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181 META
释千约莫走出了二十米，屋顶上的气息若隐若现，又似乎在隐约间有和她拉开距离的趋势。
正当她准备加速和那人拉开距离，继续追那根食指时，一条系统提示又弹了出来。
【您发现了人格卡牌！[发型师]（普通），拾取冷却期5min……】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释千凭空生出一股有人在她周身大开杀戒、但她却完全没掌握其动向的感觉。
于是，仅仅在一瞬间，释千反踢墙壁，做出折返蹬墙的动作，依靠技能迅速爬上二层楼高的屋顶。昏暗的夜色中，一道人形黑影正趴伏其上，尚且未对释千的到来作出反应。
随着视觉焦点的凝聚，一道浅金色的轮廓勾勒出人形。
解决完找上门来，精神状况有些不稳定的时虞，也到了之前和应观辞说好的约定时间。
释千回了趟房，把自己的“盲杖”给推了出来，直接下去汇合。
等到楼下，还没去找服务员打听，就听到了应观辞招呼自己的声音：“释千释千，这里！”
这人不像之前的江乐，不会公事公办地称呼“释小姐”，再配合上他永远上扬的语调，有一种大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的感觉。
没等释千往他的方向走，应观辞就快步走了过来，然后道：“来，伸手~我有惊喜想给你。”
疑惑照做，接着释千感觉自己手心里一凉，一个长方形盒子被放了进来。
“这是……？”
摸索了一下盒子，顶部有个圆形按钮，本着对方不可能塞自己一个炸弹的心，释千没想太多直接按了下去。
利索的咔哒声响起，盒子打开，她摸到了一个金属折叠物。
拿在手上颠了颠，释千眼带上的字都变成了【？？】。
“这是特殊定制的全息眼镜。”
应观辞不再卖关子，细致地开始和释千解释起来，“和普通全息眼镜不太一样，它算是脑机和全息眼镜的结合，戴上后能够直接联通大脑，像脑机一样让你‘看’到面前的东西。”
“不过这眼镜的保护措施没有脑机那么好，一天最多使用八小时，多了的话可能会对大脑产生不好影响。”
解释完后，应观辞问道：“要试试看吗？”
深吸一口气，将挡住眼睛的系带往额头上一挪，释千闭着眼，在他帮助下将眼镜戴上。
金属条微微震动了一下，调整成更贴合释千头型的状态，紧接着一声轻响，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传导过来。
“已激活眼镜，绑定个人芯片中……绑定成功，欢迎您释千，已自动为您启用模拟脑机画面。”
紧接着是一阵扫描的声音，释千感知到自己一片虚无的视线中，缓慢出现了一些白色的小颗粒悬浮物。
那些小颗粒悬浮物凝聚在一起，变成一片片的白，黑色线条从中抽出，逐渐组成了物体的形状。
站在释千对面的应观辞认真观察着她的状态，以防不适应这副眼镜好及时调整。
不过观察到一半，他的注意力就被释千的眼睛给吸引走了。
释千因为长期系着布条眼带，睫毛被压得偏低，和平常人翘着或者平着的睫毛不同，微微垂下挡着眼，看上去有一种她在思考的感觉。
再加上她因为无法视物，没有焦点的双眼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像是毫无情绪的玻璃珠。
不过随着全息眼镜的激活，她的眼神逐渐开始变化，浅棕色的瞳孔如同被注入了光，让应观辞第一次感觉到了具现化的生命力。
适应了光亮后，释千的视线放在了对面应观辞身上，随即一挑眉：“你怎么长这样？”
应观辞还没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啊？”了一声。
释千：“你的脸是平的，而且脑袋方方正正。”
要不是不太礼貌，释千简直想伸手去摸了，这和噩梦里看到的应观辞差别太大，还是说全息网络上的形象是他故意往好看去捏的？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应观辞失笑摇头解释：“因为你的眼镜功能特殊，所以没有加好友的人都是默认建模形象。我现在加你，你同意一下就好啦。”
不等释千问其它问题，眼前就弹出一块光屏提示。
【您是否添加[应观辞]为现实好友？】
视线在那个[是]的按钮上停留了两秒，【添加成功】的提示就弹了出来，面前站着的方脑壳平脸人形象缓缓消失，露出他真正的样貌。
橙色卷曲头发，微微上挑的俊秀狐狸眼，除了没有狐耳和狐尾巴，对方和噩梦中相差无几。
不过……
释千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他，好奇问着：“你怎么没有戴眼镜？”
这人脸上干干净净，但从刚刚加好友的事情上看，应该也是戴了全息眼镜才对。
“我的在这里。”
对方说罢抬起左手撩开耳发，露出耳垂上墨绿色的圆形耳饰。
耳饰大约有指甲盖那么大，无数浅绿色的光点在里面乱窜，仿佛圈养了一群萤火虫。
“虽然被称为全息眼镜，但随着后续发展，形态不只有眼镜款式，还有耳钉发卡、或者胸针之类。”
应观辞关闭[隐私模式]，面前便浮现出墨绿色的虚拟电子屏，上面正是添加好友的界面，“我不太清楚你的喜好，再加上眼镜款是连接最稳定且不容易弄丢的，我就擅自做主替你选了。”
这种白给的东西释千当然不挑，她了然点头，接着环顾了一圈四周，观察起酒店环境。
不得不说源还是很大气的，替她订的地方看着就不便宜。
几个默认形象的人从她身边走过，释千好奇多打量了几眼后，转头问应观辞：“这全息眼镜是源送我的？”
没料他摇摇头，实话实说：“源报销的价格买不了这种带脑机功能的眼镜，我自己添了点钱。”
看着释千疑惑的视线，应观辞解释道：“抱歉之前强拆噩梦对你造成了伤害，这是我的赔礼。”
释千：“最终决策者是你们组织，又不是你。”
应观辞脸上依旧带着笑：“抱歉我没有坐到最终决策者的位置。”
释千：“……”
什么玩意儿，你小子是这么内耗的类型吗，组织都得给你颁发一个最佳背锅奖。
不想纠结在这种小问题上，释千不乐意欠人情，手指点点自己的眼镜：“你添了多少？”
他老实道：“6万。”
释千眼角一抽，淡然地哦了一声，把脑子里的“我把钱打给你”和差点脱口而出的“这么贵？！”给咽了下去，改口道：“好，我记住了。”
没办法，源就只赔了5万，全给都不够，没办法硬气。
见鬼啊，全息产品的价格还没卷起来吗，这么贵完全是奢侈品级别了吧，6万放到后巷里都够生活好几年了。
而且梳理师工资有这么高吗，这小子这么不差钱？
见释千脸色变来变去，价值观不统一的应观辞压根没反应过来是她觉得这东西太贵，问道：“释千，你不加入源，是因为源最终选择强拆噩梦，让梦主以痛苦的方式散去吗？”
释千这才把思维从算生活开销里拔出来，转向应观辞刚刚的话。
她没把话说死，耸耸肩含糊着：“也许吧，主要还是不太合眼缘。”
应观辞：“因为我和石狮显得过于不专业？”
看着他脸上表情认真，显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释千心里更确认了——这家伙就是来帮源背锅拉人的，估计买眼镜也是策略之一。
伸手拍拍他肩膀，释千眼神真挚：“等你专业到变成源的高层。”
“你就会考虑源？”
“不，你就会发现我还是会拒绝。”
释千说的果断，与此同时，她身后传来清脆的嗤笑声。
“是啊是啊，这才是对付死缠烂打的人最好的方法。”
回头看，又是一个方脑壳的人，不过这人和其他路人对比起来太矮了些，甚至给配了个小孩的默认形象。
很快反应过来，释千问道：“时虞？”
“是我哦~姐姐我马上就加你！”
说着释千面前又弹出了好友请求，点了确定后，时虞真正的样子展现在了她面前。
拥有一头水蓝色柔软短发的小姑娘眯眼笑着，脑袋上别着一个倒过来的双层冰淇淋发卡，看上去十分乖巧。
她眼里满是热忱：“姐姐要出门吗？”
见释千点头，她一下就挽了上来：“那我带姐姐逛逛吧，虽然家在后巷，但我对白纸市市中心也很熟！”
释千张张嘴想说什么，时虞又十分贴心地补充：“那个人也要跟着吧，毕竟他们组织还得负责姐姐的开销。”
你倒是清楚得很啊……
释千看了她一眼以示警告，毕竟才和她说过不要调查自己，现在又开始说了。
“这是之前知道的！我真的没再调查了啦。”
时虞贴着她，直接问着，“姐姐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态度是在撒娇，但她行为挺强硬的，释千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关系，更讨厌被别人安排着做什么。
于是抵着时虞脑门给她摁开一段距离，释千把轮椅给服务员后，带头走出酒店：“我还不饿，之前答应了帮别人订鹦鹉，所以得先去趟电子宠物店。”
被释千推开时虞也没什么反应，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回过头看了眼应观辞。
那双婴儿蓝的眼眸里全是冷漠，应观辞似乎没察觉到她的敌意，友好进行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应观辞。”
“源的人……”在灯光昏暗且狭窄的巷道中，只有少年踩着黏糊地面，用力拔起脚所发出的“滋啦滋啦”声。
不过除了这个，释千本人还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唇间低低的计数。
“487,488……”
走到第514步时，会抵达后巷最乱的公用垃圾堆，介时就能处理掉手上的垃圾。
紧拽的黑色塑料袋随着她走动发出哗哗轻响，常人眼里缓慢悠闲的步伐，对她来说已经算最快了。
毕竟释千是个盲人，现在手中没有赖以生存的盲杖，只遵循记忆中的路线前进。
任何微弱的声响都会让她警惕起来，耳中的监听器里传来隔壁巷的讨论声。
“一号巷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又有医疗人员又有巡逻员的，那些个走黑的终于被逮了？”
“好像是走黑的打架，普通人被牵扯进来了。”
回话的人将声音压低了些，光在背后编排那些人也会让她觉得不安，“不过除了一号巷，我们四号巷怎么也这么热闹，谁出事儿了？”
“呵！这我知道，是那个收保护费的男的！指不定是在屋里被人给杀了吧，真是活该。”
声音主人语气里透露出幸灾乐祸，“前阵子他去福利学校祸害小姑娘，还扬言说等一个瞎眼孩子毕业就强娶别人当老婆。呸！我都替那小姑娘晦气！”
在别人的谈话里听到了自己，释千将鸭舌帽压低了些，继续往前走。
“513，514。”
走到第514步后，她将手里的垃圾袋用力往右一扔。
伴随着塑料袋摔入深处的声音，那股一直围绕着她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化学品气息，终于周围消失。
心中略微安定了些，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从这个无监控区绕回廉租房，和屋中等待的女孩们碰头。
这场“绝育”计划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顺利到释千都觉得运气有些太好。
摩挲了下冰凉的指尖，当她准备按照计划继续往前时，右边腰侧突然撞到了一块凸出来的板子。
什么东西！
心中一紧，释千反射性伸手去触碰撞到自己的东西。
入手是垃圾桶盖冰凉的边缘，接着她碰到一个圆乎乎的玩意儿。
还没等她仔细辨认，就听“嘀”一声，紧接着好几声快速的机械音——
【脑机vda-002已激活，读取用户数据中……读取失败，错误，正在生成游客账号】
【已检索到附近突发性情绪团，载入中……】
【载入成功，欢迎进入全息网络】
*
等释千终于从无穷下坠感中夺回身体时，在一片黑暗中，先听到的是干净清澈的男声。
那声音带着些鼻音，再加上拉长音的说话习惯，听上去像是有小羽毛在挠人。
“嗯？终于醒了，你好，听得见吗~？”
释千手指动弹了一下，发现身体没有疼痛的感觉后，便撑着坐起身，眼睛也反射性睁开了。
但就在瞬间，当看到面前拥有卷发和狐耳的少年时，释千整个人一震，差点反手给人脸上招呼一拳。
当然，并不是因为对方靠的太近——他反倒是维持了一个非常礼貌且安全的距离，半蹲看着释千，连手都没随便支过来。
但这是释千第一次见到光明与色彩，睁眼的瞬间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丰富的影像如洪水般涌入大脑，导致她眼珠四处乱转，视线的焦点无法在事物上停留，一时间不知道该看什么。
对面人望着释千这CPU烧了一般的表情，和他脸一样大的狐耳抖动了一下，眉头轻蹙，似乎有些担忧。
被牵扯进噩梦里的过客确实会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一不小心就要崩溃出人命，这可非常危险。
针对这种情况，梳理师有一整套应对流程，首先就要安抚好误入的过客，不要让对方的情绪起伏太过强烈。
于是狐耳少年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配上那明艳的外表显得异常惑人。
“请不要紧张，现在我们在全息世界中，附近有噩梦情绪团将你牵扯进来了，我们会很快将噩梦梳理开，然后助你脱离全息世界。”
听到对方的解释，释千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微敛，开始认真判断起自己的处境。
原来这不是现实世界？怪不得自己突然能看见东西了。
但是全息世界……我怎么会跑全息世界里去？
释千没有被少年灿烂笑容迷惑，反倒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即使住在信息不流通且极度落后的后巷中，释千对应用率极广的全息科技也有所耳闻。
全息世界——将网络世界具现化，通过脑机作为媒介，构造出全新的虚拟世界。
想要登陆全息世界，使用者必须经过严密检测，确认大脑能经受刺激，才能获得全息网络的登陆资格。
所以……自己这个一没媒介脑机，二没登陆资格的穷光蛋，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全息世界？
联想到自己晕倒前碰到的东西和那一连串电子音，释千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不会是遇上了破解版脑机吧，那东西无论使用者是否有登陆资格，都可以强行让人登陆全息网络，自己只听过黑市上有卖，价格还不便宜。
那么贵的东西就被随便扔进垃圾桶里了？！
大概推断出原因后，释千内心在咬牙切齿。
自己这是被迫上黑网，还被卷入了……呃，被称为[噩梦]的局域网。
也不知道外面自己的身体会怎么样，好在她选择的那片垃圾区基本不会有人靠近，而且要处理的罪证也都脱手了，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快速理清思绪后，释千将视线放在对面少年的脸上。
刚恢复视力，她还不知道和人说话该看哪儿，眼神一时在少年脸上飘，最终挑来挑去，还是停留在了对方更加鲜艳漂亮的眼眸上。
发现女生乱飞的眼珠终于愿意集中在自己脸上后，狐耳少年振作精神，继续营业微笑：“我是本次噩梦的梳理师，叫我应观辞就好，你叫什么？”
从刚刚起就从对方嘴中不停听到陌生词汇，释千直接道：“释千，你说的噩梦是什么？”
应观辞张嘴想解释，一声不耐烦的喊叫从背后传来：“应观辞你有完没完？到时间了，再不进门噩梦又要倒带重启了。”
于是话卡在嘴里，狐耳少年仰头眯眼说了句“小狮子真暴躁啊~”，接着伸手悬在释千面前：“地上很脏，我们先起来吧。”
顺势起身后，释千感觉对方也不会先解释了，只得退而求其次，自己观察起周遭环境。
他们现在站在一栋破旧居民楼的二层楼道中，过道十分狭窄，两个人都无法并排走。
楼梯上乱七八糟的垃圾占用了不少下脚地，导致上下楼堪比趟雷。
而在这挤满了的楼层里，有着四间入户门，所有门都锈迹斑斑，看上去有不少年的历史。
过去必须得用手一点点摸索，再加上狠狠摔上几跤才能得到的信息，现在两秒间就能准确获得。
释千轻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从刚刚起就剧烈跳动的心脏。
没有失明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目前噩梦中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五十五分，按照约定应该在八点敲响这扇门，还有时间，不用太着急。”
狐耳少年微笑着走到刚刚发话的人身边，身后巨大柔软的狐狸尾巴紧紧贴在背上，似乎不想被这楼道给弄脏。
接着他侧了些身，余光关注着站起来的释千，发现对方只是冷静打量周围后，微微松了口气。
和应观辞对话的是个黄毛少年，脸上带着不耐烦表情：“而且就算在噩梦里的时间比外面快几百倍，但反复重启这么多次也够浪费时间了，烦人事能少一次是一次。”
他揉头瞥了释千一眼，接着又“啧”了一声，像是很不满她的出现：“噩梦已经扩散了吧，都出现过客了，再不抓紧，牵扯进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释千挑眉：“所以噩梦过客就是无辜路人？听上去是你们的无能导致受牵连的路人增多，而我恰好就是倒霉鬼之一？啧，有精神损失费吗。”
突然被抓进来，自己也烦的要死，要不是听他说“噩梦里的时间比外面快”，她脾气还得更爆炸一些。
搞什么东西，自己正好在外面“毁尸灭迹”，转身就被牵扯，真的要气也是她气。
听了释千的话，黄毛少年眼看就准备炸开，但被应观辞微笑着压住了肩膀。
“石狮，还有一分钟，再错过敲门导致噩梦重启就麻烦了哦。”
闻言石狮顺势下了台阶，从鼻腔喷出一口气后，转头看向那锈迹斑斑的铁门，准备到点就敲门。
释千完全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屑，接着看了这狐耳少年一眼。
她本以为对方是这刺头的跟班，现在看来猜得不太准——毕竟没有跟班会直接叫老大的名字，或者压着不让老大做什么。
也许是释千那直勾勾的眼神让应观辞误会了，他后退一步，等着刺头少年敲门的同时，轻声道：“抱歉，关于噩梦的事情我会给你解释的。放心吧，你现在十分安全，我们很快就能脱离梦境。”
释千眉毛一挑，看在对方态度还算和蔼的份上，没再说什么。
不过对于这种画饼式承诺，她不怎么信任，只是面无表情点点头，接着问：“那精神损失费？”
应观辞一愣，随即眨眨眼：“这个我现在说不准，不过等出去后会有专人与你沟通的~”
“咚咚咚。”
时间到了，石狮不顾身后两人在说什么，直接敲响了面前破烂铁门。
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张中年妇女疲惫却热情的脸庞。
“哎呀~是小雪的朋友吧，欢迎欢迎，大家先进来坐呀！”
三人依照顺序走进房间，应观辞回身将门掩上，手指轻敲一下门背，吸引了释千的视线：“刚刚解释被打断了，噩梦具体是什么我稍后与你解释，不过可以先从每场噩梦都有名字上说起。名字是噩梦的核心，能让你更快掌握情况。”
“这场噩梦的名字叫——”
看着门后挂着的暖色单日老旧日历，应观辞的声音伴随着铁门关闭的“咔哒”声一同传来。
“小雪的计划日历。”
无视了介绍，时虞直视着他的眼睛，末了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从小被源养着，因为犯了错永远只能当一个低级梳理师。没想到源这么对你，你还全心全意为它拉人。”
情报网这么灵通，还能知道源内部的事情，这家伙在她们组织里地位绝对不低。
应观辞打量着她，接着露出灿烂笑容：“正如你说的，既然是我犯的错，我就该弥补过错~这是好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哦。”
听了这话，时虞露出被恶心到了的表情，没再说什么，哒哒哒就往释千那边跑，边跑边甜甜喊着：“姐姐，等等我嘛！”
释千的脚步真的停下来了，站在酒店门口似乎在发呆。
不过她不是因为时虞的话停下，而是被酒店外的景色给震撼到了。
——满目的白，白到她开始质疑是不是应观辞刚买的眼镜出了问题。
回头看了眼跑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嗯，蓝蓝的，没问题。
再回头看向旅店外。
白色的地面，白色的灯，白色的建筑，白色的飞行器，白色的天。
除了在街上走着的默认形象方脑壳人们，其它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
仿佛一瞬间天地所有物品都失去了色彩，虽然看着很干净，但让人感觉空冷无比。
白纸市吗……像白纸一样纯洁无瑕？
这四个字从对话框中蔓延至对话框外，仿佛身处梦境一般扭曲、变形。他的身体倏地僵住，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对方的控制、还是因为他自身的恐惧。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地少女食指中指并拢、重重点在他的胸口。
路齐呼吸一滞，身体完全僵硬，但他似乎并未被剥夺控制权。
他依旧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活动手指也没有受阻碍。……蓦地松了口气：他似乎并不像周回一样会迎来被塞进口袋无法脱困的命运。
禁止躲避的警告消失，对话框内出现了一行字。
【困于其中之人，命运自有定数。】
少女平静地收回手，将那由废品构成的长横刀直直收入口袋中，插着兜站在他面前，好似一切都未发生。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这行文字在对话框里出现的瞬间，那打着问号的名字栏也发生了改变。
——[肃清者META]
第 182 章 182 肃清者
第四面墙被打破，路齐不清楚这是游戏策划的设计，用meta游戏的设定来治理工作室玩家的乱象，还是游戏内的NPC真的觉醒，开始猎杀玩家？
如果是前者的话还好，如果是后者，虽然乍一听有些荒谬，但也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织梦到底会不会出手处理？
路齐隐约记得论坛里有过讨论：有玩家反馈集体下副本时被游戏内的官方人员发现，并详细盘问了何为“玩家”，之后据说那个组织的首领便销声匿迹，有人猜测是被“优化”了。
路齐下意识甩了下头，将荒谬的猜测摇出大脑。而阴影之中的少女似乎凝视着他，沉默着一动不动。
那诡谲的对话框闪烁了一下，姓名框上的文字如烟消云散，一行鎏金的文字覆盖了一切。
经过一番挑挑拣拣，盛愿终于站起了身，现在手上捧着两把小花束了。
释千还在想这是怕等会儿再出意外，好多一把花备用时，就看她蹦蹦跳跳凑过来，将异常鲜艳的那把塞进了自己手里。
“这是给好朋友的！”
这束花风格大红大紫，完全踩在了释千的审美点上。
接过花，释千低头闻了闻，这种小花其实并没有什么浓郁的花香，淡淡的香味融在空气中，根本无法捕捉到。
“谢谢，我很喜欢。”
盛愿露出灿烂笑容，捧着留给精灵的花束，转身一挥手：“走吧，我们去吃肉！”
等等，不一定呼唤你的宝箱怪里就放着肉吧。
不过梦主都这么想了，果不其然，在下一个石头宝箱中，她们便找到了一份……牛排。
还是放在盘子里装好的、热气腾腾、旁边有小番茄与西蓝花装饰的那种。
梦主，我知道你想吃牛排，但箱子里出现摆盘精致的食物，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依旧不敢乱吃，释千在盛愿渴望的目光中合上箱盖，转移话题道：“走了这么久，我好想先喝水啊。”
小侏儒看着她兜里可以用来解渴的果子，虽然有些疑惑，但依旧善解人意：“好吧！那我们去找小河。”
两人刚想离开，突然又听到了一声呼唤。
“盛愿！”
怎么回事，连环宝箱怪是吗？这次不再用唤魂式叫法了，还挺朝气蓬勃。
不过等她俩回头，发现这次叫人的不是石头箱子，而是一个同样矮小的侏儒。
那没脸的小侏儒皮肤黝黑，从草丛里探出脑袋，看到盛愿后拼命挥舞着双手跑来：“盛愿！！”
盛愿虽然有些惊讶，但看到族人的第一反应也挺兴奋，同样跑了过去。
两个小侏儒抱在一起，欢天喜地地转了几圈后，黑皮盛愿欣喜问道：“今天是你的出行日吗？你终于来精灵之森啦！”
“嗯嗯，我和我的好朋友一起来的哦，给你介绍一下，她就是好朋友~”
所以自己在梦里的名字直接变成“好朋友”了是吧，算了问题不大，毕竟他们一整个村都叫盛愿呢。
当向释千介绍黑皮盛愿时，小侏儒语气一下顿住了，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对方额头，小心问道：“你有名字了吗？”
黑皮盛愿笑着点头：“嗯！我叫四！一二三四的四！”
四说完后就牵着释千和盛愿的手，拉着向一个地方走：“我带你们去看我的精灵~她可好了，一定也会欢迎你们的~”
释千感觉到身边的小侏儒瞬间紧绷了起来，甚至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无数次——毕竟终于要见到她最想见的精灵了，紧张也是正常的。
随着四一起往深处走，周遭的花逐渐变得更加茂盛，同时粗壮的树变少，场地逐渐空了起来。
一座漂亮的小航屋出现在留出来的空地之上，航屋旁边有一小片田，里面种着释千看不懂的植物，色泽鲜艳很好吃的样子。
“四回来了？”
一个头发白橘相间的小侏儒从田里冒出了头，接着就像是应声一样，又钻出了两个小脑袋。
“四回来了！”
“四回来了！”
三个小侏儒向这边奔来，其中一个还摔了跤，最终滚着到了她们面前。
四对释千她们一一介绍过去：“这是一、二、三，是比我更早来的盛愿，现在也都有名字了哦。”
这下释千虽然没看到精灵，但也觉得这取名方式确实有点敷衍了，不过一二三四还挺顺口……
似乎是外面的吵闹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小航屋门打开了，一位满头银发、面容精致的尖耳精灵走了出来。
银发精灵看向她们，露出一个笑容：“哎呀，一二三四，带朋友来了吗？”
她的声音像琴音一样婉转，再加上那柔和笑容，美得让释千觉得周边颜色的都浅了几分。
嗯……好像不是错觉，周边的颜色真的浅了些。在维克多说完报酬后，房间中一时没有别的声响。
最终还是释千先开口：“你们用什么去调查别人脑室的？”
应观辞的脑室出问题这个暂且不说，可能他之前也经历过治疗，不过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脑室出问题了？
“做心理治疗的组织有特殊仪器，当然我们知道的没那么多，最多就是扫一眼知道谁脑室状态奇怪。”
看出释千的戒备，维克多说话便坦诚了许多，“就像这次，通过扫描能察觉到两个脑室，刚开始我还以为只有两人呢，经过百里的提醒才发现是三个人，漏了只狐狸。”
怪不得一开始和奚航说只邀请两人，看来是真把应观辞给忽视了。
旁边的时虞安静听了半天，皱眉看向身边：“你脑室呢？怎么藏起来的？”
看来过去应观辞说自己没有脑室的话被她彻底当成了开玩笑，脑室对于时虞来说算是暴露出的命脉，要是能给藏起来她肯定想藏。
于是应观辞只能再次解释道：“我没有脑室。”
时虞瞳孔一缩：“你这是傻了还是死了？”
应观辞沉默片刻，犹豫道：“……大概我还挺健康的？”
没有搭理旁边两人窸窸窣窣的谈话，释千继续问维克多：“这样也只能查出一个人脑室出问题，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的脑室也有问题？”
和释千对视了片刻，最终维克多扬扬下巴，懒洋洋道：“如果你能完成委托，我就告诉你。”
看来是不准备开口，说什么也没用了。
于是释千不再追问，自己也开始打起了太极：“接委托这事儿你得和我们老板商量，我也没办法擅自做主啊。”
这话倒也没说错，维克多点点头：“行，我会去联系的，那这两天你们要不要先熟悉下个梦主的资料？”
看来对方是很有信心让她接下这个委托，都开始提前布置了。不过这个资料是能随随便便就给他们看的？欢乐园前总裁，这算是个不得了的身份了吧，应该很在乎隐私保护。
不过等等，为什么觉得欢乐园这么耳熟……？
没等释千回忆起是在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维克多就继续道：“所以就麻烦你们多跑几趟，去欢乐园总部看看，调查一下前总裁的为人，好收集更多资料。”
释千：“？”
什么时候梳理师还兼职私人侦探了？
释千：“这个不应该是你们准备好资料吗？”
维克多：“好麻烦。”
释千：“……”
推卸完责任后她打了个呵欠，整个人看上去放松了几分：“都这么晚了，你们是要在这里等欢乐园现任总裁醒，还是明天直接去欢乐园？”
万般防备着过来，迷迷糊糊贴了个委托上来，释千总觉得脑子里全是问题，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终她打算先回去理清楚思绪，于是起身道：“等你和我们老板谈妥后再说吧。”
维克多点点头对门外道：“百里，送人。”
铁门被百里推开，他看都没看室内是个什么情况，转身就领起了路。
再次穿过那颇有恐怖氛围的昏暗走廊，释千看着前面的人开口问道：“你是杀手？”
“是的。”
杀手不是特别注重自己身份吗，怎么回应得如此坦率。
释千看了时虞一眼，小姑娘现在正抿唇用自己的全息眼镜刷着什么消息，一时没有回应。
于是释千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过去老大有提到过，说你是组织里很重要的人。”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抱希望能得到有用回答，但结果给了释千一个惊喜。
“重要的人？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领路的人似乎想了想：“必要情况下的话你的优先级很高。”
释千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组织老大的女儿了，话语权居然能这么重的？
并且由此也可以猜测出一个事实——维克多可能认识失忆前的自己，所以自己脑室出问题她也明白该怎么解决。
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总之事已至此，释千也想知道究竟背后还藏着什么事。
还没等释千接着问，百里摸摸自己耳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讯息，接着紧闭嘴默默带路。
看来是被训了。
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释千也很配合的闭嘴，跟着一起到了医疗所门外。
确定任务完成，百里就像是鬼一般飞速离开，看样子刚刚说错话给他造成了不小影响，估摸着回去要接受惩罚。
看着沉思表情跟在最后的应观辞，释千问道：“你要回源吗，明天是工作日吧。”
“这个不用担心，我明天可以再请个年假。”
得亏噩梦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不然他这年假请光事情估计也解决不完。
刚准备道别，释千像是想起什么：“你是准备回源吗？”
“没有，最近进进出出太多次，担心被源的人注意到，我就在外面住的酒店。”
释千猜也是如此，便直接道：“我帮你问下我们老大，看能不能在工作室给你个房间。”
应观辞一怔：“这不太好吧。”
这种能方便快速联络的事情，释千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想了想他可能介意的点，安抚道：“没事，大家的房间门都是智能锁，还有猫咪管家巡逻，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应观辞：“我不是担心这个，不，我没有担心……”
说完，他也明白大家住在一起的好处，便点头：“麻烦你了。”
等奚航那边回复了没问题，三人便一起回了航屋工作室，应观辞在发现大家走进富人区后，嘴里“要不我在周围定个酒店”的话也咽了下去。
临时买的床和床上用品几乎和他们前后脚到，等应观辞上楼面临空荡荡只有一个床的房间时，自己默默准备补下单生活用品。
不过他刚把旅行套装放进购物车，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一开门，释千拎着一包东西递过来：“给，我这里有多余的洗漱用品和一些用得上的日用品，你拿去用就行。”
刚想说“不用麻烦你破费”，应观辞便看到那包日用品里有个露出头的牙刷。
那牙刷是人形的，似乎是什么明星代言品，总之拿在手里刷牙的效果是用明星头发刷牙，看上去很是邪门。
释千顺着他视线看去，灿烂一笑：“这是我们之前去同人餐厅吃饭时的赠品，都没花钱，你随便用。”
她当然不会用这个，家具还能用布挡一挡将就，这把这玩意儿当长期生活用品用确实有点蹉跎生活热情，这下正好给应观辞当一次性日用品，也算物尽其用。
很想拒绝但又觉得不太好的应观辞默默接过：“谢谢。”
“没事，里面还有同人睡衣呢，都是最大码子，随便穿，之后直接拿回去就行。”
说完，释千打了个呵欠，“行了晚安，明天见。”
送完日用品，释千转身回了隔壁，看着整洁了不少的房间满意点头。
很好，自己房间里的死宅味儿又淡了一些。
躺进床里，释千都来不及整理今天发生了什么，就一头扎进了梦中。
不知道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还是熬大夜的副作用，释千的睡眠质量非常差，睡睡醒醒，自己都不太明白是清醒还是睡着了。
所以当她听到耳边传来笑声时，整个人是有点懵的，挣扎着就想要坐起来，但身体一点也不听使唤，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
“咦？小船长怎么又在温室睡觉啊？”
释千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坐了个人，还知道对方将什么柔软的东西放在了自己额头上。
“给你编了花环~都是用的我喜欢的花，很香吧！”
没有味道，但释千能感觉到自己心情变好了，显然很喜欢对方的行为。
“这几天多亏了小船长陪我，我才能逛完这个飞船，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释千没办法回答，对方也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继续道：“虽然你对这里熟，但对外面不熟吧，我可是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吃过很多你没吃过的东西。什么时候你从飞船上下来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比如什么水煮鱼干锅鸡，还有巧克力火锅。”
“你知道巧克力火锅吗，能用很多好吃的水果蘸着吃呢，我喜欢蘸草莓，香蕉也不错。”
“不过我吃多了会拉肚子，所以管家不让我多吃，小船长应该没有这种烦恼吧，毕竟你很厉害，是这艘飞船的拥有者！”
“你真的没有出过飞船吗，不会觉得很寂寞吗——虽然这里也有很多人，但他们好忙啊，都没人和你聊天，连你身后的小跟班都不喜欢说话，你自己也不会笑哎。”
“噫~你的小跟班瞪我了，小船长，我好怕怕哦~！”
“算了，我还是快点走吧，明天就要做最后的检查，回去先吃顿巧克力火锅，不然之后就吃不到了。”
“再过几天我就要做手术了，哎~别做完手术后我就不认识你了吧。”
声音压低，似乎对方靠近了释千的耳朵，像是想说什么悄悄话。
完全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音调冷淡稚嫩但又让释千觉得有些熟悉——这是自己的声音。
“钥匙已经到身边了，你知道该什么时候去开锁，毕竟这一切事情都是你计划的。”
安静了半晌，之前阳光快乐的声音再次响起：“加油，小船长，就算我不认识你了，你也不要忘记我哦。”
一个激灵，释千轻喘着气睁开眼，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睡眠不足让她的大脑变得有些昏沉，释千没有戴全息眼镜，面对着一片虚无发呆，感受着汗水从自己额角流下，弄得脸上痒痒的。
钥匙。
记忆中脑室里那些上锁的书柜突然浮现在释千眼前，她抿了抿干裂的唇，思考着这二者的联系。
以及……
“这一切事情都是我自己计划的”？
释千从惊叹中找回思绪，注意到精灵身边有一层淡淡的能量波动。
那股能量波动给释千的第一感就是温柔，仿佛初升晨光，还带着股清甜的露珠味道。
这是盛愿之前说的，精灵们都有的魔力吗？
银发精灵在释千发呆时就已经走到了面前，先是蹲下摸了摸盛愿的脑袋，接着拉起释千的手一脸心疼问着：“受伤了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柔和的能量顺着牵住的手传递过来，释千觉得掌心痒痒的，像是浸泡在了温泉里，每个毛孔都舒服到张开。
“好了，这下就不会痛了，下次要小心哦~”
包扎伤口的长叶被精灵拆了下来，她用手帕轻轻拭掉糊着的草药，像是对待什么宝物。
原本受伤的地方现在一片光滑，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凄惨模样了，这下就算返回现实，身体也不会因为大脑认知而产生幻想伤口。
释千活动了一下左手，看向她真诚道：“谢谢。”
银发精灵回了释千一个微笑，接着站起身招呼着：“乖孩子们饿了吗？快来，我给你们准备吃的。”
盛愿们欢呼着就跟了上去，释千走在最后，打量着前面领路的精灵。
对方身上确实围绕着一股神奇力量，但除此之外，释千觉得那光芒就像是强弩之末，透露着一股虚弱。
尤其是在帮自己治好伤口后，她的魔力就如同被风吹动的蜡烛，晃晃悠悠很是危险。
联想起之前盛愿说精灵用魔力去签订契约的事情，难道因为这个精灵和四个小侏儒签订了契约，所以魔力损耗变得严重？
这样看来，签订契约对精灵的好处没找到，就先找到个坏处。
虽然不知道魔力耗尽对精灵意味着什么，但总归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前面的五个盛愿们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全部围着精灵，讨论着接下来要吃什么。
梦主此刻倒是安静了起来，甚至好几次回头看释千，似乎社恐属性大爆发，想从好朋友这里汲取点能量。
释千配合地加快步子跟了上去，被银发精灵带到小农田后面的露天餐桌旁。
精灵先让她们坐下，接着端来面包和浓汤，还一人给发了份肉排。
一二三四冲着精灵道谢后就兴奋开吃，只是她们的用餐有点不讲究礼仪，弄得桌上乱糟糟的，让精灵无奈拿起旁边的围嘴替她们围上。
释千先是喝了口浓汤，眼神顿时一亮。
这汤是用土豆和鸡汤熬煮的，块状土豆已经软烂，让汤变得黏黏的，再配上浓郁的鸡汤味道，能把人舌头鲜掉。
可惜没有饭，这个泡饭肯定很好吃。
释千入乡随俗地用面包沾着土豆浓汤，旁边的小侏儒们则专注吃肉，饭桌上一时只剩下认真进食的声音。
银发精灵温柔地看着她们，看到盛愿快速吃完后，又给她添了一份：“别着急慢慢吃，不够还有呢。”
梦主埋头吃饭，释千替她问道：“您知道其他精灵住在哪儿吗？”
银发精灵摇头：“我性格比较孤僻，很少与别人来往，抱歉，帮不上忙了。”
“没有的事，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释千十分乖巧，“就像是请我们吃这顿饭，真的特别好吃，吃完感觉接下来一切都会变得顺利起来。”
精灵抿唇轻笑，拿来一个装满面包的篮子：“喜欢就好，这些带着路上吃吧。”
说完，她叹了口气，表情看上去十分悲伤：“最近精灵之森里似乎出现了很坏的精灵，你们真的要继续往深处走吗……”
释千捕捉到了关键词：“很坏的精灵？”
“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都说他们会做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精灵替盛愿撩开耳边的金发，轻声问着，“你也是出发去找精灵的孩子吧，要不要直接待在我这里？”
叫一的侏儒抬头看了对面一眼，最终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往嘴里塞东西。
盛愿一时没回过神，呆了半天，最终小声礼貌道：“谢谢，但我想先去找找。”
精灵很理解她的想法，点点头：“那一定要小心呀，我也欢迎你再回来。”
盛愿看见对方没有责备自己，立刻有了精神：“嗯！谢谢！”
得益于大家的闷声干饭的认真态度，这顿饭结束得异常之快，吃饱后盛愿就带着那一篮子面包，拉着释千准备离开。
不过没等走远，小侏儒一就叫住了她俩。
她从旁边地上捡起麻布袋，跟着走过来：“我也要去外面找点吃的，送你们一程。”
盛愿不疑有它，很热情问着：“好呀，要不我们先帮你一起找？”
一语气硬邦邦地回绝了：“不用。”
释千能看出来一是想和盛愿说点什么，也不点破，只是默默跟着她们。
果然，等离开段距离后，一突然对盛愿道：“就算之后你没找到精灵，也别回这里了。”
她语气严肃，同样也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精灵已经收养了我和二三四，魔力几乎被榨干，再加上你的话，她活不了太久。”
说罢还想证明什么，一甩了甩手上的袋子：“看，正常情况下精灵如果收养了我们，我们就不用再外出捕猎了。但她魔力太微弱不能变出食物，我得负责狩猎和耕种，这样大家才有正常生活。”
一显然不觉得这事儿让她困扰，反倒是十分骄傲的样子，释千猜想这活儿估计也是她自愿揽下的。
盛愿被她这一板一眼的态度吓到了，无措地搓着竹篮，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释千拍拍她俩肩膀，对着一认真道：“我们明白，你放心，不会拖累那位精灵的。”
“明白就好。”
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盛愿怀里，“这是我自己做的肉干，抱歉凶了你。”
说完她转身就跑远了，留下盛愿和释千两人。
释千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转移下话题，就见盛愿抬头，表情一片茫然。
“好朋友，如果签订契约会让精灵越来越虚弱的话，我真的还要去见我的精灵吗？”
说着说着，她神情低落，甚至眼睛里慢慢溢出泪水：“我一点也不想让精灵受伤，一点也不想……”
地上的色彩全然消失，就像梦中人不切实际的幻觉，那被打翻的油画颜料仅绘在记忆中，留下瑰丽而诡谲的一瞬光阴。
异常能量的波动消失殆尽。
释千向后退了一步，和那条排水沟拉开距离。但感知却顺着“触手”回缩的方向追踪而去，随后在排水沟的尽头发现了一处隐秘的缺口，那“触手”的最后信息残留于此。
……这栋房子的确密不透风。
这条排水沟，似乎是唯一的入口？
第 183 章 183 爱的创生 启
刚才那色彩斑斓的液体一小节“触手”显示的是“高携带”。
而她之前接触到的那俩觉醒者都是“中度携带”，这么一对比，这间屋子内的那个家伙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她现在已经拿到了那根手指，理应转身就走，但释千又实在是有些好奇。
不过她现在叠加数个满级高危人格，从各个角度来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或者异种能对她造成实打实的伤害，她不至于为“好奇心”付出什么代价。
甚至如果她想，完全可以随便换一个具有攻击性的人格，比如[物理安眠师]，用终极技能直接把这间房子从外面拆了。
动静会不会太大？
连烟都来不及扇了，释千打开好感度界面，看着情仙那血淋淋的-21陷入沉思。
没有因为骤降的好感度感觉挫败，释千摸摸下巴，思考着情仙好感度降低的契机。
情仙噬情如命，自己之前的行为也不算是无情吧？
说自己喜欢钱，接着用烤鱼的烟熏了熏楼上的小伙伴罢了，为什么会在别人都涨好感的情况下哐哐掉好感？
特别是烟熏，直接-20，相当于一个本来陌生的态度瞬间变成厌恶。
看着上面还在咳嗽的人，释千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想。
或许是因为熏着那些情仙可能会喜欢的仙使，所以对方就开始厌恶自己了？
这么想着的释千忍着烫把烤鱼脑袋给揪了下来，右手甩成圈，用力抛到楼上的小伙伴那里。
一声尖叫传来，伴随着尖叫的，还有熟悉的好感度提示。
[火仙好感度+1，情仙好感度-1]
啊，果然，情仙你喜欢的仙使可真多啊。
不过火仙你凑什么热闹，你该不会是那种见什么行为新鲜就加好感的乐子人吧……
大概了解到了两位仙人的喜好，释千关掉好感度框，继续耐心烤那外焦里生的鱼。
确保鱼熟了后，她盘腿默默啃起鱼来。
[火仙好感度+1，酒仙好感度+1]
扒拉掉面上的焦皮，释千吃一口面目狰狞一下，这东西不仅没有调味，还充斥着一股腥气，嘴里余味能缠一天。
还好噩梦世界没有排泄概念，不然这东西吃下去不得窜到明天去。
[火仙好感度+1，酒仙好感度+1，情仙好感度+1]
等终于把自己做的烤鱼吃光，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毅力感动了情仙，好感度终于聊胜于无地涨了一点。
就在释千开始思考接下来还要做点什么刷好感时，嗡嗡的御剑飞行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道道白色人影站在剑上，向着不同的花飞去，没一会儿释千就看到了带着纯白面具的水三。
四个时辰就过去了？这场噩梦里的时间进展还真快。
水三低头看了眼释千脚下的花，望着奇怪的鱼骨头和火堆陷入沉默，但很快抬头打招呼。
“我来接你回去了。”
释千立刻把自己制造的垃圾打包好，包括燃烧下来的航头灰都塞进袋子里后，提着上了水三的阔剑。
站稳后释千对着水三道：“等会儿我们不急着出秘境，在秘境口守着看看有什么人路过。”
虽然这要求有些奇怪，不过水三还是点点头，如她所愿将剑停在了秘境出口处。
于是释千成为了门卫，一个个检查出门的仙使们，还看到了个捂着嘴咳嗽的，对侍从抱怨着有人在下面烤火，弄出好大的烟呛人。
释千：“……”
顶着水三看过来的目光，释千正直地站在阔剑上，继续寻找自己队友。
等到最后她以为人都走光了时，终于看到一群侍从顶着轿子过来了。
那轿子由玉石制成，前后左后都挂着浅蓝色的纱帐，隐隐能看到其中人影。
从侍从的数量就可见得上面的人排场有多大，释千眯眼看了看人影的身形，突然开口：“死海？”
纱帐后的人很明显动了一下，接着里面传出“呜呜”声，像是人被堵住了嘴。
释千立刻按着水三肩膀道：“麻烦靠过去挡一下他们。”
三水完全遵守她的命令，但因为距离很远所以直接起步速度拉满，让释千身子后仰，只能伸手抓住三水衣领稳定身形。
接着阔剑到达轿子面前，三水又是一个极限刹车，这下释千脚底打滑，向前栽倒。
这加速度太快，释千直接撞着轿子前的两个侍从一起扑进了纱帐中。
还没等她抬头看清是什么情况，就发觉有东西在冲击力下被推出轿子，随着到来的便是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释千心里暗道不好，抓着轿子边缘往外看，得益于清澈的湖水，看到了被绑作一团、瞪大眼睛冒着泡往下沉的死海。
“三水！捞一下！”
不用释千多说，好几道白色的身影就冲了下去，将无辜被撞飞出去的死海给捞回轿子上。
看着面前浑身上下全部湿透的死海，释千趁着周围侍从不注意，飞速将他嘴上贴着的符咒给扯了下来。
“咳咳咳咳！！释千，你想害死我吗！”
确实干了不靠谱事情的释千摸摸鼻子，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周边死海的侍从上前，举着剑很有礼貌地开口驱赶：“请仙使尽快离开。”
不仅他们在说，三水也飞到释千身边低声道：“秘境即将关闭，我们该离开了。”
无奈，释千只得撤退等着出去再说，翻身跳回三水剑上，被带着送出秘境。
等穿过浓雾来到秘境外面，释千让三水停下等待，只是半天也没等来死海的轿子。
看着释千坐剑上守着洞口，三水问道：“你是想等刚刚的那位仙使吗？”
释千：“对，他们怎么出来的这么慢？”
三水：“因为对方是第一仙使，传送阵是直接连通到他们宅中的。”
好家伙，这就是贵宾待遇吗，怪不得之前入场的时候也没看到他。
不过等等，第一仙使？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小伙伴发达了，释千开始猜测着那边的神仙好感度有多少，不知道能不能蹭点好感度。
不过为什么对方地位这么高，上下班还一副被人绑架着走的模样，或者正因为是第一仙使，才会有这种待遇？
得确保对方状态才行。
下定决心后释千问三水：“他住在哪儿，我能去找他吗？”
三水摇头：“第一宗门仙使住的地方有很多看守，一旦潜入被发现，会取消问仙秘境的进入资格。”
这下有点麻烦，早知道刚刚就该抢着多说两句话，至少安排一下明天怎么见面。
看着三水这明显不会冒险去帮忙的样子，释千最终点头：“行，那我们先回去吧。”
再次御剑晃悠回去，释千看到自己那四面透风的初始点，心生不妙：“等等，我们就住在这吗？”
三水稳稳行驶着：“仙使不用担心，屋子通过今天的问仙应该有所改变，居住环境一定会变好的。”
想到情仙那血淋淋的-21，释千很有自知之明，觉得改变了也一定不是好的方面。
所以当看着自己茅屋前被泼狗血后，释千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奇怪的“装饰”，带着三水进了屋。
不过接着，她看着屋里出现的东西，回头问道：“这是？”
这茅屋本来就不大，现在正中心放了个巨大的黑色圆形水缸，上面盖着红色的布，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这是酒仙根据你们的表现酿的酒。”
三水替她掀开缸口的红布，“酒仙可以万物为底，将人的行为或情绪酿成酒液，或甜美或辛辣，一切都以你自身为主。”
说着，释千就闻到了一股酒香，不是很浓烈，底子里还有点焦味儿，也不知道是风味如此还是酿造失败。
“这些酒具有灵气，会吸引更多的人去你的宗门，宗门人气值越高，前来照顾的侍从也就越多。”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的好感度与待遇啊……
把酒缸盖上，释千环顾了下周围，寻找还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
茅草屋地面被铺上了地板，在漏风窗子旁还有一个可以用来打坐的蒲团。
别的就没有了，整体看上去还是空空荡荡的，足以见得目前处境有多惨。
“仙使可以在这里打坐等待第二天秘境开启。”
水三说完后就站在房间的角落里，配合上那无脸面具，就像是具一动不动的雕塑。
嗯……那效果还是怪吓人的，释千看了两眼，感觉这家伙确定扎窝赶不走后，走到蒲团那边坐下，整理起目前的状况。
如果没想错的话，这个“恋爱系统”的内核其实就是明星培养，什么酒仙火仙的，这些全都只是个概念。
就像是酒仙所说的将之前的行为酿酒，更类似于产生“作品”，这些作品就是让观众欣赏的存在，如果作品足够优秀，就有更多粉丝来宗门中。
火仙就比较简单，只要做的事情有话题度，无论是好是坏都会增加好感。
财仙则是看重本人能提供的经济价值，大概作品和粉丝越多，好感度也会增加得越多。
情仙……释千不知道外面的弯弯绕绕，她提交完笔试内容后，稍微等了几秒，便得到笔试通过的答复。
电子音：“即将进入实操考试环节，请考生做好准备，倒计时三秒，3、2、1——”
下坠感传来，释千微微一晃，等稳住身形时，周遭的景色已经完全改变了，葱郁的绿色取代了一片白，同时传来的，是森林特有的清新香味。
“噩梦编号：v013。噩梦名称：精灵看我我超甜。”
“模拟噩梦生成完毕，请考生开始梳理。”
电子音彻底消失，释千仿佛摘下了降噪耳机，外来的声音瞬间涌入大脑，刺激得她微微蹙眉。
这噩梦的名字还挺俏皮的……精灵看我我超甜，有精灵的话，是西幻背景？
她环顾起四周，自己现在身处在一条类似于乡间的小路上，周围看不到人烟，而左手边往远方延伸出一片森林，越往里去越黑，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正犹豫是向森林里走，还是沿着路往前找找人，一道猛烈的冲击就从后袭击了释千。
整个人被扑得险些摔倒在地，释千往前走了几步卸掉惯性，快速扭头查看，就发现自己腰上多了个人。
身高只到释千大腿的金发小孩正死死抱着她腰，并且因为太矮，整个人离地吊了起来，在释千扭身的时候甩来甩去，仿佛是个合格的大型挂件。
感觉到了释千的视线，金发小孩抬眼冲她嘿嘿一笑，浅棕色的眸子里水光盈盈，耳朵上有个伤口，旁边还戴着金色耳环。
小孩额正中还有个像魔法阵的纹身，藏在额发中隐隐发着白光，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好朋友！你来看我啦！”
不动声色地将人从自己腰上撕了下来，释千将其摁在平地上开口道：“好朋友？”
“嗯！怎么啦，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最忠实的好朋友啊~！”
疑似梦主的人发身份牌了，释千只能默默接下：“好好好，但别突然扑过来，挺吓人的。”
小孩眨巴眨巴眼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依旧满脸笑容望着释千，满脸真诚。
怎么最近遇见这么多阳光开朗型角色……不过也不错，看着挺好沟通的样子。
不清楚这小家伙是不是梦主，释千想了想试探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孩没对这不自然的提问感到奇怪，直接道：“既然来精灵之森门口，当然是想看会不会有精灵从这里出来啦！”
说罢，她脸上洋溢起憧憬的神色：“选择我的精灵会是什么样的呢~”
听着小孩说话，释千内心琢磨着“精灵”在这场噩梦里的存在意义。
“精灵看我我超甜”。
从这场噩梦的名字能看出，精灵似乎是被推崇的一种存在，包括刚刚小孩的话——“选择我的精灵”——能感觉到精灵地位挺高，像是上位者。
“明天就是出行日，我终于能去森林找精灵了！”
小孩蹦蹦跳跳向道路的另一端跑去，跑到一半，回头吆喝着，“今天先回村吧，天就要黑了！”
释千自然跟着她走，就目前情况看来，这孩子是梦主的可能性很高，得靠跟着她了解这场噩梦。
两人走了段距离，一个小村子才在释千视线里冒了头。
这村落看上去就像是小矮人建的一样，房子高度只比释千高一点，村子里的人也和身边的小孩一个高度。
释千有点震惊，低头又看了眼身边的人。
她身高只有自己一半，加上脸也很幼态，这才让释千以为她还是个孩子——年龄四五岁的那种。
现在看来是自己判断错误，在这个有精灵的西幻背景下去看，对方估计是侏儒族。
释千还在思考，迎面就走来位头发花白的无脸矮个老人，颤颤巍巍地和金发小侏儒打招呼。
“盛愿，你跑哪儿去了，明天就是出行日，还不好好回去做准备！”
小侏儒露出一脸被抓包的心虚表情：“好的卓奶奶，我这就回去。”
说罢她牵起释千的手就往自己家方向走，嘴里还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
为了让她牵得更顺手些，释千只能半弓着身子，同时视线快速扫过周遭。
除了建筑尺寸都小一号，倒是没其它特别的，不过释千注意到这个侏儒村除了盛愿，其他人年纪都偏大，并且看着很虚弱，走步路都要停下来喘口气。
看衣着打扮不像穷到吃不起饭，这种虚弱感是年龄带来的。
因为太老，做事儿都不利索了。
释千收回目光，想起刚刚小侏儒叫别人“卓奶奶”，好奇问着：“你们名字里都有卓？”
终于到家了，盛愿推开一个小房子的门钻进去，头也不回地答道：“这里是盛愿村，大家都叫盛愿！”
在黑暗中，她脑门上的魔法阵愈发明显，让释千能准确知道她的位置。
盛愿用小锤子敲了一下墙壁中插着的透明水晶，伴随着清脆的叮叮声，一束火苗从顶端燃起，暖黄色的光线洒满了小屋。
接着她才满面笑容招手示意释千进屋，顺便补充道：“名字很重要，只有和精灵签订契约后才有呢~没签契约的都叫盛愿！”
释千挑挑眉，没对这种奇怪的命名方式发表意见，只是顺着她的邀请进屋。
为了节约空间，并且避免被那水晶火炬烧了头发，很大只的释千双臂抱住膝盖，团成一团坐了下来。
这个小房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就角落铺着干草堆，平日里似乎被当成床在用，睡出了一个圆形凹槽。
除此之外，地上还放着用干草编的玩具，小鸭子小球之类，做工很精致。
盛愿把小玩具拢到一起，拍拍这个摸摸那个，把露出来的毛边边撕掉，像在打造完美艺术品。
随着动作，她额头上的魔法阵如呼吸般微微闪烁着，引起了释千的注意。
虽然梳理师考核题目里有说最好不要问梦主太多问题，以免引起对方怀疑，但释千觉得如果不去了解，梳理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看着梦主头号嫌疑人，她斟酌了下语句，扬起笑容道：“盛愿，我第一次来这边，还不是很了解你们和精灵契约的事情，能问你些问题吗？”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自己的见识也是。
梦主只赋予了自己“好朋友”这个设定，那么当一个“刚来这边，常识有点欠缺的好朋友”也没问题吧。
如果有经验老道的梳理师在场，就能察觉到释千正在尝试掌控梦主思维，让梦主态度变得对她更加有利。
当然，察觉到的老梳理师一定会第一时间制止释千——毕竟这种行为太过危险，一旦失败就会被梦主察觉，同时导致噩梦崩溃。
飘在半空的两个监考员都因为释千的话投去了目光，中年女人还显得挺淡定，但霓虹火柴人明显紧张起来，随时准备把模拟噩梦关闭将人弹出。
不过释千说出这话后，盛愿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点点头：“那你想问什么呀？”
“和精灵签订契约有什么好处？”
释千直白的疑问让盛愿发出了长长的“唔”的一声，对方认真思考后，脸上表情有些疑惑：“好处？和精灵签订契约不是为了好处哎，这只是我们的传统。”
看她表情是真疑惑，释千了解到不能问这么直白，开始绕圈子：“那你们刚刚提到的出行日是什么？”
盛愿：“这个呀！当我们成年后就可以前往精灵之森找精灵了，成年后的第二天就是出行日，盛愿们都会来送行~”
“我看村里还有很多老年盛愿，他们是没出去找精灵吗？”
盛愿摇头，情绪低沉下来：“没有找到精灵的盛愿会回来，他们很快就会变老然后去世。”
看来侏儒一族寿命都很短，找精灵难道是为了长寿？
“如果签了契约，盛愿就不会那么快变老？”
这话把对方给问住了，她皱眉思考半晌，摇头：“不知道哎，找到精灵的盛愿有名字就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大家的状况。”
这种情况不应该属于生死难料吗……你确定他们是真的找到了，而不是半路人折了？
释千很难判断“精灵”这个存在的好坏，只知道盛愿们相信着精灵，或者说是他们一生的追求就是找到精灵。
看着她天真纯粹又充满热忱的眼神，释千没再深入，而是换了个问题：“那你们要怎么签契约？”
说起这个，盛愿来劲了，她像是早已模拟过千万次般，熟练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这里有个契印，只要精灵将手放上来，往契印里注入魔力，接着宣誓就信啦！”
“宣誓？”
释千露出好奇神色，“宣什么样的誓言？”
小小的侏儒站直了身子，挺胸认真道：“以盛愿全新的名字为契，从此以后，盛愿将守护精灵，精灵也将保护盛愿，不离不弃，直至寿命走向尽头。”
这誓言听上去挺公平，就是虚得很，总觉得没什么实质束缚力。
盛愿似乎给自己说兴奋了，宣誓结束后整个人开始嘿嘿傻笑，双手捧脸开开心心在原地转了一圈，接着骄傲看向释千：“是不是很好很厉害！”
释千没有扫她的兴，点点头继续问着：“如果违背誓言会怎么样？”
盛愿从来没想过违约的事情，被释千说愣了，接着快速摇头：“不可能的，盛愿不可能会违背誓言。”
“那精灵背誓呢？”
这个可能性盛愿更是没有想过，她呆愣的时间更久，反应过来后摇头的力道也更大：“不可能！”
说着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一样，小侏儒的声音变快了几倍：“精灵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精灵，他们很强大很善良！愿意和弱小的我们签订誓约，愿意用魔力来维持我们的生命……”
小侏儒声音里几乎快要带上哭腔了，她害怕释千还觉得精灵不靠谱，重重说着：“精灵真的很好！真的真的！”
心中叹了口气，释千感觉有些头疼。
这应该就是代表路人缘，想要获得良好的路人缘，大概需要好好表演包装自己才行。
虽然刚开始想着别走“黑红也是红”路线，但现在的自己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大步前进，并且有一种越来越黑的趋势。
嗯……死海作为第一仙使，人气一定很高吧。
不知道他那边的“恋爱系统”是什么样的，需要的话可以试着蹭蹭他的热度。
而且目前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梦主到底是谁。
如果这个恋爱系统真如释千预料的那样，那这四位神仙只是梦主脑中的一个概念，梦主真人在哪儿？
总不能像普通恋爱游戏一样，把四个角色全部好感度拉满攻略完毕后，才会出现一个隐藏角色让人来攻略吧。
释千心里这么想着，本来还在“哈哈怎么可能”，耳边就响起了提示。
[已解锁隐藏攻略人物，请加油哦~]
在四个黑色剪影下，出现了一个新的黑色剪影。
[女娲]
[好感度：0]
在斩断联系前，释千想的是重创它、留它一命，转而借用陆闻礼吞噬能力，再将它转为画作达成她想要与之“共生”的念想。
但在斩断联系后，释千便全然没有什么“共生”的想法了。
不过如果这样就死了的话，也太过无趣了。
“它的致命点不在这。”死海立即说，“没杀死，小心。可能是致命点被它人转移，也可能在场域内部存在。可能会展开场域，也可能会逃跑。”
释千握着刀，目光在水珠间游荡，确实没发现任何可以称得上为“致命点”的地方。
强烈的异常能力波动翻腾而出。
水珠化为水雾，周围变得朦胧而不可视，斑斓的色彩从其中释放，一圈圈环绕在她周身，彩色的雾又开始慢慢凝固成形。
这是这个异种的场域。
果不其然，在场域尚未构建完成时，系统的提示便已经弹了出来。
【恭喜玩家触发人格类副本：《爱的创生》！】
【你所做的一切，因为我爱你，也因为你爱我，这是属于爱的伟大创生，是你在口中复读的真理，可是……你爱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任务目标：解愿。】
第 184 章 184 爱的创生 变
人格类副本？解愿？
释千上次经历的人格类副本还是“盛愿”，实话实说的话，她不是很喜欢人格类的副本。因为这种副本存在唯一解的“True Ending”，
如果想要达成TE结局，多少会有些限制她的自由活动。
释千思索片刻，决定还是看看副本的情况再做打算：有意思的话，达成TE问题也不大，还能获得一个固定场域的调配权。
她站在原地，等待周围由各类色彩构成的迷雾渐渐散去。
环顾四周，释千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圆形中庭之中。腥红色的灰暗，无源的灯光，游荡的血腥味构成了这个空间的底层氛围。
目光的尽头是一道道直达天花板的展墙，展墙每隔2米便挂着一幅画作，色彩诡谲，一眼扫过去、有的画作似乎正在流动，而当目光停顿时，流动的画作便又静止下来，仿佛流动仅仅只是视觉产生的错觉。
感知探出，粗略估算这应该是一个由无数同心圆构成的迷宫，而疑似迷宫唯一出口的方向，有一团巨大的异常能力波动，似乎就是这个场域的“核心”。
夸完人，没有在意对方呆愣的神色，释千很快收回视线，兴致勃勃低头在画笔中寻找。
发现没有对应的橙色后，问小雪道：“你的笔里没有橙色吗？”
应观辞耳朵抖动了两下，终于反应过来般，蹲下对着释千低声道：“我们有次的重启原因就是她彩铅缺少颜色，画不出她想要的东西。”
释千了然，看着小雪似乎也在寻找的样子，立刻亡羊补牢道：“这个颜色也不一定会用到对吧？不重要！”
没有找到自己的橙色彩铅，小雪放弃后抬头：“但是想画太阳。”
哦对，橙色是太阳的颜色，这还是自己刚刚才说的。
停顿半秒，释千出主意道：“也许我们可以不画太阳，画月亮也不错。”
不过小雪显然没听进去，微微垂眼看着床铺，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听着的应观辞很怕再来个倒带，立刻压低身子，笑容灿烂对小雪道：“橙色也可以用其它两种颜色混合出来，虽然麻烦点，但不是不能画的。”
感受到小雪和释千都向自己投来目光，应观辞变成托儿所老师，从床上捡起黄色和红色的彩铅：“就这两种颜色，混合起来就是橙色了哦~”
听了应观辞的话，释千这才挖掘出脑子深处关于颜色调和的小知识。
她自然也学过这些，不过目盲的她对于颜色没概念，听讲的时候便打着呵欠将其归类于无用知识，通通抛之脑后了。
小雪听了应观辞的话，看着对方放进自己手里的红色和黄色彩铅，突然道：“番茄炒蛋也是这个颜色。”
这句话有些跳脱，虽然很符合这个年龄的活跃联想，但从面无表情的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奇怪。
释千：“哦？你喜欢吃番茄炒蛋？”
听了释千的问题，小雪垂眼，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接着摇头道：“不知道，但是和妈妈约好要做甜的番茄炒蛋，是约定。”
释千：“哎~那还挺不错的。”
听着她们在那边闲聊，应观辞自觉开始替小雪收拾起出门写生的工具。
将散在床上的彩铅收起，再熟门熟路地从桌旁拿出画板与干净纸张，用塑料袋装好后，应观辞看了眼时间提醒道：“该出发啦，再不去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这场噩梦里时间流逝较快，就这么体感半小时左右，噩梦时间已经推进到十一点半，估计走到公园写生处就得到十二点。
释千自然不再耽搁，带头先走到门边，本想着把外面的垃圾清一清，没想到石狮已经在那处理了。
不过要说处理也不算，毕竟他只是把垃圾往两边踹了踹，清出一条让人勉强通过的道，全程手都没伸出来，态度非常敷衍。
身后传来铁门关闭的声音，随着小雪和应观辞出门，楼道变得拥挤起来，让释千不得不直接往楼下走。
把提着的东西放到左手，应观辞友好问着小雪：“小心脚下哦，需要我牵着你吗？”
当然，小雪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不用，她甚至没有走石狮清理出来的小道，踩在垃圾上啪啪啪地就下楼了，速度比其他人快上好几倍。
释千不敢托大，清理出的小道都得先蹭蹭确保不滑再踩上去，看着应观辞也一副警惕模样，好奇问道：“如果在噩梦里受伤会怎么样？”
按理来说这里是全息世界，受到的伤都和现实世界无关，但看他们谨慎的样子，显然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应观辞解释：“在噩梦中受到的伤害会反馈到精神上，如果这里摔断腿，脑子会认为自己受伤了，反馈回现实世界身体也会出问题，虽然能治但很麻烦。”
说罢他停顿了一瞬，接着笑眯眯安抚面色凝重起来的释千：“不过这是我们梳理师需要注意的问题，普通人会受到脑机保护，就算受伤也会识别成虚拟伤害，就像是玩全息游戏那样，不用太担心。”
“嗯。”
释千没再说什么，回过头更加谨慎。
她现在用的可是被扔进垃圾桶的破解版脑机，保不齐早就没有自我保护功能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走到楼下，视野终于开阔起来，只是周遭全部灰扑扑的，在情绪上并没有给人舒服的感觉，反倒更显压抑。
楼道里的垃圾不过是冰山一角，外面堆着的垃圾堆更为醒目。散发着恶臭的褐色脏水从中渗透流出，黄苔遍布周遭，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里面爬来爬去。
路边上有来来回回走着的路人，不过他们的脸要么光滑一片没有五官，要么只有嘴唇或者鼻子，看上去就像是未完成的肉色石膏像，视觉效果颇为恐怖。
担心释千害怕，应观辞和她并肩走着解释道：“因为噩梦是由梦主构建的，所有时间流逝、场景或者人都出于梦主的潜意识。如果梦主不认识路人，但潜意识又有‘路边需要有人’的想法，就会变成这样。”
就像普通游戏里那些不需要脸的路人NPC，只是为了给场景添加一丝活气儿。
对于来进行梳理工作的梳理师来说，无脸路人还是有好处的，这样能简单知道谁是噩梦的关键人物——毕竟只有重要人物才有特殊立绘和建模。
同样想明白这点后，释千快速扫过那些人的脸，发现大家众筹都筹不出一张完整的脸后，只得放弃搜索。
看着在旁边观察自己的狐耳少年，又瞥了一眼在带路的小雪，释千压低声音问道：“居民区的路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些，记不住她们的脸，代表小雪不常出门？”
不过话刚问出口，她就皱眉反驳了自己：“不对，出门写生在她看来也习以为常，小雪更像不在乎外界，从来没和别人沟通过。”
按照梳理师手册中的限制，应观辞本不该告诉对方太多噩梦相关的事情，但听着她的话只犹豫了一瞬，就直接回道：“我推测小雪有比较严重的自闭倾向，她的期待感与主动性很弱，一切行动都会按照计划进行，一旦没有计划，整个人便会停滞。”
仿佛这孩子是个巨大的发条娃娃，待做的计划是拧发条的动力，一旦没拧发条，娃娃便指会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应观辞尝试过和小雪沟通，但小雪把他和石狮当透明人一样，这才不得不和石狮一起走笨办法，反复重试了许多遍，试图达成计划通关。
听完他的推测，释千“唔”了一声后没再问，视线放在小雪身上，似乎是在观察这个小女孩。
应观辞的狐狸眼眨眨，最终嘴里的“你发现什么了吗”没问出来，收回视线往前看：“公园到啦。”
这里的公园看上去倒是比居住区干净不少，也可能是因为丰茂的植物遮挡住了地面，让人肉眼看不到垃圾——就是那些草航有点旺盛过头，显得这公园过于原生态。
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释千瞅什么都新鲜，伸手去触碰那干巴巴的树皮，试图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和手上触摸的手感相对应。
应观辞和石狮赶着去找写生的好地方了，留下释千一个人摸着树沉思。
脱离这个全息噩梦后，自己可以想象出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而且还学会了识别各种颜色，这下梦里的场景也能有色彩，应该有趣不少。
内心有些小愉快，释千刚准备收回手，突然感觉到手下的树爆发出一股生命力，像活了过来。
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毕竟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什么叫做生命力，非要解释的话，大概像是看到关闭的水龙头突然开始喷水……？
那感觉转瞬即逝，她皱起眉犹豫片刻，将手握拳狠狠捣了树干一下。
树航安安静静，并没有因为她突然发疯长出嘴来骂她。
她向周围看了看，一切如常，不远处应观辞正替小雪擦石凳，半蹲着将她画画的工具递过去，顺便也将便当打开，可以让她边画边吃。
而石狮打着呵欠，望着湖一脸无聊，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发生的事。
再次摩挲了一下自己指尖，释千直接向小雪的方向走去，准备去问问应观辞这是什么情况。
说不上是哪儿来的直觉，这树大概和这场噩梦没有关系，它给释千带来的感觉像是有人突然闯入，目前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被评价为翻不起风浪的史莱姆这边，释千正用力从史莱姆脑子里拽出一团纸球，甩甩上面的黏液，铺平努力辨认那溶解到只剩下一半的信息。
史莱姆们确实不知道学院比赛是什么，但落在他们地盘的垃圾知道啊。
学院比赛可是学院最盛大的活动，提前好几周就开始宣传，包括赛程内容与时间，全部都印成了传单四处发放。
不需要的传单自然就被当成垃圾投放进了史莱姆的地盘，让他们帮忙解决掉。
释千去垃圾堆里翻了半天没翻到，最后还是姆姆帮她问了同胞，知道有一个正在消化传单的史莱姆，半路杀过来“虎口夺食”。
把传单从脑子里拔出来的史莱姆笑呵呵去其它地方觅食，姆姆则贴上释千，头放在她胳膊上问：“勇者，能看清吗？”
虽然破破烂烂，但释千还是能分辨出上面的字迹，再结合上下文推论一下，点点头道：“嗯，差不多能明白。”
姆姆脸贴着释千小臂，满脸星星眼：“好厉害哦~”
侧头看她，释千伸出手指，试图抵着她额头给人推开，不料随着她动作，姆姆脑门凹进去了一块，估计再用力戳个对穿都行，但姆却丝毫没动。
姆姆：“怎么啦？”
释千：“……能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吗？”您快给我整社恐了。
姆姆水蓝色的脸上突然出现大滴大滴的眼泪：“勇者讨厌我吗？”
释千：“？！”
姆姆一边哭着打着嗝一边伸手在脑袋上捋啊捋，从脑袋上揪出一个胖乎乎的小爱心递给释千：“送给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软乎乎的水蓝色小爱心躺在手里，怪可爱的。
释千整个人僵住：“倒不至于讨厌你……”
说着说着，释千眼睛微微眯起，思维拔出，发现刚刚又被这小姑娘给牵着情绪走了。
姆姆虽然看上去和之前的盛愿一样天真，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想控制别人。
盛愿那种类型的孩子遇得太多，忘记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差点就着了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释千误会了，其实对方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一切行为都是本能促使的。
但总之，无论她是不是梦主，内心想法究竟如何，释千得确保对方接下来的行为不会对自己有影响。
将那蓝色的小爱心摁回姆姆体内，释千一改平日温和的态度，抖抖手上的宣传报平淡道：“谢谢你的礼物，先不谈其它事情，我们商量一下学院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释千气势突然变了的原因，姆姆摸着自己脑门上被摁回来的小爱心，也没再说什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一副乖巧模样。
“学院比赛明天中午开始，需要勇者和召唤勇者的人一起参加，没问题吧？”
释千简单询问了一句，看到姆姆点头后继续，“比赛内容为互相竞争然后剩者为王，我们不能带东西进去，一切发展从零开始。”
姆姆询问：“连食物也不能带吗？”
释千：“不能，武器食物，日常用品都不可以带。”
不过对史莱姆来说，食物方面还挺好办的吧，毕竟什么都能吃，算是一个很bug的优点了。
那植物人呢，他们感觉也不是需要食物的，正常来说有光照和水就足够。
兽人肯定是需要食物的，吸血鬼得留意一下，对他们来说食物应该是任何有血的生物。
如果想让这四个类型迥异的学院同台竞技，要怎么做到平衡他们的强度，不会过于让局势一边倒？
完全靠地图差异？或者外力限制一些种族天赋？
宣传单上当然不会写这么详细，史莱姆分院从来没参加过也都不清楚，在信息储备上释千就落后了其它学院一截。
不过问题也不大，释千谨记自己任务不是来拿第一名的，首先要完成雇主委托，去调查源心理分部的事情，接着再把被强行激活噩梦的梦主给安抚下来。
所以获不获胜这个确实不重要，别半路夭折就行。
冷静分析完毕后，释千看向旁边等着的姆姆：“开始比赛后一切行动都听我指挥可以吗？”
姆姆非常配合地狂点头，整个人就像是被勺子拍了一下的果冻，疯狂抖抖抖。
回答完了，她还主动询问着：“勇者，你还需要些什么吗？都可以给我说哦~”
听了这话的释千也不客气，直接发布任务：“其它学院扔掉的纸质垃圾都拿过来让我看看，就是那种写了字画了画的。”
垃圾堆里往往藏着很多秘密，如果这场噩梦中的人不注重个人隐私的话，大概能找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如果梦主觉得她能找到，她就能找到，这种时候不是试探梦主身份的最好时机？
好歹有求于人，释千对姆姆扬起笑容，只是眼里全是试探：“这么淳朴的校园时代，大家都喜欢把自己的小秘密写在纸条上不是吗？”
*
第二天中午，四个分院的召唤者和勇者全部来到昨天的大礼堂，准备参加学院比赛。
释千很姆姆是最后一个到的，推门进去的一瞬间，就聚集了一众等待人的视线。
姆姆被吓得又想往释千身上粘，被释千眼疾手快地拽下来了，压着她脑袋警告性地拍了拍。
站在大厅正中是一个没有脸的人，对方一身白加金发，看上去就像是神职人员。
“你们来晚了。”
对方语气淡淡的，并没有指责之意，“过来做例行的身体检查。”
释千走过去，看着他拿了个奇怪石头开始扫描自己，便不再多关注，转而将视线投往了旁边站着的人身上。
其他勇者显然都经过了一番打扮，时虞穿着一身哥特短裤小礼服，头戴能遮住一半脸的帽子，所有神情全掩盖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
旁边的应观辞打扮更为夸张，全套厚重东方风格衣服，橙黑色搭配格外显眼，甚至脸上还带着精致全妆。
当然，从他神情就能看出，如此盛装出席明显是被逼的。
释千眨眨眼，再次感叹了一下他的美貌后，将视线移到了最右边。
对比起前两个，桃花笼则显得质朴了很多，衣服也没换，只不过身后跟着的植物人举着小喷壶，一刻不停地朝笼中的桃花喷水。
笼中的桃花被喷得娇艳欲滴，每朵花瓣上都挂着干净水滴，看上去很新鲜。
除了“新鲜”这个评价，释千也说不出更多了，毕竟她的审美还是人类审美，比起觉得花好看，更想吐槽后面那个植物人的行为。
那不是朝别人脑子里喷水吗。
要她她可受不了，但桃花笼看着挺淡定的，也不知道真实想法是什么。
“好了，勇者检查完毕，请去旁边等一下，接下来检查召唤者。”
闻言在旁边等着的姆姆立刻上前，很开心地高举双手，一副随你检查的样子。
本来那人也就是拿着仪器打算随便扫扫，但看着仪器突然发出的红光一愣，接着道：“比赛不允许携带行李，带了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释千本来就没有走远，闻言倒了回去，伸手揽住姆姆肩膀，脸上扬起笑容：“等等，我们可没有违约啊，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哦。”
检察人员沉默着看了一眼姆姆，视线在她身体上打转。
看懂了对方意思，释千歪歪头道：“别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咱们这次比赛是不能带食物的对吧？”
“当然。”
“我相信在场的不少人应该是吃了午饭再来的吧？”
释千视线扫过大家，直接道，“至少我是吃了饭再来的。”
说罢不等检查人员反应，释千满脸无辜地问道：“现在吃完的东西都在我胃里，这算是携带食物入场吗？我需要把吐出来吗？”
检查人员：“……”
如果真需要吐的话，不管吃没吃饭，在场所有人都要吐一遍吧，这样才能达到最公平的状况。
但当然，神圣的学院比赛开场不需要满地的呕吐物，检查人员沉默片刻后便摇摇头。
于是释千点点头：“那我们姆姆也只是吃饱饭再来比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吧。”
说完，姆姆就乐滋滋撩开了自己肚子上的衣服，向检查人员展示了自己身体里的东西。
一本复古笔记上点缀着5块颜色不同的宝石，在水蓝色的史莱姆体内隐隐发着光，看上去就像是水果硬糖，应该挺好吃的。
释千没想到她突然配合表演，默默伸手将她的衣服拉了下来。
懂什么叫财不外露吗，我们这可是在钻漏子，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检查人员皱眉：“这个不是能吃的东西吧。”
“你们不是经常投放垃圾给史莱姆吗，这都是从垃圾堆里找出来的，拿来当午饭无可厚非。”
说完，释千语重心沉地补充了一句，“不要搞种族歧视啊。”
天大的帽子被扣了下来，检查人员表情尴尬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让她俩通过。
其它参赛者沉默的看完了整场诡辩，也不知道是该庆幸不用当场吐午饭，还是该警惕这个看上去有些狡猾的勇者。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在场所有召唤者都对释千产生了兴趣，特别是情感比较外泄的月狼，应观辞觉得对方一副想冲上去闻闻释千的样子。
正常来说释千不会做这么引人注目的事情，这次是改变什么策略了吗？
既然她主动跳出来，那么相对应的，自己和时虞就该隐藏下去。
认真思考着的应观辞垂眼看到自己那橙色厚重的宽袖衣服，沉默了会儿。
把这个疑问暂且放在心里，释千回到三人身边，应观辞注意到释千离开了一段时间，而现在眼里明显带着事儿回来。
他将笔递给小雪后，起身询问：“怎么啦？”
回头看了眼树，释千道：“你们能检测到有人误入噩梦吗？”
闻言应观辞眉头一蹙，大尾巴在身后甩了下，转头看向石狮：“小狮子，有新误入的噩梦过客吗？”
坐在旁边长椅上的石狮一脸莫名，闭上眼似乎感知了一下，接着摇头：“没有，当我吃白饭的吗，过客误入那么大动静都会感觉不到？”
应观辞像是松了口气，笑眯眯对着他说了声“以防万一嘛~”后，转头对释千道：“我不太擅长检测，平时是石狮负责这方面的事，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释千当然不觉得刚刚是自己的错觉，但追着不放估计也调查不出什么，只得蹙眉放弃，接着转了话题。
释千：“你们还有分工的？”
“当然，正常梳理噩梦一个人可搞不定，除非……”
话说到一半应观辞收了声，看着释千等他后文的眼神，抱歉笑笑，“这就是梳理师才能知道的事情啦~”
你这家伙，梳理师招生办的人吗，靠说话说一半拉业绩？？
看出释千的无语，应观辞狐狸耳朵一耷拉，又露出可怜兮兮的求饶表情：“抱歉啦~”
不过这次还没等释千再问什么，有些熟悉的抽离感突然传来，小雪举着画板看向释千，眼里染上茫然：“不对……这不对……”
释千唇线微弯，随后清空了对话框内的内容。
新的文字出现于其上：“所以，你想让把你困在这里的那个家伙彻底消失吗？”
犹豫。
画中人显然犹豫了，而犹豫就是最好的回答。
释千心下顿时有了猜测，而在仅仅四五秒的犹豫过后，画中人也做出了回答。——长短长长。
Y即YES。
眼前的画作唯美治愈，犹如梦中的初恋，或是令人艳羡的纯真幸福，这样缱绻浪漫的氛围感，全然是出于“爱人”的眼中、笔下的，以至于她身上的每一笔触都寄托着绘画者满溢而出的爱。
然而，画中人面对释千的问题，却给出了两道肯定的回答。
——她想要绘画者死。
第 185 章 185 爱的创生 爱
“你在阻止我进入其中？”
是。
“因为里面有危险。”
是。
“选错是否也具有危险？”
是。
……
在前两道问答过后，除了进一步涉及她和画家的关系以外，画中人对她其它的问题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选错只不过会失去部分“东西”，但如果选对所有入口、迷宫通关，就会彻底迷失自我，而迷失自我的人根本无法达到让画家“彻底消失”的目标。
因此，画中人劝释千不要进入真入口，舍弃一些东西离开就好。
这可能是某种陷阱，但想要达到TE的结局，肯定必须要进入真入口一探究竟。
释千当然没接那果子，也没接小姑娘的话，只是默默观察对方。
原因无它，在看到她的瞬间，释千感觉自己心脏绞痛起来，一丝丝地压着呼吸，几乎让喘不过气来。
释千长这么大就没心绞痛过，就算是眼睛看不见，她也蹭福利学校里的老师健身房天天锻炼。虽说不能让自己锻炼得像头牛，但至少增强免疫力让自己不会得病。
现实里没体验过的疼痛记忆里倒是体验了，释千没有办法，只能抿唇等那股疼痛缓慢褪去。
但也许是她脸色太臭，小姑娘看着有点心慌，眼珠子在释千身上打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释千身后的琴站了出来，他拿过一个果子，替释千询问道：“你是来这里的客人吗？”
琴也没什么表情，但语调要温和很多，只是带着一股目的性非常明确的外交感，让人亲近不起来。
疼痛缓慢散去，释千终于恢复了呼吸能力，看着小姑娘等她回答。
对方收回手，拿起一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是呀，怎么，这层不能进人吗？”
释千接过话头：“可以进人。”
但接着，她绷着自己的脸加上：“但不能摘果。”
对面人牙都快咬在果子上了，硬生生踩了刹车：“你都收了我好处了！”
当然，那个好处就是琴手里拿的果子。
释千脸色不变：“这是罪证。”
对方嘟嘟嘴，摆烂了，一口咬了下去：“算了算了，多少钱我赔，我白家继承人还能没钱买个果……”
话说到一半，她脸色一变，扭头开始狂呸：“什么玩意儿！好苦！！”
释千内心涌起一股好笑的情绪，但表面还是面瘫脸：“因为难吃，所以不能摘。”
呸干净了，嘴里还全是苦味，小姑娘表情一抽一抽的，看着很想给释千也塞个果子的样子。
但最终她把剩下的果子丢进旁边的灌航区让它自由生长，面对释千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白灿！是白氏集团下任接任人，你呢？”
释千一愣，失忆前自己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释千这名字还是福利学校的老师给自己取的呢，虽然本该叫“释福”，但自己嫌弃太土说要当疯子……
系统那边静悄悄的也没反应，释千只得道：“我是船长。”
白灿没注意到释千不说名字的小心思，反倒被她的头衔给吓了一跳：“这么厉害？”
惊吓之后又是余吓，因为白灿想到自己当着人家船长的面偷摘果子，甚至因为太难吃而吐了一地。
但白家继承人不能露怯，她拍拍自己还沾着果汁的手，笑容满面地转移了话题：“哎呀，我看你年纪挺小的，那我叫你妹妹吧，你直接叫我白灿姐就好！”
很好，这家伙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占了便宜，心理承受力和脸皮也是够强的。
“那这位呢？拿了我罪证的小弟，也是船上的什么官儿吗？”
琴当然不会吱声，释千替他介绍道：“琴，我的助手。”
白灿了然：“哦哦哦，就像大老板身边那种‘五分钟内我要这个人全部资料’的秘书吧，我懂我懂。”
释千：你最好真的懂。
就在三人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悠扬的萨克斯音乐响起，释千能感受到整艘飞船里的氛围瞬间变得欢快了不少。
“你们该下班啦，那我也得回去了。”
白灿往楼梯方向看了看，接着对释千笑道，“估计这几个星期我都要来这里了，我们下次约呀！”
说完也不管释千同没同意，风风火火地跑走了，在楼梯口处还拉着扶手给释千飞了个飞吻。
[叮叮~任务发布，请回寝室休息]
释千回忆着自己寝室在哪儿，同时看向琴：“你有寝室么？”
琴停顿片刻，接着点点头。
“那回吧。”
说罢释千直接朝着记忆中的寝室走，路上遇见不少带着愉快笑意下班的研究员们。
研究员们在看到释千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僵硬一瞬，接着点点头打了招呼，朝着各自的寝室走，脚步速度都加快不少。
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形象能让他们怕成这样，以及这飞船真的不是什么贼船吗？
说实在到现在释千也不明白自己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又不能用揠苗助长的方式去探索，毕竟留下来的记忆是循序渐进模式总有它的道理。
走进自己寝室关上门，释千打量起周围。
简简单单的房间，甚至简单到中间只有一张床，周围连个衣柜书桌也没有。
释千知道再往前一点就是共用的更衣室和厕所之类，想写点东西也有简单的图书馆和开放式办公室……
但我好歹是个船长吧！屋子里就一张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反正在记忆中也用不着洗漱换衣，释千直接爬上床，想再试试把自己意识投放在飞船上的感觉。
她闭上眼后，从她手指尖又冒出了细细的光带，缓慢和船体相连。
那片宏伟的俯视图又在她眼前展开，飞船的任何细节都躲不过她的眼睛，就在释千打算更仔细观察一番时，思维突然被拉闸了。
对，是真的拉闸，仿佛正在登陆的脑机突然宕机，路上的飞行器突然熄火一样突然。
眼前所有东西都陷入黑暗，但下一秒，灯亮了，同时传来悠扬的小提琴音乐。
和之前的萨克斯一样，这乐曲悠扬，但不同于萨克斯，总觉得还带着点催命的感觉，很能调动人的怨气。
这不会是上班铃吧……
释千很难接受刚刚闭眼睁眼就到第二天上班点的事实，虽说噩梦里经常用这套时间跳跃大法，但记忆应该不会跳……
不对，难道这个记忆是按照不同时间分了几段，以每天的结束为锚点，来提取下一段记忆？
不然总不能把自己的上半辈子再过一遍，效率太低了，不是自己能做出的事儿。
释千从床上翻身坐起，干想当然不会知道，得去外面看看才行。
刚一开门，就看到漂亮的黑发小跟班。
“早安，船长。”
释千没回对方的招呼，绷着自己的浆糊脸问道：“你当我助手多久了？”
虽然不太明白释千为什么问这个，但琴还是认真回答道：“一周。”
那这跳跃时间还不算太多，释千都做好直接跳几个月的准备了。
看释千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周的训练成果，琴显然不再是个闷葫芦了，甚至看着她的脸色开始汇报工作。
“经过船长的教导，我已经大致了解了飞船上的基础事项，并开始接手船长在人际上的一些工作。”
“前日我收集了各位员工的需求表，部分员工认为中央空调的温度过低，还有人希望在茶水间提供燕麦奶，嗯……还有一个外来需求，希望飞船温市中多种植味道不错的果子。”
释千听到这里，微微扬了扬下吧，艰难露出个疑惑表情。
然后下一秒，一道身影就从后面钻了出来：“没错！多种点甜果子呗我的小船长~”
来人仗着自己高一个头，很不客气地揽住释千贴脸蹭着，甜言蜜语轰炸过来：“小甜心~我们居然已经有12个小时没见面了~你想不想我啊~”
释千瞳孔地震，这人就是之前遇见的白灿，但区区一个星期，为什么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是可以抱着一起蹭脸的关系了吗！
不过接下来白灿的话就让她稍微放下了心：“哎呀，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白灿姐姐这么温暖的怀抱都没办法融化你吗？”
自来熟很恐怖，好在过去的自己没有随波逐流。
释千默默推开她，脑中自顾自和系统交流：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哎呀，好可爱的姐姐呀~不多享受一下她温暖的怀抱吗？]
释千眼睛微微一眯：你和她一伙的吗？总觉得应观辞的态度和之前有些微妙不同，现在似乎变得更加服帖了，释千懒得去揣摩他，跟着瞬移一起等着集装箱里的人开门。
不过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安静到让人觉得这就是个空集装箱。
又敲了会儿，释千转头看向时虞拜托道：“可能里面的人遇上困难了，时虞，帮忙开下门吧。”
闻言时虞笑眯眯上前两步，拉住集装箱下面的卷帘门把手，像是开罐头一样把它撬开了。
除了卷帘门发出的巨大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轮椅女人手中东西落一地的脆响。
对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过来，似乎没料到异能者这么不请自入，但紧接着敛了神色：“做什么，异能者要抢劫了吗。”
瞬移没注意到变得诡异起来的氛围，着急把自己手里的透明人推出去：“医生，麻烦你救救人！”
到嘴边的拒绝在看到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紧急后，医生的职业素养占据了大脑，她扶着轮椅去拿止血工具，顺道指挥着让把人放床上去。
看着对方开始包扎透明人的伤口，等在一旁的释千目光朝外望去。
对面正是他们之前吃拌面的店铺，撞倒的招牌又被扶了起来，挡在那儿让释千看不清店铺门口的情况。
走到门边，释千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她转头，问自己身后站着的两人：“之前我们坐在饭店里时，如果往外看会被那个立着的招牌挡住，看不到外面的吧。”
除了应观辞坐在靠外的地方，其他三人都被招牌挡着，释千记得还是瞬移把招牌弄倒后，自己才看清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之前想要去救那摔倒的女人时，瞬移怎么会跑得比应观辞还快？就像是透过招牌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样。
视线逐渐往旁边滑去，释千和一个放在医生集装箱正对面的自动贩卖机对上了眼。
跑得很快……？
释千：“……”
脑袋里的一些片段逐渐连成了线，将整个噩梦全部串联了起来。
释千感觉自己现在脑子清晰得可怕，随便找个灯泡往头上一插都会发光的那种。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就“招牌到底挡住了多少视野”问题争论的两人，道：“我明白江乐在顾忌什么了，为了结束这场噩梦，估计得好好和她聊聊。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做些布置，能帮我个忙么。”
时虞和应观辞同时停了嘴，齐刷刷看向释千，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争论留下来的较真劲儿，释千感觉自己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会抢着去做。
“透明人躺着的床靠近窗户，应观辞等会儿用言灵去控制一下他，时虞陪我回去一趟，我得看看之前那些监控屏和更衣室里的箱子，顺带去找下傀儡异能者。”
看着那两对发光的双眼，释千瞥了眼后面的梦主：“……总之，我们出来再说。”
*
窸窸窣窣一阵包扎后，轮椅上的女人松了口气，伸手摸了半晌才找到透明人的手腕，探了脉搏。
异能者的体质异于普通人，这么一通喷泉当下来这人居然还活着，脉搏甚至还挺强健。
医生揉揉眉心，将轮椅转向正在擦拭地板上血迹的瞬移，道：“好了，交治疗费，人带走。”
瞬移把最后一丝血迹擦干净，仰头看去：“谢谢，一共多少钱？”
“和之前一样，别以为你救过我就能打折……”
医生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巨大力道，随后脖间一凉，似乎被什么利器给抵上了。
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色厉内荏：“不想死就别动！”
透明人见自己伤口包扎完毕便暴起袭击了医生，没想到恩将仇报到这种地步。
担心惹怒透明人，瞬移慢慢起身举起双手，电子音里带着些颤抖：“你、你想要什么？”
边这么说着，她边偏头用手臂按了下耳机接通释千那边的通讯，向他们发出紧急联络申请。
联络很快就接通了，不过和瞬移预料不同的是，那边反而先传来了呼救声。
释千语气激动，还带着丝慌乱：“老大，我正好想找你！外面傀儡异能者似乎生气暴动，四处乱成一团，怎么办啊！”
被这猝不及防的求救给打蒙了，瞬移头盔上眼睛的部分快速闪过几道光，似乎是在调看监控视角。
发现一切正如释千所说，在集装箱区域的各处都在上演着可怕的暴力场面后，她慌了神，说话都有些磕巴：“我这里也需要帮……”
不过她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应观辞的声音：“瞬移小姐，外面需要您去支援，我用言灵异能来解决这里的事情吧。”
回头看着狐耳少年，瞬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是001的计划？能控制住状况吗？！”
问完她似乎才开始琢磨应观辞的话，顿了顿：“等等，我去外面支援……那我要做点什么？”
“外面打架的人太多太乱，而且还有不少普通人被当做人质。如果有瞬移能力的话，能在敌人注意不到的时候直接将人质救出，就不会有那么多伤亡了。”
说罢应观辞露出一个绝对信任的表情，催促道：“时间紧急，外面的人质就拜托您了，我的两位伙伴也会听从您的命令配合。”
“等等……”
看着对方直接上前准备和透明人对峙，瞬移慌了，“我不行！”
她还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彷徨：“我、我没有这个能力，让我去一定会耽误救援！对不起……”
应观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集装箱门口突然传来稀里哗啦一顿大动静，他抬头看去，望见时虞抱着个巨大的自动贩卖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神色轻松的释千。
因为被大贩卖机挡着视线，释千从侧边探头看了眼集装箱里的情况，当看着站着的应观辞和蹲在地上的瞬移时，眉头轻蹙。
应观辞感觉背后凉凉的，半蹲将瞬移扶了起来，也不继续演了，脸上扬起温和笑容：“请不要紧张，情况我们大概清楚，不会为难您的。”
“清楚？”
这下轮到瞬移懵了，她看着应观辞对着透明人那边压了压手：“放手，回床上躺着不准动。”
被绑架的医生立刻重获自由，捂着脖子一脸警惕地将轮椅推远了些。
眼见医生那边的危机解除了，瞬移想到外面的乱象，转头惊慌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外面的普通人怎么办？！”
时虞在一边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将贩卖机放下，震得整个集装箱嗡嗡作响，附着在屋顶的灰尘四散开来。
“放心，普通人们现在当狗……呃，当傀儡表演得很开心。”
被呛得咳嗽了两声，释千无奈走上前，直接开门见山，“老大，你不是异能者吧。”
这话激得瞬移一个激灵，本来站直的身子差点又摔下去。
她早在时虞把自动贩卖机搬进来时就已经开始紧张，听到释千的话更是脑袋一片空白，张张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释千继续加大力道：“我在更衣室柜子里和自动贩卖机里，都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说着，释千对时虞点点头。
小姑娘得到指示，伸手撕开了旁边自动贩卖机的外壳，打开补货仓的地方，展示给大家看：“喏！”
狭小的补货仓里没有易拉罐，而是嵌了一具人体，头戴红蓝色头盔，身上包着七彩披风。
是瞬移——或者说是瞬移的躯体。
视线挪到旁边，另一个瞬移还站在那儿，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至少贩卖机被拨开后，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的气息。
她走到补货仓里的自己面前，看了会儿背过身，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了内里机械化的脸：“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释千轻声解释：“之前你为了去救摔倒的轮椅姑娘，是跑过去的吧。”
“首先你的前面被招牌给挡住了，不应该能看到对方摔倒。其次，如果你的异能是瞬移，为什么不直接瞬移过去救援？”
“之前看到那一大片监控就觉得不对，所有的监控都是平视，而且我在周边巷子里也没看到摄像头。刚刚又回去看了眼，发现所有的视角都是从自动贩卖机这里出发的。”
将被拉开的补货仓门给关上，释千敲了敲门上的一块单向透明玻璃，那高度正好和瞬移眼睛的位置一致，仿佛专门为其开的视窗。
释千好奇地看向对方，特别是那有着机械硬壳的脸：“所以你是操控机器的人类，还是你就是机器人？”
“我曾经是个普通的人类……”
瞬移发出一声苦笑，“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曾遇见过一个会把人机械化的异能者。我请求她将我变成机器人，同时还买了不少同样规格的机器人，将它们塞进了自动贩卖机里。”
“然后……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了，我冒充异能者，创建了3号基地城管队。”
“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
就算自己不当人也无所谓，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保护普通人，释千都不知道是该夸赞她的无私奉献精神，还是感叹这丫头多多少少有点傻。
连旁边的医生听了都停下给自己脖子擦药的手，冷哼一声：“自作多情的牺牲主义者。”
听到这毫不留情的话，瞬移尴尬地笑了笑，脸上倒是没什么生气的表情，垂着眼似乎也挺赞同对方。
“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我自作多情，而且我还骗了你们，让你们以为是在帮3号基地做事……”
她声音里似乎都带着些哽咽，“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会把钱赔偿给你们，作为你们今天帮忙的报酬。”
释千想了想自己在噩梦里到底做了些什么后，沉默了。
毕竟整理下来看，他们今天纯纯在闯祸。
不仅挑拨了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是直接出手伤人，简直是标准的恶霸地头蛇。
这样还有钱拿，你人真的怪好的。
[叮叮~任务发布，请完成对白灿的检查]
检查，什么检查？
好在释千疑惑时，白灿非常自来熟地一把揽住她脖子，拖着就往外拽：“走走走，到小船长上班时间了，今天继续检查吗？”
跟着她的步子一起走，释千只是默默点头。
“你们到底还要检查多久啊——这个手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完的吗。最近因为这个手术我都不能出门，好无聊啊。”
释千没回应，白灿也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道：“不过听说你也从来没从飞船上下来过？你好像更惨的样子，要不然下次我带你……”
她话没说完，身后默默跟着的琴低咳了一声，打断了她们对话：“抱歉，但是我们方向走反了。”
白灿：“啊！我方向感不太好！小船长你怎么不提醒我呀~”
释千：……因为没调看监控视角，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好在琴主动上前，微微躬身接口道：“请随我来。”
白灿维持着揽住释千的姿势，反手揉揉释千脑袋：“你真会教人啊，这小弟之前还是个锯嘴葫芦呢！怎么教的啊，我也想有那种五分钟内能调查清楚别人资料的秘书，以后可以协助我管理公司呢。”
有人带路，释千自然不用再陷在她禁锢里，往下一缩远离她走了两步，维持人设默不作声跟着琴走。
白灿一个话题落了地也不尴尬，另起一个话题：“不过我说真的，你真的不想出去走走吗，外面东西可多了！连食物都有很多种呢，不像这里只有营养液，我们……”
不过不巧的是，她这话说到一半又被打断了，琴按下墙壁上的按钮，打开一扇门后回头道：“到了，请白小姐进门换上检查用的特殊服装，船长我们先去隔壁等候一下吧。”
说着，里面出现两位工作人员，礼貌地把白灿给请了进去，接着门当着释千面就关闭了。
看向旁边笔直站着的小孩，释千又回头看了眼那扇门。
对方这两次打断明显是不想让白灿继续邀请自己，他们很怕自己下船？
本来想说的话被打断了思路，释千思维又再次飘回黑暗中最后的情绪，下意识开始进行思考与对比时，死海却蓦地垂眸笑了。
这是一反常态的笑，起码她从来没见过它这么笑。
笑很快声收尾，它说：“就像你认为画中人犹豫时就有了结果，你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认真开始对比思考时，我就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它的伸手，目标似乎是释千的脸颊，但却在接近时改变了方向，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这一道门是‘大脑’，我想这很有可能是‘理智’之类的东西。不过你不需要担心，就算我这个分/身失去理智，我还有别的分/身在思考，有什么问题依旧可以问我。”
死海说完这段话，触手便绕着她的手臂开始收缩，两秒后化作了一串手串，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手腕上。
释千盯着手链看了几秒，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好难啊。
——她好奇的问题，果然好难。
第 186 章 186 爱的创生 破
跨过第二道入口，不像之前被骤然剥夺视觉，这一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甚至思维都比以往更加清晰。
死海的触手冷不丁冒出来了一下，在她的手臂上绕了一圈又缩了回去。
释千没有过多在意，而是仔细观察着附近：弧形的长廊只剩下两道门，镀金的文字再次显现出来。
但这一次却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明灭交替的三大段文字：
“回避是镌刻于基因中的本能，可是使用理性来克制，就像不断下压的弹簧，被压缩到吱呀作响的极致，也落入窒息的深渊。
“明明爱，却冷淡相对，明明爱，却一言不发，在灵魂恐惧的自我保护下，爱在世界里被扭曲成相反数，正确即错误，而错误反倒成了正确。”
“基于理性诞生的疯狂，总会在某一瞬令精神彻底坍塌。然后——（）会告诉身处炼狱的人，反抗是对爱的背道而驰。”
文字如烟消散，眼下只剩下两个选项：心脏与生/殖/器官。
眼睛代表着对外在的凝视，大脑代表着理性的抑制，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心脏或许代表的是“感性”，而生/殖/器官则是代表着肌肤之欲。这四项构成了“爱”这个字的框架。
释千找地方坐下，接过奚航泡好的茶直接道：“我和他的脑室是什么问题，怎么治？”
“哎呀失忆了也是个工作狂魔……”
维克多撩撩自己的红色头发，啧嘴小声抱怨着，但还是敬职敬责解释起来。
“你俩的脑室毛病不一样，但又必须得一起解决。总而言之，我们得先给这小狐狸的脑室问题解决，接着再解决你的。”
没等其他人吭声，时虞先不乐意上了：“凭什么后解决姐姐的问题！”
应观辞也点头：“我这问题已经很久了，没必要急于一时。”
维克多翻个白眼：“你小子是释千脑室的钥匙，钥匙不到手，我们怎么解锁释千的脑袋？硬撬？不介意她变成白痴的话我们也能试试。”
“钥匙？等等……”
释千闻言坐直了身子，“为什么我的脑室钥匙是他，我过去认识他？”
自己失忆了记不住也就算了，为什么应观辞……
啊，他说过他记性也不好来着，不过只是说记忆不好没说失忆吧？
应观辞表情也带着惊讶，显然这事儿他自己也不清楚，安静听着维克多怎么说。
维克多敷衍道：“与其说是认识，不如说他过去是你手下……总之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他脑袋里，等会儿我会让你直接登陆他的脑室，看看过去你自己在他脑袋里藏了什么。”
应观辞：“我的脑室……？我不是没有脑室么。”
“你的脑室是给人了不是没了，之前你直接把脑室交给释千，她的权限高锁住自然没人能进入，包括你自己也是，所以让你觉得没脑室。”
给人？脑室还能给人？
释千突然想到之前提到过的几百年老字号餐厅，似乎就说脑室可以被继承。
怎么个继承法自己不清楚，但自己和应观辞非亲非故，怎么就“继承”了他脑室？而且这玩意儿又不是送礼物，一旦给出去了也不能收回来……
难不成自己过去是个混世魔王，四处抢人东西，甚至连脑室都要抢？
看着对面人脸色各异，械心开始给自己的机械手上油：“当时剥离脑室用的还是我研究中的装置，所以后遗症这么严重，你们真够不要命的。”
“总之这次还是用我做的仪器，不会像过去一样不靠谱了，具体流程和你过去进入噩梦没区别，只是没有梦主。”
“行了，上仪器吧，我们说再多也不如你亲眼看看。时虞，来帮忙。”
械心把两个轮椅一样的仪器推了出来，通电后检查着仪器的安全性。
时虞从刚刚起就有点没听懂，现在又看到只有两部仪器，开口问道：“什么意思，这次只有两个人能用吗，妈妈，我要陪着姐姐一起！”
“你去个屁。”
械心气笑，拒绝了自家女儿插队，“只有释千自己有权限，你在外面等着吧。”
时虞忿忿不平地指着应观辞：“那他呢，他就有了吗！”
“他？他就是那个主机，不连接他怎么让释千进去。”
从她的只言片语里，释千总算是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况了。
应观辞的脑室不是没有，是被自己给征用了，就像是个上了锁的存储盘，只有自己知道密码能解锁，其他人进都进不去。
所以得单独去看自己给自己留了什么，大概率是过去的记忆，以及开启脑室的“钥匙”。
明白这点后，释千直接走到仪器旁：“开始吧。”
时虞还有些犹豫：“姐姐，我妈妈看上去好可疑，真的要信她们吗。”
械心：“……小兔崽子，你还怀疑到我头上了？”
时虞从鼻子里喷出口气，显然是准备和她妈妈对着干了：“你光看着就很可疑吧！！”
释千哭笑不得地拉住她：“好了好了，这事儿其实我也有点预料，我相信你妈妈不会害我。”
“而且就算出什么问题，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救我。”
时虞被委以重任，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嗯嗯！放心吧，我打得过我妈妈哦！”
你这是不是太过于母慈女孝了……
既然释千没意见，应观辞虽然还没消化掉刚刚的话，但也跟着坐进了仪器中，一脸随遇而安。
释千瞥了他一眼，确定自己从记忆里挖不出这人的任何片段，并且他看着也不像是去过福利学校的样子。
算了，钻进他脑子里看看就知道了。
坐上那看着不太靠谱的“轮椅”，随着机器的启动，释千感觉意识模糊了一瞬，再次回过神来，周围已经完全换了个环境。
这流程倒是和过去进入噩梦没什么区别，释千感觉到一丝熟悉，顺势打量起周围。
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的走廊里，入目是同一色调的超长走廊，左手边嵌着一扇扇门，看门距里面的房间大小相同，排列也挺整齐。
只有单面的宿舍走廊？
释千在右边看到了窗户，走过去试图看看外面状况。
但紧接着，眼中看到的景色就让她呼吸一滞。
窗外是一片浩瀚无垠的黑暗，远处繁星点点嵌在其中，而近处能看到各式星球，带着点科幻片里才有的特效与打光，像巨人的眼一般与释千对视。
宇宙？那自己这是在飞船上？
脑中突然跳出之前做的梦，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就在和自己叽叽喳喳说着关于飞船的事情，还说什么“你是这艘飞船的拥有者”。
等等，这是真实存在的事实吗，失忆前的自己是……是太空人？
释千脸色变来变去，整张脸在事实的冲击下显得异常扭曲。
现在科技发达，确实也有什么“月球旅行”“太空旅馆”项目，只是……只是时代还没进入星际时代，自己不可能拥有一艘飞船啊？那玩意儿国家也不批准的吧！
虽然满脑子都是怀疑情绪，但有声音在不停告诉着释千——这不是噩梦里的场景，这就是自己的记忆。
乖乖，自己真的有飞船……？
就在释千三观崩溃又重建之时，耳边突然叮叮响了两声。
[Hello宿主，你的宝贝统统来啦~！]
释千：“……哈？”
什么玩意儿？
[为了让宿主的行为和记忆中达成一致，我是宿主钦点的宝贝系统哦，负责为宿主提供任务来保证记忆的正确性，您可以叫我宝贝贝~]
释千的眉头狠狠抽了两下，迅速理解了这系统的用处。
自己现在似乎成为了记忆中的参与者，要是做出和之前走向不同的事情，估计记忆走向也会改变，这系统就是来限制自己不要走错路的。
不过我为什么会留这种可互动的记忆，直接写封信或者留段“嗨，x年后的我，看见我别惊讶”类型的影像不行吗，不是更简单明了？
或者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亲身经历过一遍才行……
总之释千快速接受了这个设定，开口问道：“系统，你能做的只有给我布置任务？”
[叫人家宝贝贝——]发现自己回归现实后，释千情绪调整得很快，拉下额上的全息眼镜，开启模拟视觉功能。
周围一片漆黑，她摸索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机械外壳，试图找到从内部打开它的方式。
不过还没等她多摸索一会儿，就听隔壁发出“轰”一声巨响，似乎有人直接把机器给踹飞了。
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旁人惊呼和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挡着释千视线的外壳也被撕开。
时虞的表情在看到释千的那秒就软化下来，绽出花儿：“姐姐！你没事吧！”
这孩子虽然性格古怪，做事也不太考虑后果，但释千有一点能肯定——就是她真的很靠得住。
拉着她手坐起来，释千谢过她后，摆脱身上乱七八糟的连接线束缚，跳出还在滴滴警告的仪器。
之前接待她们的021一脸麻航，对着两个被撬开了的仪器发呆，似乎已经想好当离职报告与钱包上交后，自己该去哪个桥洞睡觉了。
时虞轻哼一声：“我只是把门拆下来，功能不会受影响的，别想着让我赔啊。”
她说的没错，那门是完完整整被拆下来的，就像螃蟹的背壳一样，大概率安上还能是个好蟹。
看着那干净利落的金属接口，释千摸摸下巴开始思考。
时虞很了解器械结构啊，不过之前租的检测仪就是食狼时制造的，估计她也被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接引人021听了时虞的话终于活过来了，收起刚刚的失态模样，开口道：“抱歉，这些仪器似乎出了点问题，等会儿有专人来……”
不等对方话说完，时虞就叉腰不客气道：“先别道歉，我们的赔偿怎么算？精神和身体上收到的伤害，都得赔偿吧。”
没等021回话，外面就传来熟悉的男声：“这个我等会儿去帮你们问清楚，放心。”
见到应观辞走进来，021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松口气的神色——作为一个自闭类技术工作者，真的很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
想着赶快开溜的021果断道：“两位可以去休息会儿，虽然机械出了问题，但该采集的信息都采集到了，半小时后我会在休息室进行面对面分析。”
接着像是被送佛似的送了出去，释千三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比起纠结赔偿，她有别的更在意的事情，直接开口问道：“江乐情况如何？”
先是确认了她俩精神上没有受伤，应观辞松了口气后，又扬起笑容：“我正准备去看，要一起吗？”
释千当然赞同，跟着应观辞七拐八拐，去到源的心理疏导室。
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喧哗。
“醒了醒了！快检查一下心率！”
“江乐你还好吗，来看看这是几？”
加快步子走进去，布置温馨的心理疏导室中，坐着取下脑机显得格外茫然的江乐。
她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睁眼就看到了杵在自己鼻子前面的手指，努力聚焦后回答：“3……？”
周围一些人放心散开，只剩下一两个围着她继续做检查。
身上被绑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检测线，江乐抬头注意到门口的释千，眼睛亮亮地打招呼：“咦？你们怎么过来了？”
释千看着她一派轻松的样子，确定这人没留下噩梦里的记忆，根本不知道刚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应观辞将话头接了过来，不顾周围医生的警告眼神直接道：“你刚刚情绪暴走产生了噩梦。”
对方呼吸一滞，再看向本该在做检测的释千和时虞，顿时明白过来，懊恼无比：“你们也在用源的内部网络，我、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非常有预判性地捂住想发表意见的时虞的嘴，释千摇头：“已经没事了，我们很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江乐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笑容，开始配合着旁边医生做检查。
看她没事，释千心里稍微放松快了些，瞥到旁边神色不对劲的应观辞。他蹙着眉快速打量着心理疏导室，仿佛这里有脏东西一样，不知道在找什么。
没等释千问怎么回事，江乐摇摇有些晕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瞬变，摸上自己的全息眼镜，开始调看信息。
不过在快速翻看完消息后，她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神情又轻松起来，充满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释千看着她这神色变化，好奇道：“怎么了？”
江乐不好意思笑笑：“嘿嘿，我疏导过程中睡着了，不小心做了个梦。”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想到那句“梦只要说出来就成不了真”的老话，还是继续道：“我梦到我去信号不好的地方出任务，没接到我闺蜜给我打的好几通求救电话，等我回来的时候……”
话没说完，江乐咬咬唇，显然想起来时还心有余悸，连脸色都有点发白。
她嘴里的噩梦不是释千他们经历的“噩梦”，只是短暂睡眠状态下产生的梦境。
还没等释千安抚几句，江乐就又笑开了：“不过这事不可能发生啦！按我闺蜜那种冷静性格，真出事了第一个打的只会是医院的电话嘛！在她眼里我可不顶事儿！”
这倒真不一定，人在慌忙情况下第一时间想要求助的，大概率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释千没有多说，看着江乐乱飘的眼神，温和建议：“和她联系一下吧，也算是互相报个平安，安心一点。”
江乐想说不想打扰对方，但最终还是顶不住内心的慌乱，开启通讯请求。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冷静的女声里带着一丝风雨来临前的咬牙切齿：“乐总，又来炫耀我上班你休假的神仙日子了吗。行行行，房间装修就按你说的办，你别在我上班的时候骚扰我了！”
江乐傻笑两声，语调明显飞扬起来：“说话算话啊，晚上我请你吃火锅！”
“行，我吃不死你。”
结束通讯，江乐心情好了很多，还尝试邀请释千：“要一起吃火锅吗？”
“谢谢，我还有事。”
释千摇摇头婉拒了，“我之后想去看看小雪，听说她是你送进医院的，能告诉我在哪儿吗？”
江乐立刻将地址发了过去，以为她马上就要走，挣扎着也想跟着去医院，被旁边的医生虎着脸按了下去：“去什么去！再折腾我直接打横把你送进去！”
释千失笑：“不急，我想明天去，一起吗？”
之前那个满身薄荷味的奚航还约了自己，说是全息检测结束后可以聊聊，再加上这眼镜一天只能支撑八小时视物，释千不喜欢事情堆着一起来，给自己留了充裕缓冲时间。
江乐：“好啊！那我们之后联系！”
说好后就告别了江乐，三人回头往休息室走。
释千想到刚刚应观辞在房间里左看右看的样子，走到他身边随口问道：“你刚刚在找什么？”
应观辞不意外释千的敏锐，整理了下语言后道：“梳理师的崩溃向来有个源头，我想找出是什么刺激到江乐，让她情绪崩溃的。”
时虞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哼哼一声：“还能是什么，她做的那个朋友死了的噩梦呗，自己把自己刺激到了。”
应观辞点点头：“也许吧。”
被对方肯定了，时虞反倒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拉着释千加快速度，直接来到了休息室。
源的休息室十分宽敞，沙发软床一应俱全，靠墙的桌上甚至还有酒水与一直加热的菜肴……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个小宴客厅。
“饿了的话可以先垫一口，这里的菜都是由食堂供应，放心，很新鲜。”
应观辞适时介绍，当他看到一个玻璃罩里热腾腾的三色拌面后，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释千同样联想起噩梦中的面条，凑过去看看旁边牌子上的介绍，发现这拌面只是普通口味，没有噩梦里来的那么重口。
江乐她是真喜欢食堂的面啊，带进噩梦里还魔改了一番……
没等释千试试梦里和现实的拌面有什么区别，门口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021拿着资料夹走过来，用目光询问现在是否方便。
把吃东西的事情放到一边，三人坐下，开始认真听起专业人士的汇报。
“因为涉及到隐私，我们就只准备了纸质版的报告，如果需要电子版，直接关注源的平台账号输入名字和身份id，我们才会将数据上传网络，到时候你就可以下载了。”
“首先恭喜，你俩都可以安全连上全息网络，大脑无任何排异反应。以及这是你俩各项身体指标和连接状态。”
021将对应的报告放在她俩面前，友情提示着释千，“释小姐有轻微的营养不良，平时记得多补充缺乏的元素。”
没想到这个检查还兼职体检？
释千拿起自己的那份半个指节厚的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营养不良挺正常的，福利学校就没几个小孩营养良过，一群孩子在这人均一米八的世界总矮人一头，就和地位似的。
自己都算好的了，在学校和老师关系不错，偶尔能得到几瓶高级营养液补补身子，还能接点帮人做策划的单，赚点零食。
但就这么吃下来，身高往死里拔也堪堪只有一米七。
瞎着的时候没觉得怎么，现在能看见了，发现盯人要抬眼，很不爽。身高不够，天然气势就不够，释千恨不得自己能长到两米。
021等了会儿，见她俩看完，继续掏出下一份报告：“接着是全息属性相关，请二位自行过目。”
这次的报告不像刚刚坦荡放在明面上，上面还有一张纸盖着，似乎很看重隐私性。
释千掀开一看，报告内容挺简单的，除了上面一些起起伏伏看不懂的线形图，下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全息属性调查报告】
[释千：100%人类]
[属性归类：人]
释千：“……？”
怎么的，自己还能不是人？比如混个50%的香蕉血脉？
觉得这个结果有点好笑，释千侧头往时虞那边看去。
水蓝色头发的女孩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视线，为了方便释千看，还大方转了转纸张的方向。
于是，释千就看到让她难以理解的几行字。
【全息属性调查报告】
[时虞：54.3%冰淇淋，24.1%小丑，21.6%小刀]
[属性归类：物]
不知道为什么，释千脑中浮现过去学妹们蹲在学校门口，对着外面路过小猫嘬嘬嘬的样子。
“嘬嘬嘬，乖宝猫猫~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甜筒~”
释千干脆果断，毫无芥蒂地道：“宝贝贝。”
这给系统叫高兴了，它愉快地应了一声。
[其实宿主不用出声和我说话啦，只要在心里说我都能听到的~]
[我不只能给宿主布置任务，还能给宿主加油打气呢！加油！宿主！加油！]
好，看来只能提供任务，其它没什么用。
[呜呜，我听得到哦——]
在释千脑子里哭了会儿，系统收了声，又正经起来。
[宿主现在是以未来形态进入记忆的，为了增加代入感以及减少错误，即将给宿主换成过去的形象。]
[旧身体可能会为宿主带来不适感，请勿惊慌哦~]
等等——
释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种和这个世界不处于同图层的感觉传来，身边所有东西都在长高变大，视线边界变得异常模糊，让人产生一种晕车的感觉。
与此同时，灵魂又像是跳出了这具身体，徘徊在外面的宇宙中俯瞰着整艘飞船，能够看清飞船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无数穿着白大褂的医疗研究人员，奇怪的四季常青的温室，还有坐满惴惴不安小孩的等待室……
四周在变大，整体又在缩小。
两种奇怪感觉异常割裂，释千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停调频的信号接收器，只能在眩晕感中闭眼抱头蹲下，强行接受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感受。
眩晕结束，释千感觉自己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很久，缓慢起身站稳，松了口气后睁眼。
世界变了。
她说不出来哪里变了，但一切似乎都变得很陌生，有一种之前一直都是隔着毛玻璃看世界，而现在这块毛玻璃终于被拿走的感觉。
不去深究这种奇怪感觉的源头，释千侧头看看身边的窗户，把它当做参照物来确认自己到底缩水了多少。
很好，大概直接缩水到了之前腰的位置，这完全是个小豆丁孩子的身体啊。
释千想往前走两步，试图从窗户反光看看自己脸有没有变样，就在迈脚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到整艘飞船剧烈颠簸了一下。
[警告！警告！该行为破坏记忆发展，请宿主停下！]
公式化的警告结束，接着传来系统着急的声音。
[宿主！你现在和整艘飞船连接在一起，需要搞清楚自己控制的是飞船还是身体呀！你刚刚想让飞船走两步才造成这种颠簸的！]
什、什么？
因为摇晃，释千反射性想抬手撑住墙壁，又感觉到整艘飞船一个横向90°漂移，这才明白过来系统在说什么。
该死，也就是说自己有两个身体，一个是普通的躯体，一个是……呃，飞船？
原来我不是太空人，我是变形○刚。
“哎呦我去。”他猝不及防地叫出声。
“哐当”一声，排水沟的盖板落地。那人下意识缩了一下，全然没了被关进去之前的嚣张，他慌乱地垂下目光，正好和平躺在排水沟内的释千对上了视线。
释千：“……”
李昼辉：“……”
释千为了保持人设愣是没开口，深度学习了晏寺的良好品质，虽然睁着眼睛，但却安详得像是一具尸体。
李昼辉张了张嘴，迟疑片刻，目光在弹幕区轻扫了下，最终问出了口：“您……呃，您在这里……呃，干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关了这么一会儿就变得这么有礼貌了？效果卓群啊。
释千：“……”
两秒后，她调出了对话框。
【在睡觉。】
【帮我盖上。】
第 187 章 187 ^-^
盖板尚未盖上，李昼辉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浑身僵硬。
释千则微微偏头：【？】
李昼辉嘴部动了动，明显死死咬着牙，将僵硬的手伸进口袋里，僵硬地掏出了一个钱包、然后又将手上的手表、戒指等装饰品都摘了下来。
释千：……
她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李昼辉将所有掏出的东西放在了地面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盖板盖了回去，随后外侧便传来他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滴！[四海为家]技能触发，您获得了：钱包*1，戒指*5，手表*1。评价为：大丰收！】
地面上的东西被自动收入背包格中。
【滴！‘肃清者META（ME）’身份完整度+20%】
伴随着百花的轻喃，无数藤蔓汹涌而出，瞬间缠上了在场所有人。
那些棕绿色的藤条从小腿往上攀爬着，尝试束缚并且挤压推搡着大家，似乎想要将人都揉杂在一起，团成一个球。
释千三下五除二将绊住自己的藤条给扯掉，但动手速度根本比不上藤蔓生长速度，刚扯下去一批，又有新的爬上来，反反复复让人烦躁。
看向同样被缠着的桃花笼，释千努力向他靠拢，不绕圈子直接道：“梦主得了什么精神类疾病？”
桃花笼听见释千这么问瞬间沉默，旁边的时虞一边割藤蔓一边压着他胳膊威胁道：“快说！”
但显然，桃花笼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无论是作为心理医生不随意散布病人病情，还是作为杀手不出卖目标信息，他嘴都闭得很紧，一门心思努力挣脱时虞的束缚。
就在释千准备弯腰再次逼问时，身后传来应观辞紧张的提醒：“释千，身后！”
没有回头查看，释千听到提醒的一瞬间便向右边扑倒，堪堪躲过了那从后而来刺向她心脏的尖锐藤条。
就在她防备接下来的袭击时，被时虞压制住的桃花笼突然抬头：“释千？”
时虞听到他的喃喃，懂得一个杀手知道真名的危险性有多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掐着对方胳膊的手不再控制力道，右手举起锋利的石头对准他心窝，显然是想杀人灭口。
“这个梦主患有轻度分离性身份障碍，也就是人格分裂。”
桃花笼没有在意时虞的动作，不过像是想通了一样不再隐瞒，向着释千的方向直接开口，“她的心理治疗委托是去除自己的懦弱人格，所以我们的治疗方法是激活噩梦然后杀掉主人格。”
就算释千真的料事如神，也想不到梦主居然有人格分裂。
对于桃花笼的突然坦率释千还有些疑心，不过他的话也点醒了自己，这场噩梦里那些让人觉得奇怪的矛盾点也得到了解释。
这里的NPC为什么性格那么鲜活？因为四位召唤者全都是梦主本人，自然迷惑性很高，让身为掌控者的释千都无法判断出谁是梦主。
那现在姆姆和百花的行为代表着什么？所有人格都想要融合起来，是不是也算是治好了人格分裂。
没等释千彻底想明白，趴在地上的桃花笼继续道：“我需要杀掉史莱姆的主人格，能让我身上的人让让吗？”
他这话明显是对着释千说的，显然清楚这里谁说话管事儿，就算后背感觉到有石头尖插入，自己生命危在旦夕，也没考虑过和时虞搭话。
——也有可能是感知到压着他的人行事风格像同类，知道搭话也是白搭。
时虞石头抵在他后心处，因为姐姐在听他说话，这才及时刹车没继续，现在似乎情报出来了，脑子里又想着杀人灭口。
“时虞。”
释千对着时虞摇摇头示意让她停手，蹦跶着躲过藤蔓袭击后，对桃花笼道，“接下来我问什么你都得回答清楚，梦主现实状况和性格如何？”
时虞嘟嘟组不再压着他，转而帮释千清理起旁边偷袭的藤蔓，顺手捞了把旁边已经快结茧的应观辞。
桃花笼一改之前的沉默是金，态度极其端正，回答问题语言也非常精炼。
“25岁经营公司，压力大，容易逃避，所以想去除性格中懦弱的那部分，变得可靠能干起来。”
这么年轻就经营公司？
释千先是被梦主的年龄给吸引了注意，除了真的没钱，正常情况下大学毕业后，都有为期6年的“人生实习”期，要么去世界各地旅游，要么参加不同职业的3个月入职体验，没道理会直接继承家业的——再怎么也要培训好几年。
大概率是梦主家人出情况了，导致梦主必须临危受命。
所以她在这么大压力情况下，通过不太正当的心理治疗，希望直接扼杀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些都只是释千得到关键词后的推测，虽说推导的证据链不足，但现在这种紧急情况只能当成正确结论了。
“所以你就要杀了姆姆？你认为姆姆是4个人格中代表懦弱的一方吗，为什么。”
时间紧迫，释千的语速也加快，看那眼神就差抓着桃花笼直接开笼掏他脑子自己研究了。
可能是不想被掏脑子，桃花笼非常配合：“梦主在外面说过她非常喜欢逃避，不愿面对某件事得出的结论，就此看来只有那史莱姆符合这一点。”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诚恳道：“抱歉，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释千听完他的话后，认真思考片刻道：“那我觉得你不用杀姆姆，那孩子现在做的事情可没在逃避。”
释千话一说完，桃花笼就表示：“好。”
没料到对方这么好说话，释千反射性怀疑了下，接着就发现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姆姆那边的藤蔓散开，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她自己，显然吸血鬼和兽人已经被“消化”干净。
再加上植物人自己也开开心心走过去配合融合，最终结局是什么样的完全可以想象。
总不能这时候再去刺杀史莱姆吧，杀融合了所有人格的姆姆就等于杀梦主，他是来为雇主做心理治疗，不是真来杀人的。
释千稍微放下了些心，看着植物人靠近姆姆，思考着这能不能算梳理噩梦成功。
现在看上去像是梦主接受了自己，将所有人格融合进主人格中，应该也算是勇敢面对自己的每一面了……？
这次梳理和之前不同，全靠梦主自己想通，释千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没彻底放下心，认真观察着姆姆那边的状态，就怕最后还出幺蛾子。
可能是想什么来什么，在百花微笑着和姆姆相拥时，姆姆突然看向了释千。
“我想要她。”
说罢水蓝色的眼中开始发出光亮，似乎是在注视着什么宝贝一样，再次肯定道，“我要她。”
数千条藤蔓和水蓝色的史莱姆触手齐齐向着释千袭来，反应最快的是时虞，窜到释千面前一档，伸手砍掉面前的藤蔓，直接对桃花笼吼道：“切断链接！”
“可那样的话梦主会面临精神崩溃。”
“我管她去死。”
小姑娘无法阻挡全部攻势，只能拉着释千快速换位置，脸色难看道，“不照做我就先杀了你，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有预警弹出程序，效果也是一样的。”
时虞这不管梦主死活的计划可以说完全违背了梳理师准则，释千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但这么做后梦主那边出问题，难保不会深入调查，顺着潜入痕迹也能找到她们头上。
——毕竟在外面梦主可是某个集团的总裁，真要人出问题了，事情不会简单结束。
正在紧急想着办法，奚航的声音突然在释千脑海里响起：“察觉到你们那边出了严重问题，需要强制脱离吗？”
释千快速道：“需要，全员脱离，包括那个异头人。”
“收到。”
奚航办事效率非常高效，话音刚落的瞬间，在场所有外来者都感觉到一阵头晕，同时身体轮廓开始变得透明，噩梦里的所有存在都无法对她们造成影响。
现在百花和姆姆现在几乎融为了一体，整个史莱姆变成了薄荷绿色。
但也正是因为还在融合中，两人固定在一起无法移动，只能在发现无法触碰到释千后徒然伸出手，像抓人，又像是告别。
时虞和应观辞先是因为身上的变化吓了一跳，但接着转头看到释千淡定的表情后，便明白是奚航那边的安排，快速稳定下来。
就在释千要离开的前一秒，她突然看到姆姆伸出的手中多了一撮黑色的东西，仔细一看，似乎是之前她薅走的头发。
这是什么意思？想还给她？
没等释千反应，眼前景色瞬间化为黑暗，耳边也传来了奚航的声音：“回来了吗？”
将脑机摘下，戴上全息眼镜，释千看着面前缓慢出现的工作室，思考了片刻道：“我身体的一部分如果留在那场噩梦里会发生什么？”
刹那间，释千看到对面一向面无表情地奚航瞳孔地震了片刻，接着快速上下扫视释千身体，手上也拿起了医疗设备。
时虞摘下头盔第一句就听到释千这话，整个人也被吓到了，哇哇哇地扑了过来：“怎么回事？！姐姐哪里没了？！”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奇怪，释千立刻走下沙发椅，转了两圈展示自己的完好性：“没事，就是在噩梦里掉了点头发。”
时虞立刻就放下了心，奚航松了口气道：“我会继续跟进这场噩梦的梦主，你不用太担心。”
释千其实也觉得没事儿，全息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拟生成的，自己那撮头发不过也是一堆数据罢了。
但总之还是报备一下比较好。
“那边有消息吗？”盛愿的无声哭泣把在场的两人都给吓了一跳，本来坐着的精灵起身走来，有些茫然地伸手放在她额头上。
魔力的光芒从盛愿脑袋上往下一扫，在全身跑了个来回后，精灵这才收回手，表情有些奇怪：“没有受伤啊……难道是吃坏肚子了？”
她也没多想，毕竟送来的小侏儒们很容易就会出健康问题，一切得等进行了全面体检再说。
发现自己情绪暴走，盛愿也有点惊讶，尴尬地看了眼对面的精灵，又看了眼平静的释千，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脸给擦干净。
精灵拉着她俩走到办公桌前，一人手里塞了个石头，说是握住不动就好。
这石头冰冰凉的，释千拿着它，感觉石头在不停释放能量扫描自己身体，应该是什么体检道具，用着还挺方便。
又隔了会儿，似乎是检测完毕，精灵将石头收了回去。
“都很健康呢。”
说完她露出为她们开心的笑容，“现在要临时给你们安排个编号，我看看该轮到什么了。”
等她翻完资料，释千变成了“L39998”，而盛愿变成了“L39999”。
梦主，很开心看到你没有强迫症。
不同于释千盯着那编号痛苦面具看个没完，精灵拉过盛愿，单手覆盖在她头上，对着那个魔法阵开始注入魔力。
“等等。”
释千注意到动静，突兀打断了她们，“这算是签订契约吗？”
没有誓言没有承诺，仿佛随便勾选一个阅读协议一样，这应该不是盛愿内心想要的结果吧。
盛愿显然也这么想的，但因为事情太过突发，并没有来得及阻止对方，现在被释千一说，捂着额头躲到她身后去了。
精灵显然是经常处理这种情况，也不恼，很耐心地解释着：“放心，这是临时契约，不会对未来签契约造成影响。”
说罢怕她们不信，精灵多解释了两句：“盛愿在野外的生存率很低，签订临时契约后，组织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我们也会定期邀请精灵来这里带合适的盛愿回家哦。”
听上去很像孤儿院。
在福利学校长大的释千倒是很熟悉这套操作，观察着精灵的神色，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对方面色如常，眼神里情感真挚，怎么看都是一副真心为盛愿好的样子。
这里真的如她所说，是个帮盛愿寻找家的地方吗……释千总觉得不对劲，除了这个负责体检编号的精灵，把她们压过来的精灵看着可不像好人。
释千还在怀疑，盛愿倒是立刻放下了戒心，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精灵果然都很好！”
释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梦主你是不是过于纯真了一些……
见盛愿理解了，精灵又一次含笑将手摸上侏儒的额头。
这次小侏儒不再躲闪，任凭对方将温暖的魔力注入自己身体，甚至还眯起眼，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额头上那若隐若现的魔法阵逐渐变亮，像是给电池充满了电，连带着盛愿本人也逐渐渗出一股被魔力笼罩的味道，和太阳下晒过的被单一样好闻。
“好了，记住你们的临时编号哦，以后编号就是在这里的名字了。”
说罢精灵摸了一下旁边的通讯器，通知之前的精灵自己这边已经搞定。
释千看着她坐回座位替她们写档案，开口便问：“要多久才能被精灵挑中？”
没有因为释千的问题而不耐烦，对方依旧保持着像安抚小孩的语调道：“抱歉，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耐心等一等吧，说不定下个就是你们。”
没来得及再问两句，被召唤的精灵便来了，手上依旧拿着眼罩，甚至还有个项圈。
释千排斥地看了那项圈一眼，接着蹙眉对来人道：“我视力不好，不用给我戴眼罩，项圈更没必要。”
那两精灵当然充耳不闻，走过来就想继续。
于是释千看向盛愿，试图和梦主打商量：“给眼睛不好的人套眼罩是无用功吧？”
看着睁眼说瞎话的释千，盛愿还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是反射性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旁边坐着的精灵开了口：“好了，别用这种束缚工具，这样会让她们情绪不稳定，到时候造成的伤害更大。”
负责检查的精灵职位感觉比来的精灵要高一些，听了她的话，果然放下了工具，低喝一声指挥道：“跟上来，39998，39999。”
见此状况，释千稍微放下了心。
果然梦主才是噩梦中唯一掌控者，现实哪儿会因为一句话就让那精灵打消控制她们的念头，大概率只会得到更加过分的束缚。
而且也能看出梦主是真心信任这个女性精灵，认为她是个好人，还让她在梦里帮自己说话。
或许她没有参与用盛愿当实验体的事情。
暂且放下对女精灵的怀疑，释千跟着精灵往回走。没了眼罩遮挡，她能更直观看到周围一切。
这里果然是精灵的聚集地，来来往往全是尖耳朵生物，对释千她们的出现也见怪不怪，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之前释千觉得这里像拿盛愿做实验的奇怪研究基地，但检查身体的女人却说这里是福利院……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或者这两者本来就不矛盾，毕竟现实就有福利学校让小孩去实验室“打工”，具体做什么也不清楚。
不过从荒野求生突兀变成科学怪人展开，释千都开始担忧梦主现实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总觉得她很需要法律援助。
不过说到底，能把这场噩梦当做考核，现实中的梦主多半已经去世，说什么都晚了。
看向盛愿的方向，小侏儒正边走边摸自己脑门，完全没在意周边情况，表情里带着丝新鲜。
她额头上的魔法阵还在发光，仔细看过去时，能隐约看到中间闪过一行“39999”。
“好朋友，我感觉自己变得好强壮啊。”
发现了释千的目光，盛愿分享着自己的感受，接着看向释千头顶，“对了，好朋友你不签订契约吗？”
释千可不想自己脑门上飘着一串39998，刚想摇头直说自己没有这种魔法阵，停顿了片刻，突然道：“盛愿，我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
顶着对方好奇的目光，释千严肃道：“其实我有精灵血统，只是不是纯血精灵……”
这话一说完，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大雨，释千感觉自己身体里瞬间涌入了股能量，甚至有一种微微吃撑了想打嗝的感觉。
手有些痒痒，她低头一看，指尖微微透出白光，魔力不由自主从中渗出，暖洋洋的感觉有点奇怪。
这个梦主真的太好骗了点，基本释千说什么都照单全收。
盛愿睁圆了自己眼睛，看着释千指尖：“我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哎！而且好朋友你的魔力让人感觉好棒~！”
她微微踮起脚，把自己头放在释千指尖旁，开开心心蹭了两下，看着很是舒服的样子。
“对了，”她仰头看着释千，“谢谢好朋友愿意告诉我这个秘密，我好开心！”
释千还在学怎么把那些往外跑的能量给收回来，冷不丁听到这句直白的感谢，有些心虚。
说自己是混血精灵，只是想在噩梦里拥有更有利的力量罢了，没想到她一点也不怀疑，心眼实到让骗人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释千伸手揉揉她脑袋，溢出的魔力像萤火虫一样绕着她打转。
她轻声承诺道：“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愿望。”
*
监考处，因为释千在噩梦里的操作，婳整个人都茫然了：“就算是掌控类梳理师，她是不是也有点不讲道理了。”
之前强行说自己眼睛不好不带眼罩就算了，告诉梦主直接改血统？这……她会催眠术吗？
源的组织里也有掌控类的梳理师，但他们能做到的，往往也只是趁梦主不注意，悄悄改变一下噩梦环境，或者弄点容易被梦主忽视的道具出来辅助梳理——总之在噩梦里躲着像个鹌鹑。
毕竟一旦被梦主发现，掌控类的梳理师是最容易被报复的。改变噩梦相当于和别人抢地盘控制权，所以“掌控”名头虽然听上去很霸气，但这类梳理师做起事来应该最为小心。
释千这种光明正大和梦主提条件，甚至忽悠梦主的，婳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说虚拟考核她大胆点就算了，婳看过之前两个噩梦的梳理过程，释千在其中做的事情也和这没什么区别，同样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好在这三次遇见的梦主脾气都挺好，不知道碰到个暴脾气她该怎么办……
“她能这么简单取得梦主信任，也和这次的梦主身份特殊有关，换个噩梦可能就难了。”
监考的中年妇人摩挲着下巴，满意地看着这个发展，转移了话题：“婳，她拒绝了源，去哪个工作室了？”
“不知道，应该还没选吧，没看她和别的工作室对接过。”
本来第一次邀请失败后，源就不该继续关注释千了，但听婳这话，明显还不死心，私下偷偷调查过。
中年妇人闻言点头：“行，那我知道她准备去哪儿了。”
婳：“？？”
不等婳追问，中年妇人便指着下面提醒：“你看着点，噩梦快到结尾了，别让她受伤。”
……我觉得凭她的实力不用太担心。
当然，想是这么想的，婳还是尽职尽责当好安全员，注意着释千动向。
“对了。”
身后中年妇人音调压得很低，带着丝警告的意味，“既然招不到，就别老缠着人家。”
婳听着对方明显维护的话，有点不敢回头，叹了口气：“知道，我不会再派人调查她了。”
奚航当然知道释千说的“那边”指的是哪儿，摇摇头：“心理治疗那边的人还没动静，估计还在应急处理梦主的事儿。”
毕竟她们梳理师算是拍拍屁股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对方去收尾，难免一阵兵荒马乱。
不过就在奚航说完这话的后一秒，她就站在了原地，似乎在查看什么。
接着她转头看向释千：“那边发消息过来了，说是想和这次一同进入噩梦的两位梳理师聊聊，要去吗？”
刚破坏了别人的生意，现在被人邀请的感觉还挺奇怪的，正常来说都不会去赴这种鸿门宴一样的邀约，但释千想知道一些事情。
比如那桃花笼为什么在知道自己名字后就松口了。
释千：“我们不是三个人吗？”这是没邀请谁？
就在奚航想开口解释时，释千注意到应观辞给自己发来消息。
[应观辞：分组织知道我的身份了，邀请会面，你们愿意去吗？]
看来两边是单独邀请的，这都能调查出来，是真有点本事。
释千先是对着奚航那边比了个“OK”，接着回复应观辞。
[释千：走吧，正好也能看看你们那分组织的真面目。]
“下次清理是什么时候？”
奚航思考了好几秒，回答：“应该是明天白天中午。说是中午异种活跃度更低些，比较安全。”
释千思索片刻：“之后如果有人问你今天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奚航举手做投降状，抢答：“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释千说，“你说好像看到了一个画夹少女，这个形象描述得越模糊朦胧越好。同时，你还发现了在这里睡觉的我，但你无法对我做出任何有效攻击。”
“嗯？”奚航似懂非懂，“行，没问题，我回去想想怎么圆。”
释千又看向这栋小二层别墅。
既然这里属于白羽裁决，有人定期管控，那她就得再进去一次了。
——留下一些关于[狂欢画匠]旗下人格身份“扶筠”的画作与线索，利用白羽裁决来提高这个身份的完整度和影响力，将这个副本“物尽其用”。
管道爬行往返票一张。
第 188 章 188 于我无用
重新布置好了室内，释千再次通过排水沟里爬了出来。
这一次她成功离开了小二层的片区附近，没有受到任何人“阻拦”。
不过释千并没有直接离开街区，而是等衣物自清洁得差不多后，在不夜轮回人多的各处都溜达了一圈。
她的着装和行为足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为之后影响力的质变奠定基础。
离开街区时，她一共收集到了三根[欲望之指]、一颗[欲望之眼]以及一根形态类似肋骨的[欲望之骨]，虽然释千研究半天也没弄清这些东西具体能做什么，但还是收了起来。
但释千也并没有回家。
她明确知道自己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一个拾荒者。
那么比起回家，她今晚更应该睡在大街上。计划日历……？
听了狐耳少年的话，释千伸出手，打算翻看那泛黄的老日历。
不过这日历被胶水泡过似的，牢牢固定在一起，只有最面上的一张供人观看。
【4月23日】
【今日安排：上午-制作便当，下午-出门写生】
简简单单的两排字倒不难理解，唯一让人在意的，是这些字写得确实有点……呃，太丑了。
正常的字一笔一划都板板正正，而这个，比起说是写，更像是画出来的字，笔画之间完全没有连贯性，仿佛开了十级抖动，非常抽象。
“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少年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释千瞥了应观辞一眼，又把视线放在那日历上。
应观辞适时开口解释：“这就是纸质日历，放现在不太常见，毕竟我们都用全息眼镜直接看时间。”
对于一个盲人来说，无论是电子的还是纸质的，日历都不在释千的生活所需物品范围内，释千没怎么把他的话听进去，回头看向这间房子。
房间一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四四方方小得可怜，加上廉租房大块的黑色顶灯，把层高压低了不少，整体感觉异常压抑。
不过尽管小，主人还是用鲜艳的布料给房间拉了一个隔断。帘子很薄，从后面的影子能看出里面放着张床。
“小雪，起床啦~你的朋友来了哦，今天要去写生，该做准备啦！”
中年女人隔着布帘招呼了一声，接着冲释千他们笑笑，“抱歉，这孩子有些赖床，几位先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话音刚落，石狮就地挤进那不锈钢凳子里，打着呵欠单手撑头，一脸不耐地挪挪坐得不太舒服的屁股。
这种廉租房里的配套家具，为了防止租客给搬走卖钱，全都是悍进水泥地里的，坐上去无法调整高低和前后，他只能曲着腿，看着有些憋屈。
释千自己也住廉租房，早就习惯了焊在地上的椅子，连一句抱怨都没有，找了个地儿调整姿势等着。
应观辞走在最后，看了眼释千那熟门熟路的动作，在她斜对面坐好。
布帘唰唰抖动两下，接着，一个瘦小的女孩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乱糟糟向四处炸开，衣着破旧但干净，身上的碎花衣服洗得比脸还白。
刚醒来的小雪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也慢了半拍，看着有些鬼里鬼气。
她没看来找她的“朋友们”一眼，垂着头走到厨房水龙头处去洗漱。
接着就听到厨房里小雪母亲柔和的声音：“旁边的早饭记得吃完，上午你们把便当做了，下午就去公园写生吧，妈妈还得出门工作，就不陪你了。”
依旧没有回声，但母亲早已习惯，顺着女儿用水的时候洗了把手，甩干后端出一盘切好的苹果：“来，孩子们，吃点水果补充营养。”
盘子里的苹果看着就不新鲜，果肉是深黄色的，像满脸皱纹的老人脸，干巴巴没有一点水分。
不过释千不挑，捏起一片，发现旁边两人并不阻拦后，便往嘴里送：“好嘞，你忙你的，我们会按照计划行事。”
随着铁门再一次的开启与关闭，带着歉意笑容的小雪母亲离开了，狭小的廉租房彻底安静下来，就只剩下释千嘎吱嘎吱咬苹果的声音。
天知道她怎么把那没水分的干苹果咬出清脆音效的，石狮双手环胸沉默了会儿，最终忍不住开口：“别吃完了，等会儿做便当还得用，吃完了又得重启噩梦。”
不管这人性格好赖，过来人的意见释千还是会听，她收回看向剩下苹果的目光，转而望向厨房。
小雪还在洗漱，燃气炉旁放着她的早饭，既然她母亲没端进来，那应该会直接在厨房吃完，短时间内不会过来。
于是释千看向斜对面的狐耳少年：“不如趁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不需要说太多，就说说噩梦是什么，要怎么才能结束，以及为什么你们会重启噩梦。”
听她语气如此镇定，应观辞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一般被卷入噩梦的普通人会被梦主吞噬理性，保持不了情绪稳定，甚至大多时候不能自我思考，浑浑噩噩被梦主操控。
但释千一副完全没有被影响的样子，甚至比一些新人梳理师还冷静。
“也许你挺适合从事我们这行，未来我们可能会成为同事哦~”
他先缓和了一下气氛，脑袋上的狐耳友好抖了抖，接着正经道，“人出生时身体里都会植入ID芯片，这你应该知道吧？”
这是小孩子都清楚的基础知识，释千自然点头。
“这个芯片与全息网络相接，形成了一条通道——就算有些人无法进入全息网络，但这个通道一直存在。平时通道被‘关闭’，只能用脑机才能打开登陆全息网。”
“但正因为这个通道的存在，当人类的某种情绪达到巅峰时，便可能在全息网络中产生噩梦情绪团——也就是被我们简称为[噩梦]的存在。”
释千默默听着，眼神逐渐被对方说一句话就抖一下的大耳朵给吸引走了。
但她表情实在是太严肃正经，应观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认真解释：“简单理解的话，你就当这是病毒，就算‘门’没有开启，也会顺着网络逐渐往外扩散，从而影响其他上全息网络的人，甚至将人拉入噩梦。”
说着他手摊开对着释千的位置示意了一下，表示就像她一样。
“你是被卷入的过客，我们不能向你透露太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如何结束噩梦，这涉及到职业保密条款了。”
说罢，应观辞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两个大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楚楚可怜。
不过装可怜装到一半，他终于发现对面的人眼神有些飘，疑惑摆手：“释千？”
视线移回他脸上，释千淡定点头：“好，我明白了。那之前说的重启噩梦是什么，这个也不能说吗？”
“这是可以的，毕竟这还想请你一起配合。”
发现对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这边的隐瞒，反而十分理解后，应观辞当下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些，身边都要弹出花了。
“[重启]这个说法只是针对这场噩梦而言的，本次噩梦关键点就是让小雪按照计划行事，一旦违背了计划，整场噩梦便会倒带重启，又回到一开始还没敲门的时候。”
醒来后看他俩站在门口，大概就是刚经历一次重启。
无限重复的一天吗……
回想了一下那计划日历上写的字，释千问道：“按照计划行事的话，上午做便当，下午出门写生，这很难完成？”
听了她的话，应观辞露出一个苦笑：“大计划是这样的，但细节一旦出错，就算是计划失败。”
“比如做便当的苹果不够——失败，重启。”
“便当三明治的形状不是三角形——失败，重启。”
“出门写生忘记带彩色铅笔——失败，重启。”
“写生最好的位置被占——失败，重启。”
这细数下来，旁边坐着的石狮脸色越来越臭，仿佛回忆起了那失败的一幕幕画面，以及无力挽回最终只能回到生锈铁门前的不甘。
释千认真听完，看向在灶台前一脸食之无味嚼饼子状态的小雪。
一点不对就重启，这孩子有强迫症？
收回视线，看着对面陷入苦恼情绪的两人，释千非常置之事外地点头鼓励道：“那你们加油，这种专业问题我不会乱插手，一切行动听指挥。”
说着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对了，如果在噩梦里待太久了，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石狮拨弄着盘子里的苹果：“会变蠢，严重点会死，特别是对于你们这种被卷入的普通人，效果翻倍。”
什么东西，后果这么严重？？
释千眉尾跳了跳，发现现在似乎不适合摆烂——因为对面两个人似乎有点不靠谱。
她可不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他们手上。
可能是她脸上的嫌弃之过于情溢于言表，应观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熟练起身去厨房区域：“那我先去准备一下做三明治便当的事情，你们休息会儿吧。”
“我也去。”
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释千想多看看周围，不过视线扫过房间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瞬。
她从刚一进来起，就觉得这个房间有些奇怪。
来回转了两圈，当释千的视线落在椅子上时，顶着石狮一脸莫名的表情，突然开口问道：“这间屋子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石狮直接道：“对啊，重启只是把时间线倒回最初，又不会改变梦主的潜意识，房间当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为什么这个房间里没有小孩子用的东西……”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但梳理师工作室经常会面临这种矛盾委托人，甚至还会有出钱直言不用管梦主死活的。
就像这次的保险公司，表面上的方案是调查清楚这件事，背地里说不定还有“直接物理解决问题源头”的计划。
他们也不会为难梳理师工作室，两套方案一起执行，就算梦主“意外”死亡，钱也一样会打给梳理师们。
但工作室是靠完成度吃饭的。
无论大小工作室，只要接了梳理某个噩梦情绪团的委托，那么就会被梳理师组织记录在案，要是失败率高，那就无权再接委托。
——毕竟这可是在全息网上拆炸弹的活儿，关乎的人太多了，不是闹着玩儿的。
至于无视委托人需求，选择救梦主会不会被追究？
那就不在梳理师工作室的考虑范围了，既然梳理成功，那完成度就高了，自然能接到其它正经点的委托。
现在航屋就是接过的委托太少，这才会有这种见不得人类型的委托，等出名了自然就不会再有。
释千很快便理解了奚航的意思，思维从刚刚三个小女孩那扯出来，冷静问道：“所以在这次梳理过程中，梦主会被袭击？”
奚航：“也许，所以至少有一个人得全程跟在梦主身边。”
释千点头表示明白：“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随时等通知是吗。”
话音刚落，奚航右手边的监视屏直接变红，同时整个航屋笼罩上了一层红色滤镜，一闪一闪怪吓人的。
奚航叹气道：“噩梦已经形成，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
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等释千再次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阴间的场景。
当然，她这个“阴间”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她们真的来到了阴间。或者用更匹配世界观一点的说法——地府。
远处是庄严巍峨的古宫殿，头上笼着一层黑压压的厚雾，前面站着不少手持武器巡逻的无脸小卒。
时不时就有人惨叫着从宫殿里被拖出来，看着拖的方向，要不是拖向远方的十八层地狱入口，要不就是拖到这边来排队。
释千收回视线，听着脚底下血河汹涌流淌的声音，看着桥上排着长队的无脸人们，转头向身后跟着的时虞和死海确认：“所以这是奈何桥，然后我们旁边打汤的……”
一个老太太正用长勺搅着面前的铁锅，面无表情给面前的人满上一碗。
对方的脸和资料上老人的脸一模一样，所以这次梦主变成了孟婆？
释千还在判断情况，孟婆看到了他们，敲敲勺子大声道：“你们是地府的鬼差吗，还不快过来。”
终究还是吃上了官家饭成为了鬼差，释千非常果断地接受了噩梦里的新身份，带着身后两人绕过排队的人们，挤到了孟婆面前。
手上动作不停，孟婆长话短说道：“有三个小鬼不想喝孟婆汤跑掉了，你们得去把人给抓回来。”
瞬间联想到老人领养的那三个小孩，释千明白了梦主想做什么，接着道：“好，那您要和我们一起吗？”
孟婆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几十年的当护士长的经验，看上去十分威严：“我这里还排着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亲自去，叫你们过来难道是让你们喝汤的？”
毕竟这么多人等着投胎，一秒钟都耽搁不了——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头，后面有加了十几个排队的。
梦主的行为是符合逻辑的，但在进入噩梦前奚航就警告过她们，这次务必保证梦主的安危，所以对方身边得有人看着。
释千看了眼自己的两位同事，时虞的战斗实力肯定不用说，死海……
话说死海的工作能力还没介绍吧，对方是什么类型的梳理师？
如果是暴破类还好，就把这家伙留在梦主身边，让他守着梦主别出意外，自己和时虞出去找人。
这么想着，释千直接问出了声，接着就得到对方瞪着眼的回复。
“别想了，我完全没有战斗能力！梳理师类型的话……”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犹豫似的，最终道，“我是掌控类梳理师。”
释千之前还听说掌控类梳理师是人数最少的呢，现在看来还挺多。
这家伙空有不错的身高，居然细胳膊细腿不能打。听他说话的语气，释千就明白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守着，梦主安全太没保障了。
于是释千看向旁边打量着孟婆汤，满脸“想喝”表情的时虞：“时虞你在这里守着梦主，避免有意外出现可以吗？”
时虞除了保护释千外就没想过要保护别人，顿时圆乎乎的眼睛一睁就想发表抗议。
释千拍拍她肩膀，真诚夸赞：“毕竟这里最能打的人只有你了，保护好梦主，就能保持噩梦的稳定。不然梦主死亡，我们在噩梦里都会受到严重精神损伤，那可不好受。”
看着释千信任的目光，知道精神损伤有多难受的时虞咽下到嘴边的拒绝，认真点头：“好的姐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简单分工完毕，释千看着还在旁边瞪眼看着的死海：“那接下来我们俩去找孩子，还是说你也想留在这里守着？”
这人释千不熟，看不太出是什么性子，作为第一次共同合作的同事，现在只能有商有量的。
对比起之前差点打起来的时虞，死海看着明显情绪更加稳定不会咬人的释千，撇撇嘴：“我怕被暗杀，跟你一起。”
“时虞她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释千自然更护着自己的小妹妹，微笑着拉了偏架后，转头看向孟婆，“跑走的孩子大概往哪个方向去了？”
孟婆汤勺猛敲，拍走一个喝了孟婆汤以为自己没喝的失忆人士：“我只看到她们往十八层地狱里跳了，挨个找过去吧，可以投胎的人身上有转世印记，应该很好分辨。”
如她所说，释千打量起面前排队投胎的人，他们额头上都有明显的红色印章痕迹，里面龙飞凤舞写着个“生”字，大概是转生的意思。
还好没写拆或者质检合格……
了解了怎么找人后，释千趁着最后能和梦主相处的时间，开始给这次的行动捞好处：“大人，您看我们只是一些小官，人微言轻的……”
她话没说完，眨眨眼看着孟婆，等着梦主自己脑内把话给圆了。
果然没让她失望，孟婆看了释千一眼，似乎是思考了片刻，递给她一个白玉牌：“也是，那些守层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你拿着这个，就说孟婆寻人，自然不会为难你。”
玉牌温润带着点凉意，释千有一种关键道具到手的感觉，点头认真道：“好的，我会尽快把人找回来。”
旁边的死海看着玉牌，又看了眼继续打汤的孟婆，第一次发现能和梦主商量着做什么，有点懵。
释千误解了他这个表情的意思，退后一步给他让道：“你也要和孟婆说什么？”
毕竟死海也是掌控类梳理师，自己都找梦主行了方便，估计他也想要表演一下拿点东西？
但随着释千让开的步子，死海一个脚底抹油，又钻回了释千背后。
释千：“……”
好，看来是不用了。
感觉自己躲人背后的行为确实有点丢脸，死海恼火地咳嗽了一声，顶着时虞嘲讽的眼神转身就走：“走吧走吧别拖拉了，早点解决早点结束。”
按下对着死海嚷嚷“姐姐才不是在拖拉”的时虞，释千再次叮嘱她好好看着梦主后，将玉牌揣进兜里便跟了上去。
往前走几步，便到了通往十八层的入口。
这是一个黑黢黢的无底洞，释千和死海在旁边看了会儿，发现那些地府小兵把不能投胎的人压过来后，直接往里一扔就走人，就和扔垃圾一样潇洒。
被丢下去的人带着尖叫消失在了洞口，半天都听不到落地的动静。
打量着那黑洞洞的口子，释千开始后悔刚刚没找梦主要个照明工具。如果这玉牌是夜明珠做的就好了，好歹一物多用。
死海耐着性子跟着她蹲在旁边看了会儿，见她还是一副犹豫下不下去的模样，直接起身道：“跳下去不就行了，难不成下面全是陷阱吗？都地府了，总不能还能死吧！”
说罢不等释千拦，直接往下一跳消失在了洞里。
好啊，这家伙也是个莽的，看来以后得像按时虞一样时刻按着他了。
释千探出头沉默看着，接着在小兵压着新的罪人过来时，开口问道：“孟婆派我去追逃跑的转世之人，这里有没有什么快捷通道？”
面目模糊的小兵没有太多想法，不怀疑为什么释千会问这种常识性问题，老老实实当个NPC指路：“那边大石头背面有通道，坐电梯就能下去。”
释千点头，嗯，果然按逻辑来说当差的不该和罪人走一条路嘛，都往下掉多没面子。
但随即，她猛一转头：“等等，电梯？”
没听错吧，确定不是楼梯什么的，而是电梯？
小兵点头：“对，刷员工卡启动，你们也别找得太深了，我觉得那些跑掉的人也不敢去深处。”
有电梯，看来这地府的科技水平还是在稳步提升的，也是，毕竟死掉的人也可以带来技术变革。
对小兵的友善提醒表达了谢谢，释千来到了对方刚刚指的地方。
虽然看着有些复古老旧，但确实是电梯，铅白色的方盒子，在地府这有着红色滤镜的地方反着暖光，看上去像个方方正正的大棺材。
在电梯门口站了会儿发现没反应后，释千这才后知后觉地按了旁边的召唤电梯的按钮，确认这电梯科技跟不太上，还需要手动操控。
清脆的叮咚声响起，电梯门打开，露出了干净明亮的内里。
电梯运行也不是声控的，释千进去便看到了排在右侧的三排按钮，从0到-18，看上去有些年头，连数字上的漆都掉了。
按键电梯，好复古的款式，这得几百年前才有的吧。
刷了孟婆给的玉牌，释千先按了-1楼的按钮，电梯启动，一阵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门再次打开来。
接着还没等她观察这一层的情况，就听到了熟悉的叫嚷声。
“说了多少遍！我不是需要赎罪的人！放开我！”
白发少年被关在了笼子里，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了，现在正被两个壮汉抬着笼子运过电梯口，眼看着准备送去上刑。
死海面色不耐，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等等！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上面可是有关系的，我是孟婆派来的人！！”
释千：“……”
虽然已经考了证成为了专业噩梦梳理师，但感觉这次梳理会比之前都麻烦呢。
她喃喃的声音很小，石狮并没有听清，不过他也不是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手指敲着桌面收回注意力，思绪开始神游。
旁边的释千则像发现了关键点，再次扫过那些在意的地方。
因为自己身体上的残疾，对于房间舒适度会特别在意。就像是她暂住的廉租房，每个尖锐的金属转脚都被包上了软布。
而这个房间并没有针对小孩子做出改动。
不仅是安全性改动，也没有任何适幼化的痕迹。
小雪很矮——她本来年纪就不大，加上营养不良，身高约莫只有一米的样子。
就她那个子，房间里焊死的家具对她而言都太大了。
正常来说，为了能让小孩方便使用对她而言过大的家具，家人都会稍微进行一些改动。
比如给不够高的座位垫上好几层垫子，或者是在洗手池前面放一个小板凳。
而这间房子里，没有任何便于孩童生活的痕迹。
是母亲不够关心孩子？
从刚刚的见面与寥寥几句对话上去观察，小雪的母亲不像是粗心的人……
刚想到这里，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其间还伴随着应观辞担忧的急声询问：“小雪？没事吧？”
快步向厨房走去，释千看那小孩双手空举着，低头看着地上被摔碎的几个鸡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观辞正半蹲着用抹布擦混合在一起的蛋液，表情有些无奈，似乎知道这次没了鸡蛋做不了三明治，又得重启了。
就在一股诡异抽离感传来的同时，释千突然一蹲，看着小孩问道：“你吃过没有鸡蛋的三明治吗？”
小雪愣了一下，缓缓看向释千，末了摇摇头。
抽离感渐渐变弱直至消失，释千脸上扬起一个灿烂微笑：“不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吗？”
她打开最新的名单，发现第一个名字就是“熟人”。
【LOD工作室玩家：林俏妙*】
林俏妙的登录时间是十分钟以前，带有星号，是“钓肃清者的账号”，登录地点在瀚都市内、距离不夜轮回大约10公里外的一家大型网咖中，距离她现在的位置大概5公里左右。
而往下翻，一共十个人的名单，四个人都在这家网咖中。
其余三个人只有一个是来自LOD的玩家，其它两个则是来自LET游戏工作室，名字后面均标有星号。
工作室联合“钓鱼”，想试探到底是偶然还是真实存在。
倒是挺有合作意识和忧患意识的。
她现在已经“处理”了一个劣迹玩家，再加上这在同一地点出现的四个玩家，正好凑够五个，满足和研究中心约定的条件。
距离便利店开店还有一小时。
时间绰绰有余。
第 189 章 189 最后一个
肃清者的出现对于工作室来说的确是噩耗。
游戏官方对工作室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的倒卖行为并不损伤官方利益，再加上工作室有时候会为了高价进行炒作，流量反哺游戏。
之前就传出故意修改账号数值的谣言，现在又来了一个“肃清者META”打着meta角色的旗号干清理玩家的事，真有点要肃清游戏内部风气的气魄。
游戏论坛的管理员倒是出来发了澄清帖。
天澜修真大学也有军训，但是每年的军训日期都不一样。
据说这个日期是学校的死海修学院院长夜观天象算出来的，保证是良辰吉日，且绝对不会下千。
释千这一届会在十月初开始军训，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先上一个月的课。
在看到第一学期的课表时，释千很是沉默了一阵。
御剑飞行（1）、天澜剑法（1）、修真史概论、近现代史概论、炼气入门、修仙物理学（1）、大学英语（1）、大学英语视听说（1）……
就，这个课表，诡异中又非常科学合理。
正式上课的前一天，她们寝室来到芒种饭馆吃饭。
芒种饭馆在食堂二楼，是一家食修开的老饭馆，很多学生都会来这里改善伙食，好像有些菜还能活络经脉、洗筋伐髓。
释千扫描桌面二维码点单。
『益元大补汤』、『夜明砂炒萝死海』、『玄冰烈焰煲』……
释千停顿三秒，说：“要不还是你们来点单吧，我都可以。”
“好呀，我来看看。”黎音也掏出手机扫了码，默了默，说，“我也都可以，齐琪梓萱，你俩想吃什么？”
齐琪艰难地在一众菜品中挑了个餐后甜点：“龟苓双皮膏吧。”
唯有准食修陈梓萱适应良好，很快就点出几样热门菜品。
事实证明，这些菜只是名字和卖相奇特，味道还是不错的。
陈梓萱是吃得最愉快的，说：“等我学会了，我可以在宿舍做给你们吃。”
释千说：“好啊，不过我们宿舍能用大电器吗？”
她对大学的印象还停留在暑假查的入学攻略，许多学姐用惨痛的教训提醒新生不可以带违规电器，但又乐此不疲地提供新的躲避宿管阿姨方案。
“当然可以用电呀，我们学校对用电还挺宽泛的。”黎音堪称校园万事通，兴致勃勃地分享道，“法修一个雷咒的电压都五万伏特了，半个皮卡丘呢。相比之下，电器简直太安全了。”
除了法修，还有符修学姐会制作雷符来卖，学校觉得与其放任半吊子雷符在各个寝室发电，还不如放开用电。
释千：“……原来如此。”
那她是不是可以买吹风机啦？
……
除了专业课略有不同，几个室友的课表都大差不差，因为课表里的公共课比较多，释千有好几门课都和室友撞到了一起。
不论哪门课，第一次上课无非都是讲些课程相关的概论，还没有正式进入学习，所以“修真史概论”居然和“近现代史概论”的上课体验差别不大，这让她深感震惊。
比较要命的是英语课。
因为两个课的老师都要求学生做自我介绍。
而且还是用英语。
众所周知，社恐大学生入学的第一个地狱便是自我介绍。
释千还好，算半个社恐，眼睛一睁一闭，自我介绍就过去了。
而室友齐琪就不太顺利了。齐琪坐在旁边，脸涨得通红，反反复复地深呼吸，紧张得不行。
释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上台后，齐琪先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然后低声快速嗫嚅了几句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匆匆结束介绍，逃也似的跑下台了。
啊，果然自我介绍是社恐人的地狱。
释千看着一脸挫败的室友，压低了声音，安慰道：“其实没什么的。”
“你看，刚刚那个男生说一句话带一句二次元口癖，满口呐、呢、啊咧，他都不尴尬呢。”
齐琪扑哧一声笑出来。
两人上完课已经是下午，回到宿舍，刚好碰见来串门的学姐。
黎音朝她俩招手：“快过来，这是对面寝室的文诺学姐，丹修专业。”
天澜修真大学是混寝，不仅一间宿舍可能会分到不同专业的学生，不同年级的学生也有可能住在同一个寝楼。
学校有意避免把同系学生分在一间宿舍，因为同时把四个剑修或者四个法修放在一起的杀伤力是惊人的。前些年就有一个法修宿舍在期末复习的时候，雷水火冰交杂在一起，形成了极其壮观的美景。
文诺是大三学姐，这次来拜访是因为她专门炼了一炉山楂丸，想送给学妹当迎新礼物。
释千接过红彤彤的山楂丸，道了谢。
这还是她来到学校后第一次接触丹药，对功效很好奇：“这种丹药吃了有什么效果吗？”
文诺想了想：“嗯……酸甜开胃？”
释千：“？”
文诺笑了：“这不算丹药，只是小零食啦，我们炼丹无聊的时候，会炼着玩玩。下次给你们尝尝薄荷牛乳丹，特别好吃。”
释千：“哇，听起来就有意思。”
就是跟她想象中有些出入。
文诺说：“以后你们也会学的。基础丹药学是通识必修课，一般在下学期统一安排；如果感兴趣，也可以上选修课，我推荐七星老师的玄黄丹药炼制实践课，可以学习炼制基础丹药。”
释千和陈梓萱都很感兴趣，多问了几句。
陈梓萱问：“那炼丹炉是自己带，还是学校发？”
“炼丹室有炉子，但最好还是自己也买一个，方便课后练习。”文诺很耐心地向学妹分享经验，“千万不要上拼夕夕买，质量难以保证，很容易炸炉的。”
“啊还有，一定要买一节能耗的节能炉，前年有个丹修学姐参加国际丹药挑战杯，点灯熬油研发新丹药，一个月电费烧掉上千！”
释千：等等，原来炼丹炉子是通电的吗！
……
云里雾里地上了几天课，终于迎来了释千最期待的一门课：御剑飞行课！
御剑飞行是每一个修仙大学生的终极浪漫！
这天早上，释千来到踏云操场集合。
教这门课的女老师姓古，她在一众学生的仰视下，一袭白衣，仙气飘飘御剑而来。
轻盈落地，敛袖收剑，古老师笑意盈盈地环视一圈，道：“都到齐了罢？”
释千身旁的相熟同学跟她咬耳朵：“哇她好温柔。”
特别温柔的古老师轻声细语道：“既然到齐了，那就先跑十圈热热身。”
所有学生：“！”
谁家大学生跑十圈热身啊。
体侧八百米都能要了大学生的命。
“你们是剑修，这点训练量以后常有，要习惯。”古老师仿佛没看到学生哀怨的目光，温声道，“跑吧，第一次上课就不要求速度了，跑完就算完成任务。”
释千心说，我们是剑修，不是体育生。
但是仔细想想，体育生的训练量也许真不如修仙生的大。
一群入门剑修在操场上跑起来，不消三圈，灵魂已经升天，只剩麻木的躯壳在跑。
五圈后，速度几乎与走路无异。
古老师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的速度，御剑慢悠悠跟着。
十圈完毕，释千和同学一下子瘫坐在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古老师：“没人掉队，不错。”
她放任学生休息了十分钟，然后清清嗓子，道：“那我们开始正式上课。”
她随意点了一个同学：“你来做课代表。”
释千指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古老师柔柔笑着，从宽袖里取出一摞册子，“来，把这些发下去。”
释千起身，接过册子，定睛一看：《御剑飞行资格证考试流程》。
释千：？？？
她把册子发给同学，坐回自己的位置，迫不及待翻开目录：
科目一：御剑交通安全法律、法规和相关知识考试；
科目二：场地御剑技能考试；
科目三：道路驾驶技能考试；
科目四：安全文明御剑常识考试。
怪熟悉的，她忍不住回想到了一些考驾照的记忆。
“御剑飞行资格证，简称御剑执照，是每个道友都必考的证件。按照规定，我们剑修专业的学生要在大一期间就考到御剑执照，才能顺利修习后面的剑法。”古老师道，“翻到第四页。”
释千往后翻了两页，看见了更为熟悉的东西。
御剑飞行科目一小技巧：
“假一吊二撤三醉五逃终生。”
“转弯让直行，右转让左转。”
“城三校四，城五校七。”
释千：这些小技巧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从第四页到第二十四页都是科目一的知识点，尽早背下。”古老师说，“下星期开始就可以报名科目一了，我希望你们在一个月内全体考完，不要影响后续的学习。”
有学生举手：“老师，一个月没考完会怎么样？我考驾照的科目一考了五次才过。”
古老师笑意温柔：“那也许就要接受加训了。”
她腰间的剑似乎铮鸣了一声，那学生不自觉打了一个激灵，立刻道：“我、我会努力的！”
“很好。”
古老师继续道：“想必你们已经上过一节炼气入门课了，也应该试过引气入体吧？”
释千点头。
这是前天上的一节专业课，不同于其他理论课，炼气入门是实打实地教弟子引气入体，从而修炼。
第一堂课教了炼气口诀，释千按照口诀，屏气凝神，全身心沉入进去，吸纳天地之间的灵气。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有股灵气在体内游走，逐渐融入丹田。
这种感觉很奇妙，彻底击碎了释千十八年所建立的科学世界观，让她融入了这个灵气复苏的平行时空。
听到学生们的回答，古老师道：“既然如此，那就起身，拿出你们的剑吧。”.
靠坐在名为“王灌”的玩家的椅子上，释千打开了背包。
九个人。
这个数字属实意外之喜。
不过倒也合情合理，说明这两个工作室对她还是挺重视的。
释千觉得自己也给足了尊重：为了防止判定失败，她特地综合了其它几个人格的技能，在进入网咖前也认真观察了十分钟有余，每一次出手都讲究一击必中。
所以在正式进入网咖后，她仅仅用了不到二十秒便结束了战斗。
等了大概两分钟，九个人全部尝试了第一次撕卡后，释千打开了和现实的交流框。
她很严谨的。
只关进去不算，切切实实死一次才算。
【十个已完成，名单如下：……】
她向现实发送消息。
【下次登出游戏的时候，我希望是他们等我，而不是我等他们。】
她倒是挺好奇，会是哪两个人会最先来见她。
第 190 章 190 奇妙便利店
释千知道自己每次下线的时间都并不确定，早的时候五六点，晚的时候能到十二点。
所以她这句话的背后的意思是：两个财团的核心话事人至少在现实中的早上五点开始等待，并且极有可能等到中午十二点左右，这样才能实现“随叫随到”。
这个条件多少带有一点服从性测试。
释千发完这两条消息后就关闭了对话页面，通过[数据幽灵+]的瞬移技能回到家中。
简单清洗、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又使用[反/社会研究员]的人格技能制作了一批糖果后，释千在八点之前抵达了便利店。
此时的便利店里完全没有客人，关星逸正在研究进货清单，而巫舟则是以抛光的手法“打磨”着货架边缘。
随着释千推门，悬挂着的玩偶发出欢迎声，两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巫舟依旧是带着口罩和帽子，眼睛直直盯着释千，一言不发。
谢时把释千送到了山脚校车处。
这次的校车真的是灵兽。
与车辆差不多大的飞云兽温顺地俯下身子，让释千坐上去。
雪白的长毛纷纷扬扬拂过她的脸庞，又轻又软。
释千云里雾里地扫了它胸口的二维码，踩住旁边的台阶，跳到了飞云兽的背上。
它的毛好软乎，好想躺在上面打滚。这是释千的第一个想法。
谢时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想打滚的话，得加钱。”
释千：“？”
“这孩子是主动申请打工的，因为它想赚钱买零食。”谢时摸了摸飞云兽的头，“其实它很乐意学生在它背上打滚。”
释千：这年头连灵兽都知道赚外快了吗？
她按捺住想立刻扫码的心，认真看向谢时：“谢谢学长送我下山。”
“不用客气。”谢时道，“那我便先离开了。”
他唤出灵剑，御剑而去。
山林间风叶飒飒。
释千看着他的背影，想，无情道好像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然后，她果断扫码，助力飞云兽买零食的梦想，快快乐乐在它柔软的毛上打了几个滚。
飞云兽把她送回了学校操场后，没有立刻走，而是在操场门口待了一会儿。
释千看见好几个学生跑过去，娴熟地为它的梦想助力。
谢时说的没错，辅导员很快就联系释千了。
天澜修真大学是新时代的修真大学，但不少方面也用了传统修真门派的规定，比如说辅导员。
剑修系的辅导员都是由剑修长老（或者称教授）的亲传弟子担任，按照辈分，学生可以称呼他们为大师兄或大师姐。
释千这届的辅导员是太上长老……咳，是院长的亲传弟子。
办公室，大师兄仔细向释千了解了违规御剑飞行的前因后果。
听完后，他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虽每年都有新生灵力失控，但像释千这么危险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不免有些后怕。
超速还是小事，一个没站稳掉下来就严重了。
释千谨慎地问：“不会扣执照分吧？”
她隐约记得手册上写过，超速20%以上、50%以下要扣六分。
“你连执照都没有，扣什么分。”辅导员哭笑不得，“我会跟古宁老师提这件事，下次上课请她给你加训，尽早学会控制灵力。你大概不久就可以考御剑执照了，古宁老师会很高兴的。”
释千：“好，谢谢老师。”
除了违规超速，辅导员喊释千过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说谢时已经跟你提到了重点班？”他说。
因为学生的修炼天赋有强有弱，自然不能用同一个教学进度。
学校会在大一开学时期就暗中观察有天赋的学生，并在第一次综合武测后，选出合适的弟子进入重点班培养。
当然，重点班是通俗的叫法，实际的名字叫做乾坤班。
“这件事本来是打算过段时间再跟你们提的。”辅导员说。他在电脑上操作两下，给释千传了一份文件，“既然谢时都说了你进入乾坤班的潜力，那就加油吧，好好修炼。”
释千接收手机文件。
《剑修系乾坤班专业人才培养方案（202X级）》
释千：？
这什么现代化教育。
辅导员说：“这是前几届乾坤班的培养方案，你可以先了解一下。”
“好的，谢谢老师。”
“啊对了。”辅导员一拍脑袋，拉开一个抽屉，从一抽屉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抽出一张烫金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盖上了剑修院的印章。“到了炼气一层便可以去学生事务中心领灵石修炼补助。你应该已经达标了。”
释千：“啊？学校还发零食？”
福利好好哦。
辅导员：“？”
辅导员懵了：“修真大学发灵石很离谱吗？”
释千这才意识到自己空耳了，是灵石不是零食。
“拿着这个去领就可以了。”辅导员把补助单递给释千，又叮嘱道，“如果修炼中遇见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联系。”
……
学生事务中心的名字是上善堂，这个名字是从过去的天澜宗继承的。
很多学院楼的名字也是沿用的，不过学生们嫌难记，都会直接喊剑修楼或者符修楼。
释千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在测试灵石前做了资质认证，发现自己已经到炼气二层了。
工作人员依照单子，给了她一袋灵果、一小瓶丹药，还有两颗晶莹剔透的灵石。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递给她一袋苹果香蕉，还有一箱纯牛奶。
释千：？
修真大学总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相当接地气。
她猜测这些也许是对于灵力失控事件的慰问礼物？
回到宿舍后，她把水果洗了洗，分给室友。
听完她今天的经过，三个室友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太危险了，还好你最后没事。”黎音说。
“是啊。”释千咔擦咔擦啃着苹果，“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御剑的感觉真的很好。”
迎着风在空中飞行，山川大地都映在眼底。
学校发的苹果都是自己种植的，甜脆多汁，比外面卖的好吃得多。
陈梓萱拿了把刻刀，细心地在苹果上雕琢，并把剔下来的边角料喂给齐琪的猫头鹰。
猫头鹰每吃一口，都快乐地把脑袋拧过来拧过去。
齐琪好奇：“果雕也是你们食修的必修课吗？”
“是的。”
“那是不是有特殊功效啊？”
“那倒不是。”陈梓萱解释，“会卖的更贵。”
齐琪：“原、原来如此。”
释千盘腿坐在床上，抱着灵剑款式的抱枕发呆。
她回想起跟谢时的接触，百思不得其解，问室友：“你们说，谢时学长是什么意思？”
当谢时说把他当普通学生看待就好的时候，释千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
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
释千疑心自己看错了。
“因为高处不胜寒？”黎音猜测，“但怎么可能把他当普通同学，他都快金丹期了哎。”
普通大学生能在毕业前修到筑基期就很不错了。越到后面修炼越慢，学校的大部分老师也都是金丹期。
谢时的天赋顶尖，修的又是无情道，修炼速度在同期道友间一骑绝尘。
“不愧是修无情道的。”释千说，“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断情绝爱方能成就大业。
黎音笑得前仰后合。
陈梓萱说：“虽然无情道的修炼速度快，但应该很难修吧，要不然也不至于六十年都出不了一个修成的。”
其实过去想修无情道的道友不少，但是仿佛受了天道的诅咒一般，没一个不修炼劈叉的。
破了道心、修为急速下跌还是相对友好的结局。释千按照古老师的指示，将木剑放到脚下，踩上去。
“尝试运转灵力，跟你的剑沟通。”
释千闭上眼睛，按照炼气口诀，屏除杂念，引气入体。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脚下的剑微微颤动，但是丝毫没有浮起来的迹象。
古老师：“飞不起来是么，很正常。”
释千睁开眼，看见身边的同学也都是一样的反应。
“你们才刚开始修炼，灵力不足，自然无法操纵剑器。我只是想让你们先体会一下。”古老师挨个走过学生面前，嘴上继续说道，“既然已经开始学习炼气，就要勤加修炼，等到法力达到足够的水平，剑自然而然就会浮起来了。”
走到释千身前，她突然停下，盯着这位刚选出来的课代表脚下正晃动的木剑，片刻，脸上带了笑意：“天资不错。”
她回到教学位，提高些许音量：“御剑执照没有想象中难考，但也不要掉以轻心。每年都有学生考不过，甚至你们的一个学长在毕业前都还没拿到执照。”
“既然能进入天澜大学，就证明你们有修仙的潜力。天道酬勤，希望今年我带的学生都能顺利结课，我不想在明年还看到你们。”
下课铃响了，古老师又恢复了初见时端庄温柔的模样，长袖一挥，灵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她脚下。
她御剑，再度仙气飘飘而去。
先前认为古老师温柔的女同学南乔瞠目结舌：“呜呜呜古老师性格好古怪哦。”
释千赞同：“是有点。”
释千今天的课已经全上完了，她随意倒提着木剑，往操场门口走去。
同样在操场上体育课的高年级剑修早已考过了御剑执照，他们纷纷御剑而起，从释千身边经过。
释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点眼馋，于是再度把木剑放到脚边，轻轻踩上去，运转灵力，试图操纵木剑。
她也就随便一试，并不相信自己真的能起飞，然而——
木剑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
释千身形一僵。
木剑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载着她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很快超过了两米，且还有继续飞高的趋势。
骤然离开地面，释千的脑子一片空白，没忍住低头往下看了一眼，身体更僵了，一动也不敢动。
救命，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真的飞起来了啊！
她远远没有做好御剑飞行的准备，此时处在半空，一时间心跳如擂，连话都说不出来，用尽全部心神才稳住身体不晃动。
不敢动不敢动，一动就会摔下去。
深吸一口气，她张了张口，想向下面的学姐求助，然而第一个字刚冒出嗓子，剑身剧烈一抖，紧接着，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释千：啊啊啊啊救命！
下面的剑修抬头，只看见一道残影飞速驶出视线。
剑修跟朋友闲聊：“这个估计是大四学姐吧，御剑飞那么快。”
她朋友向释千离去的方向张望，说：“是学姐也不行啊，这已经超过校园限速了吧，被飞行监控拍到的话，辅导员会约谈的。”
释千根本听不到学姐的讨论，她站在木剑上，整个人都快僵成一块木雕。
半空的风呼啸着撞入耳膜，轰轰作响，发丝在脑后恣肆飞舞，心脏怦怦直跳。
意识一点点回笼，她忍不住再度低头，看见脚下无数风景如万花筒一般变幻。
不知飞了多久，失控的剑终于有了停下的打算，逐渐降低高度。
这时释千才发现她居然被木剑带到了学校后山。
天澜修真大学依山而建，这座山便是天澜山。释千在网上查过资料，后山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辅导员在入学时就说过，没事不要往后山跑。
好在这只是外峰，而非深山。
木剑降落至半山腰持平，匀速掉落。
释千心中一紧，忙回忆炼气口诀，想尽量稳住身形。
慌乱中，她瞥见不远处有个亭子，亭中隐约坐着一位熟悉身影。
谢时在亭中看书，忽然听见剑刃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他抬眸，看见一少女跌跌撞撞踩着木剑向这里急速飞下。
没多想，谢时拿起身旁的佩剑，起身挥出一道剑气。
沉静剑气袭至释千身前，稳稳托住木剑，笼住她的身体，缓缓将她放了下来。
释千的脚终于落到实地，她惊魂未定，忙扶住一棵大树，捂住心脏喘气。
“没事吧？”谢时走到她身前，问。
释千一眼认出他就是之前学姐说的无情道学长，她想说些什么，只不过一口气没顺过来，深呼吸：“谢、谢、谢……”
谢时以为她想喊自己名字，便提醒道：“我叫谢时。”
释千终于缓过来，一口气把卡壳的话说出来：“谢谢学长！”
谢时：“……不客气。”
他略一打量释千，问：“你是新生？”
释千：“嗯，剑修专业的大一新生。”
“新生便已经能御剑了吗。”谢时说，“根骨不错。”
释千苦笑：“不是这样的，我本来在上御剑飞行课，但是木剑失控了，才把我带到了这里。”
谢时了然：“新生无法控制体内灵力，偶尔是会发生失控状况。不过能飞到这里，你的根骨确实不错。”
“谢、谢谢。”
一连被两个人评价天赋好，释千本该开心，只是她现在实在顾不上。刚刚御剑失控，她差点以为自己会交代在这里。
在修真大学上学真的好危险呜呜。
释千拿出手机，想打开地图找下山的路，但是却发现山上没信号。
她便问谢时：“学长，请问怎么下山呀？”
谢时：“向南走约半公里，便可看到下山的小路。”他抬手，亭中灵剑飞到手心，握住剑，他看向释千，淡淡道，“走吧，我送你下去。”
瞥见剑身闪过的寒光，释千突然想起，这位学长可是修真界六十年来唯一一个有望从无情道毕业的高岭之花。
赵学姐的叮咛言犹在耳，释千立刻坚定道：“谢谢学长，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走下去就可以了！”
她不能打扰无情道学长的修炼！
谢时：“……”
谢时叹了口气：“学妹，天澜山是有灵兽的。”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山林里传来低沉的狼嚎虎叫，凶狠阴森。
释千：“哦这样啊那就麻烦学长带我下去了谢谢学长！”
修真大学的危险度又升一个层次。
下山的小路，谢时走在前面，释千抱着木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安静如鸡。
她盯着谢时的背影，乱七八糟地想，修无情道是什么体验呢，冷心冷情？但是学长接触起来比想象中好相处，性子冷，人还怪好的欸。
话说回来，一周前的她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上修真大学，并接触到真·无情道道友。
正走着，旁边的树上荡来两只长臂灵猴。
灵猴并不怕人，相反，它们最喜欢捉弄误入山间的大学生。此刻，两只猴子盯着释千，露出狡猾的笑。
释千一下子想到了以前去峨眉山玩，见过的土匪吗喽。
谢时瞥了灵猴一眼：“回去。”
灵猴叫了几声，似乎在跟谢时争辩，但是谢时并不理睬它们，猴子交涉无果，朝释千尖叫一声，不甘不愿地荡了回去。
释千：“学长，你能跟它们对话啊？”
“不能。”谢时说，“但它们知道打不过我。”
释千：“……好的。”
悟了，修真界强者为尊（？），灵猴都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谢时突然问：“你们这一届什么时候军训？”
释千愣了一下，回答道：“十月初开始。”
谢时“嗯”了一声，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释千却有些好奇军训的内容了，她初高中有军训过，但这里是修真大学哎，肯定和凡学俗校的军训不一样吧。
她忍不住问：“学长，军训会训练什么啊？”
“不清楚，我没有参加过军训。”谢时说，“不过听说很精彩？”
精彩？
军训能跟这个词扯上关系吗？
释千更加好奇了，不过她不好意思再跟无情道学长多说话，便不再问了。
但无情道学长却要跟她说话。
谢时看了她怀里的木剑一眼，道：“辅导员大概会找你约谈，做好准备。”
释千：“！”
为什么！是剑先动的手！
“别担心，不是坏事。”
谢时说，“从你刚刚御剑的情况来看，你应该超速了，会被飞行监控器拍到。新生灵力失控并不常见，这通常意味着天赋异禀，学校会重点观察这样的学生，并调到一个班内培养。”
释千：“相当于重点班？”
“可以这样理解。”谢时微微笑了一下，“我是这届重点班的班导，期待能在班里见到你。”
释千惊讶地望向他。
他是修无情道的，按理说应该远离世俗啊。
为什么学校要安排他当班导，这不是拉着高岭之花下凡吗？
谢时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是我自己申请的。”
释千更惊讶了。
看着她，谢时突然笑了。
他笑意轻浅，如高山之巅融化的皑雪，清冷又澄净。语气带上了点叹谓，他道：“学妹，请把我当普通大学生看待。”
有些虐恋情深的无情道道友还在修真界闹出一大波腥风血千。
十几年前，有一位无情道前辈在勘透大道前夕，对一位妖修一见钟情非卿不娶，而妖修却早已有了心上人，但她的心上人又有早死的白月光。
痴男怨女恨海情天，整个修真界都是他们play的一部分。
自此，无情道专业门可罗雀。
而谢时的出现让修真界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无情道希望。
他也不负众望，不问世俗潜心修炼。他今年大四，极有可能从无情道顺利毕业。
这将是天澜修真大学的一个里程碑。
建校六十年，无情道专业终于得见天光。
不仅校方看重，学生们也都知道谢时对修真界的重要性，没人敢接近他，尽量不打扰他的修行。
释千想，这就跟一个破高中好不容易出了个清北的苗子一样，同学们不跟他玩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担心影响他学习。
陈梓萱终于把苹果雕好了，雕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她把兔子放到猫头鹰的食盆，说：“比起无情道，其实我对合欢宗更感兴趣。”
释千咳了一声，面色严肃：“我也。”
黎音：“我也。”
齐琪：“我、我也。”
他刚才好像是受惊离开的？所以应该是个正常人吧。
沙善犹豫了一下，刚准备轻声开口询问，就看到那店员的眼睛亮晶晶的，手中正提着一根涮洗干净的拖把。
可能是用来作为劝架“武器”的？
沙善猜测。
然而下一秒她的猜测便彻底破灭。
——那店员拎着拖把便冲了上去，姿态很是义无反顾，但是目标却是地上的那摊血迹。
他认真且用力地拖着地，仿佛他在那站桩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似的。
拖了几下后，他抬头，对那自作自受却又已经足够可怜的刀疤脸说：“麻烦抬下脚，谢谢，谢谢！”
沙善：“……”
她明明还没有进副本吧，但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疯掉了。