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一天
“灵幻大师,所以……这里真的有恶灵吗?”
一个中年男子跟在灵幻身后,瑟瑟发抖的询问着。
“这个啊……”灵幻新隆盯着眼前乱的可以和垃圾场媲美的房间,一脸高深莫测。
“我最近一直感到浑身疲惫,肩膀酸痛,而且衣服上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污渍,”中年男子越说脸色越白,紧跟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还有!”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每天晚上,还会听见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像是恶灵行动的声音!”
“这是骚灵现象。”灵幻一把拉开紧闭的窗帘,大片阳光撒入,显得他严肃的神情极有可信度。
中年男子:“骚灵现象!所以真的有恶灵!”
“是的,”灵幻点头,视线从屋内堆成山的脏衣服上一扫而过,单手在胸前划出眼花缭乱的弧度,最后一指中年男子,斩钉截铁的说:“这是由于脏衣服堆积,而由脏衣服上生出的怨灵!”
中年男子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那要怎么办!”
灵幻嘴角一勾,从衣袋里单手勾出一袋盐。
然后——
奋力一撒!
四处撒食盐——这是灵幻新隆的必杀技之一!
两分钟后。
“灵幻大师,这样就……好了吗?”中年男子看着灵幻新隆把撒空了食盐包装扔到垃圾桶里,有些不安的问道。
“恶灵已经被吓退了,但是还没有完全结束,”灵幻新隆解开纽扣,脱下西装,又挽起袖子,“还需要做些收尾工作,把恶灵诞生的因素全部剔除。”
灵幻新隆走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身上穿着围裙,手中拿着扫帚,他又把水桶和抹布塞到夏油杰手中,“杰,来帮忙。”
夏油杰盯着手中的打扫工具,“……好的。”
他把自己的刘海撩起来用夹子扣住,生无可恋。
太诡异了。
夏油杰,曾经咒术界的天才咒术师,出一趟任务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年纪轻轻实现财富自由。
现在借住在影山茂夫家中,充当灵幻新隆的助手,赚着时薪三百日元的工资,鼎鼎大名的咒灵操术,被他拿来打扫卫生。
重点是他和咒灵加起来,打扫的速度还没灵幻新隆一个人快。
离谱。
灵幻新隆抱起一堆过期的零食,忽然一个黑影从里面窜出,房间内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音。
中年男人一声尖叫,眼见着要往灵幻新隆身上蹦。
灵幻新隆不知从哪儿拿了个盆,眼疾手快的往地上一扣,然后从里面抓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是老鼠,刚刚不过是老鼠从零食袋上跑过去的声音……咳,当然,这老鼠也有受恶灵影响的可能——所以他别的地方不去,只来你家!”
中年男人:“原来如此!”
夏油杰没忍住按住了自己不断抽搐的眉角,顺带着按下了即将出口的吐槽。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主要是因为你不喜欢打扫,以至于这间屋子完美符合了老鼠做窝的要求。
此刻灵幻新隆扫了地,收拾了茶几,又把过期的、受潮的零食一股脑全扔了,在逐渐干净的房间内,他直起身,神清气爽的一撩头发,又摸摸下巴左右看看,“接下来是……有了,还有衣服。”
灵幻新隆扒拉脏衣服。
结果他刚一有所动作,衣服堆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灵幻先生,后退!”
夏油杰双目一凝,手边召唤出的裂口女想也没想就扔下抹布窜了过去,与那个黑影缠斗在一起。
霎时,屋内黑雾弥漫,狂风大作。
灵幻新隆一惊,连退数步。
中年男人从口中发出一声尖叫。
夏油杰一手捂着耳朵,无言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更离谱的来了。
居然真的被灵幻新隆说中了——一只因为不洗衣服从脏衣服中诞生的咒灵。
不对,恶灵。
算了,反正这两个差不多。
但是不管咒灵还是恶灵,夏油杰总觉得这玩意还是叫蟑螂比较合适——啊,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咒灵两个字都掉价了。
脏衣服恶灵吱哇乱叫的在裂口女的大剪刀下灰飞烟灭,前后花费了不到一秒。
灵幻新隆没反应过来,更炸了毛的猫似的东张西望,脸上狂出冷汗,结果一转头,看见了眯眼看向他的中年男人。
“灵幻大师,”中年男人重新恢复了冷静,眼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怀疑:“我怎么觉得你……”
灵幻新隆一秒正经,踱步走到夏油杰身边,一拍杰的肩膀,竖起一个大拇指,“杰,干的好。”
中年男人:“灵幻大师,你刚刚不是说恶灵已经被消灭了吗?”
“呃……呃……其实只是削弱,”灵幻新隆再拍夏油杰的肩膀,“但是没有什么危险性,只是为了锻炼我这个助手的实力罢了。”
夏油杰微笑,今天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已经清楚的从影山茂夫口中得知了户川彻去往他们世界的目的,并看透了眼前这位自称灵能力者的灵幻新隆是个不折不扣的欺诈师、输出全靠他徒弟影山茂夫的事实。
夏油杰悠悠开口,“灵幻先生,其实刚刚是第二只咒……恶灵。”
灵幻新隆肉眼可见的一僵,屋内的氛围因为他这句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夏油杰又笑眯眯改口:“看错了,是我学艺不精,恶灵确实只有一只,刚刚已经被祓除了。”
“哈、哈,”灵幻新隆干笑两声,低头脱鞋套,“总之,八野先生你以后按时打扫,准点睡觉,偶尔出去运动一下,不要天天待在家里,恶灵以后应该就不会骚扰你了。”
中年男人点头如捣蒜。
灵幻新隆开门离开,背转身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
糟了,有点后悔。
夏油杰年纪比茂夫就大了几岁,但是人要难搞很多啊。
灵幻新隆揉着自己下巴,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以后招牌不会被砸吧?
要不给他涨点工资好了。
“那个,杰……”灵幻新隆刚要说什么,夏油杰的手机突然响了,而且打来的人是——五条悟。
夏油杰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
什么玩意儿隔着两个世界还能打电话过来。
夏油杰谨慎接听,下一秒手机中传出来五条悟欢脱的声音,“杰,我昨天表白了哦。”
啪。
夏油杰一秒挂断。
确定了,绝对是诈骗电话。
**
嘟,嘟,嘟。
五条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脸懵:“为什么挂我电话。”
下一刻,夏油杰的电话打了过来,五条悟接起,打了个声招呼。
因为过于震惊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恍惚:“居然真的能打通。”
五条悟歪头:“为什么不能打通。”
夏油杰:“你知不知道我……”
“知道啊,你去彻的世界了嘛,”五条悟理所当然道,忽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
两个世界的重叠时间只有一天,重叠部分为夏油杰进行任务的周边地区,夏油杰通过重叠的部分进入了茂夫世界的警察局,并没能在世界分离之前回来,于是就像错过公交的人一样,滞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但这并不是说你就回不来了,”五条悟转述小四当初的解释,“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致,我所在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你目前所在世界时间流速的好几倍。”
“但因为书页让两个世界强行结合——虽然只有短短一天时间——却把不同的时间流速强行拉到了同一水平,再加上杰你和我是一个世界的,所以我们就可以联系啦!但是随着时间流速逐渐恢复,我们之间的沟通效率会越来越低,一条信息最初可能是五分钟后收到,之后可能是十分钟,一小时,甚至一天,到彻底断了联系的时候……”
五条悟没有继续说。
但是夏油杰八风不动一点也不好奇。
于是五条悟说了:“到时候你会像逃票的火车乘客一样被那个世界排斥回来。”
夏油杰努力消化信息,“所以彻没能被排斥是因为有那个史莱姆跟在他身边。”
五条悟惊讶:“诶?你都知道了?”
接下来两人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互相交流了一下,发现已经基本没有秘密存在了。
对于户川彻还活着这件事,夏油杰并不意外,他甚至隐隐约约已经有些猜到了户川彻正死遁和五条悟密谋些什么,但对于两人将目标对准咒术上层,夏油杰并不觉得这是个好选择。
“悟,咒灵是由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产生的,你们光把目标对准上层,很难短时间内把咒灵数量压下去。”
五条悟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要提高整个社会的幸福程度,降低普通人诞生咒灵的概率——这是从政的人要干的吧,难道以后还要从五条家抽调几个小辈去竞选议员吗?”
夏油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五条悟开玩笑:“难道你还想把所有普通人都杀光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但……算了。”
夏油杰选择关心另一件事,“所以悟,你和谁告白了?”
五条悟高高兴兴回答:“是彻!”
夏油杰:“……”
他把手机拿远看日历,确信自己只不过穿越了一天。
但是,为什么有一种错过了中间五十集的感觉,就好像刚看了眼开头,然后下一刻就跳到了结尾。
夏油杰:“他答应了,你这么高兴?”
五条悟:“没有,他说还不喜欢我。”
五条悟:“但是我们接吻了,嘻嘻。”
夏油杰倒抽一口凉气,说不喜欢,但是接吻,难道——五条悟告白失败恼羞成怒按倒强吻。
夏油杰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悟,你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去强迫别人。”
五条悟满脑袋问号,“谁强迫了?”
但不愧是挚友,他一秒get了夏油杰的想法,于是夏油杰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更嘚瑟了,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羞涩。
五条悟:“咳,不是,是他主动的。”
夏油杰沉思。
不喜欢,但是主动接吻,难道——彻是渣男!
不可能啊,夏油杰觉得还是五条悟强吻的可能性高点。
那一厢,五条悟已经将来龙去脉解释了大半,又有些苦恼的问:“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的确是要比我受欢迎一点点,所以要怎么才能让彻……”
夏油杰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第92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二天
规律的忙音就像是遍布夏油杰额头的省略号,以简略的姿态显示出了夏油杰的无语。
鉴于这个世界还有棒打鸳鸯的老橘子存在,五条悟少男心事无人诉说,也就夏油杰可以骚扰骚扰这样子,但现在显然连夏油杰也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五条悟戳戳手机屏幕,索性打开户川彻的对话框,日常发过去一句“彻,我喜欢你”,户川彻隔了一分钟才回,仍旧是一句“抱歉,我现在还不喜欢你”。
一来一回就像是说“早上好”“晚上好”一样自然。
五条悟没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又发了个猫猫扑人的表情包过去。
忽然身后传来几声轻咳,一转头,夜蛾正道就站在他身后。
五条悟看了眼课表,“夜蛾老师,这节好像不是你的课。”
夜蛾正道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递了过去,“就在刚刚,杰先前合作的辅助监督向上层报告了杰失联的事,上层已经派人去杰出任务的小山村调查了。”
五条悟随手翻了翻,“诶——看样子杰好像遇到大麻烦了。”
夜蛾正道做到了他面前,神情相当严肃:“悟,你跟我说实话,杰到底去哪儿了?”
五条悟满脸无辜:“我要是知道他在哪儿这还能叫失联吗?”
夜蛾正道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片刻之后五条悟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说。”
夜蛾正道顿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其实……”五条悟嘴角一撇,伤心欲绝,“他们根本没必要去找,因为杰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是根本找不到的。”
夜蛾正道:“……”
他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下一刻,拳头直冲五条悟面门而来。
五条悟:“夜蛾老师,好痛!”
夜蛾正道没收回手,拳头抵着五条悟的额头往下摁,“五条悟,我不管你们在谋划些什么,但拜托看顾好自己,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完全没必要太过着急。”
五条悟闷闷的声音从他手底下传来,“不是哦,夜蛾老师,我没那么多时间了。”
夜蛾正道皱眉:“什么意思?”
五条悟不说话。
夜蛾正道又锤了他的头一下,叹了口气,“算了,悟,看顾的意思是——你有事的话也可以找我,毕竟照顾学生也是老师的工作之一。”
五条悟:“那夜蛾老师你能再努努力,去弄个比咒高校长权力还要大的职位做做吗?”
夜蛾正道:“我给你去竞选日本首相怎么样?”
五条悟:“那真是再好——诶呀!”
他又挨锤了,五条悟捂着头上新鲜出炉的两个包,撇嘴:“好吧这个有点难为你,我换个问题。”
五条悟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夜蛾老师,如果你发现你的人生源自于别人写下的一行字,会怎么样?”
夜蛾正道一愣,半晌回答:“好像有个电影是讲类似的事吧?《楚门的世界》?”随后他又摇摇头,“我不确定,如果连我的自我意识也是源自于此的话,我大概会有点感谢,但一想到生命中遇到的不幸,又难免会觉得憎恨。”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基于我把自己和写下那行字的人视作同等位置,如果将对方视作等同于造物主一般的存在的话,那大概会是另外一个态度了吧。”
“现实中类似的说法不是也有吗?”
夜蛾正道举例,“上帝七天创世,阎罗笔下的生死簿,希腊神话中编织命运的命运女神,佛教中也有善恶有报、前世注定的说法——既然都注定了,那么说明自身的命运是受神明操控的,但是那些信徒一般只会坦然接受,面对不幸或许连憎恨也生不出来,只会祈求神明的宽恕。”
五条悟趴在桌上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夜蛾老师,那部电影的结局是什么?”
“我想想——”夜蛾正道沉思片刻,开口:“男主走向远方的自由之路,选择真实却未知的现实。”
**
户川彻看完了《新世界》的最后一页。
这本书是五条悟在早上出门前塞给他的,但是看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想给,因为塞到一半又有了抽回去的举动。
五条悟在户川彻面前基本藏不住事。
户川彻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纠结、担忧和小心翼翼。
但最后五条悟还是把书给他了,只提了一个要求——
“你今天能不能一直待在家里等到我回来?”
户川彻答应了。
五条悟这才像是求得了一个承诺般的松了口气。
而现在金乌西坠,金红的夕阳照亮了门前的石子路,天空中不知名的鸟一掠而过,留下几道黑色的剪影,将整个画面渲染出油画一般的质感。
油画的内容并不固定,但所描绘的光线一般会有一种有别于现实的美感。
说实话《新世界》的文笔并不好,设定大于内容,并不是一本能让人沉溺进去的小说。
户川彻像是浏览了一遍他人的故事。
但是因为故事中所描绘的事实与他的记忆重合,因而在面对此刻犹如油画一般美好的现实时,竟然产生了一种有如踏在虚幻倒影之上的如履薄冰之感。
有那么一刻户川彻犹如雕像般一动不敢动,似乎只要动一动指尖,周遭的一切便会如水面的倒影般破碎。
忽然门锁开启的声音打破了一室沉寂。
户川彻心脏猛地一跳,转头看去,却见五条悟单肩背着书包,目光从桌上摊开的书页上又滑到他的脸上,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开口:“……你看完了?”
“看完了。”户川彻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五条悟将包扔到沙发上:“什么感觉?”
户川彻翻回第一页,点评:“故事乏善可陈,节奏一塌糊涂,第一章就出现了十几号人物,我险些没看下去——这本书没火是有原因的。”
五条悟:“虽然我觉得你说的对——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户川彻没说话,似乎在沉思。
但是五条悟看着他,竟觉得此刻户川彻好像在呼唤他过去。
五条悟顺从本心搬了把凳子坐到户川彻身旁。
户川彻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微微俯身将额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五条悟双眸微睁,下一刻伸手去揽他的腰。
户川彻笑了几声,因为姿势原因声音有些发闷,“你还记得我那天半夜跑去找你,你突然抱我那件事吗?”
五条悟:“记得,怎么了?”
户川彻抬头,眼睛在夕阳下像是带着火彩的宝石:“你说拥抱是想要给我一个安慰,现在看看好像有点用处。”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率又开始逐渐加快:“所以我现在有安慰到你吗?”
户川彻笑了一下:“我并不是得知真相后天就会塌下来的那种人,你今早出门前所担心的那些事应该一件都不会出现,但是怎么说——”
户川彻眼眸半眯,像是阳光下晒肚皮的猫,“我此时此刻,的确找到了一个短暂的支点。”
所谓短暂的确只是几秒钟的时间。
户川彻顶着五条悟的肩膀起身,结果被五条悟环在腰间的手限制住了动作,他垂眸瞥了一眼,“松手。”
“哦。”五条悟乖乖应了,等户川彻坐直之后又换了姿势靠他肩上,一整个大鸟依人。
户川彻:“……”
户川彻:“坐沙发上去。”
两人转移了阵地。
有了空间舒展,五条悟终于大鸟依人的舒服了一点,索性躺倒了户川彻的膝盖上。
户川彻百无聊赖的翻着那本书,终于有心思回答五条悟最初的问题。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声音听起来有些迷茫,一双眼睛微垂着看不清神色。
“一开始感觉荒诞,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被愚弄了一样。”
“然后是憎恨,因为我前半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别人流转于笔尖的笑话。”
“在这之后——”
户川彻顿了顿,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竟然觉得有些庆幸,因为后来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很好的事——虽然这个结果也不全是因为他。”
“总之现在如果想到死亡的话,我大概会觉得有点害怕——诶?”
户川彻突然愣了一下,他抬头,通过窗户上的倒影来审视自己。
——他竟然会惧怕死亡。
曾几何时,哪怕是他刚穿越茂夫世界,死里逃生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丝毫生还的欣喜。
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没有任何惧怕的必要。
甚至与行尸走肉般活着相比,他反倒更渴望死亡,确切的说他更渴望一种安稳的长眠。
但是“不死”如同诅咒让他的渴望化为了一种更深层次的痛苦。
但是现在——
户川彻按上了自己的颈动脉,感受着血液在其中若有似无的流通,又垂眸想象血液流干时的感受。
一般来说,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来源于两个方面。
——来自对死亡本身的恐惧,以及对于人世间的留恋。
古时寻求长生的帝王大抵二者皆有,畏惧死亡后的未知,留恋人世间的权势。
但是即便时至今日,户川彻也从未畏惧过死亡本身,死亡对他来说依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远方。
他也不留恋权势。
珠宝、财富、口腹之欲——所有能带来多巴胺、内啡肽、肾上腺素等让人喜悦、亢奋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却的无用之物。
阳光、鲜花、溪流——一切被文学作品大加赞赏的景致,于他来说不过是拼凑这个世界的不重要的碎片,是一张图片放大到极致后微小的像素点。
所以他也不留恋这些。
那么他在留恋些什么。
户川彻闭上眼睛,黑暗袭来的刹那,仿佛他正逐步步入死亡。
户川彻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永恒的深渊,光辉灿烂的人世在向他远离。
但他没有丝毫留恋。
他只是在恐惧。
但恐惧的也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恐惧与生者的离别,恐惧建立起来的联系的断裂,以及死后生者流下的泪水。
因为“害怕”,所以“想要”,又进而转化为了一种求生的欲/望,以至于他开始惧怕死亡。
明知会死而复生,但在那复生的短短几十秒内,依旧会因为存在“彻底死去”这种几乎不存在可能而感到细微的恐惧。
“悟。”
户川彻忽然俯身,他看向五条悟,又笑了一下。
“我好像开始变成普通人了。”
他重新直起身,又将《新世界》翻到扉页处,描摹其上打印的作者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打算感谢他。”
五条悟一愣:“谁?”
户川彻:“创造我的人,虽然我活到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我可能诞生于他的笔下。”
“当然,还有一点,”户川彻忽然笑了一下,“因为他的存在,我前半生积攒的怒火与憎恶终于有了宣泄的对象。”
户川彻低头看向五条悟,“我要找到他,然后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解除我身上的‘不死’。还记得赌场事件时,我身上的纹路突然消失吗?这应该是他搞出来的。”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撑着沙发想起身,被户川彻安抚性的摸摸脸。
“放心,我解除‘不死’不是为了寻死,我只是觉得,几十年之后,你们老了但是我还年轻——这样不论是你们还是我都太可怜了。”
“我不想这样。”
“我还是比较想在晚年的时候和你一起出门晒晒太阳。”
五条悟竟然因为这句话心动了。
然而户川彻重新抬头看向天边,夕阳倒印在他眼中像是燃起了一片火海,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还有第二件事。”
“我要杀了他。”
说这话时,户川彻的手刚好搭在五条悟的脖子上,习惯性的微微收紧,五条悟顿时炸起一片鸡皮疙瘩,瞳孔猫一般的缩紧,因为吞咽喉结像是卵石一般划过户川彻的手心。
“抱歉。但是放心,我弄得不是你。”
户川彻松手,又安抚性的揉了揉五条悟的喉结,目光始终放在那本《新世界》上。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确定一件事。”
“既然我的诞生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他的死亡,会不会造成我的消亡。”
户川彻摸喉结的那只手被五条悟抓住了,低头,五条悟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红。
“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五条悟抿唇,眼神带着点凶恶,突然起身咬了他一口,咬的还是喉结,咬完又轻轻的舔。
户川彻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嘶了一声,抓着五条悟的头发把他拉远。
“你干什么?怎么突——嗯?”
户川彻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眨眨眼,视线缓缓下移,又挪回五条悟脸上。
“怎么突然……”
“但是为什么?”
“啊……”户川彻恍然,“这么年轻气盛的吗?”
五条悟咬牙切齿,“因为我是个喜欢你的、年轻气盛的、十七岁的高中生。”
五条悟瞪着他,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户川彻忍笑侧过头,“那我先离开,你自己待会吧。”
第93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三天
户川彻回房看书,一看看了一小时,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但五条悟也没说好。
他起身敲了敲门,“悟?”
没声。
户川彻沉默片刻,再度敲了敲,“悟,我得说一下,一般来说,男性时间太长不是好事,有可能是得了什么疾病,你这样的话我会选择带你去看医生。”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唰的一下拉开。
五条悟站在门外,一堵墙一样,就这么两只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垂着眼看他。
户川彻:“冷静了?”
五条悟扭头,嘟囔,“它自己下去了。”
户川彻:“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五条悟转头瞪他,“不喜欢了。”
户川彻没忍住低笑出声,觉得五条悟是真的很可爱,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很可爱。”
五条悟一愣,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改口,“好吧,我还是喜欢你。”
**
月末快入夏的时候,户川彻因为阿道司·福特的事找上了禅院甚尔。
当时禅院甚尔正在相亲,确切的说这是他这个月的第七次相亲。
烫着大波浪的相亲对象坐在他面前,小口的喝着红酒。
餐厅的环境很雅致,周遭甚至有小提琴手,禅院甚尔一身西装,人模狗样,收敛了乖戾的气息,努力让自己显得宜室宜家,而相亲对象看上去也没那么反感。
禅院甚尔觉得这次能成。
结果相亲对象放下酒杯,用餐巾轻轻拭了下嘴后,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禅院甚尔切牛排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相亲对象微笑:“虽然我也没说一定要嫁给爱情什么的,但是结婚对象的话还是希望能找一个安稳一点的。”
她看着禅院甚尔的脸,顿了顿,又改口,“……不那么安稳也可以,但是还是希望不要带来太多的麻烦。”
禅院甚尔不明所以,谨慎回答:“即便有麻烦,我一般也会在外面解决,不会让它们影响到你。”
相亲对象一脸高深莫测,“看来禅院现先生对自己目前的地位不是很了解。”
禅院甚尔终于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什么意思?”
相亲对象:“禅院先生是男公关对吧?”
禅院甚尔瞬间想起了当初拿拍卖会邀请函时,刷在自己名下的那十几张会员卡,半真半假的回答:“曾经是。”
“禅院先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相亲对象叹了口气,“我对你的职业并没有什么看法,只是你明明一个月前还因为收入暴增一跃成为了整个关东地区会所的头牌,而且那个排名到现在都没下去,为什么要否认你自己现在的职业呢?”
禅院甚尔:“……我最近已经打算金盆洗手不干了。”
相亲对象觉得有点怪,男公关居然可以用金盆洗手来形容,但是她不纠结这个,好心提醒:“禅院先生,像你这个地位的男公关,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突然宣布入赘结婚的话——总之我不是很想成为其他人争风吃醋的对象,也不希望一些过激的行为会落到我身上。”
相亲对象将头发别在耳后,打开背包拿出钱夹,“说的难听一点,我只是想要找一个入赘的对象应付父母,减少麻烦。我不缺钱,不需要孩子,也不渴望爱情,但是您这种情况——我觉得入赘的性价比有点低。”
“所以……抱歉。”相亲对象抽出几张纸币放在桌上,“这顿饭我请好了。”
她起身离去,临走时还颇为不舍的看了禅院甚尔一眼,遗憾道:“说实话我真的很中意你的长相,如果你不是那么受欢迎的男公关——我们也许下星期就能领证了。”
“再见。”
相亲对象踏着细细的高跟鞋走了。
禅院甚尔切牛排,没忍住一个用力,瓷盘顿时裂了条缝。
他打通了孔时雨的电话:“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孔时雨:“……这个又吹了?”
禅院甚尔不说话,就在那儿吃牛排,他点的牛排三分熟,吃起来的时候像是在生啖什么人的血肉。
孔时雨:“接受入赘,能短时间内和你结婚,对你没什么要求,能照顾惠,满足上述四个条件的人结婚一般都是用来应付别人的,最怕的就是麻烦——很遗憾,今天这位女士是我能帮你找到的最后一位符合条件的人选。”
禅院甚尔放下刀叉,试图放宽条件,结果刚说了没几个字,就被孔时雨一句话堵了回来。
孔时雨:“再说了,即便你和相亲对象谈妥了,惠那关要怎么过?”
禅院甚尔沉默了,没忍住扶额。
禅院惠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关心他的相亲情况,一有机会就捣乱,有几次好不容易谈妥了,带着禅院惠和他未来的入赘对象见面,结果禅院惠当场揭他老底,搞黄了一次又一次。
在禅院惠的努力下,禅院甚尔就这么被一脚踹入了婚恋市场最底层。
再加上历史遗留的男公关问题。
禅院·肉/体极致·天与暴君·甚尔头一次有了头疼御演乄的感觉。
户川彻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禅院甚尔的。
餐厅内的小提琴曲并没有因为主角之一的离去而停止,仍旧是这么的缠绵悱恻,像是一对爱侣在喁喁私语。
户川彻就这么踏着缠绵的音符走了过来,拉开凳子在禅院甚尔面前坐下。
鲜花,乐曲,雅致的餐厅环境。
一切照旧。
就是面前坐着的人换了一个
禅院甚尔看见他就想起了那十几张间接导致他相亲不顺的会员卡,嘴角拉平,也不维持什么人设了,二郎腿一翘就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像是一只小憩的黑豹般盘踞在户川彻面前。
禅院甚尔:“杀人五百起,打听消息三百起,合作报酬五五分。”
户川彻:“你涨价了?”
禅院甚尔:“刚涨的。”
户川彻眨眨眼,感觉自己好像被莫名迁怒了,但他确实不知道禅院甚尔怒从何来,颇为放松的捻起一块桌上的糕点往嘴里送。
禅院甚尔眼皮一掀:“这顿饭是我相亲对象请我的,你要吃的话,给钱。”
户川彻:“……”
他将糕点放下,求证:“我最近是哪里得罪你了?”
禅院甚尔一扯嘴角,脸上的伤疤像是刀锋般动了一下。
男人心,海底针。
户川彻感慨,索性扔了张卡到禅院甚尔面前,单刀直入:“在拍卖会上参与盗窃的是你和阿道司·福特吧?我想向你打听一下阿道司·福特的事,他不是你雇主吗?”
禅院甚尔掏出随身携带的机器,确认了卡里的数额后,满意的收了卡,很敬业的换了个姿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要打听什么?虽说是雇主但我也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癖好。”
户川彻:“他的生活习惯,身世背景。”
禅院甚尔:“他对生活上的一些小细节要求很高,外套要每天熨,出门喷香水带领结,下午茶一天不落,喝的时候还必须往茶里加牛奶、白砂糖和香草籽。”
“还有一些其他的小习惯,但总的来说他应该不是后来才发家的,而是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很优越的环境里。”
“但是有一点很有意思,”禅院甚尔笑了一下,“他很怕枪。”
户川彻:“正常来说一般人都会怕枪。”
禅院甚尔摇头,“那是被枪指着的时候,而他是一看到枪就会把目光挪开,根本不敢看。另外——他可能还有别的合作者,我曾经撞见过一次他和别人打电话,但是他一看见我就把电话挂断了。”
五条悟也曾说,争夺书页那天,阿道司被一个小丑打扮的人救走了。
因此对方有合作者并没有出乎户川彻意料。
“总之,卡里多出来的那笔钱,就拜托你帮我打听阿道司·福特这个人了。”确定禅院甚尔没有别的信息后,户川彻打算起身离开,结果刚一有所动作就被禅院甚尔叫住了。
禅院甚尔:“等等。”
户川彻转头,挑眉:“卡里那些钱雇佣你打听个人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我没想坐地起价,”禅院甚尔回答,定定看了户川彻半晌,忽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去柳田家偷邀请函那天,你让我往那儿扔了个用过的血袋。”
“那玩意儿一般来自于贺茂家那帮用赤血操术的咒术师。”
“那个啊,”户川彻想起来了,浅浅笑了一下,“我当时想着来都来了,那就趁机随便找个人嫁祸一下。”
——反正有枣没枣都打一杆子,嫁祸成功引起高层内讧最好,没有也没事,怎样他都不亏。
禅院甚尔笑了下,意味深长的看过去:“其实最近咒术界显而易见的乱起来了,以前我接到的任务大多是都是要杀某个咒术师,但是最近反倒是杀咒术高层的单子比较多,一般都是一些小家族雇人杀来杀去,偶尔涉及到御三家,但是在这些单子里,针对五条家的单子是最少的。”
禅院甚尔顿了顿,一双眼睛洞若观火:“就好像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五条家独善其身——我记得你好像和五条家那个神子的关系不错?”
户川彻闻言神情微动。
禅院甚尔的身世来历户川彻是知道的,但是此前他一直表现出一副一切向钱看齐的模样,报复禅院家他很早就干过了,但要说报复整个更为腐朽的咒术界,禅院甚尔似乎还没有这么远大的理想。
但是他此刻主动提起这件事——
户川彻垂眸思索片刻,忽然以一种平淡的声音往禅院甚尔脑子里投了个地雷:“如果你多关注一下咒术界发生的其他事的话,你应该能发现我和悟正在为了推翻咒术高层而努力。”
禅院甚尔正在喝酒,冷不丁听见这话,差点一口酒呛进气管里。
户川彻好心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谨慎的斟酌着话语,“虽然目前与我合作的是五条家,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家族之分了,重男轻女之类的陋习大概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小咒术师也会受到良好的教育。”
户川彻顿了顿:“所以,以后找你干活能打折吗?”
禅院甚尔撑着额头沉默了很久,营造氛围的蜡烛快燃尽了,才缓缓开口,“看对象,咒术界其他家族七折,禅院家五折。”
户川彻轻咳一声,再接再厉,“那打白工呢?”
禅院甚尔唰的抬头,满眼写着你不要得寸进尺。
户川彻只能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离开餐厅,走到门口时,禅院甚尔从身后跟了上来,站在他身边,点了根烟。
袅袅而起的烟雾模糊了禅院甚尔的眉眼,让户川彻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问你,你说小咒术师……算了。”禅院甚尔没继续往下说,吸了口烟后又转头看向户川彻,忽然眯了眯眼睛,自上而下审视般的打量他。
禅院甚尔始终把入赘这件事放在心上,刻在脑海,在连续失利七次后,他忽然在此刻发现了另一条康庄大道。
回忆他提出的那些要求,在刨去性别因素后,眼前似乎就有一个现成的。
“你很有钱?”禅院甚尔冷不丁问道。
户川彻:“还……还行?”
禅院甚尔:“那个六眼听你的话吗?”
户川彻不明所以:“也许?”
很好,有钱,有权,虽然性别不对,不能入赘,但禅院惠那臭小子似乎还挺喜欢他,这次禅院惠总不能再搞事了吧?
禅院甚尔哼笑了声,捻灭烟头,走进,“户川彻,我把我儿子卖给你怎么样?”
户川彻:“啊?”
第94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四天
五条悟在开会。
今天天气不错,天晴水浅,惠风和畅,一个适合外出踏青的好日子,然而咒术上层用于开会的房间内却是肉眼可见的愁云惨淡。
此时距离夏油杰在山村失联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头几天还被判定为失踪,心里存着能把人找到的可能性,但是当咒术界派人快把整座山都翻过来仍旧连根头发都没找到的时候,“失踪”两个字就开始无限的往“死亡”滑去。
夏油杰,一个年少有为、天赋卓绝的咒术师,且没有任何叛逃的理由和迹象,那么无故失踪就只能是他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至于这个麻烦是什么,不能细想,细想容易脊背发凉。
房间内一片寂静,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会议和夏油杰的失踪有关,但是鉴于查到的信息实在太少,没有一个愿意第一个开口。
五条悟和五条家的长老坐在屏风后面,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骚扰另一个世界的夏油杰。
【五条悟:杰,你现在的命运之线就握在我的手里。】
【五条悟:需要我为你编一个为爱私奔的故事吗,你这个没有对象的小可怜。】
夏油杰没回,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开始有了细微的差别,导致夏油杰回复消息的速度有了延迟。
但是五条悟无所谓,毕竟他只是单纯想要骚扰自己的挚友而已。
五条悟刚想要再发几句,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五条悟循声看去,发现不知是哪个老橘子对他率先发难。
“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挚友,但是夏油杰失踪了却也没见他有多着急,很难说这件事不是他们两人共同策划的,或许不像我们想的这么严重,而是另有隐情。”
五条悟直接敲了敲面前的屏风,因为用的劲儿大了,敲得屏风哗哗作响,就像是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内凭空落了几道雷。
“你一个月才见我几面啊,就这么断定我不着急?”
“谁说我不着急?我可着急了,不仅着急还难过,天天半夜躲被子里嚎啕大哭,眼泪都要流干了。一个户川彻,一个夏油杰,一人一只眼睛,我一双六眼都快哭瞎了。”
说罢五条悟还狠狠吸了吸鼻子,其动静之大让人怀疑与其说他是难过,倒不如说他是感冒了。
“你……你……”屏风后的某个影子抖了抖,看得出是在颤抖的摸胡须,最后挤出一句:“胡说八道!”
五条悟:“半只脚快踏入棺材的老爷爷就不要妄图想理解我们年轻人真挚的感情了。”
“说起来,”五条悟又推了下屏风,屏风欲倒未倒,摇摇欲坠的样子吓了一旁的人影一跳,“你们这半个月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吗?不是查出了包括小山村的那个任务在内,杰最近做的几个任务都被柳田家的人做了手脚吗——一些本该交给别人的任务被换到了他的身上。”
屋内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查出来了没错,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任务之间进行了调换,任务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紧跟着又有一个声音补充:“而且当初执掌柳田家实权的柳田建一已经死了,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也查不出东西。”
“诶?这么说你们也认为调换任务这件事是柳田建一授意的?”五条悟突然笑了,用一种很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无疑代表着一种默认。
五条悟开心了,瞌睡了有人过来递枕头,“你们做出这种判断是基于柳田建一仍旧是咒术师这个事实,但如果柳田建一已经不是柳田建一了呢?”
房间内有人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五条悟瞥了眼身旁的长老,长老轻咳一声,接过了话头:“是这样,诸位,在不久前我家少主发现了一些事情,可能和最近发生的事有关——不知各位还记不记得加茂宪伦这个人?”
忽然传来一声,一听就是加茂家的长老弄出来的,毕竟加茂宪伦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要钉在耻辱柱上的存在,提一下名字都要犯PTSD的那种。
五条长老八风不动,慢悠悠继续说:“柳田建一平时都带着帽子,下葬的时候也匆匆忙忙,但如果仔细留意的话,会发现他的头上有一条和加茂宪伦几乎一模一样的缝合线。”
这句话背后的所隐含的意思就像是一颗落入干柴的火星,原本静谧的房间顿时热闹起来,私语声不绝于耳。
加茂家的长老最着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条长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还记得不久前的拍卖会吗?我家少主……”
五条长老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将在拍卖会发生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一遍。
他还没说完,房间内就开始喧嚷起来,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房间内就像是烧开的水般,已经沸腾到了顶点。
五条悟用力敲了敲屏风,慢悠悠的说:“咒术界混进来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不知在谋划些什么——各位,现在还觉得杰的事情不用继续追查下去吗?”
众人一时间沉默了,刚才说不用查的人脸一阵青一阵白,但仍旧有人选择将矛头对准五条悟:“既然你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为什么在拍卖会的任务报告上没有提及这件事,难道是想遮掩些什么吗?”
“哈?”五条悟挑眉,忽然起身将屏风踹倒,插兜大步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拉开了屏风。!!!
像是没想到五条悟会这么干,那人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弄翻了今天的第二根凳子。
“什么啊?”五条悟一扯嘴角,嬉笑道:“我还以为你都说出这种话了,胆子会更大一点,没想到还是和地洞里的老鼠一样,一见光就吓得四处乱窜。”
“为什么?”五条悟蹲下,十分亲切的看着他,“当然是因为我一点都不信你们了,从明治年间的加茂宪伦,到今天的柳田建一,谁知道他活了到底有多久,又在咒术界蛰伏了多久。”
“除了这两人,他是否还伪装过其他人呢?如果真要伪装的话,怎么看也是选择有实权的大人物比较好,这么一看在座的诸位都是要提防的对象啊。”
五条悟站起来环视一圈,一扇扇竖起的屏风像是黑夜中风化的墓碑。
他笑了下,跟巡堂似的挨个走过去,“不久前,那个脑子装成柳田建一在这儿开会,那么现在——他会不会也装作在场的某个人呢?”
在场的高层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各种辩解或指责一股脑的朝五条悟涌来。
“血口喷人!”
“五条悟你哪来的证据说这话?!”
“污蔑!这怎么可能!”
五条悟笑嘻嘻的,虚晃了一枪又一枪,拨动着老橘子们已然紧绷的神经,“那个人会是你吗?是你?还是——你!”
他忽然一把拉开一扇屏风,对着其后惊慌失措的老脸露出了灿烂的微笑,高兴的样子像是在说“suprise”。
屏风后的高层瞪着眼看他,气的嘴唇都在抖。
五条悟还很无辜,“这只是一个很合理的猜测嘛!你们想啊,平时会不会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不像是正常人能给出的指令——这背后没准就是那个脑子搞得鬼。”
心理学上有种巴纳姆效应,指人会容易相信一种笼统的、概括性的人格描述。
应用到目前这个场景,就是有部分高层不小心顺着五条悟的话想了那么一会儿,脑海中瞬间蹦出十几个人名和十几条命令——毕竟愚蠢的上司和同事在哪里都不缺——以至于他们有那么一刻相信了五条悟说的话。
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好了,”最后五条家的长老打了圆场,“我家少主虽然言语中有些冒犯,但说的不无道理,对方在咒术界潜藏这么久,不可能什么都没干,甚至已经在暗地里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也说不定——我们之后可能要专注于家族内部,来一场大调查了。”
就在这时,室内突然响起了一首摇滚曲。
在场的高层不约而同的眉心一皱,感觉自己的耳膜像是要被高昂的乐音刺破了。
五条悟发现是自己手机响了,还是户川彻打来的。
“五条悟!”某个高层额角蹦出了一个十字,“我记得开会手机静音是基本的礼貌吧?”
五条悟皱眉,朝他嘘了一声,好像他多不懂事似的,然后单手插兜,边打电话边慢悠悠的踱步出去,光明正大的早退。
“悟,”户川彻说了一个字不说了,他看着手边的小豆丁有点为难,“是这样,禅院甚尔要把他儿子……让我养。”
五条悟停住了,脸上一片空白,“啊?”
五条悟:“你答应了?”
户川彻:“没有。”
五条悟松了口气,嘟囔,“就是,自己儿子自己养嘛……”
户川彻又说了个“但是”,五条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户川彻一言难尽,“但是禅院甚尔说……”
他回忆起了餐馆前的那番话。
被他拒绝之后,禅院甚尔又点了根烟,一副早就预料、丝毫不慌的样子:“我之所以相亲会连续失败七次,都是因为你。”
户川彻疑惑:“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禅院甚尔勾起一个不善的笑容,“因为你那十几张会员卡,我现在是榜首的男公关,找不到入赘的对象,那小鬼也没人照顾——所以你代替她们来照顾那小鬼,这很合理吧?”
户川彻:“……这哪里合理了?”
禅院甚尔摊手,忽然主动后退一步:“行吧,你不答应就不答应,但是——”
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之后有个长期任务,要出去好几个月,家里就那小鬼一个人。”
户川彻:“……”
听完来龙去脉的五条悟也沉默了:“所以你答应了。”
户川彻:“帮他照顾几个月。”
五条悟:“你现在在他家?”
户川彻轻咳一声,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以及不远处巨大的摩天轮,“不是,在游乐园。”
第95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五天
五条悟赶到游乐园,看着不远处看上去玩的很开心的一大一小,决定从此刻开始讨厌禅院甚尔。
他总共就从户川彻口中听到了两次禅院甚尔,两次都没好事。
第一次户川彻差点英雄救美,那个“美”还不是他。
第二次直接帮人养孩子。
太过分了。
没见过脸皮比他还厚的。
五条悟嘴角一撇,走过去。
周遭很热闹,彩带、气球、排着长队的小吃车,还有色彩斑斓的各色游乐设施。
户川彻坐在长椅上,递给身旁的禅院惠一个双球的冰淇淋,忽然觉得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抬头,五条悟人高马大的站在他面前,墨镜挡住眼睛一副很酷的样子,目光却直勾勾的落在一旁禅院惠——手中的冰淇淋身上。
然后伸手拿走了冰淇淋。
禅院惠不明所以的仰头看他,小脸紧绷着,但因为看出户川彻与眼前这人相熟,想要礼貌的喊一句“哥哥”。
结果刚出口一个字,五条悟突然蹲下来看他,“哇——这真的,太像了!”
五条悟揉面团似的揉他脸,“这一看就是亲生的。”
禅院惠:“……”
禅院惠恢复面无表情。
禅院惠看出五条悟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遂张嘴咬他。
“嗷!”禅院惠还没有换牙,乳牙对五条悟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但他依然痛呼的很夸张,已经到了闻者伤心见着落泪的地步。
“彻,好痛啊!我的手!”
户川彻颇为淡定的将冰淇淋从五条悟手中抽回来,然后把禅院惠解救出来,把冰淇淋重新给他。
禅院惠接过,因为冰淇淋已经有点化了,就先去舔甜筒边缘化掉的部分,小猫崽子似的。
然后户川彻拽过五条悟被咬的那只手,挑眉看了眼其上淡的几乎不存在的红印,还是伸手揉了揉。
揉着揉着那只手被五条悟扣住,然后又转为了十指相扣。
户川彻无奈:“松手。”
五条悟猫眼微微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为什么?”
户川彻瞥了眼自己的腰侧:“我待会一手抱惠,一手牵你,万一出现意外状况来不及拿枪怎么办?”
五条悟与禅院惠对视一眼,脸皱起来,“要不我抱?”
禅院惠秒拒:“我不要!”
“呵!”五条悟顿时一脸假笑,卡着他腋下就把他拎了起来,“不要也得要!”
禅院惠挣扎,五条悟就佯作松手,在禅院惠吓的抱紧他的时候又假意往上一扔,因为禅院惠的反应哈哈大笑。
忽然他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碰了一下,下一刻,一只虎口有薄茧的手藤蔓般缠绕上来,指尖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五条悟不笑了,低头,户川彻看着他。
户川彻很难有羞涩或者羞恼的情绪,他大部分时间像是一片温和平静的湖,就连在做类似的亲密的事的时候,也有一种正大光明的坦然。
而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这么看过来,五条悟感觉自己像是被温和的包裹其间。
“你不是要牵吗?”
五条悟“嗯”了一声,低头去看户川彻的手。
户川彻的手骨节修长,兼具一种力量感与凌厉的美感,手上的薄茧刮过皮肤的时候有点痛,五条悟很喜欢去亲吻那些薄茧。
但现在显然不太合适,于是他只是用拇指去蹭户川彻的手背。
户川彻觉得有点痒,动了动,见五条悟看他,又问:“要去哪里玩?”
五条悟看了眼摩天轮,不知想到什么,轻咳一声,“想去摩天轮。”
户川彻:“惠呢?”
禅院惠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语出惊人:“彻是在和这个人交往吗?”
五条悟顿时咳的惊天动地。
户川彻认真回答:“没有。”
禅院惠小脸严肃,伸手扯了扯户川彻的衣服,“那就要和别人保持距离感,臭爹只有要和那些姐姐阿姨短暂交往的时候才会这么亲密。”
“这样啊。”户川彻眨眼,想把手抽回去,结果被五条悟更紧的握住。
五条悟一双猫眼瞪着怀中的海胆头,因为两只手都被占了,看上去想要咬他,“小鬼,少说一句会死?”
禅院惠看上去更严肃了,“彻,他有亲你吗?”
户川彻:“亲过。”
禅院惠:“彻,你不要让坏人占便宜。”
五条悟忍无可忍用下巴尖去狠狠磨禅院惠脑袋:“小鬼,你说,你想要去玩什么!快说!”
“海盗船,跳楼机,碰碰车,还是鬼屋!快说!”
“我……”禅院惠被顶的摇头晃脑,眼睛快变成了蚊香圈,头一转无意间看到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在鬼屋前卖小狗气球,喃喃,“鬼屋……”
五条悟:“好!就去鬼屋!”
实际上禅院惠也只能去鬼屋了,由于他年龄太小,刺激一点的项目几乎与他无缘。
三人跑过去排队,但或许是因为鬼屋的位置过于偏僻,排队的人并不多,不过等了十分钟左右,就轮到了他们。
“先生,一共四位是吗?”
验票的工作人员礼貌问道,户川彻一愣,还没开口,排在他前面的那个人就回复了:“不是的,我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验票人员一怔,一般来说很少有一个人来游乐园玩的,更何况是这种带点惊悚性质的鬼屋,基本都是和同伴一起,方便被吓到的时候抱作一团。
不过工作人员很快反应过来,验完票后放人进去了,又隔了几分钟,确定前一位客人已经走远,不会因为人多而影响鬼屋的效果后,才将户川彻三人放了进去。
这个鬼屋医院主题,虽然考虑到受众问题,血腥程度大幅削减,但是吓吓人还是够的。
脏兮兮的地板上有着猩红的喷溅状血迹,病床上散落着带血的绷带,屋顶飘着蜘蛛丝,几具骨架张牙舞爪的立在拐角处。
时不时还有身穿病号服的鬼过来吓你一下,偶尔伴随着渗人的音效,足以让人笑着进来,哭着出去。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对三人来说——毫无用处。
禅院惠觉得还没有他平时见到的咒灵吓人,只是有些紧张的揪紧了五条悟的衣领。
五条悟左看看右看看,春游似的,乐衷于把每一个藏着扮鬼的工作人员揪出来,然后反过来去吓他们。
户川彻更是心如止水,他盯着地上用于营造气氛的假心脏,平静道:“惠,真的心脏一般不会是这个颜色。”
他又看向不远处挂着蜘蛛网的人体骨架,“这个骨架缺了一块骨头。”
户川彻继续往前走,鬼屋里的道具做的再逼真,和真的总归是有一点差别的,而这点差别在户川彻眼中则被放大到了显而易见的程度,他耐心的一点点指出,衬着鬼屋的背景显得他像个变态,但偏偏在场的两个人都听的挺认真。
“惠,这颗心脏……嗯?”
户川彻突然止住了脚步。
沾着血迹的地板,忽闪忽闪的白炽灯,靠墙摆放的病床上,一颗前不久还被他判定为颜色不对的仿真心脏安安静静的放在那儿。
“悟,我们又走回来了。”
然而这个鬼屋没有岔路,一直朝前走几乎不存在走回入口的可能。
户川彻回头看,没有看到那位验票的工作人员,只有刻意塑造的医院走廊在明明灭灭的白炽灯下显得昏暗又压抑,像是某种择人而噬的巨兽。
——原本通达的道路,在此刻以一种不知名的方式首尾相接,成了一块独立的异空间。
**
鬼屋外,售票员刚把户川彻等人放进去没多久,就见一个面目严肃的青年飞奔过来。
青年在他面前站定,气都没喘匀,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拍在他面前:“见过这个人吗?”
工作人员被慑住了,磕磕巴巴的回答:“见过,刚进去没多久。”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又问:“在他之后还有人进去吗?现在里面一共有多少个人?”
工作人员:“在他之后还有三个人进去,算上工作人员的话——现在里面一共有七个人。”
说完这句他突然反应过来,眉毛一皱:“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些问题?让开,你耽误我工作了。”
下一刻,青年从怀中掏出证件,打开:“政府工作人员,有逃犯流窜至此处,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希望您能先行离开。”
将此处完全控制住已经是五分钟后。
异能特务科的人伪装成游客将鬼屋团团围住,青年联系上了种田山头火,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点了根烟,颇为惆怅的开始吞云吐雾,“长官,鬼屋已经控制住了,但我们还是来晚一步,让富阪正人进去了,此时鬼屋内除了富阪正人还有六个人,也就说他还有六个人质。”
种田山头火坐在车上进行远程调度,闻言揉了揉眉心。
这段时间他整个人忙的不可开交。
阿道司·福特带着书页离去后,他们很快就追查到了他所藏匿的别墅,可到了那儿后却只发现了一片废墟,无论是人还是书页都不见踪迹,又因为坂口安吾在□□卧底不能轻易借助他的异能,调查就此陷入僵局。
之后,他又开始调查羂索的事。
二十一世纪,在科技的加持下,人类的感官得到了极大的延伸,羂索要想像千年前那样不露马脚的继续藏匿下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种田山头火利用职务之便,调动了一些资源、部门,很快就查到了羂索和咒术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想要继续深入调查时,却因为咒术界的排外频频碰壁。
种田山头火很快就发现咒术界属于另一种意义上的“法外之地”——他可以拿着搜查令在绝大部分嫌犯家里畅通无阻,但碰到咒术界那帮人,哪怕他搜查令手续齐全,依旧连大门都进不去。
于是羂索这儿也陷入僵局。
种田山头火心力交瘁,打算再想想办法时,异能者富阪正人又越狱了。
富阪正人自身武力值不高,但是异能格外棘手,在外面流窜时间长了,必定会闹出幺蛾子。
无奈之下种田山头火只能先把别的事放到一边,紧急抽调人手捉拿富阪正人,结果让富阪正人一不小心溜进鬼屋,反被他找到了六个人质。
“先抽调几个有治愈系异能的人过来,”种田山头火吩咐,“另外再让几个有空间系异能的人进鬼屋解救人质,期间你尽量和富阪正人谈判,拖延时间。”
青年应了声“是”。
两个空间系异能者强行突破了富阪正人的异能,进入了鬼屋内的异空间。
富阪正人曾犯下多起恶性事件,作恶多端,全无怜悯之心,如果一不小心刺激到他,那六个人质必定会遭到毒手。
两个异能者也知道这点,尽量放轻呼吸,力图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人质,并把他们保护起来。
鬼屋内的景象通过他们随身携带的微型摄像头,实时传输到了种田山头火面前。
种田山头火半眯着眼睛,试图从黑黢黢一片中辨认出鬼屋内部的场景。
“长官,工作人员已经全部找到,但三个游客目前仍旧位置不明。”
种田山头火喝了口水:“那三个游客两大一小,其中一人身高超过一米九,且白发蓝眸,个人特征很强,你们仔细留意——嗯?”
种田山头火说着说着顿了一下,觉得这个描述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长官,”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异能者藏在鬼屋的某个死角,着急的扫视着周围,但仍旧一无所获,“我们已经找了好几遍了,但是依然没有找到他们,我……”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异能者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反击,却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手腕摁在床上,冰冷的枪管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这个异空间是你搞的鬼?”
来人的脸被摄像头捕捉到了一刹。
种田山头火看着那张因为高速动作显得扭曲、但却异常眼熟的脸,一口水堵在喉咙里,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第96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六天
这不是港/黑的“绅士”吗?
他来这儿干什么?!
户川彻那张脸早就被坂口安吾告知了种田山头火,异能特务科关于港/黑高层的绝密资料中终于填上了最后一块空白。
或许是因为户川彻的资料实在太过来之不易,种田山头火跟看战利品似的,曾看过那张脸不下十遍,如今已经到了对方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地步。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而港/黑暗处的利刃也绝无可能像普通人一样来游乐园游玩。
难道港/黑在附近有什么行动?
种田山头火皱眉。
与各种棘手罪犯斗智斗勇多年的专业素养令他在看到户川彻的刹那思维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奔涌而去,脑海中瞬间冒出了十几个猜测。
且各个都不太妙。
和户川彻一起行动的有一大一小,如果真是港/黑的人,大的那个觉得眼熟也说得通了,没准就是港/黑的哪个成员。
而小的那个——
小孩真的会是一个小孩吗?
种田山头火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
不一定。
异能力千奇百怪,说不定有哪种异能力就能改变人的形貌。
没准这个小孩只是看起来六岁,实际已经成年了。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
“先把那三位工作人员带出来。”种田山头火吩咐,又让另一个名为永井奏的异能者不要反抗,户川彻问什么就答什么,一切静观其变。
鬼屋内,永井奏态度很好的举起了双手,“我是来救人的,那个……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户川彻挑眉,然后把他翻了个面,枪口仍旧稳稳的指着他的额头。
永井奏咽了口口水,沉默片刻,最后选择和盘托出。
“是这样,一个名为富阪正人的异能者逃狱来到了此处,他的异能名为[拼图],可以在某个体积小于一千立方米的密闭房间内进行任意体积为十立方米的空间调动。”
“他把包括你们在内的六个人质截留在了这里,当做和政府部门谈判的筹码。”
“这么说……”五条悟眨眨眼,忽然露出了一个有点跃跃欲试的表情,“我要被当做人质了?那他会卡着我的脖子威胁别人吗?”
永井奏仔细端详了五条悟片刻,很诚实的摇头,“不会,如果是你这个身高的话,他卡你脖子会有点累人。”
他顿了顿,在五条悟的笑声中又道:“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吗?”
户川彻放下枪:“所以只要把那个富阪正人解决掉就行了是吗?”
永井奏摇头:“很难,这个空间目前由他操控,他可以随意的把你挪到鬼屋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他想,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他,或者找到他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他。”
“他的异能目前排斥所有非空间系异能者的进入,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溜进来的,趁着他还没发现,我还是先把你们……”
话音未落,原本安静的房间忽然凭空出现数条交错的透明丝线。
只一刹那的功夫,原本完整的空间顿时沿着丝线四分五裂。
“不好!被发现了!”永井奏猛然瞪大双眼,立刻伸手想要将两人拽过来,但晚了一步。
空间如拆分的魔方般被切割、分离又重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就被分别放置到了不同的地方。
五条悟抱着禅院惠,他左侧是被一起带过来的病床,右侧是鬼屋中的实验室场景,成排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破旧的试剂瓶,沾了血迹的针管随意的散落在地。
整个场景像是由两幅画风迥异的画作拼合而成,显出一种极强的割裂感,如同某个荒诞的梦境。
禅院惠有些被吓到了,搂紧五条悟的脖子,难掩惊惶的看向四周,“彻……彻不见了……”
五条悟没说话,脸色难看的吓人。
另一边,永井奏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就来到了鬼屋内部的标本室,另一个潜入进来的异能者和那三个工作人员都在这儿。
三个工作人员都是普通人,此刻已被吓得六神无主,见自己没有被绳索困住,就争先恐后的想逃。
富阪正人就坐在不远处的桌面上,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在他们跑出一段距离,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又用异能把他们的空间置换回来,如此反复几次,犹如猫戏老鼠一般戏耍着他们。
直至其中一人崩溃的瘫倒在地,陷入一种无力的绝望。
富阪正人将觉得无趣,又将目光转向永井奏的,“生气吗,如果不是你的同事带人离开时弄出了动静,我还发现不了这儿混进来了你们两只小老鼠。”
永井奏不说话,毕竟根据他多年经验,这种罪犯你越跟他搭话他越来劲儿。
果不其然,见没有得到回应,富阪正人上扬的嘴角很快往下拉了一下,满含恶意的看了他们片刻后,却又再次露出了一个堪称愉悦的微笑,“不生气吗?”
他忽然将自己置换到了永井奏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但是我很生气!”
“我本来想坐下来和你们平心静气好好聊聊的,”富阪正人又摆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但你们显然不愿意,既然如此——”
他拨弄了一下永井奏带着的隐形摄像头,“这儿有人在看着吧?请放心,我会好好向你们展示我的诚意的。”
富阪正人向外走了一步,那三个工作人员顿时吓得缩成一团。
“啊,放心放心,我暂时不打算对你们下手,”富阪正人好心宽慰道,视线又移向走廊的深处,嘴角的笑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残忍的弧度,“这儿不还有一个小孩子吗?”
“等等!你——!”另一个异能者闻言一惊,立刻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永井奏眼疾手快的拦下。
富阪正人奇怪的看了永井奏一眼,走到他面前蹲下,认真打量着他,“现在还这么冷静?连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吗——哪怕我说要对一个孩子下手?我忽然有点搞不清这儿到底谁是罪犯了。”
永井奏努力绷紧自己面皮,“无论我有什么情绪,都不会对你的决定产生影响,不过是给你添点乐子而已。”
富阪正人打了个响指,“明智。”
永井奏:“但是我记得那个孩子似乎一直和一个少年待在一起,这样你不是要一次对付两个人?”
富阪正人对永井奏的用词感到不悦,皱紧了眉毛,忽然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这样说是想让我放弃那个孩子,换个不那么麻烦的人选对吗?”
“但是你猜错了!”他笑了起来,“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对我来说还算不上麻烦,更称不上‘对付’。”
交错的透明丝线再次出现。
下一刻,五条悟抱着禅院惠凭空出现在了此处。
“你看,这不是来了!”富阪正人打了个响指,他笑吟吟的转头,却直面了五条悟堪称冷冽的一张脸。
五条悟正在和户川彻打电话——万幸这个异能还没有把各种通话设施排除在外——互相报了平安,又确认了彼此的位置后,五条悟所在的空间就被置换到了这儿。
“彻,你看,搞鬼的就是这个人。”
五条悟对着富阪正人拍了张照发了过去,和户川彻说话时,又恢复成了之前浅笑的样子。
富阪正人:“……”
富阪正人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他在自己的异能范围内从来自诩为造物主,再厉害的异能者一旦步入他的异能往往都只有被当做人偶耍弄的份,此刻看见五条悟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心中顿时腾起一片怒火。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一根细线立刻出现在五条悟脖颈,空间以细线为基准开始分割,眼见着要将五条悟的头颅和身体一分为二。
富阪正人几乎已经看见了五条悟断首后血流不止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却又在下一刻凝固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等等!
人呢?!
空间被分割,然而五条悟却转瞬间失去了踪影。
富阪正人瞪大了眼睛,忽觉脖颈后凉风袭来,死亡的预感顿时如铁链般锁住他的心脏,令他想也不想的就将自己置换到了空间的另一侧。
地砖碎裂,沙尘四溅。
烟尘散去后,五条悟站在他原先的位置,皱眉看过来,轻轻“啧”了一声。
紧跟着话音未落,五条悟再度瞬移到了富阪正人的面前,富阪正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的就发动异能。
两人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进行了不下十次的空间置换,带着血迹的墙纸一会儿挪到左侧,一忽儿挪到右侧,一会儿成了房顶,一会儿又变为了地板——整个空间被惊慌失措的富阪正人如积木般随意搭建,成了一副极其凌乱的样子。
然而五条悟瞬移的速度实在太快,富阪正人觉得自己快要体力不支了。
五条悟也有点不耐烦,他决定不再顾忌些什么,瞥了眼被移动到墙角的永井奏等人,忽然将禅院惠扔了过去,好心提醒:“照顾好这些人,别待会被石头砸了满头包。”
永井奏:“什——我靠!”
他直接骂出声。
五条悟怀中没了禅院惠后,顿时放开了手脚,扭了下手腕,抬手对着头顶就是一发[苍]。
房间顶部顿时破开一个窟窿,碎石如骤雨般哗啦啦的落下,砸的永井奏灰头土脸。
五条悟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容,摩拳擦掌,“不是需要密闭空间吗?你继续啊。”
富阪正人目呲欲裂:“你不是能够瞬移的异能者吗?!!”
五条悟掏掏耳朵:“谁跟你说我是异能者了?”
说话间,房间顶部窟窿边缘的裂痕越来越大,如蛛网般蔓延开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永井奏觉得不对,警觉的抬头,却看见整个天花板就这么塌陷下来。
“啊!!!!”
他一把抱紧禅院惠,然后就被落石埋了个严严实实,就连尖叫都被废墟埋住,原本尖利的声音变成了几声气若游丝的哼哼。
借永井奏胸口的微型摄像头目睹了这一切的种田山头火猛地站了起来,结果一头撞到车顶,又捂着头坐下。
他不会认错的,这个白发少年是个咒术师!
对了,似乎当时在拍卖会的时候,户川彻身边也有一个高大的白发少年,现在想来,这二者或许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或许从那个时候起、甚至更早,户川彻就和咒术界有联系了。
但是为什么?
户川彻是港/黑的人不是吗?
还是说——
一个猜测如闪电般划过种田山头火的脑海,令他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实际上是港/黑和咒术界有联系。
而户川彻是港/黑接触咒术界的桥梁。
“开车,去鬼屋。”
种田山头火吩咐道。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二者的关系。
第97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七天
但种田山头火到底是没能见到户川彻。
鬼屋坍塌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侯在外面的异能特务科成员只能分作两拨,一拨去废墟里刨人,一拨负责维护现场的情况,用各种话术将循声赶来的游客、保安、游乐园管理人员给糊弄走,以防现场情况泄露出去。
户川彻推开了头顶的一块石板,拍拍头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一抬头,五条悟站在他身旁,保持着弯腰搬石头的姿势,见状心虚的笑笑。
户川彻:“动静这么大?”
五条悟挠挠脸,眼神往一边看:“咳,速战速决。”
实际上五条悟放开了砸的话,[苍]也算是大范围杀招,有时候不慎波及到了建筑物的关键部位,比如承重墙或者其他的什么,整栋建筑物就会如多米诺骨牌迅速坍塌。
五条悟以往辉煌的“战绩”多来源于此。
与之前祓除咒灵时造成的情况相比,这次甚至已经是他稍稍控制后的结果。
那厢被砸的灵魂都快出窍的富阪正人已经被异能特务科的人刨了出来。
户川彻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排队时排在他前面的那个人,然后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问:“惠呢?”
五条悟回忆了一下当时永井奏等人的所在地,在废墟中努力的辨认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应该在那儿。”
户川彻:“……也被埋了?”
五条悟:“应该。”
户川彻:“……”
户川彻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五条悟捂腿委屈,“有人护着他,应该没事,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开始祓除咒灵了——虽然只是三四级的低级咒灵。”
户川彻扶额,虽然他也没怎么养过崽,但起码知道五条悟的情况不能指代大多数人,“你是咒术师,小时候皮实,惠他不一定啊——是不是在这儿?”
户川彻搬开一块碎石,五条悟乖乖帮忙。
结果没搬几块,碎石堆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要挣扎着出来。
户川彻眼睛一亮,“惠!”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碎石堆下的动静越发的剧烈,在户川彻和五条悟的努力下,大块的石头很快被搬开。
与此同时,一些细碎的石头也因为底下的动静哗啦啦的落下去。
于是在户川彻和五条悟期待的眼神中,废墟下终于拱出来一个——
狗头?
还是个白色的狗头。
户川彻、五条悟:???
两人四眼懵逼。
还是五条悟最先反应过来,犹疑道:“这好像是个式神?”
大白狗刨废墟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把周围的尘土碎石弄干净,露出了被他护在身下的永井奏和禅院惠。
两人毫发无伤。
禅院惠眨眨眼,显然也不太明白这只狗是哪里来的,但是弄清楚自己已经安全后,很快抿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摸摸一旁的狗子。
结果狗不让他摸,只是伸出舌头亲昵的把禅院惠灰扑扑的脸舔干净,然后走到五条悟面前,将沾满灰尘的白毛一顿狂甩,甩了五条悟一个灰头土脸后,就“噗”的一声消失了。
五条悟:“……”
五条悟抹了把脸上的灰,上前几步将禅院惠一把提起来,“这式神是你召唤出来的?再召唤一次试试?”
禅院惠挣扎:“我不知道。”
户川彻把禅院惠解救下来,又对仍旧坐在地上的永井奏道了谢,然后转头看向五条悟,“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户川彻等人离开后,种田山头火姗姗来迟。
此刻永井奏刚站起来把身上的灰尘抖了个干净,一抬头就看见自家长官大步向他走过来,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在这种气势汹汹的步伐下更显严肃。
永井奏几乎要以为他是来追究自己失职的,毕竟这次行动已经被他们搞的一团糟,于是眼睛一看周遭的情况,磕磕巴巴开口了,“长官,六位人质全部存活,只有那三位工作人员受了点轻伤……”
种田山头火:“那三个人呢?”
永井奏一愣,迷茫,“谁?”
种田山头火深吸一口气,永井奏迅速反应过来,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啊,他们已经离开,就……就往那儿走的。”
“追!”种田山头火一挥手,身先士卒跟了上去。
然而或许是户川彻三人走的太快,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根本就没见到人影,游乐园又太大,鬼屋那边还需要善后,抽调人手用来找人很不现实。
种田山头火的一个属下辨认了下户川彻离去的方向,提议:“长官,他们应该是往游乐园的出口去的,我们要不直接在出口等人?”
另一个下属也附和:“是啊长官,遇见了这种事,除非在游乐园要执行什么任务,不然也很难有心思继续玩下去了。”
种田山头火皱眉,他是真的觉得户川彻有秘密任务,但是他们又的确是往出口走的,想了想,最后吩咐,“那就找你说的,去出口等人,但是沿途也要仔细留意,发现他们后立刻向我汇报。”
但是事实是,户川彻和禅院惠、五条悟一起,来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位于游乐园入口旁的一个便利店,从里面买了几瓶水和纸巾简单弄干净头发和脸后,又问道:“接下来是回去,还是要去哪里玩?”
五条悟初心不改:“我要去摩天轮。”
户川彻看了眼天色,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算上吃晚饭、排队和路上的时间,他们到达摩天轮后应当已经夜幕四合,游乐园中的灯光亮起,到时候坐摩天轮往下看,景色会非常漂亮。
户川彻笑了笑,“那就去摩天轮。”
五条悟欢呼,笑嘻嘻去靠户川彻的肩,结果好不容易弄干净的头发又被蹭脏了。
三人抄近路从便利店后门出去,刚好和前往门口蹲守的异能特务科成员错身而过。
“长官,我已就位。”那位成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站好,扶了扶耳机,“只要他们从这个方向出去,必定逃不过我的眼睛。”
天色彻底暗下的时候,户川彻三人来到了摩天轮。
禅院惠因为不好意思再被抱着,小小别扭了下,选择自己下来走,然而五条悟牵着户川彻长腿一迈,一步顶他四步,走到后来,禅院惠几乎小跑起来。
就这样他还绷着一张脸,坚决不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努力跟上五条悟的脚步。
五条悟见状故意走的更快了,走了几步又背转身倒着走,探究的看着禅院惠,“你可以把你之前那只式神召唤出来,我走路,你骑狗。”
禅院惠停下跟个木桩似站了片刻,随后有些郁闷的摇头,“出不来。”
五条悟稀奇了,“那你之前是怎么召唤出来的?”
禅院惠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皱脸,暗搓搓瞪了五条悟一眼,“当时天花板掉下来,我有点……害怕,想要什么东西保护我,然后它就出现了。”
五条悟闻言颇为自得的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稍显欠揍的笑:“这么说你觉醒术式还要感谢我啊——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术式不稳定正常,确切的说很少有人能在你这个年纪展现出术式的,等长大点就好了。”
户川彻知道禅院甚尔出生禅院家,算是术师后裔,对此并不意外。
禅院惠倒是一脸迷茫:“术式是什么?”
五条悟闻言瞪大眼睛,揉了揉头发,“你爹是真的一点没跟你讲啊?”
禅院惠轻哼一声,生气的样子看上去和禅院甚尔更像了。
五条悟:“你去问你爹?”但很快他就自我否决了,“不对,你爹是天与咒缚,估计也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事。”
禅院惠更加迷茫了,“天与咒缚是什么?”
一下要解释的东西多了很多,五条悟瞥了眼摩天轮前的队伍,发现排队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基本都是些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他懒得排队,打算等人少时再过去,索性跑到小吃摊买了三个棉花糖,一人一个,然后找了隐蔽的地方坐下,开始科普。
“嗯……我想想……”五条悟想到什么说什么,将基本设定解释了个七七八八。
禅院惠凭借自己强大的理解能力领会了个十成十。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那些‘怪物’,是咒灵?”
禅院惠无意识的用手绞着衣摆,怔怔的。
世界上绝大多数恐惧都来源于未知,即便是根植于人类基因中对于蛇虫鼠蚁的恐惧,在充分了解它们的习性后,这种恐惧感也会大大削弱——因为你清楚的知道了如何避免受到它们的伤害,曾经那些诞生于幻想的恐惧就如同潮水般消退。
禅院惠现在就处于这种阶段。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小盒子里待了很久很久,就在他以为这个世界全是黑暗时,突然有人帮他把盒子打开,告诉他你只是玩捉迷藏的时候在盒子里睡着了。
“哇!你不会要哭吧?”
结果视野中突然出现五条悟的脸,禅院惠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感动就这么憋回去了,但不知为什么,泪珠还是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好丢脸。
禅院惠用袖子捂着眼睛,不想看人,尽量绷着声音问道:“那我的术式是什么?召唤狗狗吗?”
五条悟没回答。
禅院惠小心翼翼的挪开袖子,从指缝里看过去,结果看见五条悟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时不时哼笑几声。
“你的术式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五条悟回答。
禅院惠根据字面意思理解:“召唤十种狗狗?”
五条悟数了数,“很遗憾,应该只有两条狗,但是你会有很多的兔子。”
他将十影法的相关情况大致阐述了一遍,说到后面禅院惠已经忘记了捂脸,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却肉眼可见的高兴,“彻!这个术式好像很厉害!”
五条悟笑嘻嘻回答:“确实厉害,毕竟是传言可以打败‘六眼’——也就是我——的术式。”
禅院惠只捕捉到了七个字——可以打败五条悟。
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五条悟只是稍显不屑的一摆手,“无所谓,都是谣传。”
但是户川彻看着他,总觉得五条悟好像还有话没讲完,因为五条悟自从猜出禅院惠的术式后,就一直一副即将好戏开场的幸灾乐祸的样子。
五条悟和户川彻对视,心领神会,凑过去压低了声音。
“觉醒了十影法的人几乎算是禅院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但惠是禅院甚尔的儿子。”
五条悟打了个比方,“你明白吗,一个等级森严的家族有皇位要继承,结果全家不孕不育,流落在外的唯一子嗣还是早年间断绝了关系的人生的,能不能认回来还不一定——禅院家那帮老橘子知道这件事后肯定要疯了。”
户川彻闻言双眸微眯,“惠会有麻烦?”
“不会,”五条悟理所当然,“这种能打回去的根本就不叫麻烦。”
这时候已经快要闭园了,五条悟无意识抬眼一看,发现摩天轮排队的人少了很多,立刻兴奋的站了起来,“彻,我们可以过去了!”
他拉起户川彻往摩天轮走。
禅院惠见状立刻小跑着跟上。
结果没走几步,五条悟就突然停下来转头看他。
禅院惠警觉,根本不相信五条悟会好心等人。
“惠啊,”五条悟摸摸下巴,语重心长,“你待会记得自己捂住眼睛。”
禅院惠:“为什么?”
五条悟:“因为我待会要做少儿不宜的事。”
第98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八天
[据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
这是一个流传很久的说法。
当然理智一点思考的话,这其实是一种颇为成功的营销手段。
就像“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一样,通过赋予一些事物与爱情相关的祝福,就能吸引大批的情侣过来。
五条悟当然不信这些,但这并不妨碍他一到游乐园就兴冲冲的拉着户川彻去玩摩天轮。
摩天轮的工作人员没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谨慎问道:“三位,需要玫瑰花吗?”
玫瑰花是游乐园会送给乘坐摩天轮的情侣的免费礼物,但是户川彻三人的性质实在很难界定,要说一家三口,年龄又对不上,要说是情侣,很少有年轻情侣出来玩会带小孩子。
饶是工作人员见多识广,也实在想不出这三个人的关系,只能猜测为是两个哥哥带最小的弟弟出来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抱歉,如果有冒犯到的话……”
“不冒犯哦。”五条悟笑眯眯回答,从工作人员怀里抽走一支玫瑰,然后转手就递给了户川彻。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摩天轮在十分钟后会升至最高,祝二位幸福。”
五条悟更高兴了,“谢谢!”
哇——
工作人员看向禅院惠的眼中都带上了些许怜悯。
这是怎样可怜的一个小电灯泡啊。
“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来摩天轮的目的?”摩天轮的车厢内,户川彻拨动着手中玫瑰的花瓣,能用作赠品的自然不是什么很好的等级,玫瑰的花朵并不大,花瓣的层数也少,甚至因为是被余下的那几枝,花瓣显得有点蔫吧。
但户川彻莫名想起了很久之前,五条悟在他的墓碑前献上的那一朵玫瑰花,那天下了雨,本就硕大的玫瑰在雨中更显艳丽。
但是被他收起来又过了几天后,玫瑰就失水缩成了皱巴巴一团,随着时间的推移,手中的这朵玫瑰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对户川彻而言这两朵没有区别。
究其根本。
都是五条悟送给他的礼物。
户川彻说了声“谢谢”,将玫瑰收了起来。
五条悟见状有点高兴,他趴在桌上,一双眼睛坦然又赤诚的看过去,“对啊,这是约会,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的事。”
禅院惠觉得五条悟太不要脸,纠正,“两情相悦才叫约会,只是单相思的话不能这么说。”
五条悟:“……”
五条悟:“惠,夜景挺好看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禅院惠绷着脸,想了想,又有些好奇的转头,结果一刹那就被窗外斑斓的夜景摄去了全部心神。
在这个位置可以将整个游乐园尽收眼底,斑斓的霓虹织成绚丽的条带,连带着夜空也被映的五光十色,现在虽然时间有点晚,但游乐园内仍旧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看着看着,似乎连带着自己也能共同分享那份喜悦。
禅院惠没忍住哇了一声,凑近,连脸颊贴在玻璃上了都没发现。
五条悟笑着朝他招招手,“来,惠,我这个位置好,你过来我这儿。”
此刻,他们所在的车厢已经快要升到最高点,五条悟细细留意着,将禅院惠接过来的那一刻忽然捂住了他的眼睛。
禅院惠:???
他忍不住挣扎,“你干什么?”
五条悟笑嘻嘻,“我之前不是说过要叫你捂住眼睛吗?我现在要干少儿不宜的事了。”
说罢他单手将禅院惠翻了个面,脸朝下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拽过户川彻的衣领,凑近,却又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停住了。
三,二,一。
五条悟默数着,在车厢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刹亲了上去。
一触及分。
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入湖面。
“彻,”五条悟微微后撤,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笑了笑,“这下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户川彻缓缓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以为你只是想要送我玫瑰。”
“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情侣会永远不分开。”五条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有些轻快的说道。
户川彻:“我以为你不会信这些。”
五条悟托腮,眼睛弯了弯,“我当然不信,但是彻,喜欢一个人的话不就是会想要和他去做一些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情吗?哪怕明知是假的,也会真切的因为传言中的可能性而感到幸福和开心。”
“所以你现在很开心?”户川彻反问。
五条悟比划了一个超大的范围,“超——开心的!”
户川彻浅笑,“那这件事情就不算没有意义了。”
五条悟闻言一愣,随后又因为户川彻话里的意味脸有些红,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神色太过认真,语气又太过淡然,两相对比下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捧着放在炉上烤,令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错开视线,又挪回去。
小声,“能不能再亲……”
话没说完,被五条悟物理闭眼的禅院惠终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成功中断了他的话。
五条悟:“惠,闭眼。”
禅院惠憋得气喘吁吁,一双眼睛睁大,不可置信且一言难尽的看向五条悟,像是完全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一刻,在禅院惠的眼中,五条悟的形象和禅院甚尔重合了。
五条悟还试图努力一把,“惠,乖。”
禅院惠面无表情,“就算我闭上眼睛了,我耳朵还没聋。”
是个问题。
五条悟摸摸下巴,愉快的打了个响指,“我帮你捂眼睛,你自己捂耳朵,这样就解决——哇!”
五条悟话没说完,因为禅院惠脚边的影子突然如水面般波动了一下,下一刻,一只白犬从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口就向五条悟咬去。
——然后成功被五条悟抓住狗嘴,箍在怀里揉乱了狗毛。
五条悟:“你这次又是为什么能召唤出来?”
禅院惠面无表情:“想咬你。”
五条悟给了他一个大拇哥,“有志气!”
恰在此时,车厢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工作人员打开车厢门,面对里面混乱的场景神情凝固了一瞬,又很快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各位,时间到了。”
户川彻抱起禅院惠,以防两人打起来。
禅院惠在户川彻怀里安静了一点,随后他扯扯户川彻衣领,仰头认真道:“彻,我以后给你介绍好的对象。”
五条悟去捏禅院惠的脸,“臭小鬼,说什么?”
目睹了这一切的工作人员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五条悟突然看了他一眼,猫眼一眯像是在索要些什么。
工作人员先是迷茫,某一时刻忽然福至心灵,诚恳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祝你们幸福。”
五条悟满意了,像是获得了什么证明一样,下巴微抬颇为挑衅的看了禅院惠一眼。
禅院惠:“幼稚鬼。”
游乐园出口处,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已经在鬼屋善后完毕,此刻齐齐聚在那儿。
种田山头火:“那三个人一直没来?”
得到蹲守的成员否定的回答后,种田山头火眉毛紧皱,最后摇了摇头,“他们多半已经以不知名的方式离开了,果然,港/黑的人没这么简单。”
“总之,大家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
就在异能特务科的人离开后不久,户川彻和五条悟来到了游乐园的出口处,此刻时间已经很晚了,禅院惠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再加上估计和五条悟对呛伤了元气,没一会就趴在户川彻的肩上睡着了。
五条悟叫了辆出租。
上车时,户川彻抬眼一瞥,恰好看到了鬼屋仅存的一角。
他想起了中午发生的事。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对异能特务科的印象基本都停留在“掣肘港/黑的机构”上,又因为平时他的工作范围不涉及异能特务科,所以基本没有给予过太多的关注。
但是今天这件事,在加上此前在赌场发生的事,让户川彻开始正视异能特务科所代表的身份——那是一个纯粹的政府机构。
再联想到咒术界的乱像,户川彻突然有了个想法。
出租车在深夜的马路上划过一道流畅的轨迹,霓虹透过车窗在户川彻脸上打下斑斓的色块。
户川彻忽然轻轻碰了碰五条悟的肩膀。
“悟,和政府合作怎么样?”
**
夏油杰正准备吃午饭,今天天气晴好,阳光照射进来,给阳台上的绿植镀上一层金边,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
夏油杰端了蛋包饭到餐桌上,还没坐下,忽然看到茂夫手中的勺子不受控制的拧成了麻花,勺子里的蛋包饭掉到了餐桌上。
茂夫妈妈无奈:“真是,茂夫你这孩子老是这样。”
随后她转头看向夏油杰:“杰,能麻烦你帮忙去厨房拿个勺子吗?”
“……好的。”夏油杰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召唤出咒灵去厨房拿了个勺子递给茂夫。
茂夫妈妈看不见咒灵,但还是笑了下,又让茂夫道谢。
茂夫拿到新勺子有些开心,认认真真向夏油杰和咒灵道了谢。
“不,其实……”
其实对咒灵道谢这件事没有意义。
夏油杰没有说下去,低头去梳理自己的刘海,好像能借着这个动作挡住自己的眼神似的。
他已经住到茂夫家里有一段时间了。
但始终感到些略微的不适应。
这个不适应并不贬义,确切点说,更像是快在沼泽里筑巢的动物突然被人洗干净放到阳光下,面对着过于美好的环境有一种轻微的割裂感和陌生感。
夏油杰曾坚定的认为,拥有包括咒力在内的各种超自然力量的人,必定遭受父母的不理解和同龄人的排斥。
他们的童年必定活的谨小慎微且心酸苦楚。
但是茂夫的父母是对自家儿子的超能力习以为常,当茂夫因为控制不住超能力而破坏勺子时,也只会抱怨“这样下去勺子不够用”的人。
夏油杰当时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陷入了一种极其恍惚的状态。
本来习惯性的想要掩藏自己咒术师的身份,也在借住到茂夫家的第一天被影山茂夫抖了个底掉。
“这位是夏油杰,是个相当厉害的灵能力者。”当时茂夫是这么介绍他的。
对的,这个世界把咒术师称作灵能力者,不过二者其实差别不大。
当时夏油杰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结果——
茂夫爸爸:“哇,厉害厉害。”
茂夫妈妈:“夏油君请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一样。”
然后就被招呼着过去吃饭了。
现在夏油杰竟然已经可以放肆的用咒灵去干家务活了。
“杰,”茂夫爸爸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看着夏油杰认真说:“有点热。”
夏油杰转头找空调遥控器:“开空调?”
茂夫爸爸点点下巴,灵光一闪,“要不你把咒灵放出来降降温?都是鬼的话应该很凉快吧?”
夏油杰:“……”
夏油杰:“……好吧。”
咒灵迅速挤满了半间屋子。
今天也是夏油杰觉得离谱的一天。
第99章 第一章 死遁第二十九天
“夏油,今天下午有个委托,能麻烦你去接一下茂夫吗?我们直接在委托人的家集合好了。”
夏油杰给阳台上的花擦第三遍叶子的时候,接到了灵幻的电话。
如今变成失学儿童的夏油杰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闲的快要长蘑菇,得知有新的委托后,立刻动身出门,然后成功的提前一小时站在了茂夫的校门外。
“你还真是积极啊。”忽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一个绿色粑粑头的恶灵,边扣鼻子边斜着眼睛看夏油杰。
夏油杰眉角一抽,除灵的冲动一闪而过,咒灵顿时如黑雾般在周身浮现,然后很迅速的被小酒窝嘬面条似的嘬完了一只。
小酒窝打了个嗝,表示还可以再来几只。
夏油杰:“……”
夏油杰把咒灵收了回去,“你不是一直跟着茂夫?”
小酒窝转了个圈飘到夏油杰面前,毫不心虚,“茂夫在考试,我说我可以帮他看答案作弊,他把我赶出来了——你闭眼干什么?”
夏油杰睁眼,诚恳道:“因为你长得有点恶心。”
不夸张的讲,夏油杰第一次见到小酒窝的时候真的以为那是一团绿色的黏液,反应过来是恶灵后想要动手除灵,结果放出的咒灵被小酒窝嘬没了几只,之后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才接受眼前这团恶灵目前是茂夫跟随宠物的事实。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带了两坨腮红的绿黏液恶心。
小酒窝表示夏油杰是真的很没品味,“那是因为本大爷现在力量不够,等本大爷恢复原先的实力——”
“茂夫出来了。”夏油杰径直越过小酒窝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盯着不远处的墙角皱眉,“茂夫……是不是被不良勒索了?”
“学弟,借点钱啊。”
墙角,一个黄毛看似亲切实则威胁的搭上了茂夫的肩膀,见茂夫不说话,面目狰狞的凑近,“没听见我说话?我说——我是变态!”
黄毛一惊,捂住了自己的嘴,结果下一秒他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的跑到校门口大叫大跳,连喊三声我是变态。
茂夫反应了过来,“……小酒窝,住手。”
“喂,是不是你搞的鬼!”一旁的红毛将想要跑过去的茂夫拽了回来,揪着他的领子看上去想要揍人,结果刚举起拳头,就感觉身后投下一片阴影,一抬头,夏油杰居高临下看着他。
红毛倒吸一口冷气,盯着夏油杰卓越的身高、不良的打扮,恭敬的退了下去,“大、大哥,您先,不过这小子有点邪门,您小心点。”
夏油·真的只是来帮忙·杰,“……滚。”
红毛:“好嘞。”
另一边,小酒窝也解除了对黄毛的附身状态,晃晃悠悠飘到茂夫面前,“茂夫,就是因为你不反抗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你,遇到这种人就是要打回去”
茂夫有些羡慕的看着夏油杰的身高,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认真道:“最近在参加肉改社的训练,虽然有点吃力,但如果坚持下去的话——”
夏油杰看向小酒窝:“肉改社是什么。”
小酒窝言简意赅,“全称□□改造社,通俗来讲健身社。”
所以遇到勒索竟然只想着依靠锤炼肉/体来打败对方吗?
夏油杰:“你可以用超能力。”
茂夫摇头:“不行的,超能力不能对人使用。”
夏油杰扶额,无奈:“只是适当用一点,这也太严格了。”
影山茂夫平时是个性格相当软非常好说话的国中生,唯独在“不对人使用超能力”这点上寸步不让。
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解决掉那些不良。
明明只要稍稍用一点超能力就能活的自在潇洒。
但是实际上影山茂夫在学校里的存在感连路边的一颗草都不如。
夏油杰将其归结为茂夫内心的善良,但因为太过善良,在某些时刻又显得有些懦弱。
总之——
不理解,不明白。
在有些时候,夏油杰甚至觉得茂夫这种坚持有点固执和愚蠢。
“茂夫,”最后夏油杰轻轻叹了口气,“要学怎么打架……不是,怎么格斗吗?”
茂夫眼睛一亮,“那个……可以吗?”
夏油杰:“可以,但是要先等你的基础打牢一些。”
不然细胳膊细腿的怎么一力降十会?
因为这个插曲,夏油杰和茂夫到达委托人的家时,灵幻新隆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怎么这么慢?”灵幻新隆对着眼前的公寓一抬下巴,“委托人已经等着了,我们先进去吧。”
这次的委托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看样子对DIY电脑或手机颇有研究,书桌上几乎被各种芯片、铜丝还有组装工具占满。
“是这样的,”委托人给了三人一人一罐可乐,有些紧张的开口,“我女朋友是个灵异爱好者,半个月前她生日,吃完饭后,提议去鬼宅探险,我答应了,我们在鬼宅开了一小时的直播,还拍了照,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灵异事件,但是回来后——”
委托人咽了口口水,从书架上取下一个贴满黄符的木盒子,“回来后,我开始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好像有其他人躲在家里一样,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这间公寓这么小,根本不可能藏人,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最近太累了,直到我翻到了在鬼宅拍的那几张照片。”
委托人将木盒递过去,示意灵幻打开。
灵幻转手给了夏油杰。
黄符属于没什么用的废纸,唯一的用途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夏油杰在委托人的吸气声中暴力破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了十张照片。
“看、看到了吗?”委托人不敢靠近,“照片上有鬼影,我、我就想,会不会是那天探险的时候有鬼跟着我过来了——灵幻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
灵幻:“茂夫,你怎么看?”
影山茂夫摇头:“这间公寓里没有东西。”
委托人有些激动的起身,“怎么可能?!但是我晚上,明明——”
灵幻新隆险些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身体微微后仰,微笑着摆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既然房间里没有恶灵的话,那之前的被窥视感可能的确是劳累过度产生的幻觉,不过这几张照片上的确有恶灵的碎片附着,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帮你给照片除一下灵好了。”
嘛,反正PS的话很快的。
“但……但是,”委托人看上去有些怀疑,“我之前请的那个灵能力者,说这儿有鬼,黄符也是他给的,就是因为贴上了没有效果,所以我才来找你们。”
灵幻新隆微笑解释,“身上的灵力也是有强弱之分的,那些黄符既然作用有限,那么说明对方的实力不足以应付你遇到的情况,判断出错也是有可能的,要是您还不放心的话——”
灵幻新隆掏出一袋盐,“我可以用盐帮你祛一下晦气。”
委托人皱眉,“要另外收费吗?”
灵幻新隆一愣,但好在这些年见识过的客人多了,很快就换回了无懈可击的笑容:“不用。”
委托人,“那还请您多洒点!”
这还真是个吝啬鬼啊。
灵幻新隆瞥了眼手中的盐,虽然盐是从超市买的,但是一次性撒太多也确实有点浪费。
嗯——
所以动作幅度大点,看上去撒盐的范围广一点就行了。
灵幻琢磨了一下撒盐的手法,然后然摆了一个看起来很帅气的起手式。
五指聚拢捏住盐,用力向前挥,同时五指碾开,然后——
撒!
委托人看着灵幻新隆眼花缭乱的动作,不明觉厉,“大师,这样就行了吗?”
“还差一点。”灵幻右手用力一挥,洒出的盐填满了地上的最后一点空隙,但同时也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慎碰落了书桌上的两个收纳盒,里面装着的芯片撒了一地。
委托人一惊,立刻上前整理,但数着数着发现不对,“怎么少了一个?”
他有些不悦的看向灵幻新隆,“大师,是不是你刚才拿了?”
“哈?”灵幻挑眉,“我拿你拿东西干什么?”
“这枚芯片很贵的,我之前卖了——”委托人一愣,反应过来,“哦,我之前把那枚芯片卖了。所以大师,这样就可以了对吧。”
“可以了,委托费一共是……”灵幻新隆现在只想拿了钱走人,结果话还未说完,却被夏油杰拽住了。
夏油杰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看向委托人,颇为温和的问道:“这位先生,你去鬼宅探险的时候有没有拿不该拿的东西?”
“诶?!”灵幻新隆猛地看向茂夫。
茂夫指向掉落在地的另一个盒子,在盒子底部,隐约可见一抹亮色,“那个盒子里放着的东西,凝结了恶灵的怨气。”
委托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白,手忙脚乱的把盒子盖上,紧紧的抱在怀里,“你……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拿!”
“嗯?”灵幻新隆摸摸下巴,怀疑的目光如X射线上下扫视着他,然后开始打开手机搜索,“您去的那间鬼宅原本属于一家三口,男主人和孩子在半年前车祸身亡,不久后,女主人也在宅邸内割腕自杀,所以您拿的这个东西——”
委托人将盒子抱得更加紧了。
灵幻新隆猜测,“是女主人的项链?割腕自杀……所以女主人成了地缚灵,没办法离鬼宅太远,但她仍旧会努力靠近这栋房子,时刻注视着你。”
夏油杰忍不住沉默了。
该说不说的确是欺诈师,虽然一大半是瞎蒙的,居然都蒙对了。
灵幻新隆单手插兜,总结:“总之,您如果不想让恶灵继续跟着你的话,就把拿来的东西还回去吧。”
委托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将匣子放回去,然后从皮甲里抽出一张纸币。
“啊,谢谢,”灵幻新隆双手接过,待看清上面的数额的时,眉毛一皱,“先生,这个数额有点少。”
委托人舔了舔干涩的唇,振振有词,“但是您什么也没干,没有除灵,只是撒了点盐,这些钱也差不多了。”
夏油杰很少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双眼微眯,“如果我们不说,你怕不是要藏着那条项链一辈子。”
委托人开始狂冒冷汗,“先不说我到底有没有拿,就算我拿了,还回去的时候也是我自己去鬼宅,如果我到时候需要你们保护的话,我会另外出钱请你们,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些钱已经够了。”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委托人瑟缩了一下,又梗着脖子看向灵幻新隆:“灵幻先生,你的助手服务态度这么差的吗?”
夏油杰身侧忽然浮现了一只咒灵,那只咒灵刚要朝委托人袭击过去,灵幻新隆忽然拦住了他。
“那就这样吧,”灵幻新隆甚至握了握委托人的手,“多谢惠顾,欢迎您下次光临。”
离开公寓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灵幻新隆迎着夕阳弹了弹刚赚的纸币,“好歹把路费赚回来了,余下的钱刚好够吃顿饭,要不我们去吃拉面吧?我请客。”
灵幻新隆插兜向前走,突然被夏油杰叫住了。
“灵幻先生,就这么算了?”
“啊?”灵幻新隆一愣,又挠挠头,“怎么说……感觉和茂夫说这些有些早,但是跟你说应该够了——其实这些事偶尔也会发生。”
夏油杰皱眉。
灵幻新隆摊手,“难缠的甲方、吝啬的顾客、严苛的领导、愚蠢的同事,在人生后半段只要生活在社会中就很难避免这些事。”
灵幻新隆又笑了笑,“其实数额再大点我就跟他纠缠到底了,没准还会打官司什么的,但是现在这些钱不值得我花费几个小时去和人争论——还不一定能拿的回来。”
夏油杰:“那就这么放过他?”
“也不能算是放过他,主要是放过自己,”灵幻新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和人吵架其实还算是挺累的一件事——最多下次不做他生意了,不过会有下次吗?”
“不管这些,”灵幻转头看茂夫,“茂夫,你要吃什么拉面?荞麦面?杰呢?”
夏油杰盯着他看了片刻,叹了口气,“随便。”
灵幻新隆:“这算什么答案?重想。”
夏油杰:“……豚骨。”
灵幻新隆低头看了眼纸币的面额:“还是都吃荞麦面好了。”
夏油杰掏钱,“我请客。”
**
当时灵幻新隆那句“欢迎下次光临”完全是随口说的。
他确实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次见到这个委托人。
那天刚好下雨,天色灰蒙蒙一片。
茂夫没课,就和夏油杰和灵幻一起待在灵幻的事务所里,三人面前各放着一份章鱼小丸子。
因为时间流速逐渐复原的关系,两个世界之间信息传递的速度越来越慢,但五条悟仍旧乐此不疲的给他发信息。
因此夏油杰虽然隔了一个时空,但依旧对原世界的情况了如指掌。
比如十影法继承人禅院惠和禅院家的二三事——五条悟打这段的时候,“哈哈哈”几乎能挤满半个屏幕。
还比如——
夏油杰盯着刚刚传递过来的信息,表情突然变的十分沉痛,“灵幻先生。”
灵幻新隆:“嗯?”
夏油杰:“我觉得彻可能要谈恋爱了。”
灵幻新隆:“啊?啊???”
他猛地站了起来,“和谁?”
夏油杰不是很想承认:“我同学。”
灵幻新隆沉默几秒,忽然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的思维和户川彻达到了惊人的一致,“那不犯法?”
夏油杰:“……也对。”
夏油杰低头打字,他真的打算就这么回复五条悟了。
结果就在这时候,事务所的门口突然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个人。
之前的那个委托人一把扑到灵幻新隆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嚎的相当凄惨:“灵幻大师,救命!那个恶灵要杀我!”
第100章 第一章 死遁第三十天
灵幻本来有些懒散的坐在办公桌前,见状立刻足尖在地面一点,推着办公椅往后滑了一段距离,这才避免委托人扑在他膝盖上的惨剧。
灵幻新隆:“先生,先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委托人着急忙慌的拿出钱夹,打开,也不顾里面到底有多少钱,点了几张后,就把所有的纸币一股脑拿出来,一把拍在了灵幻的面前:“灵幻大师,这次我先给钱,您看够不够!求求您一定要帮我!”
他又在钱夹里扒拉了几下,把里面的硬币也全拿出来放在桌上。
灵幻新隆把皱巴巴的纸币捻平,数了数,发现数额不少,“莫非你没有把拿的东西还回去?”
委托人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支支吾吾,“我……我本来想还的,但是……”
灵幻将钱收好,合上抽屉,然后换了个大佬的坐姿,双手合拢抵住下巴,神情淡淡的看过来,“我记得那间鬼宅的原主人家境也算富裕,你拿走的那条项链价值估计不低,难道你把项链卖了,取其中的一部分钱去雇佣别的灵能力者了?”
委托人眼睛猛地瞪大,露出一个有些尴尬,又夹杂着惶恐的表情。
“我……我……”他双手尴尬的搅紧衣摆,脸上汗出如浆,眼睛不安的四处乱看,“我想着能花点钱解决这件事最好,结果那个和尚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信誓旦旦跟我保证恶灵很好解决,但是打了没几分钟就逃了。”
“当时我因为担心和尚糊弄我,就一直待在车里远远的观察着鬼宅的情况,结果没多久就看见那和尚满脸血的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团狰狞的鬼影,那鬼影震碎车窗,直接向我扑了过来,要不是我油门踩得快,多半就要死在那儿了!”
“之后我在家里待了好几天,大师你不是说那恶灵是地缚灵进不来吗,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进来了……我家的窗户突然碎了,她就这么张牙舞爪的扑进来!”
“虽然之后又突然消失了,但是她既然能进来,就说明……之后也会变得能自由行动吧?”委托人面色青白,显然快要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吓晕过去了。
小酒窝飘到夏油杰身边,解释:“地缚灵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鬼魂,但如果执念过重或者被人反复欺骗、惹怒的话,也会出现变成恶灵自由活动的可能——再耽误下去,这小子也许真的会没命哦。”
夏油杰微笑:“那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小酒窝咋舌:“你简直比我还像恶灵——怎么样,要和本大爷一起统治这个世界,站在社会顶端吗?”
夏油杰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先让我吃了你。”
小酒窝:“我说——你真的是恶灵吧?”
说话间,灵幻新隆已经接下了委托,他打开导航看事务所到鬼宅的距离,招呼夏油杰和影山茂夫下楼。
“委托人害怕之前的事件重演,不打算除灵了,决定把拿来的东西还回去,但是我们要一路保护他——这个委托还挺轻松的。”灵幻新隆上车,又示意夏油杰和茂夫系上安全带,“委托人去买祭祀用的香烛了,我们等他一会儿,待会一起去。”
严格来说,一行人到达鬼宅时还是白天,但是因为今天下雨,整个天空显得阴沉沉的。
鬼宅因为无人打理荒草疯长,远远看去像是荒野中的一座坟冢,草叶摇晃间如同鬼影幢幢。
委托人捏着重新赎回来的项链,不敢再往前走了,绵绵的雨丝润湿他的衣服,细微的凉意像是从阴曹地府渗上来,激的他神经质的一抖,忍不住看向身后。
“我身后没东西跟着吧?”委托人反复确认。
看在钱的面子上,灵幻新隆保持了一个服务业从业人员的专业素养,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又往他身上撒了把盐驱邪。
不管有没有用,安慰剂的效应是起到了。
委托人捏着项链大着胆子往里走,就在他站到鬼宅前的那一刻,紧闭的大门突然无声开启。
委托人倒吸一口气,脸色苍白的看向灵幻新隆:“她……她出现了?”
茂夫看着眼前安静漂浮着的长发鬼影,点了点头:“她就在你面前,但是看上去有些生气。”
灵幻新隆上前一步简单说明了来意,“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要物归原主。”
灵幻新隆说完看了委托人一眼,委托人不动,于是又推了他一下。
委托人这才如大梦初醒般踉踉跄跄上前,跪下开始摆香烛,结果刚点上,忽然阴风吹来,香烛全熄了。
委托人顿时吓得面如金纸。
夏油杰翻译:“她不太耐烦,希望你赶紧把项链给她。”
委托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掏出一条看上去像是小型怀表的项链,恭敬的递了过去。
项链忽然漂浮起来,又被一团逐渐浮现的黑雾包裹住,黑雾没有五官,只是不断变换着形态,扭曲成一个人形。
小酒窝飞过去绕了一圈,下了结论:“再晚几天,她真的要成恶灵了。”
黑雾没有表态,只是有些小心的打开了项链吊坠,华贵的内里显露出来,其上的碎钻哪怕在如此阴沉的天色下仍旧泛着绚丽的光。
委托人有些紧张的注视着她。
一秒。
两秒。
三秒。
忽然!宅邸内阴风大作!
刹那间,门窗尽皆关上,玻璃瓷瓶齐刷刷裂成碎片,刺耳的声音如同骤然落下一场雷暴!
黑雾将项链捏成团狠狠扔到一边,一刹那暴涨数米,又铺天盖地蔓延开来,青白扭曲的脸在黑雾正中缓缓浮现,闪电般袭向委托人,利爪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给我——”
“还回来!”
“还回来!!”
“还回来!!!”
尖利的声音几乎如同利剑刺穿耳膜,搅得人脑海嗡鸣作响。
委托人藏在夏油杰身后抖若筛糠,一只手紧紧抓着灵幻新隆的胳膊,慌乱无措又面目狰狞:“你不是说还回去就没事了吗?!你在耍我吗你这个骗子!!!”
灵幻新隆:“你真的只拿了一件?”
委托人:“真的!该还的我都还回去了!——啊!!!”
恶灵又要袭向他,被夏油杰和茂夫齐齐拦住。
灵幻新隆:“那没办法了,茂夫,除灵吧。”
“好的,师父。”茂夫平静的应道,一手平平伸出,五指微张。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铺天盖地的黑雾却如按下暂停键般齐齐停止,又在下一刻如烟花般炸裂开来,化为了万千黑色的墨点。
然而转瞬间,墨点重新汇聚,如利剑般向躲在夏油杰身后的委托人袭去,却再次被茂夫拦住。
一人一鬼打架的动静很大。
地板碎裂,墙壁倾塌。
乱石如落雨纷纷落下,又在空中齐齐止住,在茂夫的操纵下如流星般向恶灵袭去。
“不——!!!”
恶灵口中忽然发出了极为悲怆的嘶吼,沙哑的、模糊的声音像是深渊中的低语,却又像是汇聚了整片海洋的眼泪,带着极为浓重的悲伤。
浓雾般的身躯忽然分裂出千百条没有具体形态的触角,如同流动的软泥一般堵上了墙上的缝隙,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将这所已经千疮百孔的房屋拼凑起来。
“我的家……”
“孩子……亲爱的……我们的家……”
茂夫不由的一怔,止住了攻击,他转头看向灵幻新隆,“师父,她……”
委托人突然眼前一亮,高声道:“快!趁现在,把她杀了!”
然而茂夫有些犹豫,恶灵的袭击没有间断,但是或许是因为分出大半精力保护房子的缘故,攻击力大不如前,茂夫转攻为守,一时间有些左支右绌,好几次恶灵的攻击险而又险的擦过委托人。
委托人一僵,随后对茂夫怒目而视:“你疯了!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手?你是想我死吗?!”
茂夫一怔,有些无措:“啊……抱歉,但是……”
委托人:“我请你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的,你们就是这么保护的?!”
茂夫挡住恶灵的攻击,动作间一堵墙裂了,他再次小声说了句抱歉,恶灵动作一顿,攻击竟然有些迟钝起来。
茂夫眼睛一亮,“师父,我觉得她好像还有些理智……”
委托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搞清楚,她现在是想要杀我!你想放任她杀我吗!!”
影山茂夫一颤,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一刻他的世界好像变成了黑白,眼前是狰狞的黑,身后是血色的红。
的确,眼前的是伤人的恶灵,
但是……
但是……
影山茂夫的手缓缓的颤抖着,试探着做出攻击,一个花瓶裂成两半,恶灵呜咽的声音响起。
茂夫一颤:“抱歉。”
影山茂夫。
87%。
灵幻新隆见状上前一步:“茂夫,你如果不想我们就回去。”
委托人闻言猛地转头:“你在说什么啊?那东西要杀了我,你们不是接了委托我付了钱的啊!!”
影山茂夫。
91%。
委托人像是想要再说什么,被灵幻新隆堪称阴沉的神色吓退了,与此同时恶灵的利爪近在咫尺,他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又一把抓住夏油杰的手:“我不在这儿待着了,你送我回去!”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非常用力的拂开了他的手。
这个时候他就非常想念辅助监督的存在了,起码牛鬼蛇神不能近身。
那个委托人还在叽叽歪歪,夏油杰很想用咒灵堵他嘴,但是不行,毕竟小鬼难缠,这种玩意儿肯定会背后搞小动作。
所以——还是之后再动手好了。
虽然灵幻新隆说要放过自己。
但是夏油杰发现自己的确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也许可以放过自己,但前提是也别放过别人。
他深吸一口气,揪着委托人的衣领转头就走。
“等……等等!”委托人突然挣开了他的手,趴在地上寻找些什么,然后很快从墙缝里摸出了一坨银块——是之前被恶灵捏成团的项链,但是上面的钻还在。
“走吧。”委托人把项链放进口袋,转身想走,却被夏油杰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什么!”
夏油杰把项链从他口袋里扣了出来。
项链吊坠偏向怀表的样式,可以打开,打开之后另一面嵌了圈蓝宝石,之前没有注意,但是现在仔细看的话——
夏油杰勉强把揉成一团的吊坠扣开,蓝宝石围着的部分微微向内凹陷,也就是说,原本吊坠内部应该是镶嵌了什么东西的。
“这里面放了什么!”夏油杰一把拽住委托人的衣领。
“什么里面?”
“这块凹槽!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看着夏油杰阴沉的神色,委托人难得有点发憷,磕磕巴巴,“我想想,记……记起来了,这里面原来有张全家福。”
夏油杰、灵幻新隆:“全家福呢?!”
委托人:“扔了,之前卖项链前抠出来扔了,垃圾早就被收走了,我也不知道那照片现在去哪里了啊!”
周遭忽的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恶灵。
恶灵收回了修补缝隙的肢体,她一刹那没有动作,只是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忽然黑雾涌动起来,黑色的雾气犹如气泡般不断上浮,像是无尽的泪水。
这一刻寂静无声。
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听见了来自恶灵内心深处的悲号。
没了恶灵修补,本就摇摇欲坠的别墅很快坍塌的一角。
灰暗的天光斜射进来,虚虚笼在恶灵身上。
恶灵漆黑的身躯裂开两只血红的眼睛,直直钉在委托人身上。
“不!”
“不!”
委托人连滚带爬往后跑。
“不不不不不!——啊!!”
恶灵尖锐的利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死里逃生,茂夫很快将恶灵的攻击挡住。
委托人一刹那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我求你!我求你救救我!杀了她!杀了她!”
恶灵悲切的哭声如阴风怒号。
她曾经是个人类,此前或许只是个普通的鬼魂,她现在想要复仇。
她想复仇,但是需要作为恶灵去杀人。
她所要杀的人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是,他是人类。
影山茂夫的思维开始坍塌。
影山茂夫。
93%。
见影山茂夫始终僵持着没有动作,委托人改求为骂,他已经怕到极点,“你在干什么?!她要杀我,你还帮她,你是帮凶!”
影山茂夫。
95%。
砰的一声,夏油杰卡着他的脖子摁在地上,咒灵在他身后层层叠叠的浮现,他脸上带着笑,声音像是淬了血的刀:“闭嘴。”
委托人颤抖着,他眼底满是惧怕,更深处却是怨毒,夏油杰卡着脖子他说不出话,但游丝般的声音依然颤巍巍从他口中飘出。
“刽子手……”
“你们都是刽子手……”
这几个字飘到茂夫耳边,犹如利剑般自上而下将他穿透。
影山茂夫。
94%,95%,96%,97%,98%——
99%!
“喂!茂夫!”灵幻新隆大步向他跑去。
影山茂夫颤抖着朝咒灵举起了手。
夏油杰收紧了五指,无数张脸自他记忆中闪回,最后定格为了眼前这一张既懦弱又怨毒,既强横又卑劣的脸。
所以你看——
咒灵诞生自人类真是一件一点也不奇怪的事。
就这样吧。
夏油杰平静的将手下这张脸往地里碾,他感觉自己正和这张脸一起缓缓沉入死水。
忽然,身后传来了茂夫细微的抽泣声。
他放下手,哽咽着说道。
“对不起,我做不到。”
夏油杰猛然从之前晦暗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猛地转头看去。
砰!!!
烟尘散去后。
茂夫全无抵抗,被恶灵狠狠的卡着脖子摁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