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健小说网 > > 大婚当夜我恢复记忆了 > 31、不干净
    涟涟雨声,切切情话。

    沉沉灯烬,寂寂岁华。

    经历了一夜|欢愉,少女吸取了不少灵力,起身撩发,眼角唇边流露出些许成熟的妩媚。

    弱者的生存法则是,欲予砒|霜,先赠蜜糖。想加害一个人,便要先加倍地对他好。

    衣衣的确是她曾经的真名。

    冷眼,讥嘲,践踏,所有底层妖族经受过的欺辱,她都一样不落。若不是意外得到了江雪鸿的剑灵之力,她未必能够活过百岁。

    后来,妖王陆礼赐她“陆轻衣”为名,号称门徒,实为炉鼎。想要活命,她只能先下手为强,可仅靠一人如何颠覆落稽山?

    陆轻衣想到了那个身怀绝世秘宝的天才少年。

    花下偶遇,柳外重逢,那些脸红心跳的青涩瞬间,都只是为了接近寂尘道君的手段。经过这些天的打听,江雪鸿只有在每年生辰时才会去往昆吾剑冢加固封印,将秘宝携带在身上,她能把握的,只有一夜。

    唇间入梦咒,裙上迷迭香,她将自己打扮成世间男子最喜爱的模样,燃尽了喧嚣与热烈,费尽心机去暖一个心如冰原的无情人。

    有了江氏嫡子的元阳,乾坤袋的禁制轻而易举被打开——四大秘宝其中两件“无极引”和“无心印”都没有实体,“无相灯”则又极难操纵,只有“无色铃”尚堪一用。

    陆轻衣取过银铃,将乾坤袋连同那针脚粗糙的发带随手丢去,心下暗嗤。

    他们二人的情谊,和这赠礼一样廉价。

    勾玉叮当碰撞,身边昏睡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危机,奋力想睁开眼,却被少女用一个吻轻轻压下。

    灵流在唇畔辗转,陆轻衣意犹未尽抬头,在他耳边蛊惑着唤:“我爱你呀,鸿哥哥。”

    不得不承认,这副天生道骨的身子亦是上好的补品。

    嫣粉的指尖沿着少年心口疤痕游走,只要此时抽去元虚道骨,江雪鸿必死无疑,但陆轻衣并不愿多惹麻烦。

    别怪她狠心,江雪鸿不曾负她,但她也不曾辜负陆礼。若想报仇,她且等着便是。

    亭外碧梧翠竹被雨水洗净,轻压着暑气低沉。

    陆轻衣撑起红伞,回眸轻笑:“吃一堑长一智啊,寂尘道君。”

    *

    记忆随着涟漪一圈圈荡开,搅碎了仙楼倒影。

    东方微白,夜雨渐渐停了,只檐角还在断续滴答着几缕水线,瑶华白的衣叠着海棠红的裙,情痴万端,只有月知。

    江雪鸿用外袍裹住精疲力尽的少女,抱她回了室内,一番简单收拾,又替她渡去些许灵力。

    云衣身子本就虚弱,经过一遭“往事重演”难免消耗颇多,对他的动作浑然未觉。

    “杀啊。”酒意并未完全消散,心底魔呓仍旧癫狂,“杀了她,她就永远是你的了。”

    江雪鸿眉峰微凸,一手仍按在云衣额心,一手拈出道符,闭目默颂起清心诀。

    急景流年在识海内飞速流动,眼前时而是道宗山门,时而是妖山监牢,时而剑冢血湖,清明与醉醺交替迭出,爱欲与杀欲此消彼长,最终合为一念至死无休的偏执。

    这一次,绝不会让她逃跑。

    手中符纸碎为青烟,眼帘掀起一片猩红。

    忘川水无用,清心诀无用,他的解药只有一味。

    江雪鸿重新搂过云衣,就着指尖血丝,在她额心画下一道封印符。

    相比于玉清石的温和,禁符封锁识海更加粗暴,阵阵痛感袭来,云衣忍不住蜷起身子。

    江雪鸿禁锢住她,动作不停,似在把这番疼痛当作对她让意图打探往事的惩罚。

    何时记得何时忘记,主动权必须掌握在他手里,休想再骗他。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重温旧梦就到此为止吧。明日起,她再不会梦见有关“衣衣”与“鸿哥哥”的一切。

    一道符画毕,偏执的男人并未就此停手,瞪着腥红的瞳,抬手又落下一段摄魂禁咒。

    江雪鸿用同她当年蛊惑自己一样的作态,轻唤:“云衣。”

    少女闻声睁眼,眼中神采全无,好像一具被操纵的傀儡。

    浓妆艳抹,无事献殷勤,既套了他的真言,他亦要听她的心声。

    “谁给的药酒?”

    “嫣梨。”

    “为何对我用药?”

    “想知道你喜欢陆轻衣还是喜欢我。”

    喜欢,又是这个万用的借口。

    江雪鸿蔑然勾唇,擒过她的下巴:“现在记起来多少?”

    少女的嗓音还带着亭下荒唐后的轻哑,老实应道:“梦里记得,醒来就都忘了。”

    江雪鸿盯着她,心生疑虑:“不记得,为何还要打探?”

    “都怪你。”

    “怪我什么?”

    云衣睁着无神的眼,直截了当道:“你被陆轻衣睡过,不干净了。”

    寂尘道君虽然道号里带一个“尘”字,衣角袖边却从不沾染半点尘埃,何曾被评价过一句“不干净”。

    江雪鸿喉间微哽,力不从心解释:“我每日净身。”

    “能把童子身净回来?”

    “……”

    禁咒有时限,江雪鸿不愿与云衣争辩贞操问题,心底莫名的邪火却无论如何都灭不下去,索性纵着酒意,俯身又磋磨了一轮她的唇。

    吻罢,一字一顿质问:“你这次说爱我,是想要什么?”

    不必用感情和身体做幌子,爱恨喜恶他本就不懂,想要什么,坦白说便是。

    从前不能顺着她的意行事,让她以死相逼,但如今,只要她不离开,江寂尘可以将世间一切拱手相赠。

    盗宝,杀人,剜心,亦或是——剖道骨?

    云衣闻言先是茫然:“想要什么?”

    “直说。”江雪鸿催促。

    “我要做什么你都答应?”

    珠泽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看得江雪鸿眼神微暗。他蜻蜓点水一啄,率先否定了一项:“回落稽山不可。”

    提起妖界,云衣不禁联想起聚灵阵中听到的消息:“宋鉴说要娶本届花魁做夫人。”

    江雪鸿臂弯倏紧,双目蒙上一层冷意:“你想同他走?”

    “不想。”禁咒控制下,云衣并无任何惧意,“但魁首我还是要争的。”

    她唇瓣瘪了瘪:“如果宋鉴想要强行娶我可怎么办?”

    “杀了。”江雪鸿继续磋磨着她。

    云衣先愣,转而微笑:“这话不像你说出来的。”

    “云衣,”江雪鸿一声声唤她,眼底苍凉的浮漫出来,“我成全你,然后,你成全我。”

    他不懂她画中的风花雪月,只知强行占有、强取豪夺。他为她成魔,为她日日夜夜忍受厉鬼侵蚀,她便要知恩图报,陪伴在他身侧,修补他的情丝,填满他的欲壑。

    云衣仍钓着他,不紧不慢问:“你有夫人吗?”

    “没有。”

    “侍妾呢?”

    “没有。”

    “外室呢?”

    越问越离谱,江雪鸿打断:“我只有两位亲传弟子。”

    “男的女的?”

    “同胞兄妹。”江雪鸿似怕她再语出惊人,补充道,“师徒不同席。”

    “……哦。”

    中夜阒寂,无声的拉锯战悄然进行,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失忆后,她好像变得更难懂了。

    “我应你,”江雪鸿率先退了一步,放轻桎梏,轻声慢语像在哄她,“说吧,要做什么?”

    额心禁咒渐暗,粉瞳倒映着青年散发披襟的影子,恍似恢复了一瞬神采。云衣被他稳稳抱着,脸颊恰贴着那伤痕不愈的心口,好像曾经无数次从这个角度仰头看他。

    “我要……”她启口,认真道,“我要做道君府的女主人,你的夫人。”

    声音轻缓,却因他抱得太紧,末尾的音节在胸腔里震颤不停。

    江雪鸿一顿:“什么?”

    “我喜欢你,想嫁给你!”云衣丝毫不惧怕那双濒临入魔的红瞳,用近乎喊叫的嗓音,坚定道,“江道君,替我赎身吧。”

    话毕,骤然从他怀中坐起,飞快吻过那对凉薄的唇,随着妖力透支,阖眸睡去。

    江雪鸿太怕她这样吻他,又是探脉门又是验心跳,胸中痛意许久都不曾缓过来。

    “……云衣?”

    符纹散为星屑,随着怀中人的吐息均匀起伏,连魔呓都安静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寂尘道君搂着酣眠的少女坐在床沿,沉默又沉默。

    ……何谓“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