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柒扭头与薛英对视。他脖颈微仰，两人挨得有点近，那双唇一张一合，香甜的气息喷到了薛英脸上。
“那和你有关系吗？”洛柒冷笑，转身时，手中的箱子晃了一下，“薛英，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还是说......”
他话卡在半截，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这箱子怎么变轻了？
他余光瞟向手提箱，那黑布还罩在上面，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只不过，薛英的衣摆处闪过了一个东西。
黑乎乎的一小条，还闪着金属一样的光泽，很像小蛇。
等等......小蛇？
“你想说什么？”薛英的注意力还牢牢钉在洛柒的唇上，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后半句，洛柒的声音总是有种特殊的吸引力。
就算是骂他的话，也很好听。
“怎么不说了？”薛英催促着，头又往下凑了凑，弓背的姿势使得他敞开的衣领向前，擦到了洛柒的毛绒领子上。
洛柒顺着他衣领往下一瞅。
嗯，真的是小蛇。
还在顺着薛英的大衣往上爬。
“薛英，”洛柒盯着鬼祟的小蛇，轻手轻脚地将手提箱放置地上，“你先把衣服脱了。”
“什么？”薛英再次愣住，“什么衣服。”
他习惯性地低头看自己的外衣，左手拉开厚重的外套衣摆，只见一条黑色的小蛇正扒在里面，两颗金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瞪着他。
那不是普通的眼珠，里面的竖瞳很是唬人，他曾在某个星球上见过这样的怪物。
蛇见他发现了自己，下颌微动，下一秒即将张嘴猛扑。
薛英来不及问怎么回事，他毫不犹豫，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腰间的军刀，直砍向蛇的七寸处——
“别伤它！”
洛柒大喊一声，一手扣住他拿刀的手腕，一手去捏小蛇的脖子。而就在此刻，小蛇也张开白花花的大口，目标直冲向薛英的喉咙——
卡叽，它咬在了洛柒的手掌上。
“洛柒！”薛英的声音透出慌张。
洛柒顺势捏住蛇的下颌，将它从衣服上拉下来，小蛇没了着力点，便顺着他的小手臂缠了两圈。
“洛将军！”
“长官！怎么回事！”
场面一片哗动，士兵们围了过来，薛英怒不可遏：“它咬了你！这是哪里跑出来的黄鳝，拿来给我剥了！”
“安静，都别动。”洛柒用空余的手把薛英推开，“我没事，都让开！”
他半蹲在地上，小蛇的嘴还卡在他的小指头下方，蛇身子缠在他袖管上，紧张地收紧。
他察觉到小蛇的害怕。薛英的存在刺激了它，现在又被迫暴露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到处都是大喊大叫的人类。
“洛柒，”薛英攥着刀靠近，面露忧虑，“你的手——”
“放心，这蛇没毒。你离远点。”洛柒朝他摆手。
“抱歉薛将军，可以劳烦您站远一点吗？”方西拦在他们跟前，“麻烦你们所有alpha都站远点，谢了。”
话毕，他回头蹲身，掏出一个小喷雾对准了蛇脑袋。
“别喷它，”洛柒左手指头捏住小蛇脑袋的两边，“它已经松口了。”
小蛇顺着洛柒手指用力，将牙齿从手掌上拔了下来。
它已经尽力收回齿尖，但还是咬破了皮。
洛柒的手背上，两股血水顺着手腕淌下，滴在地板上。小蛇头向下落，贴在地板上，在那几滴血渍上滑过，嗖地钻回了隔离箱的黑布底下。
洛柒这才发现，那箱子的过滤塞掉了，露出个小洞。
“我早说过了，这条蛇邪性，您就是不听！”方西从包里翻出临时纱布和消毒水，“到底要怎么样，是不是咬到您脖子才算事！”
“它不会咬我，”洛柒平静道，“它是想咬薛英。”
薛英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小黄鳝还没这能耐。倒是你，洛柒，谁让你帮我挡的？”
就算洛柒没挡那一下，他自己也能躲开，至少不可能让蛇咬到脖子。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就是怕陪医药费。万一被你赖上了怎么办。”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不用你赔。”薛英下颌紧绷，神情复杂地盯着洛柒的头顶。
小医生还在为他擦药，那条小蛇自觉地躲进了黑箱子。它刚才扑过来的时候，薛英闻到了箱子里的信息素味道。
是酒味，红酒，还带着点果酸。
“所以，这就是那个alpha？”薛英的语气变得阴沉，“一个分化了的蛇，的确很少见。你拿它做安抚剂？”
薛英自认为很了解洛柒。他完全可以想象，洛柒是如何把小蛇当宝贝揣着。
像洛柒这样的omega，心性极高，不屑于与任何alpha结合，仅用信息素也不行。但蛇不一样，那只是个工具。
听到“安抚剂”这三个字，方西不悦地阴阳道：“洛长官不是alpha，不需要安抚剂。实验证明，在同等级的精神力下，o的控制力远高于a。尤其在行为表现上，alpha易怒且暴躁，而omega不同，至少不会因为发热而伤害别人。”
薛英：“......你没必要跟我长篇大论这么多。”
方西：“事实就是如此。”
洛柒笑出声：“算了，薛将军也说对了一半。”
“这条蛇是我的宠物，在飞雾星的地下集市买的。它的信息素跟我很合。”
“我已经养了它好几个月，”洛柒对方西使了个眼色，“刚才是个意外，平时它没有攻击性的。”
方西抿着嘴，想说话又咽了回去。薛英踱步到黑箱子处，冷声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洛柒。”
“是不是真的，也跟你没关系，”洛柒将地上的孔塞堵在黑箱子上，“我得走了。”
洛柒提起箱子离开。士兵们自觉地退到两边，向他敬礼，完成未尽的仪式。
“等等，”薛英叫住他，“我给你订了晚宴。”
“你知道我不会去，”洛柒朝背后挥手，“回去吧。”
薛英目送洛柒离开，那贴着纱布的手看得他很不是滋味。
竟然是为了一条蛇吗？
而此时的洛柒可没想那么多。他终于逃出了狗鼻子的监视范围，算是松了口气。
“这算是糊弄过去了，给姜罗伊说一声，让他赶紧去找小宇把事儿办了，别让薛英赶上。”
“好。”方西掏出手机给姜罗伊发消息。
这处发射站是军用的，停车场没有外人，只有一辆银色的长轿车等在路边，这便是他的私车。
这车后面有两排客座，洛柒带着蛇箱坐到最后一排，方西坐第二排，驾驶位不需要坐人，这是辆纯自动驾驶的汽车。
“您好，洛柒。欢迎回来。请问现在去哪儿?”车内响起很有礼貌的机械音。
“回洛府。”
汽车平稳开动。洛柒将蛇箱上的黑布揭开观察。
小蛇瑟缩着，盘踞在离洛柒最远的一角，蛇头埋进蛇身里卷着。
不知为何，洛柒从这个姿态里看出了一种郁闷的情绪，像是在反思。
或许他真的有点糊涂了。洛柒看着手上的纱布，五指伸缩，活动了一下手掌。
他竟然觉得这条咬了自己的蛇，很可爱。
若是普通蛇敢这么做，早被切成几截了。
他靠在座位上，半阖着眼思索。
“睡会儿吧。”方西说着，找出一卷胶带，将滤孔塞封住。
小蛇听到动静，抽出脑袋往上昂。
但祂没有看向方西，而是盯着那个长头发的人类。
伤到这颗小果肉，祂感觉有点心疼。
不，不对。明明是人类自找的，谁让他去帮那个两脚alpha。
祂为什么要心疼？
祂的易感期还没结束，又经过这么一通折腾。躁气上涌，蛇尾又开始对着箱底拍打，木屑被震得飞了起来。
有什么好在意的，祂无所谓的。
区区人类罢了，祂可是——
人类受伤的手搭了过来。
祂一伸舌头，就吃到股药味。
小蛇如同断了发条，尾巴尖还翘在空中，呆呆地盯着人类细白的指头，那上面还沾着点血渍。
“你看，”祂听见人类在说话，“都是你给我咬的。”
“如果你不能学会温顺，我就不能养你，”洛柒用指腹隔着玻璃摸它的头，“我不喜欢爱咬人的宠物。”
小蛇看上去听懂了，它乱拍的蛇尾静止在盘起的蛇身下，圆圆小脑袋缩进角落里，戳进木屑堆里，仿佛在面地思过。
“你......”洛柒指尖微动，他突然想试试。
他轻手轻脚地输入密码，打开上面的门板，手指搭在洞口。
小蛇听到动静，又在箱子里蠕动着换了个姿势，仰起小黑包子头往上看。
“长官，您怎么把箱子打开了！”方西只是回头放胶带，这一转身，就吓坏了，“它刚刚才咬了你！”
“嘘，”洛柒食指比在唇间，“别吵。”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他对着呆滞的蛇头问，“知道，就碰碰我的手指。”
“洛......蛇不是这样训的！”方西小声喊着，头都快冒汗了，他完全不明白洛柒在干什么。
“您是不要手还是不要命了！它怎么可能回应——”
可小蛇真的回应了。
只见那圆扁的蛇头往上凑来，对着洛柒的指腹弹了下舌头，软湿湿的，他手指忍不住一颤。
那分叉小舌又舔了他三下，似是温凉的小软虫爬过。
它鼻尖往上怼来。洛柒竟有些紧张，心跳都快了几步。
好在，蛇脑袋听话地顶在了他的指背上。
有点笨，但很配合。
洛柒弯起眼眉：“方西，你看见了吗？”
方西看见了，也呆住了，比蛇还呆。
他用手背擦擦眼，又按了按太阳穴。
“应该是巧合，你的手指上还残有味道......”
洛柒压根没听他说话。他沉浸在逗弄小蛇的快乐里，手指在空中画圈，小蛇的头就追着移动。
“停下，保持静止。”洛柒命令完，手指划向另一边，小蛇没有追上来。
“看，”洛柒脸上红扑扑的，开心得像个小孩，手指反复戳弄小蛇的脑袋，“它真的听得懂。”
“......”方西见将军如此“失态”的模样，只觉得这蛇更邪性了。
而这邪性小蛇，正伏卧在箱子底，望着傻笑的人类，欣赏自己的成果。
很容易逗乐的小人类，一下就忘了被咬的事。
祂还没有完全理解人类对美丑的辨识。不过这张脸，一定是美的。
只有美人才会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