸭,表皮微甜隐约有果木香。
这鸭肉也是极好的鸭肉,不仅不柴,脆皮油脂丰富,鸭肉鲜嫩多汁。而酱汁咸香四溢,又有黄瓜丝的清爽脆甜,葱丝的微辛回甘。
口中味道丰富,孙宜和被这烤鸭香的都说不出话,怎么会有这样好吃的鸭肉!和他以前吃的那些鸭肉完全不一样,好味居的鸭肉,实乃大雍第一!
另外五人也全都吃了起来,忍不住的在心里感叹,好吃啊!怎么这么好吃!
他们以前吃的鸭肉是什么?肉都没有好味居的烤鸭一半好!这鸭肉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鲜嫩多汁!肉质紧实的啊!
……
随着烤鸭和鸡汤的名声越来越响,好味居靠着瑾初农庄的菜蔬和鸡鸭,又有厨子本身就好的厨艺加成,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这段时间赚了不少,裴家家主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丰水县周围的另外两个县,又开了新的分号。
且还将瑾初农庄剩下的鸡鸭,全部包圆了。
农庄的鸡鸭全部加起来,卖了近千两。同时在裴家翻身后,府城的一家仅次于有客来,好味居的大酒楼聚味斋,也派人来瑾初农庄订菜了。
这段时间,开酒楼饭馆的人都在盯着好味居。之前被压的龟缩一角,突然翻身而起,定是有助力。
而经过他们的观察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在瑾初农庄给好味居供菜后开始改变的。
好味居后面出的所有菜品,原料也都是来源于瑾初农庄。
他们开酒楼饭馆的,店里是有招牌菜没错。
可还真没有一道菜,能传出县里,传遍江州府,并且还吸引人不顾路途遥远,也要来尝尝的。
好味居的鸡汤和烤鸭,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招牌菜该有的样子。
这段时间里,他们隔岸观火的同时也明白,顾客的支持与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好味居不就是个好例子,因为有足够多的顾客喜欢,现在的吴家和裴家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都没能再将裴家按下去。
看明白这些,聪明点的自然会第一时间找上瑾初农庄。
有生意上门,云怀瑾当然不会拒绝。
聚味斋的陈掌柜亲自来谈的生意,对方想要照着好味居的货,定一样的。
云怀瑾表示定不了,“蔬菜倒是可以,但是鸡鸭全都被好味居预定了。”
陈掌柜闻言有些失落,但也没说要加价,让云怀瑾将要给好味居的鸡鸭,改卖给他聚味斋。
“不过我们庄子的大鹅可以卖了,陈掌柜要是想要,可以定。”
云怀瑾道:“正好还能和好味居避开,出个不一样的招牌菜,百花齐放嘛。”
陈掌柜闻言喜笑颜开,是啊,他何必非要和好味居的一样?
他们聚味斋自己弄出一个不比鸡汤,烤鸭差的招牌,不是更好?
这样的话,反而能走的更长远。
陈掌柜由衷道:“多谢云庄主提点。”
商定好了要定的菜和肉的种类后,便是要定数量。
这位陈掌柜也是个有魄力的,知道庄子大鹅出栏,没有只定一点回去试水,而是直接全定了。
聚味斋和好味居,都没有足够大的地方,一下子养下这么多家禽。
因此聚味斋也不是一次性就将大鹅都弄去府城,而是和好味居一样,隔三日来进一批走。
会另外给饲料费还有场地人工养殖费,期间若是有几只无意死亡,庄子不负责。但超过一定的量,庄子会负责。
裴家消息也灵通,府城的聚味斋也在农庄定了菜还有大鹅,他们很快就知道。
也明白,从现在开始,瑾初农庄给他们的额外加持就结束了。不过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也积累了足够多,可以很好的应对。
想到以后他们会有越来越多的对手,在瑾初农庄定菜。
好味居开始更加卖力的研究菜色,提高服务。想尽可能的多留住些客人。
而聚味斋陈掌柜在听了云怀瑾的话后,想想是真的觉得没必要非要和好味居争的头破血流。
因此,他没有让厨子做好味居才有的家常招牌菜。
而是尝试将农庄的菜蔬,作为配菜分在他们聚味斋之前的招牌菜里。
然后发现用了农庄菜蔬做配菜的,就是比没用的味道要好。
虽然比起直接全是农庄的菜,做的那些家常招牌菜味道差些。
但不可否认,他们聚味斋的招牌菜,换了农庄产出的菜蔬做配菜后,味道真的更好了。
陈掌柜欣喜不已,这些招牌菜与好味居的家常招牌菜根本不是一个菜系。两者不搭嘎,就能在各自领域做的更强。
他们聚味斋的招牌菜,以后一定会卖的更好。
同时也让厨子开始研究怎么做大鹅,要打造一个和好味居的鸡汤,烤鸭一样爆卖的菜品。
聚味斋的后厨大半夜的忙了起来,菜成之后溢出挡都挡不住的肉香。
鹅菜一共做了两个,铁锅炖鹅,卤水鹅肉。陈掌柜本来是想在这两个里选出一个来推的。
结果炖鹅浓香酱赤,鹅肉炖的能直接脱骨,却并没有过分软烂,带着鹅肉紧实多汁的味道口感。那鹅肉裹着汤汁,能连吃三碗大米饭。
卤水鹅肉的卤水加了些花椒辣子,鹅肉卤的红亮油汪,切片后哪怕不再另蘸蘸水,入口也是麻香入味,肉质细嫩。
陈掌柜和厨子们尝了两道肉菜,实在是各有各的好,分不出上下来,干脆两个都卖。
府城的聚味斋出了新的招牌菜,铁锅炖鹅,卤水鹅肉。
不仅出了新的招牌菜,之前的招牌菜,味道也提升了好多。
一时间,去聚味斋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好味居的客流也一直居高不下,两家酒楼客人众多,倒愈发衬的有客来冷清。
吴权仁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一个头两个大。他何尝不知这两家酒楼,都是因为瑾初农庄种的菜,养的家禽而起来的。
可他因周庄,已经和瑾初农庄翻脸。有客来哪怕想要从瑾初农庄定菜,那云庄主怕是也不会同意。
吴权仁没办法,只能写信骂周合,怪他手下人连菜都种不好。
周合看到信里的内容时,气的直骂吴权仁是老匹夫,自己没能力压下其他酒楼,就知道在他这找问题。
但他也就只敢关起门来骂给自己听,万万不敢当着吴权仁的面骂他。
吴,周二人如今谁看谁都不顺眼,若不是周合还有些理智一直忍着。叫吴权仁知道周合骂他的话,两家早就散了。
云怀瑾最近忙的都没空过问周庄的事,工坊彻底开工之后,庄子里的原料又有些不够。不过目前还能撑,后面要是再来些商船,就不一定了。
于是只能又选了块地,直接耗费大笔银钱,搭建暖房。
用的还是原来搭建工坊的那批人,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来。而是让沈大郎先面试,选出踏实肯干,不耍滑头的那些。
这样能保证在最短时间,又快又好的把暖房弄出来,不耽误他后面生意。
扩建暖房的时候,正好也秋收了。
打短工的村民们回去秋收,进货的商船也卡在这个时间点来了。
云怀瑾庆幸当初扩建了,不然这次怕还真出不了货。
这次来的商船比上次多,要的也是老三样,豆浆粉,草莓酱,蔬菜干。
量还都不少,工坊投入使用时间尚短,目前存货不够。
云怀瑾没办法,只能问工人有没有愿意加班的,当日开双倍工钱。
云怀瑾话音刚落,安静听他说话的人群就爆发出一阵呼喊,“东家!我加那啥班!”
“东家!我也是!”
“我我我!我来!”
云怀瑾站在长凳上看着激动的人群,心里也松一口气。他都做好了临时招工赶进度的准备了。
“加班的都和你们的管事报名,工坊会一日供三餐,晚上回去也会派专人护送至县城门口。”云怀瑾补充了刚刚没说完的话,就在方三爷的护送下离开了工坊。
工人们听到说一日供三餐,晚上还会派人护送回去,都高兴傻了。
护不护送的他们不在意,本就都是结伴来的,都有熟人一起回去,倒是不怕走夜路。
他们在意的是一天给三顿吃的,还有多一倍的工钱,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旱年之前,他们家中偶尔能一日两餐后,加一餐。
旱年开始,一日一餐都是好的。眼下,他们也是为了省口吃的,一日只吃一餐,不过会比之前吃的饱一点,不然干不了活。
他们怎么也不敢想,竟然能有机会一日吃三餐!
工人们想着那一日三餐的承诺,一个个的情绪都激动的很。
农庄工坊做工的人,按着云怀瑾说的,不论男女还是哥儿,年老年少的也都有。
乡下人家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哥儿大防,又不是孤男寡女寡哥儿共处一室,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养家,哪里能和大户人家一样,女子和哥儿只能在屋里养着?
不过工坊也没真把这些人混一起去,而是分了区域。
男子一个区域,女子和哥儿一个区域。
云怀瑾走后,工人们就各自回了各自做活区域内,去找了负责他们的管事,说要报名加班。
第二日,工人们早早的来到工坊,都特意空着肚子,将自己的那口吃的,省下给家里的孩子老人吃。
到工坊后,各组管事就带着一群人去外面排队领早饭。
工人们以为庄子里供的三餐,最多也就是杂面窝窝,这也已经很好了,至少顶饱。他们在家吃的,也差不多都是杂面窝窝和豆饭。
然后他们就闻到了一股咸香。
巨大的木桶里,装着杂面弄的面片汤,里面放着蔬菜碎,还加了盐。
由于煮面片汤用的水里面是加了灵泉水的,这面片汤的味道格外的香。
工人们闻着咸香,上前接过碗,由专人给他们打一大碗的面片汤。
一时间,工坊里全都是喝面片汤的声音。
工人们顾不得烫口,哪怕是烫到,也舍不得吐出来,而是张着嘴散热气。
喝面片汤的时候,有工人想着,也不知道庄子里怎么做的面片汤,竟然这样的好喝!
也有工人想,东家也真舍得放盐啊,做这么多人喝,都能喝出咸香味道。
一碗面片汤下肚,空荡荡的胃有了食物,人也有了力气。
碗筷是他们自己在水盆里清洗,洗干净后放在箩筐里就行。
上午干活的时候,工人们一个比一个卖力。
中午的时候,管事又来喊工人们去吃饭。喊的时候工人们还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吃没多久,咋又吃了呢?
不过肚子也确实饿了,工人们放下手里的活,跟着管事去打饭。
中午的饭菜丰富些,不仅有杂粮饭,还有一个菜。
排在最前面的工人看一眼菜桶,以为只是白菜炖红薯粉丝。谁知道打饭的小厮一勺子下去,竟然还夹着肉片!
他们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这猪肉还是云怀瑾昨天从衙门手里买的。
丰水县如今没有猪能出栏,而这一批肉猪是衙门掏钱从邻府买的,不是丰水县自产的猪。
这批猪也是刚从水里到丰水县没多久,林县丞特意派心腹来问云怀瑾要不要猪肉。说可以给他匀两头。
云怀瑾当即就说要,准备明天给加班的工人们,先弄点肉片吃。
上午说完要,下午那来传话的小吏就赶了两头猪来庄子里。
云怀瑾对猪挺满意,问了小吏要多少钱。
衙门这次肉猪进的多,都够县里吃一段时间了,怕是花了不少钱。云怀瑾以为定价会贵,结果听小吏说价格后,发现还挺便宜,就比旱灾前的肉价贵了几文钱。
云怀瑾听小吏报价,以为是亏本卖他呢。让小吏告诉他真实价格,不用给他便宜。
小吏知道云怀瑾误会了,这才说:“买猪衙门没花钱,是林大人从吴家家主那弄来一笔银子。大人体恤百姓久无荤腥,便全拿去买猪了。
本就是为给百姓补补荤腥,价格自然不高。也正因要给百姓买去吃,这才最多只能给云庄主匀两头。”
云怀瑾闻言便说只要一头,这猪全身都是宝,都能吃,骨头都能熬个骨头汤呢。
一头也够工坊里的工人们这七日的加餐了,另一头不如投入市场,让更多的百姓能买到肉。
小吏对云怀瑾的决定也不意外,他收了钱后,又把赶来的两头猪,又赶了一头回去。
工坊的工人们吃上了久违的肉,虽然每人只有三四片,那也是肉啊!
杂粮饭也管饱,用汤汁浇一浇,混着白菜粉条搂进口中,一样香的不行。
这一顿饭吃的工人们更满足了,干活更加卖力。
晚上的时候每个人发了三个杂面馒头。
这馒头吃着不像自家做的那样干硬,反而软软的,还有些甜味,搞的工人们都以为里面加了糖。
有不少人吃了半个或一个后就不吃了,剩下的都留着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加班七日,终于完成了出货量。
工人们结束了加班,心里还特别失落。
他们没有双倍的工钱,也没有工坊里供的饭吃了,家里老人孩子也等不到他们带回去的,又软又甜的杂面馒头了。
第一个空着手回去的晚上,看着孩子们也一样失落的眼神,做父母的心里也难受。
好在这个月月钱多些,便安慰孩子们,等发月钱,就去衙门那边的肉摊割肉回来吃。
衙门进的那批猪肉为了让更多人能买到肉,每天都是限量卖,一人能割一斤肉,足够一大家子尝个荤腥了。
孩子们听说能有肉吃,那点失落也不见,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吃肉那天早点到来。
工坊加班赶工结束,秋收也进入了尾声。
今年瑾初农庄的庄稼长的特别好,除此之外,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数十亩被烧了的上等田,长势竟然最好。
收割的长工心里想着,看来东家的那药肥是真管用啊。
另一边,村民们收割自家租的田地时,也隐隐觉得不对劲。他们是庄稼地的老把式,地里有一点的变化,他们都能感觉到。
这次收割,他们总觉得佃田里的庄稼不仅长得好,似乎量还多了不少。至少比他们自家的地,产量肉眼可见的多。
不过这事大家只在私下议论,没有称重之前,可不好胡言乱语。
终于等到秋收完统一称重的日子,村民先称的佃地里产出的粮食。
他们看着称上的点,惊讶发现,佃地里的粮食,比旱灾前增产了一倍。
而他们自己地里的粮食,比旱灾前少一点。
毕竟土地干旱一年,减产也是正常。
村民们盯着佃地里的粮食,想到他们在佃地开耕时候,东家给他们弄了药肥放水里浇地肥地。
他们自己的田是没有的。
如今浇了药肥和没浇药肥的地,产量如此明显,村民们也是十分震惊。
在丰产的喜悦时,村民们不可避免的想问云怀瑾买药肥肥地。但在想到听说药肥的药材很贵时,又打消了念头。
而且,东家因为要肥庄子的地。他们又因为佃了些地,也跟着占了便宜。哪怕没有药肥去肥自己的地,他们的整体收获也比其他村子高的。
这样已经很好,知足了。
瑾初农庄增产的消息,不出意外的在秋收后传了出去。
两村的村民们也不是刻意往外说,只是他们各自在其他村子里也有家人,在家人面前说一嘴也是人之常情。
就这样,你说一嘴,我说一嘴,消息就这么传出去了。
赵县令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找了林县丞,想让林县丞去一趟农庄问问药肥的事情。
结果就听林县丞说他早就知道,也问过了。
林县丞将之前问药肥时的话给赵县令说了一遍,赵县令闻言也是无奈叹息,太可惜了。
原来林县丞早知道这药肥百姓用不起,怪不得他听到药肥没反应呢。要是有用,怕是都不用他叫,人直接去农庄了。
衙门没反应,周边的庄子却对这药肥很感兴趣。
有几家也上门去问云怀瑾药肥卖不卖,云怀瑾知道庄子增产是因为浇了灵泉水,哪里有什么药肥。
为了遮掩耳目采购的那些药材也是一笔大开支,云怀瑾哪怕卖“药肥”,目前除了让人更累外,利润方面并没有多大。
因此云怀瑾便说:“药肥原料太贵且制作麻烦,不好再多量生产,因此不卖。”
云怀瑾解释的详细,哪一条都是叫人没法反驳。
周边庄子也没办法,人家不卖,总不能去抢吧?
而且瑾初农庄现在生意铺的大,和衙门也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就算是他们想抢,也抢不了,只好离开了。
与这些被拒后便离开的人不同,周合在知道瑾初农庄有增产的药肥时,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偷方子。
周合早就打听到瑾初农庄新买来一个小孩,是个生面孔。
也打听到了那小孩来历,之前是被卖去做了人猴的。
周合想着这人猴吃这么多苦,肯定想过好日子。
只要周庄许诺对方,会给他比瑾初农庄还要好的条件,给更多吃的用的,不怕他不动心。
周合很有信心能策反这样一个饱经苦难的人,就是一直没机会。
也不知道这人猴整天闷在庄子里干嘛,难不成在里面天天杂耍逗人乐,都没空出来不成?
人不出来,周合只能一直等着。
一直等到秋收后,知道瑾初农庄有增产的方子,也没把人给等出来。
就在周合坐不住准备找人夜探瑾初农庄偷方子的时候,蹲守瑾初农庄的人回来禀报。
“东家,农庄的那小鬼这次去枣沟村玩,身边还跟着个小孩。
面孔很生,有点像异域人,小人猜八成就是东家要找的那人猴。”
周合喜出望外,“快想办法去接近!”
第058章 第 58 章
九月霜降之后, 阿风的伤疤彻底好了,在云初问他要不要去村子里玩的时候,阿风点头同意了。
他早就想跟着一起去, 这样才可以保护小东家。可是他怕脸上的伤疤吓到人, 便一直没出去过。
云初很高兴能带阿风哥哥和他的其他小伙伴们认识。
他之前和青平哥哥他们说过,阿风哥哥摔跤和打弹弓特别厉害,青平哥哥还说想和阿风哥哥比试呢。
云初带阿风来的时候,因为阿风有些异域长相, 让李青平等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有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因为好奇直接就问了阿风, “你怎么长的和我们不太一样啊?”
阿风脸上没什么情绪,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云初身后。
阿风在庄子里就是除了云怀瑾和云初, 还有孙大夫以外, 其他人说话阿风也都不理。
云初一直以为是阿风嗓子坏掉过,孙大夫治了但是没有完全治好,所以阿风才不说话。
因此云初总是会替阿风回答, 这次也一样。
“叶哥儿, 阿风哥哥是因为像他阿父,所以才和我们有点不一样。”
叶哥儿歪着脑袋, 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不过他不敢再继续问了,小东家带来的阿风哥哥,凶凶的样子, 他害怕。
李青平看着阿风也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他可是枣沟村的老大,他怎么会怕呢?
今天他们是准备去山上采摘拐枣吃, 霜降后的拐枣没有涩味,正是最甜的时候。
李青平带着人在前面走,还把云初拉了过去,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进山,一定要紧紧跟着他身边。
不然可能会摔下去,或者被蛇咬到。
云初怕蛇,于是直接点头,“我会好好跟着青平哥哥的。”
阿风在云初被李青平拉走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到山脚时,阿风觉得不对劲。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阿风确定了后面有人跟着他。
想了一下后,阿风上前小声的和云初说他要去解手。
云初闻言道:“那我在这等阿风哥哥回来。”
阿风点点头,随后离开了队伍。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注意着动静。
在稍微远离队伍的距离时,有个身形矮小的青年靠近了阿风。
阿风看到人没有惊讶,也没开口只是盯着对方看,身体做出了攻击姿态。
那青年见阿风要来打他的样子,连忙开口道:“我是来让你过好日子的。”
阿风眼睛微微眯起,依旧不说话,只看着对方,保持着攻击姿态。
他在庄子里听了一些关于庄子和周庄的事,猜到这个人在他出现后就一直跟着他,应该是周庄派来离间的。
毕竟庄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是生面孔,最好离间。
青年见阿风毫无所动,便透露了更具体的好处来利诱,“你只要帮我做件事,我答应你,会让你有花不完的银子。能让你住最好的房子,吃的喝的用的,也通通都是最好的,还会有人伺候你。”
阿风心想果然是来离间的。只是他也有些奇怪对方的表情,为何对方会是一副他一定会同意的自信模样。
不过这人费尽心思跟过来,又利诱离间他,肯定憋着什么对庄子不好的坏主意。
于是阿风放松了身体,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青年有些惊讶眼前小孩的声音如此沙哑难听,但也没有多在意,正事要紧。
“你只要将庄子里肥地的方子偷出来,我刚刚说的所有东西,都会是你的。”
阿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后,直接答应下来,点头问道:“偷出来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给你?”
青年见阿风答应的这么痛快,心想这人猴果然拒绝不了更好的条件。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还在这里见面。”
阿风这次没说话,只点了头,随后就听见了云初喊他名字的声音。
因为阿风离开太久都没有回去,云初怕阿风人生地不熟,在山里迷路了,便和李青平过来找。
青年见有人过来,让阿风赶紧走,别暴露了。
等阿风离开后,青年笑着看对方背影,想着这瑾初农庄的小东西和这人猴相处的还不错。
相处的好,就不会设防,那这次成功的几率就更大。
青年仿佛看到了不久后的成功,他想着这次要是成功,他在庄子里的地位定能往上爬,做个管事不在话下。
……
阿风跟着云初和李青平回了队伍,由李青平领头,带着大家找拐枣吃。
拐枣在山间比较多,长得灰灰丑丑的,但味道清甜,是乡野间的孩子们最喜欢的野果子。
每年八月到十月,是拐枣果子成熟的时间。入云山周围村子的孩子们,都会成群结伴的来摘拐枣吃。
这是他们一年以来,难得的吃到点甜食的机会。
李青平摘拐枣有经验,周围这一片区域,他知道哪里的拐枣最大最甜。
于是就直接带着云初他们去,不然等后面再去,怕是都被人摘光了。
那地方离的有些远,山里察觉不到时间,云初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第一次进山,只觉得山中鸟叫欢快,树叶沙沙作响,偶有落叶飘下,落在肩头。
阳光穿透树丛斜斜洒下,温度适宜,有风声,有鸟叫,十分的惬意舒适。
李青平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怪石,知道那一株长的最大最好的拐枣树就在怪石后不远的地方。
“前面就是了。”
跟来的小孩子们都露出期待的笑容,他们想着拐枣的甜味,不由得咽着口水。
云初去年的时候吃过拐枣,是镖师进山巡逻,发现了拐枣就带了不少回去。
想着小东家爱吃甜的,就送了好多去主院。
那是云初第一次吃拐枣,甜甜的很好吃,后来还和云怀瑾用拐枣做了拐枣糖,存着吃了好一阵子。
今年他可以自己去摘拐枣,云初有些激动。
阿风也吃过拐枣,但自从爹爹和阿父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了。每天繁重的活,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山里找拐枣吃。
他也生出一些期待,不知道这里的拐枣和边州的有没有不同。
到了地方后,李青平看着密密麻麻的拐枣,高兴道:“就是这里!大家快摘!”
跟来的小家伙们闻言一拥而上,快乐的摘拐枣。到手之后急的都来不及弄干净,直接往嘴里先塞。
在尝到期盼已久的清甜时候,心满意足的笑了。
云初仰着头看挂在树上的拐枣,他有点不敢往上爬。
阿风看云初有些怕高,第一时间给云初摘了一把,弄干净后递给云初。
“谢谢阿风哥哥!”云初接过拐枣,往嘴里塞一颗后,眼睛一亮。
甜甜的,好吃!
“阿风哥哥,这个甜,一起吃。”
云初又给阿风分了一大半,自己手里捧着一小半,高兴的往嘴里塞。
云初直接给阿风的东西,他不会拒绝。吃了一颗久违的拐枣后,阿风似乎尝到了边州大山里生长的拐枣味道。
是甜的。
见云初喜欢吃,阿风在把手里的那些吃完后,动作麻利的直接爬上了树。
那速度敏捷的叫枣沟村的小孩们都看呆了,好厉害啊!他们都爬不了这么快!
李青平的眼中也露出了对强者的崇拜,小东家带来的阿风,真的和小东家说的一样厉害!
而在阿风摘了最上面,长的最大最好的拐枣,往下扔的时候,枣沟村的孩子们对阿风的崇拜达到了顶峰。
好多又大又甜的拐枣啊!阿风太厉害了!
听着下面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阿风面无表情的摘了更多的大拐枣。
他沉迷在一片“哇”声之中,发现有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摘我们的拐枣?”
正沉浸在拥有许多大拐枣喜悦里的孩子们,突然听到一声喊,吓的一哆嗦。
他们转头看去,见是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衣着破烂,黑黑瘦瘦的。
枣沟村和山前村两个村因为在瑾初农庄范围内,即便是在旱年的时候,家里日子也没揭不开锅。旱年结束后到现在,日子过的更是比之前要好。
因此两个村的孩子们长得也好,身上穿的虽然也有补丁,但没有破洞这些。
两个村子里的小孩也很少出村子,只和同村的孩子玩。
李青平他们在看到这群孩子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很少会看到其他村子里的孩子,还是一次见这么多人,有近二十来号人。
作为老大,李青平第一时间站出来,问道:“我们是枣沟村的,你们又是谁?为什么说这里是你们的?”
对面那个最先开口的小孩,看着枣沟村的孩子们,心里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我是小禾村的,我昨天发现了这里,所以这里是我们小禾村的。”
李青平想了一下,小禾村好像是周庄下面的村子。
他们都知道东家和周庄不好,他们也讨厌周庄,之前被周庄人打过。
枣沟村有几个小孩也知道小禾村是周庄下的村子,他们不喜欢周庄,因此态度也变得不好起来。
都不等李青平说话,枣沟村的几个孩子就不高兴的说:“那我们老大好多年前就知道这里呢!这该是我们枣沟村的,和你们小禾村有什么关系?”
“就是!你们突然过来,说是你们就是你们的啊?”
“哼,你们周庄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上次还打我们呢,现在又来抢我们拐枣吃,还说是你们的,都是坏蛋!”
“没错!你们都是坏蛋!”
听到枣沟村孩子们的谴责,小禾村的孩子们心里也有些难过。
他们不知道枣沟村的人很久之前就发现了这里,也不知道周庄什么时候有人打了枣沟村的人。
小禾村的孩子们反驳道:“我们才不是坏人!”
“我们也没抢拐枣,没有打过你们。我们就是太饿了,想摘点拐枣填填肚子。”
李青平看向这群小孩的肚皮,确实不像是吃了饱饭的样子,和饿了很久的样子很像。
他以前也饿过,听了小禾村的孩子们说的话后,便问道:“我们是不可能走的,你们要和我们一起摘拐枣吗?”
小禾村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太饿了,就想能摘点东西吃。本来还以为枣沟村的人发现这里更早,会赶他们走。
没想到枣沟村的会让他们一起摘拐枣,小禾村的孩子们都点点头。
枣沟村的孩子们也是饿过肚子的,也就这两年家里日子才好过起来。
他们知道小禾村的孩子们都饿着肚子,加上他们虽然是周庄下面的村子,但和打他们的庄子里人也确实不是一伙的。于是气也消了很多,不拦着他们摘拐枣填肚子。
阿风见下面风波平息,继续往下面丢拐枣。把根本没注意上面还有人的小禾村孩子们吓一跳。
回神后,小禾村的孩子们也开始爬树上摘拐枣。不过他们爬的都没有阿风高,那么高,他们也不敢。
小禾村有几个年纪小的蹲在地上捡,牛蛋捡着捡着就脱离了队伍,不知不觉挪到了枣沟村那边。他没注意碰到了云初,在看到云初的长相后都呆了。
忍不住道:“你长得好好看啊。”
云初有些害羞,耳朵红红的。
李青平这时候走了过来,也蹲下身,边捡拐枣边问道:“你们小禾村今年收成不好吗?”
小孩子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第一眼看着被吸引注意实属正常。
这会听到李青平问的话,牛蛋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便不再看云初,而是看向李青平回道:“爹说收成不好,还说东家今年收了我们八成税。
娘说粮食不够吃,撑不到明年开春。所以一天就一顿饭,我们都吃不饱。”
李青平听了有些吃惊,“怎么收这么多啊?”
牛蛋说:“爹说是庄子没钱用了。”
云初闻言看着牛蛋,又看了看在忙着摘拐枣,捡拐枣的小禾村孩子们。
他们脸上的表情,和枣沟村的孩子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看拐枣,像是救命的东西。而枣沟村的孩子们,只是把它当成一个甜甜的零嘴。
云初知道没东西吃,饿肚子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难受。肚子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嘴巴想要吃东西,只要能让肚子的灼烧感降低,连土都可以吃下去。
甚至吃了后,还会停不下来。
他以前吃过,后来孙大夫给他看伤的时候,发现他肚子鼓鼓的。
在按了他鼓鼓的肚子后,告诉他不可以吃很多的土,会被胀死,他就不再吃了。
云初低着头想了一些东西,再抬头的时候,就直接问牛蛋,“你们想要赚钱吗?”
第059章 第 59 章
树林里, 枣沟村和小禾村的孩子们都聚在了一起。
阿风也从树上下来,蹲到了云初的边上,听他说话。
大雍本就有拐枣糖, 限季节出售。地区不同, 一斤二十到三十文不等。
云初去年跟着云怀瑾做拐枣糖的时候,听到云怀瑾顺势说了一下各种糖价,因此便记住了。
跟在自己阿父身边这些时间,云初无意间所看到, 听到的东西,都记在了脑子里。
这时候需要用到, 回忆一下便能记起。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拐枣糖熬制需要的拐枣,以及后续的人工,包装, 运输要的钱, 定了一个收购价。
“我想雇你们,帮我摘拐枣,越多越好, 不要烂的。摘了后, 直接送到庄子,一斤两文钱。如果是去了枝干的, 一斤四文钱。”
云初话已经说的比之前利索很多,他声音软萌萌的,语速不快, 孩子们全都听清楚了他说的内容。
按这个收购价,一斤拐枣糖卖三十文, 也是能赚些的。
枣沟村和小禾村的孩子们听的眼睛都亮了,一斤拐枣, 清理干净就可以拿四文钱!
刚高兴没多久,小禾村的孩子们就又蔫了,为首年纪最大的三娃子说道:“我们找不到更多的拐枣了,庄子范围内的拐枣,都被抢的差不多了。”
周庄下面村子多,人也多。拐枣能吃了,小孩全都疯抢。那边拐枣树偏偏又少,不然小禾村的孩子们也不能跑到这边来。
李青平心知小东家说要收拐枣,是为了帮小禾村的这些小孩。想到他阿奶和阿娘总是对他说,在外要时时帮着小东家,刻刻护着小东家的话。
他挠挠头说道:“我们那边拐枣树多,就是没这颗长得又大又好,你们要摘的话,我允许你们去。”
老大发话,枣沟村其他的孩子们也没有意见。
对他们来说,拐枣很多,反正也吃不完。让小禾村的摘了卖点钱,能买点粮食吃饱肚子也不错。
小禾村的孩子们眼睛都亮了,一个劲的道谢。有几个年纪小的没搞明白什么事,但是看着哥哥姐姐们道谢,他们也都跟着道谢。
收拐枣的这事,云初想着得回去和阿父说。
小禾村的孩子们也得回去告诉家里人。
两个村的孩子们又摘了一点拐枣后,就迫不及待的各自离开。
云初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云怀瑾,他兜着一衣兜的拐枣,要给阿父尝尝。
回到主院,云初看到云怀瑾后第一时间笑着跑过去,“阿父,阿风哥哥摘了好多甜甜枣!给阿父吃,好吃,甜!”
云怀瑾看到云初可可爱爱的过来要给他吃好吃的,脸上也忍不住带着笑意,“阿父尝尝。”
吃了云初送过来的拐枣后,云怀瑾煞有其事的点头夸道:“哎呀好甜啊,阿风真会摘,我们乖宝也好乖哦,还专门留了给阿父吃。”
云怀瑾一句话,让两个小崽崽害羞的红脸。
尤其是阿风,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的夸过。即便是他的爹爹和阿父也没有。
阿风低着头,觉得脸很烫,不好意思抬头,嘴角上扬着眼里都带着笑。
云初则是下意识的往云怀瑾的怀里贴,乐呵呵的笑着。
等高兴点情绪缓和一些后,想到要收拐枣的事,云初又仰着头问云怀瑾,“阿父,我想要拿岁岁钱做生意,收拐枣做糖卖,可以吗?”
云初喜欢叫压岁钱为岁岁钱,觉得顺口。他说完后又有些忐忑,怕云怀瑾不同意。
不过他已经和小禾村的人说好了,如果阿父不同意的话,那他就再多求几次。
云初的压岁钱都给他收着,放在小木匣中,到现在一点也没用过。云怀瑾有些惊讶云初的想法,“怎么突然用压岁钱,做拐枣糖卖了?”
云初没有隐瞒,将在山里遇到小禾村人的事说了。
对于周庄今年收了佃户八成税的事情,云怀瑾也有所耳闻。
秋收不久后,在入云山看守果园的镖师过来,说看到不少周庄下面村子的人在那一片晃荡,以为是要来搞破坏的。
打听之后,才知道是因为周庄东家收了太多的税。今年地里收成也不好,留了来年的粮种后,家里粮食撑不到开春。
所以才满山的找吃的,弄回去藏着冬天吃。
因和周庄有关,所以镖师就第一时间回来禀报了。
云初说完小禾村的事情,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阿父,肚子饿好难受的,他们卖拐枣,能用钱买吃的。”
云怀瑾低头看崽崽,想到他没来的时候,崽崽饿的皮包骨的样子,心头也是一软,同意了云初的想法。
而且,这些压岁钱本来就是给崽崽自己随意支配的。
“好,阿父同意了。如果有需要阿父帮忙的,可以和阿父说。”
云初想了一下,还真有一个要帮忙的,“阿父,那我想要一些,做月饼时候的木头模具。但是不要那么大,要小一点的,小孩子嘴巴可以塞下的大小,可以吗?”
云怀瑾想崽崽可能是想做糖模具用,确认道:“要这个是做拐枣糖?”
“嗯,模具花花好看。糖倒里面可以变硬,好看。”云初点头回道。
云怀瑾笑着捏捏云初的小鼻子,市面上还没见过用模具定型的糖块,至少丰水县内没有。
他毫不吝啬的夸道:“我们乖宝真聪明,阿父待会就叫人帮你弄。”
云初高兴的点头,“好!”
见云初说完了拐枣的事,阿风接着和云怀瑾说了有人要他来偷药肥方子的事。
云怀瑾听完觉得周合这人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他足够的坚持不懈,而且总能见缝插针。
既然这么想要方子,那就给他吧。
云怀瑾将计就计,把配方直接说了,还加了好几位天价药草。
反正都没用,想买就买呗。
另一边,小禾村的孩子们脸上也挂着大大的笑容,恨不得立马告诉家里的大人,然后立刻出去摘拐枣。
不过他们家里大人也都出去找吃的了,等晚上的饭点前才会回来。
孩子们就将家里能做的事给做了,然后满心期待的等着大人回来,告诉他们可以摘拐枣赚钱的好消息。
三娃子今天弄回来的拐枣也舍不得自己吃了,想到清理干净后,一斤能多卖两文,便弄了一盆水开始清洗拐枣。
叶家父母回来后,就看到自家儿子在吭哧吭哧的搓洗拐枣,叶父放下背上的背篓,奇怪的问道:“咋洗这玩意?你之前不都直接吃的吗?”
三娃子见爹娘回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激动道:“爹,娘,咱家能赚钱了!”
三娃子把瑾初农庄的小东家要收他们摘的拐枣一事说了,叶家父母也是激动不已,叶父难以置信道:“那小东家真这样说?”
“我亲耳听到的,牛蛋他们也都听到了,不信问他们。”
儿子说的或许不是谎话,可那瑾初农庄的小东家,年岁似乎也很小,他说的话能信吗?
叶家父母心里顾虑颇深,但看孩子这样高兴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候隔壁牛蛋家的爹娘也来了,是被牛蛋扯过来的。
这会牛蛋正指着三娃子看他的爹娘,急道:“我没骗人,爹娘你们不信问三娃哥,肯定有摘拐枣卖这事!”
还没等牛蛋爹娘问出口,三娃子就一个劲的点头,“对!有这事!”
两家父母彼此对视一眼,实在不是他们不信,而是那瑾初农庄本就与周庄不合,他们又是周庄下面的村子。
而且那小东家年纪也不大点,又如何能做的了庄子上生意的主?半大点孩子说收拐枣,那当阿父的,还真能听了?
一斤四文钱听着不是什么大钱,可拐枣真摘起来,那可不是一斤两斤的事。
他们这边拐枣不多,但更里面的拐枣树可不少。只是小孩子去危险,他们都不让孩子去罢了。
这事说实在的,是个天大的好事,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可就是太好了,所以才更叫人不敢相信。
让孩子们去玩后,两家父母凑一块商量了一会,最终决定赌一把。
不过左右也就是费半晌的功夫,不如就去摘些拐枣,直接送去瑾初农庄瞧瞧。
不成的话,拐枣自己能留着吃。成的话,那家里就是多条活命的路。
横竖都不亏,明日天一亮就干。
大人们没有往枣沟村那边的方向摘拐枣,而是入了深山。
周庄这边的入云山地界,外头没什么拐枣树,往深处走走那拐枣可是长得又大又好。
小禾村信了孩子们话,又决定赌一把的只有九户人家。
他们结伴进山,绑紧小腿,以防蛇虫进入裤子里,又带了一些土方法做的驱蛇药粉。
家里的锄头镰刀也都拿上,是为了防范野兽。
拐枣树很高,要么用长杆捣,要么就得爬树摘。家里有长竹竿的,把长竹竿也带了,没有的就爬树去摘。
到了地方,大人们开始合力摘拐枣。
这一片拐枣树多,结的果子也好,没一会就将背来的背篓全塞满了。
一行人背上满满的背篓,心情忐忑的出了山,朝着瑾初农庄的方向走去。
路上,大家时不时的说着话,围绕的也是一些家长里短,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过多的去想拐枣到底能不能卖钱。
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是真的太过期待能卖钱。
越期待就越害怕最后会是一场空。
不如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不要多想,减少期待。
终于到了瑾初农庄的地界,一行人话也不说了,闷头往前走。
农庄的门是打开的,外面有一张小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那娃娃身边还站着一个,长得和他们不太一样,有点像异域人。
除此之外,就是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门神一样的站在一边,都凶着一张脸。
小禾村的人不敢多瞧那两个壮汉,觉得怪吓人的。
也不怎么愿意看那像异域人的孩子,这孩子年纪虽然小,可冷着一张脸,眼睛盯着你像是被狼盯一样,感觉很不舒服。
于是他们的目光全都停在了桌子后面,那个漂亮的小孩身上。
这孩子长得好,还笑嘻嘻的,可讨人喜欢了。
为首的叶父上前问道:“小娃娃,我们是小禾村来卖拐枣的,请问庄子里收拐枣吗?”
云初笑着点头,“叔叔我们收拐枣哦。”
叶父心中一喜,激动道:“小娃娃,那你可知道我们卖拐枣要找谁?”
“找我呀叔叔。”云初指了指旁边的两个镖师,“给张叔叔和王叔叔称重后,告诉我名字和重量就可以。”
云初说完,阿风弯腰,掀开了被桌子挡住的箩筐,里面是堆积冒顶的铜钱。
小禾村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漂亮的和年画娃娃一样的孩子,就是瑾初农庄的小东家。
乖乖,这农庄的东家还真放心什么都叫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干啊!
惊讶之下,更多的还是激动高兴。
他们真的能靠摘拐枣挣钱了!
一大早去摘的这一箩筐拐枣哪里够啊!称完后得回去多拿两个箩筐,再去一趟山里才行!
小禾村来卖拐枣的村民们都是一样的想法,等到他们都称重登记完,手里拿着二十文钱结伴往回走的时候。
一个个脸上的笑都落不下去,想着这趟进山摘的拐枣,就先弄回家给孩子们清洗干净。
洗干净的能一斤四文呢。
都怪他们心里还是不太相信是真的,摘了拐枣就直接过来了,不然现在到手也有四十文了。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今天还有好多时间去摘拐枣呢。
小禾村的村民们心里想着赚钱的营生,一片火热。脚下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恨不得飞到山里摘它个百十来筐。
……
这是云初第一次全权负责一件事情,觉得新奇有趣的同时,云初心里也多了一份责任感。
他送走了小禾村的村民后,让分拨过来做拐枣糖的长工们将收来的拐枣清洗干净。
拐枣糖大雍本来就有,很多人也知道做法。
不过大雍行商有规定,百姓可以售卖一些自己种的粮食,蔬菜,还有编织的一些箩筐草席这些。收益超过一定的价格没什么,若是超过了价格,却不是商籍,则会被抓去打板子。
超的金额越多,板子越重,还会蹲大牢。
而糖,油,盐,铁这些,是必须拥有商籍才可以的。
因此即便村民会做拐枣糖,也没办法拿出去卖。有认识的货郎,倒是可以卖给货郎,让货郎去卖。
但这样一来,从采摘到清洗再到熬糖,费时费力,也赚不到几个钱。
不如只弄一点自家里吃吃得了。
而拐枣糖的做法也简单,清洗干净后,捣碎后放锅中煮开,随后再过滤挤压出浅绿色汁液,最后再熬煮至粘稠变红棕色,拐枣糖就成了。
云初全程都在场盯着,云怀瑾也跟在边上看着。
最后糖浆熬好,趁着还能流动,用勺子舀起来,一一倒入准备好的模具中。
云怀瑾问了云初要怎么卖,云初说和市面上一样的价格。
云怀瑾指着模具道:“这模具精巧,越小越难做,造价不低。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卖的话,可能会亏本。
而且用来煮拐枣渣的水,阿父加了可以改变水质的秘方,味道上会比普通的拐枣糖好很多。
这一部分,也是一笔隐形的投入。
质量大幅度提高价格却不提高的话,会断了多数人的营生,扰乱现有的市场秩序。
除非乖宝就是想狙击某个同行,但这样做也会殃及池鱼。
并且所有人都一样的情况下,过于出头不是一件好事。
反而是会被当成个靶子盯着攻击,若是想长久稳定,就只能提高些价格,改变受众群体,不断别人的生意。”
云怀瑾针对周家去堵截周家的生意,不管是人参,菜蔬,鸡鸭猪肉都是对比市场提高了价格的,不然丰水县的市场得被他搅乱。
毕竟庄子里东西质量的提高,是靠灵泉水。他人质量口感无法提高,也不是因为糊弄。
云初在去年之前没有吃过拐枣,更没吃过拐枣糖。他还以为拐枣做成糖之后,就是那个味道。比拐枣本身要好吃特别多。
没想到是因为熬煮的水,阿父用秘方改变了水质的原因。
云初看着模具里的拐枣糖,想了一下说,“那就卖一文钱一块。”
这模具做的小,直径两厘米,七八岁的孩子一口就能塞一颗糖含着。
卖一文钱一块的价格,倒是合适。
云怀瑾摸摸云初的小脑袋,鼓励道:“乖宝真棒,都会做生意了。”
第060章 第 60 章
小禾村的村民这几日都不再到处找吃的, 而是大人们全部进山摘拐枣,孩子们在家清洗拐枣。
这让周庄下其他村子的村民们有些奇怪,打听之后才知道是瑾初农庄的人出钱收拐枣。
今年农闲时的活计依旧不好找, 能有一份这样的收入, 和白给的钱没什么两样。
其他村子的村民也纷纷动了起来,不过他们心里也有数,没有往小禾村摘拐枣的那一带去,而是找了其他的地方。
小禾村的村民们也想这活就他们自己干, 但大家日子都过的苦,加上入云山很大, 分散开去别的地方找,对他们来说也没太多的影响。
而且瑾初农庄收拐枣这事也瞒不住,两个庄子离的实在太近。与其瞒着伤了情分, 不如说了的好, 大家有钱一起赚。
枣沟村和山前村的村民们,家里有空的,也都会去山里摘拐枣。
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嘛。
后面村民们送来的拐枣, 都是清洗干净的。
虽说庄子里会再清洗两遍, 但比起没清洗过的要快很多。
拐枣糖本就做法简单,清洗上省下了功夫, 做的就更快了。
北城杂货铺上了新品,拐枣糖。
这拐枣糖和其他家做的不太一样,不是敲成了一块一块的, 而是带着花样。
有各种奇珍异兽的,还有不同花朵形状的。小小的一块, 叫人看着就觉得有趣。
糖是稀罕物没错,不过这里也分个三六九等。拐枣糖是没办法入富人们眼的, 包括麦芽糖也是。
不过顾客们还是出于对北城杂货铺上新的吃食口味的信任,选择了购买。
经过风霜的拐枣去了涩味,变的更甜。以其熬煮出来的拐枣糖,又添加了一些灵泉水,在甜味口感上,又升了一个高度。
甜而不腻,还隐约带着清香之感。
拐枣糖上市第一天就被快速抢购一空,有些之前买少了,尝了一块后排队再买,结果没货了。
没吃过拐枣糖的富人们以为拐枣糖都是这个味道,立即去了糖铺买拐枣糖。
结果都不用入口,凑近了闻味道都不如北城杂货铺的好。
糖铺掌柜一开始还奇怪怎么那么多人来买拐枣糖,一打听才知道是因为北城杂货铺卖。
拇指大点就卖一文钱一块,他开糖铺至今,都没想过拐枣糖能卖出赶上蜂蜜的价格。
排了两天队尝到了北城杂货铺的拐枣糖后,又深深的觉得合该这个价。
人家贵,都是有原因的。
要是这样好的味道,还和他们卖的一样价,那他们铺子以后的拐枣糖,可就没人买了。
还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说他们东西差还卖的贵呢。
拐枣糖的热销在云怀瑾的意料之中,云初似乎没想到会卖的这样好。当收到铺子里传话,说卖空要上货时,小孩高兴的不行。
登记拐枣量的时候更加认真,吃饭睡觉心里都盘算着这事。
不过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三天,三天后到了阿风要和周庄那人见面的时候,还需要云初的配合。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云初,不再过多的关注拐枣糖,整个人看起来也放松不少。
之前崽崽一直紧绷着情绪,生怕有哪里做的不对不好。
云怀瑾见云初放松一些,也松一口气。
阿风要在规定的时间出去和周庄的人见面,理由也好找的很,还是和枣沟村的孩子们去那摘拐枣。
这两天周庄下的村子都摘拐枣卖给瑾初农庄,周合也听到了消息。
他乐见其成,有人傻替他养佃户,何乐不为呢?
他本来还担心今年租子收的多,冬天要是饿死的多,影响明年春耕就不好。
谁知道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姓云的既然想帮他养人,就让他养个够。
云初时隔三天,又带着阿风去枣沟村。
李青平他们这两天也都在摘拐枣,云初找到人后,就说还想去之前的地方摘拐枣吃,那的拐枣甜。
那边只有一颗拐枣树,大人们不稀罕往那去。又因为那太高了,低处的上次都被摘完了,因此李青平他们也都没有再去过。
听云初说想去,阿风又说他爬树摘,李青平便没有犹豫,直接带着一群小家伙们上了山。
等到了差不多的地点,阿风又说肚子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
李青平等人也没有怀疑,云初第一时间说了会等他,让他快点回来。
阿风点头后离开,很快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没一会,周庄的人便出现了。
对方看到阿风激动道:“东西呢?快给我?”
阿风盯着对方看,“我好不容易弄来,又费尽心思出来,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周庄的青年冷静下来,“给你的东西迟早会给你,那大宅子都准备好了,还怕宅子跑了不成?”
阿风没犹豫的点头,“怕。”
他的回答让周庄来人一时语塞,也心知至少得拿出点实质的东西,叫这人猴看到好处才行。
上次这人猴没见到银子,光听他说的那些好处就答应办事,还以为是这人猴蠢。
没想到在这等着他呢。
周庄的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怀里掏银子,来的时候,东家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说是买下药肥方子的钱。
更多的是为了后面两家要是闹上公堂的话,他们周庄也占理。
反正他们是花了钱的,要怪就怪瑾初农庄出现了叛徒。
他本来还以为那人猴是个蠢的,自己能将这二十两占为己有呢……
一番思想斗争后,银子掏了出来。只不过掏出来的不是二十两,而是十两。
反正只要证明他们周庄花了银子买药肥方子不就行了,十两二十两的也没差别嘛。
周庄的人不高兴的拿着银子对阿风说:“这银子是东家给你买点东西吃的,你先拿着。等药肥有效果了,之前允诺的自然都会实现。”
阿风疑惑道:“你到时候要是不给我,我拿你也没办法不是吗?”
周庄的人闻言面色一僵,有些着急不知道该怎么糊弄。
阿风见对方神色慌张,一时间也不再逗对方玩。万一把人吓跑了,东家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了过去,“我相信你一次,要是骗我的话,就报官抓你。”
对方赶紧接过那张纸,顺势把银子往阿风怀里一丢。
他打开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不认识字,又尴尬的叠好。
心里想着这人猴果然是个傻的,还报官抓他?为什么抓他?钱货两讫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占理。
不过这话可不能在这说,听说人猴都是自幼被虐待,谁知道现在脑子好不好,万一突然发狂引了人来可就不好。
于是他张口敷衍的应了一声,“肯定不骗你……”
“阿风哥哥你在哪?”
云初的声音传来,正好让周庄的人有了离开的好机会,他故作匆忙的往山下跑,“有人来了我先离开,后面再联系。”
说完人就撒腿跑了,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再联系。
阿风看着对方的背影冷笑一声,随后朝着云初的方向走去。
云初知道今天来这里是要演戏,一路上又紧张又激动,怕自己暴露了。
他故意等着时间去喊人,心脏砰砰砰的直跳。等看到阿风过来后,两人一起走出一段距离,才用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盯着阿风问道:“阿风哥哥,我演的好不好哇?能不能拿奥卡卡?”
云怀瑾知道想要骗过对方,少不了云初配合演戏带阿风过去。
若是云初不知道这事还好,但云初知道了,就瞒不住。怕云初紧张露馅,还有过预习。
预习的内容就是云初装作不知道,带着阿风再进一趟山里。
后面云初给自己加了一段戏,和上一次一样,因为等的时间有点久,去喊了阿风。
云怀瑾暗中派了几个镖师提早在周围埋伏,若是有危险会第一时间看出去救人,见云初紧张之余的期待,也就随着云初去了。
预习完后,云怀瑾顺嘴夸两个小家伙有演戏天赋能拿奥斯卡。
他是一时兴起嘴快说的,云初还好奇问奥卡卡是什么。
云怀瑾只能含糊的解释了意思,又纠正了云初的读音。
不过云初不知道哪三个字,又觉得拗口,所以这会依旧说奥卡卡,顺口。
阿风将十两银子收好,准备回去给云怀瑾。听到云初的问题,特别捧场的说:“小东家演的特别好,肯定能。”
云初甜甜的笑了,他演的特别好哦!
周合拿到了方子,不放心直接就用。而是派不少人去各大药铺问了一下春耕前后私人购买量最大的药材有哪些。
私人购买大量的药材比较少,一般都是抓几剂。因此量大显得特殊,只要肯花费银钱,是很容易打听出来的。
在又花了一大笔银子打点打听后,周合看着打听过来的药名,发现和人猴偷来的药肥方子里重复大半。
这也让这张药肥单子可信度直接拔高许多,周合看着里面有几味的稀有药材,更加确信这就是真正的药肥单子。
毕竟能让土地增产一倍的药材,肯定是价值不菲的。
周合兴奋之余,想试试的心又有些回缩。
这几味药材,实在是太贵了。
但在深思熟虑一夜之后,周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周庄现在已经无路可走,瑾初农庄的菜种的那样好吃,想来和这个药肥也有一定的关系。
若是他们也能种出量多又好吃的菜来,一定会走的比瑾初农庄更高更远。
反正龟缩不前也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周合唯一一次,要突破向前的魄力,全部压在了云怀瑾给的药肥方子上。
不过周合没有彻底冲昏头脑,只准备拿百亩地先试试。
成功了当然很好,这些地里产出的菜量,够他压一压瑾初农庄。
没成功的话,他除了药肥钱亏了,其他的损失不大,这些菜依旧能卖。
周庄连夜出去买草药,百亩地的草药量,加上那几味天价草药,还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周庄雪上加霜。
周合又赌着一口气,不愿意只试用一亩地看看效果。
他就是想着成功后,能有足够的东西,压一压瑾初农庄。
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就不是为了儿子被打要出一口气。而是周合不允许有人在丰水县内,压在他的头上。
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哥儿,他身为男人,怎么能让个哥儿压一头去?
这认知让周合心中的怨怼更重,拼了命的想把瑾初农庄踩在脚底下。
云怀瑾将那药肥方子借阿风的手送出去后,就没有再过问周庄的事。
现在庄子第一批用灵泉水浇灌长成的黄豆收获了,云怀瑾试验之后,发现灵泉水浇灌长成的黄豆,与普通黄豆按着一比三的比例调配磨粉,口味和用井水里加入灵泉水浸泡后的黄豆磨粉,弄出来的豆浆粉味道是一样的。
这是云怀瑾最期待的,既能保证味道,也能收购普通黄豆,迈出实现共富一小步。
因为不用再调配大量的水,云怀瑾也闲了下来,每天都陪着两个孩子。
大部分时间都在教他们读书识字,他都快教不了什么东西了。
云怀瑾想着,或许他该送孩子们去上学了。
在风平浪静过了半月,各地秋税上交国库后,江州府发生了一件大事,知府被抓了。
连着下面的两个左右同知,也全部下狱。
没两日,方三爷就从外面打听来消息,说上一任的江州知府江沂山,也在任上被下了大狱。
准确的说,是江沂山先下大狱,才抓的现任的江州知府和两位同知。
方三爷说完打听来的消息,又对云怀瑾道:“我说之前去江州府,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原来是官商勾结,整这么一出呢。幸好发现的早,要是晚两年,还不知道咱们江州府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云怀瑾不太了解政事,但他知道,这样的大动作背后,一定是隐忍多时,寻找证据后的结果。
江沂山看似顺利升迁离开,可想来这升迁也仅仅是一个迷惑他的糖衣炮弹,人在放松之后,才会抓到漏洞。
他身处江州府,如今江州府官场被肃清,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哪怕下一任的知府和同知也不一定会是个好的,但至少在任的前两年,哪怕装装样子,也不会很过分。
俗话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与云怀瑾知道江州府官场变故的平静接受不同,周合听到这消息时快吓疯了。
周庄得到方子,花了大价钱买了药材。只是没等周合开始用药肥,吴家就连夜来人,扣响周庄大门。
吴家来的是吴家的管家,他在告知周合江沂山被抓,江州府新任知府和两位同知都下狱后。
周合吓得没坐住,脸色都白了几分。
这几位被抓,为的什么外面人或许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的。
贩卖私盐,中饱私囊。
而他之前由吴家牵线,买过大量私盐。私盐,买卖同罪。
周合额头冒着冷汗,怕的不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周庄,这次是要完了啊!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找族人帮忙!
雍京城,皇宫。
正逢十日一次的大朝会,百官觐见。上朝的大安殿,内外都站满了人。传令的内侍站在殿外两侧,每五米站一人,以便代传殿内天子之声。
幼帝登基,每一次的大朝会都十分的热闹。各个派系你来我往,软刀子扎人,谁也不服谁。
而今日却是一片安静,空气似乎也凝滞一般,叫人身处其中,觉得呼吸困难,不如以往那般轻松自在。
大安殿外如此,大安殿内更是如此。
一场私盐案,牵扯官员无数,光抓到的就有数十人。还有些没抓到的,藏的更深的,不知几何。
年幼的皇帝声音稚嫩,却也有帝王该有的威严,“凡参与私盐案者,主犯三族尽诛。从犯斩立决,三族流放千里,不得有异。”
此令一出,立即有人冒死进谏。
“陛下三思啊!陛下刚即位不久,根基未稳。如此动荡,怕是朝廷难安!百姓难安啊!”
言官谏言后,直接跪下叩首,态度看着十分诚恳。
小皇帝闻言,将目光轻轻的落在了左手边,最前方站着的崔慎身上。
在看到崔慎微微颔首后,小皇帝像是得到了鼓励,坚定了想法,“楚爱卿,正是因朕刚登基不久,才不可姑息养奸。此番若是不严惩,留着这些蠹虫,才是朝堂难安,百姓难安。!”
言官有劝谏之责,哪怕皇帝的做法是对的,也要进行劝谏而非支持。
有不同的声音,才能多冷静的想想,到底要不要坚持。
若是一定坚持,言官也没办法。
这件事也没到死谏的地步,言官完成劝谏后,也只是跪地高呼陛下三思,其他的没有再多说。
这也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最后,朝堂上一时间竟没有人开口再反对。也不知是真心的赞同,还是仅仅只是弃车保帅,借朝堂的刀杀他们想杀之人去灭口。
下了朝后,崔慎往大安殿外走。他外形实在出挑,即便是在人群中,也是能一眼就看见的存在。
大理寺卿宋清二十有八,长相风流,总是一张笑脸对人。
他走到崔慎身边,懒洋洋道:“崔相,那江沂山说要见你。”
崔慎目视前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声音也冷冷的,“他是什么东西?要我去见?”
宋清眯着眼笑道:“咱们布局已久,好不容易捉住条大鱼,还能就这么放跑了?崔相,你就当是看在我的面上,屈尊降贵去一趟?”
“你的面子?你的什么面子?”崔慎奇怪的看了宋清一眼。
宋清嘿了一声,“崔遇之,你嘴上这么不饶人,当心娶不到媳妇。”
“我不需要。”崔慎继续往前走,“还有,我比你大,要叫兄长。”
宋清张口就道:“表哥,你就……”
崔慎平静反驳,“皇宫大内,要唤我崔相。”
意识到自己被人逗着玩,宋清沉默片刻。
“昨日我收到了姨母的来信,问我小侄子怎么样了。表哥,你今天不去我就实话实说,说你让小侄子一直在云家待着,不让他回家,姨母知道了定是要从老家回来训你的。”
宋清使出杀手锏,崔慎停下脚步,漂亮的眼睛透着些冷意,他看着宋清,透着几分不悦,“宋清,别企图威胁我。”
刚刚还斗志昂扬的宋清,闻言瞬间蔫了,“是我失言……”
将宋清失落无奈的情绪收入眼底,片刻后,崔慎转身离开,“在前面带路。”
宋清眼前一亮,连忙追上去,“来了来了!”
他就知道他表哥吃软不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